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陽光下的葡萄干》中的文學(xué)繪圖及地理隱喻

      2024-11-04 00:00:00方幸福鄭映雪
      外國語文研究 2024年4期

      內(nèi)容摘要:“文學(xué)繪圖”貫穿羅伯特·塔利文學(xué)空間研究的核心,以地圖繪制喻指文學(xué)寫作,揭示繪制主體與所處空間以及更宏大的空間組織的關(guān)系,并探究文學(xué)如何表征并建構(gòu)這一整體性?!蛾柟庀碌钠咸迅伞方栌晌膶W(xué)繪圖探討人物的繪圖動機與行為及其所繪地圖中的地理隱喻。漢斯貝里通過繪制黑人家庭在美國地圖上的游走路線,分析揚格一家在空間/地方轉(zhuǎn)換中產(chǎn)生的繪圖焦慮和由此實現(xiàn)的繪圖實踐,并揭示他們繪制的這幅地圖背后暗藏的種族對立、權(quán)力意志和身份政治。對作品中的文學(xué)繪圖和地理隱喻的分析既是對人與空間關(guān)系的討論,也是對黑人種族存在與未來命運的思考,彰顯了漢斯貝里的文學(xué)實踐和現(xiàn)實關(guān)懷。

      關(guān)鍵詞:《陽光下的葡萄干》;文學(xué)繪圖;地理隱喻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一般項目《美國民權(quán)運動時期非裔女性作家政治書寫研究》(項目編號:19BWW069)的階段性成果,并受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wù)費項目資助(項目編號:CCNU24ZZ077)。

      作者簡介:方幸福,華中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研究興趣:文化研究、族裔文學(xué)。鄭映雪,華中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

      Title: Literary Cartography and Geographic Metaphors in A Raisin in the Sun

      Abstract: Literary cartography runs through the core of Robert Tally’s study of literary space, using cartography as a metaphor for literary writing, reveal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ubject of cartography and the space in which it is situated, as well as the organization of space on a larger scale, and exploring the ways in which literature characterizes and constructs this wholeness. A Raisin in the Sun draws on literary cartography to explore the cartographic motivations and behaviors of its characters in relation to the geographical metaphors of the maps they draw. By mapping the black family’s travels on a map of the United States, Hansberry analyzes the Younger’s cartographic anxiety and the resultant cartographic practices in the space/place transition and reveals the racial antagonisms, the will to power and identity politics that underlie the map they draw. The analysis of literary cartography and geographical metaphors in the work serves as both a discuss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s and space and a reflection on the existence and future destiny of the Black race, reflecting Hansberry’s literary practice and concern for reality.

      Key words: A Raisin in the Sun; literary cartography; geographic metaphor

      Authors: Fang Xingfu, is professor at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His academic interests include cultural studies and ethnic literature. E-mail: philipfang@ccnu.edu.cn. Zheng Yingxue, is postgraduate student of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Her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English and American literature. E-mail: kelly199909@163.com

      洛林·漢斯貝里(Lorraine Hansberry, 1930-1965)的《陽光下的葡萄干》(A Raisin in the Sun, 1959)以搬家為背景,將懷揣夢想的楊格一家(The Younger)比作陽光下曝曬的葡萄干,講述了他們在充斥著種族歧視的社會背景中堅守夢想,爭取平等的故事。該劇在百老匯的首映就好評如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躋身于美國經(jīng)典戲劇之列,“她成功的劇本使她成為民權(quán)運動時期反映美國黑人歷史上動蕩十年的重要美國非裔女作家之一”(Saber 453)。漢斯貝里的作品彰顯了文學(xué)的社會價值和政治意義,她以文學(xué)為載體,提出解決黑人生存危機的途徑,將美國非裔文學(xué)中的藝術(shù)與政治緊密結(jié)合起來,指出“所有的藝術(shù)最終都是社會的”(Hansberry, “The Negro Writer” 5)。她敏銳而又深刻地描繪了黑人同胞,乃至全人類面臨的社會問題,呼吁所有黑人作家參與到解放黑人的斗爭之中,踐行文學(xué)的社會功能。作為美國民權(quán)運動時期的非裔女性作家,“洛林·漢斯貝里1959年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戲劇《陽光下的葡萄干》幾乎是‘民權(quán)運動’的同義詞,對隨后的黑人藝術(shù)運動作家來說,戲劇成為了一種革命斗爭的形式”(Armstrong 10)。為此,黑人民權(quán)運動領(lǐng)袖馬丁·路德·金對漢斯貝里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她的奉獻精神……她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能力以及她對當今世界所面臨的社會問題的深刻把握,將繼續(xù)激勵著后世”(Hansberry, To be Young 1)。

