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崇禎年間,豫北隆慮鎮(zhèn)有一書生,姓常,名梅生。這梅生嗜好讀書,卻屢試不中,又懶于田耕生活,父母雙亡后,三餐難續(xù),終在三十八歲那年病死在乞討途中,被人用一卷殘席葬于荒崗,以孤魂野鬼入了陰曹。
且說這梅生歸了地府后,一個人四處游蕩,看著別人都有墓冢墳塋,門前靈幡飄動,松柏長青,供品不絕,而自己活著時(shí)就窮困潦倒,死后亦是窮鬼一個,不覺就心生悲憤號啕痛哭,只哭得天昏地暗,四肢無力,哽咽在地不省人事。昏睡中,梅生只覺有靈魂飄忽,游走間,他突然看到了隆慮鎮(zhèn)上的范寡婦在露水河畔搗洗衣服,一雙纖手濯清波,甚是好看,看到了醉仙樓里,各色的酒客推杯換盞好不快樂,桌上酒肉氤氳的香氣直入肺腑,垂涎的口水不覺就流了出來。
“這是誰的口水濺我一臉?”店小二一聲喝罵,讓梅生大吃一驚,趕忙躲閃隱藏,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陽間,只是自己是一縷靈氣輕煙,客人和店小二根本看不著。梅生心中暗生歡喜,看著食客桌上新上的牛肉,便不管不顧地一番大快朵頤,茶足飯飽之際,才悠然閉眼而去,再次魂歸地府。
梅生一覺醒來,對夢中之事暗生納悶,可自己腸撐腹飽的滿足感和口中回味十足的牛肉香,又讓自己深信不疑。梅生覺得挺神奇,這難道就是書中記述過的陰陽通界人?于是梅生故伎重演,再次號啕大哭至昏死,任靈魂飄忽浮升,果然就又來到了陽界,一眼就看到了自家早已破敗的茅舍,被鎮(zhèn)上張屠夫圈養(yǎng)上了豬羊。
梅生十分興奮,他明白自己就是能上通陽間下通地府的通界人。
這天,梅生心生愜意,四處賞玩,不覺就來到一座高大的墓前。只見白色燈籠掛在墓道兩邊,上寫“高府”二字,甚是陰森威嚴(yán),墓道口卻有一老者在嚶嚶啼哭,旁站幾名女仆,也是淚流滿面,正在規(guī)勸老人要保重身體。
梅生心生憐憫,忙上前探尋規(guī)勸。得知老者正是高府主人,原在陽間任職縣令,因得罪知府劉大人,而被誣陷問罪死于牢獄。如今知府大人仍不善罷甘休,對其子一家苦苦相逼,下獄牢籠,兒媳因不忍其辱,撞死獄中而魂歸地府,告知老者,兒子也已被屈打成招將于秋后問斬。老者怎能不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呢,得知現(xiàn)有巡撫正在查案,可自己陰陽兩隔,當(dāng)時(shí)留下的密證卻被束之高閣,不能呈訴堂前。
老者一番傾訴,讓梅生甚是同情,決定替老者一家申冤。這天深夜,巡撫正伏案研讀高縣令獲罪案卷,疑竇叢生的案情讓他久久不能釋懷,他掩卷沉思,可又苦于沒有證據(jù)能一證清白,困頓之中竟伏案而眠。一覺醒來,只見案牘之上竟然多出了個包裹,打開細(xì)看,正是高縣令案卷之輔證。巡撫大驚,他認(rèn)定這是高縣令冤魂不散,托證鳴冤。
高縣令一案經(jīng)巡撫大人重審后,大白于天下,知府大人徇私枉法被下入大獄,高縣令兒子當(dāng)堂無罪釋放。
高縣令獲悉自己一家被平冤昭雪后,欣喜若狂,特備置厚禮前去拜謝恩人梅生。梅生的壯舉自然也在陰曹地府內(nèi)被廣泛流傳,不斷有人尋上門來,托梅生返陽界辦事,以了卻心中積念。梅生每次事畢,也都能得到一份不菲的報(bào)酬。日漸累積的財(cái)富,讓梅生開始置辦田地,修筑墓冢,還豢養(yǎng)了家仆。梅生一下也從一介窮鬼,成為了陰曹地府富甲一方的顯貴。
這天,梅生外出訪友,家仆抬轎前行,梅生端坐轎中,好不愜意。臨近一黃泉故道,只聽前方有鳴鑼開道之聲,梅生也未做避讓,徑自乘轎而過。
且說對面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閻王爺大駕。閻王爺坐轎巡游,竟然有不避之鬼,閻王爺大怒,問牛頭馬面去者何人,答曰常梅生。閻王爺速命文武通判取來生死簿,看遍梅生前世今生,又命黑白無常去把梅生押入地獄,予以重判。
文武通判思前想后,入地獄只不過是卸下前世孽債,要說重判,就只能讓梅生再返陽世受苦,受盡煎熬。
且說劉知府因循公枉法,誣陷高縣令一家,夫婦死后被打入地獄,經(jīng)過多年的懺罪,已投胎轉(zhuǎn)世,在陽間早變身成乞丐夫妻,飽經(jīng)世間炎涼。這天,乞丐眼看妻子已近臨產(chǎn)之日,卻在饑寒交迫中不能糊口。
梅生知道自己要回陽間受懲,苦苦哀求閻王爺能網(wǎng)開一面。只見閻王爺早在生死簿上畫了投胎簽,梅生就被押置在了轉(zhuǎn)世橋上,閻王爺一腳狠踹。
“哇——”的一聲,梅生就降生在了乞丐夫婦懷中。
責(zé)編:胡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