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克里特有句箴言:“自然愛隱藏?!?/p>
很多時候,詩、美、奧義……一樣掩藏在面紗之下、云海深處、遙遠的叢林之中,需要詩人不斷以身體的行動、思維的行動、語言的行動,接近“愛隱藏的自然”和其他,構成一首首有關描述和探尋的詩……
世賓的辨認術顯示在邏輯層面,他的歸納和推演、求同和差異、類比和逆推,在語言層面留下了地質層構般的痕跡。詩人之于藏身文化和自然深處的“大象”,之于退隱記憶的“陰那山”,都聚焦于如何揭開一層層“面紗”,讀出“記憶中殘缺的形象,像一幅照片/灰塵、水跡、霉變加深了時間/留下的刻度”。世賓的揭示,不在于還原,而在于發(fā)現(xiàn)人力與自然之間所遵循的更徹底的邏輯。他的詩總有“定音鼓”般的句法:“流水中/總有一股力量/會修正盲目的力量”,卻也因此喪失了一些神秘的轉折和美。
謝湘南的組詩《夢都》,細讀種種由規(guī)劃、生產、流通(流量)所構成的現(xiàn)代都市,深觀其內在紋理和外在“表情”,指出“他們是現(xiàn)場也講述現(xiàn)場”的后果與效果——這樣的“數(shù)字人”,不僅是出于“我們的順理成章的選擇”,更像“他們是聲音的河流對你的選擇/再加點蛋白質的微笑/他們就約等于我們”……詩人是都市的漫游者、體驗者和監(jiān)察者,揭開司空見慣的事物和現(xiàn)象披遮的面紗,亮出“地下冷鏈正在輸送轉換的詩意 ”。其詩,由此抵達座座“與神話隔著可見的高樓”,制造出遙遠記憶和現(xiàn)實相混的夢境,得出“一塊冰正是漫長夏季的認識論”,在炫亮背景鑿引出的語言駁雜的裝置效果。
閆文盛文辭滔滔,在實境和幻想中搭建了一個幻象,意味著他是以幻象應對面紗,在大量語言之鏡、語言之水所映現(xiàn)和涌起的設想、問難、辯解、回答、寬慰中,實施冷箭,猛現(xiàn)清醒:“我再度讀到這行句子?/可是當時的情態(tài)已被更改。”詩人以自我為參照,在無數(shù)鏡像中,回答那些終極之問:“但每一個樸素的命運都自成寰宇?”詩人的結果,是要“在唯一的時間中獲得見證”。
中海的組詩《花城》,以花為喻,以物指意,在內斂、緊持的語態(tài)中,揭示輾轉于自然、文化、身體的征象的多重熵變:“花朵被過度采摘,在幾乎耗盡/
美好形容的密莖中,男人/以用舊的刻刀,雕飾出調味的紋理/——松散將不是秘密?!敝泻9睬橥煅矍爸ā⒕裰?,并為之訴答和撫慰,通過克制的語氣,分寸感極強的描述,完成筆下之花不無“緊張感”和“激烈度”的起承轉合。這是以審美的姿態(tài)對接“自然愛隱藏”的方式,“花”在詩歌中顯露出了一種姿影,卻又誘使讀者尋找面紗下更為豐富的神情。
——李 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