      2019年,美國空間研究學(xué)者羅伯特·塔利(Robert Tally)出版了《處所意識:地方、敘事與空間想象》(Topophrenia: Place, Narrative, and the Spatial Imagination),該書圍繞處所意識(topophrenia)、文學(xué)繪圖(literary cartography)、地理批評(geocriticism)展開研究,“從體系上講,處所意識是存在主義的,文學(xué)繪圖是詩學(xué)的,地理批評是分析性、闡釋性或評價性的,一言以蔽之,批判性的”(塔利 126)。塔利在地方(place)含義的基礎(chǔ)上把希臘詞根topos與phren合并,形成“處所意識”(topopherenia)一詞,用于表示“人們對自己所處地方(位置、地點、方位、環(huán)境、空間關(guān)系等)的意識和關(guān)切。這是一種持續(xù)、強烈乃至有些夸張的‘地方關(guān)切’,且往往令人不安,并決定著主體與環(huán)境之間互動的特征”(方英,《空間轉(zhuǎn)向》 185)。處所意識是主體思想、經(jīng)驗和存在的基本要素,“它召喚我們在認知層面為處所繪制一副地圖”(朱立元等 143),而“繪圖對我們的存在而言幾乎是必須的。我繪圖,故我在”(Tally, Topophrenia 1)。塔利認為“文學(xué)作品能表征廣義的社會空間,因而具有一種類似地圖繪制的功能”(Tally, “On Literary Cartography” 2),換句話說,文學(xué)繪圖就是以地圖繪制喻指文學(xué)寫作,制圖人可以是作品中的人物也可以是作者本人,所有敘事都可看作文學(xué)繪圖的形式。文學(xué)繪圖并非只是字面意義上的繪圖,而是指“某文學(xué)作品如何發(fā)揮比喻性地圖的功能,即發(fā)揮確定方位和建構(gòu)意義的功能”(Tally, Topophrenia 116)。在地理批評實踐中,文學(xué)繪圖對主體的行為和經(jīng)驗有著積極的影響,“揭示了文學(xué)如同地圖那樣,繪制主體所在的位置,主體與其他主體的關(guān)系,與更宏大的時空整體(空間組織、社會空間、經(jīng)濟政治體系等)的關(guān)系,或者說,繪制主體的存在狀況,建立主體與世界的聯(lián)系”(方英,《文學(xué)繪圖》 41)。沿此思路,在《陽光下的葡萄干》中,漢斯貝里從揚格一家的視角出發(fā),勾勒出揚格一家在美國這張地圖上的游走路線,展示了揚格一家在空間變化和地理移動中的文學(xué)繪圖。本文通過分析地理空間如何影響人物的處所意識,以及人物如何在空間/地方轉(zhuǎn)換中繪制文學(xué)地圖,揭示人與空間關(guān)系和所繪地圖中的地理隱喻。

      一、由“地方恐懼”催生的繪圖焦慮

      在《陽光下的葡萄干》中,空間承載著揚格一家的處所意識,家庭和社會不是帶給他們歡樂的幸福之地,而是充斥著“特里格提出的‘地方恐懼’(topophobia)的全部感情效果”(Tally, Topophrenia 23-24)的壓抑空間。在實體空間內(nèi)的在家焦慮和在抽象空間內(nèi)的離家焦慮共同構(gòu)成了楊格一家的地方恐懼,他們急于逃離所處空間的文學(xué)繪圖行為正是他們繪圖焦慮的體現(xiàn),“處所意識所導(dǎo)致的‘繪圖焦慮’(cartographic anxiety)及其反映的表征危機激發(fā)了對敘事的渴望,催生了文學(xué)繪圖的行為”(方英,《羅伯特·塔利》 60)。

