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采摘的草莓,甜過初戀,不甜不要錢!”剛出地鐵口,我便被這句幽默、夸張的吆喝聲吸引住了。那句俏皮的“甜過初戀”,如一束陽光,穿透時間的距離,把我拉回到30多年前的某個清晨……
“甜過初戀,不甜不要錢!”攤主一邊吆喝,一邊麻利地把草莓放進(jìn)外婆的小籃子里。“我才不要什么初戀,只要這草莓個個甜,我天天來買!”蹲在攤前的外婆邊說邊挑揀,她時常犯疼的膝蓋正屈著,努力支撐著她那胖乎乎的身子。盡管蹲著很累,外婆仍堅持自己挑選,把攤主剛放進(jìn)籃子里的草莓再一顆顆拿出來看,直到滿意為止。
那個時候草莓很稀罕,鎮(zhèn)上的菜市場上只有零星幾家在賣,很貴,但也很搶手。外婆經(jīng)常早早起床,走一個小時的路趕到鎮(zhèn)上,只為搶到最新鮮的那一批草莓。
菜市場里人山人海,胖胖的外婆擠進(jìn)熙熙攘攘的人群,再從人堆里鉆出來時,懷里抱著一大袋顆粒飽滿的草莓。她得意地笑著,因為那是她的“戰(zhàn)利品”。
在清晨,我有時是被一陣香甜的氣味喚醒的。睜開眼,床頭早已放好一盆洗凈的草莓,紅彤彤的果實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外婆催促著我趕緊吃,我拿起一兩個就往嘴里塞,外婆邊笑邊叫我“小饞貓”。
我喜歡吃草莓,卻懶得洗。有一回,我剛抓起一顆草莓準(zhǔn)備往嘴里送,一條小白蟲突然冒了出來,嚇得我趕緊扔掉。外婆看著我的窘態(tài),笑著說:“傻妞,有蟲子說明這些草莓沒打藥。別怕,我有辦法!”說完,她把草莓放進(jìn)清水里,撒上一勺鹽輕輕攪拌。幾分鐘后,那些藏在草莓里的小白蟲紛紛沉到盆底。外婆換了幾次水,直到小白蟲們?nèi)疾灰娏耍虐巡葺f到我手里。
當(dāng)然,草莓也并不總是甜的。偶爾咬到一口酸的草莓時,我就悄悄地把它放回去,不再碰剩下的。外婆看出我的小心思,默默地把那盆草莓端進(jìn)廚房。不一會兒,外婆捧出來一碗切得整齊的草莓丁,上面裹滿細(xì)密的白砂糖,喚我過來吃。我輕輕舀起一勺送進(jìn)嘴里,砂糖的甜與草莓的微酸完美交融,舌尖瞬間被幸福包裹,連心里都甜得開了花。
如今,又大又甜的草莓已是尋常物,甚至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擅棵靠吹讲葺夷X海中卻總是浮現(xiàn)外婆蹲著挑草莓的身影,以及她從人群中鉆出來,懷抱著“戰(zhàn)利品”的笑容。
雖然外婆已經(jīng)離開很多年了,但她對我的偏愛,卻像草莓的紅色一樣濃烈,像糖化進(jìn)酸味里的甜一樣長久。這份偏愛成了我記憶深處的甘甜滋味,也成了陪伴我一路成長的溫暖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