終于出院了,踏上了回家的路。坐地鐵,轉(zhuǎn)高鐵,傍晚到了新沂南站。
弟弟在出站口接我。也許是因為激動,也許是手術(shù)的影響,嗓子還痛,我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弟心疼我:“算了,你不能說話,什么也不要說了。老爸在家給你燒了魚湯,回家吧?!彼麪恐业氖?,慢慢走向停車處。
到了家門口,我伸手開車門,弟弟說:“你身子還弱,不要下車了。”
“我得讓老爸看一眼,好讓他放心?!蔽覇≈ぷ诱f。
抬頭,看到老爸就等在門口。車門打開,他端著一鍋魚湯,朝我走來。我百感交集,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老爸走到車前,朝我笑了笑。我開心地笑著,啞著嗓子叫了聲:“爸。”
“哎?!崩习謶?yīng)了一聲,慈愛地端詳著我,“蠻好?!彼判牡仃P(guān)上車門,把魚湯交給后座的孩子。
弟弟把我送到家,安排妥當:“老爸和我說了,這段時間他來給你做飯,營養(yǎng)要跟上。你好好休息。吃過飯我再來看你。”
第二天早上,先生說老爸會送飯來。不一會兒,爸熬了一鍋紅棗小米粥來,香氣滿屋,他還買了雞蛋餅:“中午給你燒排骨湯。米飯我也做好送來。”先生說米飯由他來做。
兒子起床洗漱完畢:“今天早上吃雞蛋餅。”
我感到好奇,這孩子緊閉房門睡覺,怎么會知道要吃雞蛋餅?“我六點鐘就被外公電話叫醒了,他問我吃雞蛋餅還是包子。”兒子笑著對我說。老爸總要了解吃飯人的口味,閨女不能說話,他就給外孫和女婿打電話。
上午11點多,老爸將滿滿一鍋排骨湯送來了,湯熬得白如牛奶,里面放了糯玉米,上面漂浮著翠綠的小蔥花??吹綄氊愅鈱O,他笑瞇了眼:“天天,魚湯好喝嗎?”
“好喝。鮮!我媽喝過魚湯,說話好多了?!眱鹤用烂赖卣f,“外公,魚湯怎么燒才能這么好喝?”兒子最喜歡外公做的飯菜。我笑著看他們,兒子說話真討外公歡心。
兒子在醫(yī)院跟我說過:“我來之前,外公到家里找我,要跟我一起來,怕我一個人照顧不了您。我說不用,我可以?!蔽沂中g(shù)過后,兒子說:“我得趕緊給外公打電話,我最怕的就是他擔心?!蔽抑溃习稚钌畹負奈?。去年暑假,兒子帶我去省人民醫(yī)院檢查,走之前,老爸動情地對我說:“天天說帶你去檢查身體,我感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边@兩個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愛我最深。
“喝黑魚湯,傷口好得快,我就買了黑魚,剖膛,洗凈。燒熱鍋,用油炸好蔥、姜、八角,放水燒開,再把魚加進去……”老爸向兒子傳授方法。老爸當年在我們村,十桌八桌菜,他一個人完全做得出來,自己琢磨做,是個能人。
就這樣,老爸每天換著花樣給我做營養(yǎng)餐。粗糧細糧,葷菜素菜,他說不能只吃哪一樣,大魚大肉頓頓吃也不好。他有空會在手機上看看做菜,聽聽養(yǎng)生。不抽煙不喝酒,注意鍛煉身體?!斑@樣少給兒女添麻煩?!彼3_@樣說。