      揚格一家共五口人,媽媽萊娜(Lena)、兒子沃爾特(Walter)、女兒班妮莎(Beneatha)、兒媳如絲(Ruth)和孫子崔維斯(Travis)。他們將自己居住的房子比作“耗子窩”,屋內(nèi)沒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唯一一扇窗子位于廚房區(qū)域,每天只能透出微弱的陽光。整間屋子只有兩間臥室,年齡最小的崔維斯只能睡在臨時搭建的床鋪上,全家因為無法為如絲肚中的嬰兒提供多余的空間而發(fā)愁。從如絲的口中可以得知居住環(huán)境的惡劣,“只要我這輩子有了一天能離開——這些該死的布滿裂縫的墻!這些肆無忌憚的蟑螂!還有這壓根兒不能說是廚房的轉(zhuǎn)不過身的小破地兒!……我就要虔誠的說,光榮歸于主!滾蛋吧,悲慘的生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Hansberry, Raisin 74),可見揚格一家所處的實體空間帶給他們的主觀感受是排斥、恐懼和焦慮的。由于“地方必須被理解為具體化的高密度社會關(guān)系構(gòu)成的整體”(Tally, Topophrenia 20),所以家庭空間內(nèi)成員關(guān)系的破裂標志著人與人情感的疏離,滋長了處于實體空間“家”內(nèi)成員的焦慮。沃爾特與如絲因為缺乏溝通常常產(chǎn)生沖突,面對丈夫的牢騷,如絲忍無可忍,幾近崩潰,沃爾特不但忽視如絲的身體狀況,還多次諷刺如絲,“你們黑種女人全是小心眼兒,我們這幫男人就是被你們給連累了!”(Hansberry, Raisin 35)不僅如此,作為兄長的沃爾特因為擔心妹妹的學(xué)費會花費掉保險金的一部分,便以花銷太大為由遏制班妮莎的夢想,“你就該和其他女人一樣當個護士,或者結(jié)婚嫁人,然后閉嘴”(38),班妮莎也不斷打擊沃爾特的自尊心,嘲笑他的夢想,決意與其斷絕兄妹關(guān)系。逼仄昏暗的居住環(huán)境和支離破碎的人際關(guān)系導(dǎo)致了沃爾特的繪圖焦慮,“在焦慮中,人感受到非家恐懼,意味著‘無處’(nowhere)和出離家園(not-being-at-home/das Nicht-zuhausesein)”(Heidegger 233)。對家的負面情緒使沃爾特急于離開家,“星期三我借了威利·哈里斯的車出去兜了一圈……我出了城,出了芝加哥南區(qū)很遠……星期四我又借了車,朝著反方向開了很遠,一直開到了威斯康辛……然后我又開回來去了‘綠帽’夜總會。今天我沒借到車,今天我就一直走,走遍了整個南區(qū)”(Hansberry, Raisin 105),對非家之家的地方恐懼迫使他試圖離開貧民窟,以實現(xiàn)逃離所處空間的目的。作為實體空間的“家”并沒有給揚格一家?guī)淼胤礁泻蜌w屬感,對所處地方的迷失感正是他們繪圖焦慮的來源,促使他們出發(fā)到新的空間以找尋存在的意義。

      揚格一家所處的抽象空間,即美國社會空間是“指涉情感互動、社會結(jié)構(gòu)、自我認知、文化交流等隱喻性空間”(Tally, Topophrenia 1),美國社會空間對黑人群體生存空間的排斥和擠壓助長了沃爾特的離家焦慮。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正是美國迅速發(fā)展的時期,而囿于當時的美國社會背景,黑人群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屢屢碰壁,在實現(xiàn)個人夢想的過程中舉步維艱。經(jīng)濟的拮據(jù)和狹窄的住所成為揚格一家生活的常態(tài),萊娜年歲已高卻仍然無法安享晚年,為了補貼家用不得不去繼續(xù)工作,如絲懷孕后迫于家中窘境選擇流產(chǎn),父親老沃爾特拼命工作,最終過勞而亡。作為家中唯一的成年男性,沃爾特感到無法以有意義的方式圖繪自己的位置和周圍環(huán)境,“有些時候,我能看見未來在我眼前展開——就像白晝一樣清晰。未來啊,媽媽!就展現(xiàn)在我一輩子到頭的地方,等著我——一個巨大的、若隱若現(xiàn)的空白空間,里面什么都沒有”(Hansberry, Raisin 73)。對所處環(huán)境的不安迫使沃爾特對階級流動產(chǎn)生向往,在美國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影響下,他相信自己能和許多美國人一樣實現(xiàn)夢想,“有時我去市中心,路過那些安靜的高級餐廳時,里面坐著的年輕白人高談闊論……他們談的都是幾百萬的生意,有的歲數(shù)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74)。這段自白是沃爾特焦慮狀態(tài)的真實投射,在他看來,自己與這些年輕白人沒有差別,但他始終無法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改變現(xiàn)狀,這導(dǎo)致他在抽象空間美國社會中惴惴不安,這種地方恐懼反過來催生了其繪圖焦慮。于是,沃爾特決定通過投資酒吧獲得經(jīng)濟和社會地位上的飛躍,試圖在龐雜的社會空間中定位自我來緩解存在焦慮,從階級的游走中找到答案。總之,實體空間和抽象空間在一定程度上對揚格一家的處所意識產(chǎn)生了破壞性影響,其中伴隨的地方恐懼引發(fā)了揚格一家的繪圖焦慮,為他們實現(xiàn)地理空間流動的繪圖行為提供了動力。

