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破產免責制度研究

[摘要]中國的企業(yè)破產制度已經日趨成熟，但相比之下，個人破產立法仍處于探索階段。特別是個人破產免責制度作為個人破產法所特有的且影響深遠的核心制度，尚需我們進行更為深入的分析和研究。本文深入考察和研究了香港和深圳這兩個地區(qū)的破產免責制度，深入分析了它們的基本法理學理論，比較了它們各自的立法背景、立法模式和實體法。

[關鍵詞]破產法；個人破產；免責制度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4.08.011

引言

經濟和社會的不斷發(fā)展為企業(yè)和個人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發(fā)展機遇，同時也帶來了難以預測的風險。因此，許多地區(qū)為了引導自然人有序退出市場，為誠實且不幸的債務人提供救濟，建立了個人破產制度，其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平衡債權人和債務人之間的利益。然而，在中國個人破產立法尚處于探索階段?，F(xiàn)階段可以廣泛適用的最權威的立法是《深圳經濟特區(qū)個人破產條例》，暫時沒有全國性的統(tǒng)一立法。因此，個人目前暫時無法獲得與企業(yè)同等級別的破產保護，商業(yè)風險也因此轉移到個人和家庭身上，成為社會的不穩(wěn)定因素。在后疫情時代和經濟增長下滑的今天，中國私營部門潛在的債務問題，以及缺乏個人破產和債務追討的法律制度，很可能導致未來糾紛的增加。[1]因此，在中國大陸，構建一套全面且全國性的個人破產制度是必不可少的。

一、個人破產解除制度概述

（一）個人破產制度與個人破產免責制度

個人破產是一種當個人作為債務人無法清償到期債務時，債權人-債務人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2]然后，通過法院宣告?zhèn)鶆杖似飘a，并對其全部財產進行公平分配，以滿足其債權，最后，對不能清償的債權予以豁免。在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個人破產和公司破產是分開立法的，并有專門的條例來規(guī)管個人破產[1]。

破產拯救的概念在現(xiàn)代個人破產制度中日益凸顯，個人破產免責制度就是該概念徹底融入現(xiàn)代個人破產制度的標志，其既是個人破產法所特有的制度，又是個人破產法的核心。在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個人破產免責制度的啟動不需要額外申請。在破產令生效期間，破產人的行為受到嚴格限制，破產管理署的有關人員會到破產人的家中探訪，以確保破產人沒有違反破產令的規(guī)定。破產令期滿后，破產人自動解除破產，免除以前的破產債務。債權人和管理人均享有異議權，法院將審查他們提出的異議申請，并由管理人對未清償債務中是否存在不能清償的債務以及債務人不能清償的情形進行調查，與債權人和破產事務管理機構協(xié)商，向人民法院出具書面報告。人民法院經審查，裁定債務人符合條件的，免除債務人的未償債務。債權人不服的，可以自裁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申請復議。

（二）理論基礎

個人破產免責制度與社會經濟發(fā)展和意識形態(tài)變化密切相關。有學者認為，個人破產清償制度起源于社會信用，其普及化的原因在于信用貸款的快速發(fā)展。[3]

本文認為，國家個人破產解除制度的構建往往受到多種理論的影響。其中包括保護債務人的人道主義理論，該理論基于人道主義理由保護債務人的主要人權--生存權和人的尊嚴權。同時，使債務人擺脫這些債務有助于恢復債務人的自我價值感，而社會也會從債務人自我價值的恢復中受益。[4]它還包括債務人合作原則，幫助債權人收回債務。通過個人破產清償，引導債務人減少欺詐和不誠實的行為，在破產過程中與法院和管理人合作。這將大大增加債務人因希望免于承擔責任而予以合作的可能性，也減少了因債務人不予配合而產生的法院執(zhí)行難問題。除此之外，還有維護社會穩(wěn)定與和諧、減少債務債權糾紛的整體社會利益理論。還有經濟層面的風險分配和風險控制理論，通過將風險轉移給更有技能和更有利的債權人，來實現(xiàn)債務人和債權人之間的利益均衡。