老爸變了,從做好了送過來,到買原料來我的小廚房做;從送來就走,到坐下來一起吃。我很高興。他以前不在我家吃飯,好像閨女家的飯不能吃似的。后來他對我說:“你平時好好的,沒什么讓我操心的,我不需要在你這兒吃飯?!背赃^飯,他起身要收拾碗筷,先生說:“爸,我來。您買菜炒菜,辛苦了,坐下歇會兒吧。刷鍋洗碗一直都是我的活兒?!贝蠹倚α?,我也笑了。
老爸就跟兒子說會兒話。兒子笑著說:“外公,我聽表弟說,你買雞肉,不要雞頭、雞脖、雞
爪……”
老爸就具體地跟兒子講:“你表弟喜歡我炒的辣子雞……”講起買雞肉的寶貴經(jīng)驗。
“明天我炒辣子雞給你吃?!眱鹤诱f不要,說自己感冒不能吃辣的。
“等你好點。我少放辣?!崩习謴膩矶歼@樣,閨女兒子、外孫孫子一樣疼。
到了9月1日,孩子們將要各奔前程,老爸帶著我的侄女、侄子們來我家聚聚,炒“辣雞”。他特意給我炒了一碗,不放辣椒,體貼地說:“你吃這碗,不辣?!蔽铱纯此麄兊睦弊与u,嘗一下我的,好吃。加了豆瓣醬,雞肉滑嫩鮮香,真是人間美味。
小侄女今年剛升初中。開學后,老爸更忙了。既要為我做飯,又要去為弟弟他們做飯。本來我們姐弟倆都說不叫他兩邊跑,怕路上有危險??伤倪呉卜挪幌?。他同意在弟弟那兒做飯,中午飯菜盛好了送來給我。有時,晚上還要跑一趟,單為了送燒雞或烤鴨過來。
9月9日,大侄子要去南通上大學,弟弟帶老爸同去,讓他散散心。當天上午,臨走前,老爸還打電話問我要不要送午飯。此時我的紗布已經(jīng)拆過,傷口愈合很好,可以做簡單的飯菜了,可老爸的心依然為我懸著。
晚飯后,老爸從南通打來電話,先生在家我就把電話給他接,能多說幾句,也說得清楚。我聽到老爸對他的女婿說:“恢復(fù)期很關(guān)鍵,這幾天你辛苦多做點,要照顧好她。”他人在外面,心在家呢。
9月11日,老爸打電話問我早上吃飯沒,中午想吃啥。我說家里有南瓜……“只吃南瓜怎么行?你別說話了。我買排骨去燒湯給你喝?!彼犖衣曇羯硢?,不容分說掛了電話。其實我想告訴他,婆婆昨天送了包子,我煮點粥就好了。老爸當天早上才趕回來,早飯還沒顧上吃呢,我心疼他??晌腋菊f不清。
老爸很快來到,看看我的脖子問:“傷口還疼嗎?”
“有點。好多了?!?/p>
“不要多說話?!?/p>
他風風火火地進廚房洗排骨、燒水,我跟著他,看他將排骨燒開,撈出清洗,再重新加水燒開,撇去浮沫:“這是血沫要撇掉,不然會腥。”他給我講述南通的大學多么大,得有十畝大。十畝,是老爸口中極限的大了。他還說在學校里轉(zhuǎn)了一天也沒走遍。人山人海,吃個飯都得排一個多小時的隊。一間宿舍有幾個人,分別來自哪里,各人考了多少分……說到大孫子,講到這次出門,老爸感慨頗多,笑得最多。
邊說邊做,他告訴我湯煮到發(fā)白再加玉米,煮好再加鹽……
交代好了,讓我看著熬湯,他要趕回家洗衣服。臨走之前看著我的臉,說道:“我就怕你將來不能講課了,不過,天天說會好起來的?!彼参课?,又像是安慰自己。我看著老爸風塵仆仆,來去匆匆,心里酸酸的,老爸太辛苦了。沉浸在父愛里,無限感動,有爸真好。
老爸為了家庭,一直辛苦著。年紀大了,從頭到腳,全身沒什么舒服的地方,為了兒女,他硬撐著呢。點點滴滴的父愛聚成了江海,濕潤了我的心。
(作者單位:江蘇新沂市高流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