      二、跨越物理與心理空間區(qū)隔的繪圖實踐

      在繪圖焦慮的驅(qū)動下,揚格一家通過空間移動重新理解和認識外部世界,他們的繪圖實踐由基本視角“看”和繪圖方式“走”構(gòu)成,“‘看’大致對應(yīng)概覽性和全局性‘地圖’,‘走’則對應(yīng)路線和旅程,是在想象的空間中動態(tài)記錄位置信息及其相互關(guān)系”(方英,《文學(xué)繪圖》 45)。揚格一家的繪圖實踐暗含“邊界的解體或解構(gòu),以及含混的、雜糅式的流動”(Crowley 8),不僅體現(xiàn)在揚格一家在物理空間中的地理漫游,即在南方與北方之間的遷移路線以及城市中地點的變換路線中,也體現(xiàn)在他們心理空間中的精神成長旅程中,表現(xiàn)為越界的地方想象,在想象的空間中重塑自我,消解心理上的分界線。

      以“看”為基本視角,萊娜面對的是一張隔離與歧視無處不在的“種族地圖”。在美國內(nèi)戰(zhàn)以前的種族地圖上,北方和南方之間橫跨著一條分界線,黑奴們?yōu)閿[脫南方奴隸主的壓迫千方百計地想要逃往北方的自由州。南方與北方對應(yīng)種族地圖的起點和終點,萊娜舉家從美國南方遷移到北方,這便是漢斯貝里繪制的第一條跨越物理空間區(qū)隔的路線。在南方州奴隸制盛行的背景下,黑人在逃亡過程中可能會被捕,面臨嚴厲的懲罰甚至死亡的風(fēng)險,即使成功逃到北方,黑人也會面臨無處不在的歧視與排斥。面對這些已知的風(fēng)險,萊娜仍決定搬到北方,“我們擔心的是怎么不被私刑處死,怎么想盡一切辦法逃到北方去,怎么在保命的同時還能保持一點尊嚴”(Hansberry, Raisin 74)。萊娜繪制的這條路線幫助她和她的下一代在復(fù)雜未知的社會中找到存在的意義,因為“在那個時候,黑人要想擺脫南方的歧視,唯一的辦法就是搬到北方去。雖然這是一種妥協(xié),但她所采取的行動意味著她是一名斗士,她邁出了她那一代人所走的一步,以便在她的生活中做出有意義的改變”(Washington 113)。萊娜舉家遷移對應(yīng)“走”的繪圖方式,他們不僅跨越了南北地理界限,也打破了南北之間種族隔離的隱性邊界。揚格一家決定搬入克萊伯恩公園(Clybourne Park)旁的白人社區(qū),跨越美國芝加哥地圖上黑人社區(qū)與白人社區(qū)的界限,這是打破物理空間區(qū)隔的又一繪圖實踐。揚格一家身處的地圖展示了黑人所處的社會現(xiàn)實,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不允許黑人享有與白人同等的權(quán)利,黑人搬入白人社區(qū)的后果常常是被騷擾、傷害甚至是死亡。黑人鄰居喬納森(Johnson)對楊格一家做出被“轟炸”的預(yù)言,“我敢打賭下個月的這個時候,你們?nèi)胰说拿謱啻纬霈F(xiàn)在各大報紙上,‘黑人入侵克萊伯恩公園——被炸’”(Hansberry, Raisin 102),暗示揚格一家搬入新居后可能面臨的暴力和歧視。隨后,當揚格一家滿心歡喜地準備搬入位于白人社區(qū)的新家時,社區(qū)代表林納卻意外登門阻攔,以高額賠償金為條件勸說揚格一家放棄搬家的念頭。在黑人鄰居的威脅和白人社區(qū)全體居民反對的雙重壓力下,他們最后還是堅持搬入白人社區(qū),在芝加哥地圖上繪制出一條解構(gòu)種族隔離邊界的路線。揚格一家用搬入白人社區(qū)的實際行動表達了爭取平等權(quán)利的決心和對美好生存環(huán)境的渴望,再現(xiàn)了他們努力打破物理空間區(qū)隔的繪圖實踐。