二、立法背景與立法模式

（一）立法背景

中國是大陸法系國家，隨著經濟的不斷發(fā)展，企業(yè)經營規(guī)模不斷擴大，全球疫情導致經濟增速下降，實體經濟不景氣，企業(yè)風險加大，信貸規(guī)模擴大，如果沒有建立個人破產清償制度，就難以有效規(guī)范個人參與社會各種金融活動所產生的復雜債務信用關系，個人也難以在法律層面獲得救濟。債務人將很難擺脫破產。與此同時，法院也會積累大量難以執(zhí)行的案件，因為法院沒有財產可以執(zhí)行，個人也不能破產。因此，中國大陸的個人破產解除制度也是基于社會經濟狀況和社會信用體系的狀況。近年來，中國大陸開始嘗試從地方到國家，從點到點建立個人破產解除制度，既符合破產法完善的趨勢，也符合國情。

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受到英國和美國對免責制度態(tài)度的影響，對債務人的態(tài)度較為寬容。香港個人破產免責制度的產生和發(fā)展，是符合經濟社會發(fā)展的自然進程，與香港開放的歷史背景、世界港口多元的文化環(huán)境、良好的經濟發(fā)展和鼓勵信貸刺激消費的精神密切相關。

（二）立法模式

目前，大多數個人破產法學者認為存在兩種不同的立法模式：許可免責和當然免責。然而，不同的學者對許可和當然免責的含義有不同的理解。其中，李永軍教授的觀點被廣泛接受，他將兩種立法模式定義為：當然是指破產人在破產程序結束時自動免除法律責任，而無須向法院申請許可。許可免責意味著在破產程序結束時不依職權給予救濟，而是需要債務人提出申請，由法院審查以確定債務人是否獲得免責。[3]

本文認為，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是一個典型的當然免責模式。其破產解除制度不需要債務人額外提出申請，也不需要提交額外的復雜證明文件，破產令在審查期結束時自動解除。此時，舊債被注銷，如果破產人未能與破產管理署或受托人充分合作，或未能遵守相關規(guī)定，破產期最長可延長至8年。這意味著香港的破產解除制度較為寬松。同時，《香港破產條例》規(guī)定了一定的異議期，在此期間，管理人和債權人有權提出異議，此時法院會根據申請啟動審查程序，而無權主動啟動審查程序。債權人在一定期限內不反對的，法院應當解除剩余債務?，F(xiàn)行《深圳經濟特區(qū)個人破產條例》采取的是許可免責模式。期滿后，破產債務人可以向法院申請清償剩余債務，破產人違反法定義務的，法院可以酌情將清償期限延長兩年。也就是說，根據《深圳國際破產條例》，破產債務人要清償債務，不僅要提交申請，還要征求債權人和破產代表的意見，再根據債務人的申請和管理人的書面報告，決定是否清償剩余債務。

三、實體法比較

（一）檢查期和免責期間

一般來說，良好行為期是指法律規(guī)定了債務人只能遵守法律規(guī)定并滿足良好行為要求的適當期限，在此期限屆滿后，債務人滿足法定條件從而獲得責任免除。然而，在中國大陸和香港都沒有良好履約期，而是有一個檢查期和一個免責期間，在此期間債務人只需要履行法院要求的義務，這大大減少了對債務人的限制。

（二）不可解除的事由和不可解除的債務

此類條款本質上是立法者對誠實和不幸的破產債務人的反向定義。如果債務人沒有不履行債務的法律依據，則可以推斷他是一個誠實的債務人。在不同的國家和地區(qū)，由于其經濟發(fā)展階段、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背景的不同，對誠信的理解可能不同，因此，它們所規(guī)定的排除也可能不同。然而，一些采用當然清償模式的國家和地區(qū)，由于不希望增加清償條款適用于資不抵債債務人的門檻和限制，并沒有對此作出排除規(guī)定。但是，它們確定誠實債務人和防止債務人濫用破產解除制度的目標仍然通過設立非豁免債務來反映出來。因此，為了這些共同的目的，《香港破產條例》和《深圳經濟特區(qū)個人破產條例》關于不履行義務的實質性規(guī)則大體上是一致的。