      就班妮莎和沃爾特的繪圖實踐而言,“看”是對他們所處的社會空間和文化背景的投射,他們逐漸被美國主流文化的沖擊和非洲民族文化的迷失所卷挾,陷入主體文化焦慮。在美國文化的浸潤下,班妮莎在業(yè)余時間參加了諸如馬術(shù)、攝影等課外活動,而“這些活動通常被認為是‘白人’的追求”(Bloom 25),她還為迎合主流審美,按照好萊塢女明星的標準強行將自己的卷發(fā)拉直。沃爾特是白人的專車司機,他的工作環(huán)境促使他“和有錢的白人進行密切的接觸,并有機會學(xué)會上流社會特有的習(xí)慣和品行”(Drake 232),這使他兼具白人和黑人的特征,無法獲得穩(wěn)定的主體身份。盡管班妮莎和沃爾特都攜帶黑人種族的屬性,他們卻按照白人的方式思考和行動,通過模仿白人的文化和思想來追求認同,從而融入主流社會。相反,班妮莎的追求者阿薩蓋(Asagai)是堅定維護黑人文化的非洲知識分子,他不斷給班妮莎介紹非洲文化,給她帶來了非洲特色的唱片和服飾,并贊揚穿上非洲服飾的班妮莎像一位尼羅河的王后。接觸到非洲傳統(tǒng)文化之后的班妮莎放棄迎合主流審美的裝扮,回歸極具非洲部落特色的服飾與發(fā)型。當班妮莎身穿尼日利亞長袍,頭戴尼日利亞的頭飾,隨著非洲音樂起舞時,沃爾特也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不由自主地加入到非洲民族的舞蹈之中。班妮莎和沃爾特心理活動軌跡的變化是他們繪制想象性地圖的前提,即將內(nèi)心世界與更遙遠的地理圖景相聯(lián)系。在班妮莎的鼓勵下,沃爾特突然拉開襯衫,跳到桌子上,此時,班妮莎和沃爾特在逼仄空間中振奮人心的對唱將跨越心理空間區(qū)隔的繪圖實踐推向高潮:

      沃爾特:聽啊,我的黑人兄弟們——

      班妮莎:哦扣謀勾西?。?/p>

      沃爾特:你們是否聽見海邊驚濤駭浪的聲音——

      班妮莎:哦扣謀勾西??!

      沃爾特:你們是否聽見對面山中雄鳥在歌唱?在山的那邊,各個部落的酋長正在排兵布陣,迎接這場戰(zhàn)斗——

      班妮莎:哦扣謀勾西??!

      沃爾特:你們是否聽見鳥群飛過山川和洼地時翅膀拍打的聲音——

      班妮莎:哦扣謀勾西??!

      沃爾特:你們可聽見女人的歌聲?她們在給孩子們唱我們父輩的戰(zhàn)歌……那些悅耳動聽的戰(zhàn)歌!哦,你們聽到?jīng)]有,我的黑人兄弟們!

      班妮莎:我們聽到了,正在燃燒的標槍——(Hansberry, Raisin 78-79)

      盡管身處美國芝加哥貧民窟,但班妮莎和沃爾特仿佛看到了洶涌的海洋、高歌的雄鷹、演練的士兵、歌唱的非洲女人等等景觀,他們在心理層面進行空間移動,開啟了一次旅行,置身于遙遠的非洲大陸。此次旅行是心靈和情感的旅行,以在想象空間“走”的方式撫平了他們的文化焦慮,幫助他們尋找到自己的非洲之根。因此,當阿薩蓋再次向班妮莎描繪非洲大陸時,她徹底被非洲文化吸引,最終決定去到非洲實現(xiàn)自己當醫(yī)生的夢想。在白人代表林納第二次登門時,沃爾特毅然決然地拒絕白人社區(qū)的高額賠償,認為接受賠償金就等于放棄民族尊嚴。此時,班妮莎和沃爾特重獲滿足感和歸屬感,他們消除了觀念上的邊界,試圖對遙遠的非洲大陸進行探索,兩人的尋根之旅恰恰體現(xiàn)出他們打破心理空間的區(qū)隔并實現(xiàn)自我定義的繪圖實踐。

      三、建構(gòu)身份與重組權(quán)力版圖的地理隱喻

      在《陽光下的葡萄干》中,揚格一家的繪圖實踐正是美國非裔努力謀求生存空間的縮影,這幅文學(xué)地圖背后是權(quán)力話語和意識形態(tài)的相互交織,字里行間里或多或少地表達了漢斯貝里對身份和種族政治的理解,透露出文學(xué)繪圖的地理隱喻,即“如何以比喻的方式表征敘事或文本中的社會空間,以及個體或集體與更大的空間、社會、文化整體之間的關(guān)系”(Tally, Topophrenia 131)。

      生存空間的壓抑、家庭功能的失調(diào)、追尋夢想路上處處碰壁等多種原因?qū)P格一家處所意識和身份建構(gòu)產(chǎn)生了消極的影響,而漢斯貝里創(chuàng)造性構(gòu)建的“搬家”繪圖路線和“非洲大地”這一想象性空間彰顯了美國非裔對身份認同的追求。著名文化地理學(xué)家段義孚(Yi-Fu Tuan)提出的戀地情結(jié)(topophilia)是指“人類主體與物質(zhì)環(huán)境的情感紐帶”(Tuan 93),主體與地方的積極互動促進地方歸屬感和依戀感的建立,對地方的積極情緒能賦予個體以存在的意義。起初,全家人因為惡劣的居住環(huán)境產(chǎn)生諸多矛盾,沖突、隔閡與分裂充斥著他們的生活,然而在揚格一家繪制的搬家路線圖中,他們開始互幫互助,攜手克服苦難,逐漸實現(xiàn)身份認同,尋找到生存的意義。班妮莎從“我在找我的身份”(Hansberry, Raisin 62)到“到非洲去當醫(yī)生”(150),沃爾特從“只要你肯給我們錢,我們就不到你們那里去,就不會把你們白人住的地方弄臟了”(144)到“我們已經(jīng)決定搬入我們的新家”(148),這些都凸顯出他們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從對所處環(huán)境感到不安和恐懼到對新居充滿期待的轉(zhuǎn)變再現(xiàn)了他們重構(gòu)戀地情結(jié)和自我身份的過程。二元對立型認同模式使得美國非裔置身于美國社會卻又被排斥在主流之外,他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我意識,只有雙重意識,他們像白人隔著面紗看黑人那樣看自己”(Gates xix),他們想要擺脫“他者”身份以尋求社會主流的接納,潛伏在意識深處的民族屬性和文化記憶不斷與其所接受的文化身份產(chǎn)生沖突。在這樣的雙重壓迫下,美國非裔常常因喪失文化記憶而陷入身份迷失的困境之中。漢斯貝里將反文化殖民的意識和對文化身份的追尋融入作品中,班妮莎和沃爾特從美國芝加哥到非洲的心靈之旅是他們繪制的一幅文學(xué)地圖,是漢斯貝里基于非裔文化特有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向讀者演繹的一場召喚——回應(yīng)式對唱,“從本質(zhì)上講,召喚——回應(yīng)體現(xiàn)了黑人文化中固有的合作、平等、對話等思想特征。對于生活在特殊歷史環(huán)境中的黑人而言,召喚——回應(yīng)不失為一種生存策略以及文化完整性的雙重訴求”(嵇敏 200)。通過上述傳統(tǒng)非洲活動,漢斯貝里將楊格一家所住的狹窄的公寓與想象中的非洲大地并置,讓班妮莎和沃爾特從實體空間轉(zhuǎn)移到想象性空間,將一次日常活動轉(zhuǎn)化為文化身份認同之旅,幫助失聲的非洲文化在美國社會文化場域中獲得一席之地,重新喚醒黑人群體對非洲文化的認同感,重構(gòu)黑人種族文化身份,為美國非裔解決身份迷失問題提供范本。