（三）撤銷權

撤銷債務人的免除責任是指法院發(fā)現(xiàn)債務人在一定期限內不能免除責任時，應當作出撤銷債務人免責的裁定。與企業(yè)相比，自然人的財產和收入信息不需要公開披露，也不需要遵守商業(yè)規(guī)則和保持清晰的商業(yè)賬簿，其財產狀況更加隱蔽。[5]因此，一個不誠實的債務人可以使用各種手段來隱瞞收入，并通過不正當的手段獲得債務的免除。這種欺詐性的責任撤銷既損害了債權人的利益，也損害了履行制度本身的信譽和權威。如果債務人被發(fā)現(xiàn)有欺詐行為，不僅應作為破產罪行受到懲罰，而且如果債務人已被裁定免除債務的權利，則該裁定應被擱置。

四、立法建議

（一）采取多元化的立法模式

本文認為，中國大陸在制定國家層面立法時，應采取一種多元的立法模式，既考慮到許可免責的優(yōu)勢，也考慮到當然免責的可取之處。將二者優(yōu)勢進行結合，適當減少額外的限制和進入障礙，同時為法定管理人或登記受托人保留反對的權利。但是，希望提前解除債務的債務人仍然可以在一定期限內向破產登記官申請?zhí)崆捌飘a免責。

（二）考察期與免責期間

《深圳經濟特區(qū)個人破產條例》是中國大陸構建全國性個人破產制度的試點立法。本文認為，對于全國性的個人破產清償制度而言，其規(guī)定的破產期限相對較短。雖然深圳作為中國大陸的經濟特區(qū)，經濟發(fā)展迅速，社會信用體系完善，采取較為寬松的審查期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中國社會歷來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傳統(tǒng)觀念，社會信用體系尚未建立，信用登記制度尚不完善。因此，本文建議，在中國大陸進行全國性立法，以四到六年的考察期較為合適。當然，由于中國大陸幅員遼闊，可以適當增減經濟特區(qū)和經濟特別不發(fā)達地區(qū)。但不能采取分區(qū)模式，否則會導致人力和經濟資源流向考察期寬松的地區(qū)。

（三）增加將執(zhí)行轉破產程序

在中國司法實踐中，很多債務人有破產資格，但債權人或債務人不申請破產，使執(zhí)行法院在用盡所有執(zhí)行措施后陷入僵局。2016年至2018年9月，中國法院共受理執(zhí)行案件1884萬件，其中約43%為無財產可供執(zhí)行的“不可執(zhí)行”案件。此時，債權人雖贏得了訴訟，但已不能再行使其要求賠償的權利，債務人也沒有財產可以強制執(zhí)行。因此，個人破產解除制度不僅可以將債務人從債務泥潭中拯救出來，而且可以通過限制債務人的審查期限，幫助債權人更好地實現(xiàn)自己的權利。同時，由于此時破產管理人的介入，有助于法院對破產債務人的具體債務進行識別和監(jiān)督。這有助于緩解法院積壓的大量執(zhí)行案件，提高司法效率，節(jié)約司法資源。綜上所述，中國大陸應建立以債權人申請為主，法院依法依職權將強制執(zhí)行轉為破產的補充性程序。

五、結語

保護誠實不幸的債務人，幫助債務人擺脫無盡的債務，重新開始的免責制度已經成為現(xiàn)代個人破產法的標志。中國大陸第一部正式試點立法《深圳經濟特區(qū)個人破產條例》誕生，其在深圳地區(qū)的試點為全國范圍的法律建設提供了經驗和依據。香港的個人破產制度實施多年，在該地區(qū)有著較為完善的制度和較為豐富的實踐經驗，這也有利于中國大陸在構建個人破產制度的過程中加以借鑒和學習。本文從立法模式、歷史背景以及實體法層面進行了比較研究，基于此為個人破產免責制度的立法工作提供了富有創(chuàng)新性的建議和全新的研究視角。

參考文獻：

[1]徐陽光，武詩敏.個人破產立法的理論邏輯與現(xiàn)實進路[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21（5）：17+23.

[2]黃莉.論自然人破產[J].（2019）（9）西江月

[3]李永軍.破產法律制度--清算與重構[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347-349.

[4]Michael Sousa.The Principle of Consumer Utility ：A Contemporary Theory of the Bankruptcy Discharge[J].（2010）（58） Kansas Law Review 553， 588.

[5]余江波.個人破產清償研究

作者簡介：胡然覺曉（2000.1-），女，漢族，重慶人，研究方向：國際經濟法和腐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