      漢斯貝里繪制的敘事地圖中暗含對權(quán)力版圖的重寫,“圖形地圖和文字地圖最終都可能指向疆域空間這一客體,由此相關(guān)的繪制或描述也是一種隱喻的權(quán)力申訴行為”(郭方云 142)。芝加哥貧民窟是黑人群體的象征,而位于克萊伯恩公園的社區(qū)則是白人群體的代表,揚格一家的搬家之旅困難重重的事實體現(xiàn)了美國社會中鮮明的種族對立與沖突。美國城市化的發(fā)展導(dǎo)致黑人在住房方面的不公平待遇,“黑人住宅在全國各個地區(qū)都是不合格的、擁擠的、隔離的、普遍低劣的”(Groner 426)。如絲對黑人住房高額房租的抱怨暗示了美國社會對黑人平等住房權(quán)的剝奪,“我們?yōu)檫@個耗子窩付的房租加在一切都能買四套房子了”(Hansberry, Raisin 44)。白人社區(qū)帶花園、陽光充足、舒適溫馨的新房滿足了揚格一家對住房的所有期待,他們不畏社會壓力搬入新居的決心是對平等住房權(quán)的追求和對種族隔離的抗爭。揚格一家跨越空間區(qū)隔的繪圖實踐打破了黑白二元對立的壁壘,消解了權(quán)力地圖上的種族分界線,“買房子并搬進‘白人社區(qū)’——事實上反映了黑人奮斗的本質(zhì),以及他們反抗種族隔離,歧視和民族壓迫的意志”(Baraka 90)。通過塑造以揚格一家為代表從邊緣走向中心的繪圖者,漢斯貝里成功覆寫權(quán)力版圖,實現(xiàn)對美國主流話語和權(quán)力的反抗。漢斯貝里以含蓄的空間意象和詩化的想象,隱喻黑人群體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處境,《陽光下的葡萄干》中揚格一家搬入白人社區(qū)的故事正是基于她本人的經(jīng)歷改編而成。在漢斯貝里八歲那年,她的父母決定搬進芝加哥一個以白人為主的社區(qū),這一舉動受到了當?shù)匕兹司用竦谋┝棺h。為迫使?jié)h斯貝里一家搬離白人社區(qū),白人種族主義者向伊利諾伊州最高法院提交訴訟。為此,漢斯貝里的父親將案件打到最高法院并贏得了有利的判決,此案件成為了一個里程碑式的民權(quán)裁決,禁止了在住房合同中加入種族限制的條款。漢斯貝里在自傳中也談到搬入白人社區(qū)的經(jīng)歷,“在我的記憶中,這種與美國白人至上主義作斗爭的‘正確’方式包括在每天上學(xué)和放學(xué)的路上遭到唾罵、詛咒和拳打腳踢。我還記得我那絕望而勇敢的母親,整夜拿著一把裝滿子彈的德國魯格爾手槍在家里巡邏,頑強地守護著她的四個孩子,而我的父親則在華盛頓的法庭上進行令人尊敬的戰(zhàn)斗”(Hansberry, To be Young 51)。至此,漢斯貝里繪制這幅地圖的意義不言而喻,她向讀者揭示了美國社會中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弊病,批判美國社會空間對黑人生存空間的侵占,控訴權(quán)力意志對黑人種族的統(tǒng)治和壓迫。無論是作者漢斯貝里還是其筆下的人物,他們勇敢搬入白人社區(qū)的繪圖路線都是黑人種族在美國地圖上重組權(quán)力版圖的映射,他們都有著對更高層次政治目標的追求,即擺脫種族強加給他們的桎梏,“化解”黑白對立的種族分界線,實現(xiàn)種族間的相互平等和共同發(fā)展的心愿。

      結(jié)語

      《陽光下的葡萄干》將空間關(guān)系和地理批評帶入敘事,實現(xiàn)了文學(xué)繪圖和地理隱喻之間的多重映射。繪圖者揚格一家的處所意識是人物繪圖焦慮的緣起,對實體空間和抽象空間的地方恐懼是他們完成空間/地方轉(zhuǎn)換的根本原因。受到繪圖焦慮的支配,揚格一家在物理空間和心理空間兩個維度完成跨越空間區(qū)隔的繪圖實踐,打破了地理空間的局限性。更值得一提的是,從宏觀的文學(xué)繪圖來看,漢斯貝里也以繪圖者的姿態(tài)將揚格一家的繪圖行為投射到現(xiàn)實世界加以討論,進一步探索文學(xué)繪圖對權(quán)力和身份的隱喻性指涉,對黑人群體,乃至全人類的生存需求提供可參考范式,飽含了她“對全人類的深厚感情”(Wilkerson 244),與其政治理想不謀而合。全球化的推進伴隨著地方焦慮的產(chǎn)生,如何利用繪圖實踐喚醒主體的自我定位和存在需求成為當今不可忽視的議題,對《陽光下的葡萄干》中文學(xué)繪圖和地理隱喻的解讀能夠幫助我們審視個體與所處空間的關(guān)系,為主體如何確立存在意義提供思考的空間。

      引用文獻【W(wǎng)orks Cited】

      Armstrong, Julie Buckner. American Civil Rights Literature. New York: Cambridge UP, 2015.

      Baraka, Amiri. “Amiri Baraka on Realism in the Play.” Bloom’s Guides: A Raisin in the Sun. Ed. Harold Bloom. New York: Bloom’s Literary Criticism, 2009.

      Bloom, Harold. Bloom’s Guides: A Raisin in the Sun. New York: Bloom’s Literary Criticism, 2009.

      Crowley, Dustin. Africa’s Narrative Geographies: Charting the Intersections of Geocriticism and Postcolonial Studies.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15.

      Drake, St. Clair and Horace R. Cayton. Black Metropolis: A Study of Negro Life in a Northern City. Chicago: U of Chicago P, 2015.

      方英:文學(xué)繪圖:文學(xué)空間研究與敘事學(xué)的重疊地帶?!锻鈬膶W(xué)研究》2(2020):39-51。

      [Fang, Ying. “Literary Cartography: An Overlapping Zones of Literary Spatial Studies and Narratology.” Foreign Literature Studies 2 (2020): 39-51.]

      ——:空間轉(zhuǎn)向之后的存在、寫作與批評——評塔利的《處所意識:地方、敘事與空間想象》?!锻鈬膶W(xué)》3(2021):181-191。

      [---. “A Review of Robert T. Tally Jr.’s Topophrenia: Place, Narrative, and the Spatial Imagination.” Foreign Literature 3 (2021): 181-191.]

      ——:論羅伯特·塔利的文學(xué)空間研究?!段乃嚴碚撗芯俊?(2021):58-67。

      [---. “Robert T. Tally Jr.’s Spatial Literary Studies.” Theoretical Studies in Literature and Art 5 (2021): 58-67.]

      Gates, Henry Louis, Jr. “Introduction: Darkly, as Through a Veil.” The Souls of Black Folk. Ed. W. E. B. Du Bois. New York: Bantam, 1989.

      Groner, Isaac N. and David M. Helfeld. “Race Discrimination in Housing.” Yale LJ 57 (1947): 426-458.

      郭方云:《文學(xué)地圖學(xué)》。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20。

      [Guo, Fangyun. Literary Cartography. Beijing: Commercial Press, 2020.]

      Hansberry, Lorraine. To be Young, Gifted and Black: Lorraine Hansberry in Her Own Words. New York: A Signet Book, 1970.

      ---. “The Negro Writer and His Roots: Toward a New Romanticism.” The Black Scholar 12 (1981): 2-12.

      ---. A Raisin in the Sun. New York: Vintage, 2004.

      Heidegger, Martin. Being and Time. Trans. John Macquarrie and Edward Robinson. New York: Harper and Row, 1962.

      嵇敏:《美國黑人女權(quán)主義視域下的女性書寫》。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11。

      [Ji, Min. Female Writ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frican American Feminism. Beijing: Science Press, 2011.]

      Saber, Yomna. “Lorraine Hansberry: Defining the Line Between Integration and Assimilation.” Women’s Studies: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London: Routledge, 2010.

      Tally, Robert. Topophrenia: Place, Narrative, and the Spatial Imagination. Bloomington: Indiana UP, 2019.

      羅伯特·塔利:文學(xué)空間研究:起源、發(fā)展和前景。方英譯。《復(fù)旦學(xué)報》6(2020):121-130。

      [---. “Spatial Literary Studies: Origins, Developments, and Prospects.” Fudan Journal 6 (2020): 121-130.]

      ---. “On Literary Cartography: Narrative as a Spatially Symbolic Act.” NANO: New American Notes Online 1 (2021): 1-8.

      Tuan, Yi-Fu. Topophilia: A Study of Environmental Perception, Attitudes, and Values. New York: Columbia UP, 1990.

      Washington, J. Charles. “A Raisin in the Sun Revisited.” Black American Literature Forum 22 (1988): 109-124.

      Wilkerson, Margaret B. “Lorraine Hansberry: The Complete Feminist.” Freedomways 19 (1979): 177-304.

      朱立元等:關(guān)于空間理論和地理批評三人談——朱立元、陸揚與羅伯特·塔利教授的對話。《學(xué)術(shù)研究》1(2020):143-148。

      [Zhu, Liyuan, et al., eds. “On Spatial Theory and Geographic Criticism Three People’s Talks—A Dialogue between Zhu Liyuan, Lu Yang and Prof. Robert Tally.” Academic Research 1 (2020): 143-148.]

      責任編輯:俞茉

      酉阳| 临漳县| 图片| 旺苍县| 石景山区| 惠来县| 南丹县| 崇仁县| 大冶市| 中山市| 密山市| 洛隆县| 祁门县| 桃源县| 宁蒗| 团风县| 义乌市| 龙门县| 衡水市| 微博| 鄯善县| 武平县| 龙井市| 定西市| 越西县| 明水县| 舒城县| 扶余县| 洛宁县| 六盘水市| 岱山县| 贵州省| 临城县| 木兰县| 贵德县| 徐州市| 林西县| 东明县| 行唐县| 金乡县| 陕西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