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貴
語言是思維的基礎,在學習中理解與記憶都是靠語言來完成,如果語言要形成文字,又有一個從自然語言到文字語言的過程。自然語言可以不受拘束地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借助于手勢、表情、語氣來傳遞思維。但文字就不同了,必須有確切的詞義和語法,才能準確地傳遞思維。由于語言在發(fā)展中出現(xiàn)了變異,古人的自然語言和我們現(xiàn)代的自然語言已相差甚遠,何況和古代自然語言相差很大的古漢語。所以學習古漢語翻譯就成為一個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在弄清正確詞義的原則下,翻譯的準確性還存在一個技術處理問題。簡而言之就是翻譯的基本方法。筆者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將翻譯方法歸結為增、調(diào)、留、換四字,今介紹于下,供讀者參考。
增
古代漢語同現(xiàn)代漢語一樣,為了使語言精練簡潔,都有省略現(xiàn)象,而且比現(xiàn)代漢語更為普遍。從省略的方式說,有承前省,蒙后省和對話??;從省略的內(nèi)容說,既可以是主語、謂語、賓語,又可以是介詞、中心詞。我們閱讀古書時,遇到這種省略情況,要把省略的成分補出來,否則會妨礙對文意的理解。這就是“增”。如:
樊噲曰:“今日之事如何”?良曰:“甚急”(《鴻門宴》)
“甚急”的主語“今日之事”在對話中省略了,翻譯時應補充出來,譯作〔今天的事情〕很緊急。又如:
將軍身被堅執(zhí)銳,伐無道,誅暴秦。(《陳涉起義》)
這里省略“堅”、“銳”的中心詞“甲”和“兵”,如果不補出,就成了“被”的是“堅”,執(zhí)的是“銳”。翻譯時需增補,譯作:將軍身披堅實的〔盔甲〕,手執(zhí)銳利的〔兵器〕。
在古漢語中,量詞較之臨近的數(shù)詞,是一種很不發(fā)達的“族類”動量詞,先秦不存在,物量詞也不多見,而現(xiàn)代漢語又是量詞最豐富的一種語言;因此,我們在翻譯古文時,要找出相應的量詞補充進去。如:
今劉表新亡,二子不協(xié)。(《赤壁之戰(zhàn)》)
翻譯時,需補譯作“兩〔個〕兒子”。又如:《隆中對》中“由是先生遂詣亮,凡三往,乃見?!边@句中的“三往”就應補出動量詞,譯成:去了三〔趟〕。
調(diào)
古漢語詞序有一些特殊的規(guī)律,諸如賓語前置、狀語后置,主謂倒置等。翻譯這些句子時,如果仍按照原文的詞序,就容易使人費解,走失原意。因此我們必須根據(jù)古今漢語詞序變化的規(guī)律,對原文進行調(diào)整,使之符合現(xiàn)代漢語詞序特點。這就是“調(diào)”。如:
古之人不余欺也。(《石鐘山記》)
這個否定句代詞“余”作賓語,放在動詞謂語“欺”的前面,翻譯時把前置賓語“余”調(diào)到“欺”后,按“古之人不欺余也”的詞序譯作:“古人不欺騙我?!庇秩?
村中少年好事者,馴養(yǎng)一蟲。(《促織》)
這句為了突出定語“好事”,將其移置在中心詞“少年”之后,調(diào)整后譯作:村中有個好事的年輕人,養(yǎng)著一只蟋蟀。
文言文,尤其是韻文中常有一種“倒文”的語言現(xiàn)象。這種倒文或“語急而文倒”,或“倒文以協(xié)韻”。我們閱讀古文時,遇到“倒文”這種語言現(xiàn)象,就必須根據(jù)內(nèi)容,顛倒過來,進行翻譯。如《念奴嬌·赤壁懷古》中,“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就是根據(jù)協(xié)韻的平仄而倒文的,譯時應調(diào)整為:神游故國,應笑我多情,早生華發(fā)。
留
即保留原文不譯,如國名、地名、人名、官名、朝代名、帝號,以及某些典章制度的名稱和度量衡標準等,均不譯,這就是“留”。如:
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廉頗藺相如列傳》)
永和初,出為河間相。(《張衡傳》)
這兩句中,“趙”、“齊”國名,“廉頗”人名,“上卿”、“河間相”官名,“趙惠文王”帝號,“永和”年號,均為專用名詞,照錄不譯。
一些基本詞匯,如“人”、“手”、“山”、“水”、“?!薄ⅰ榜R”等反映自然界中常見的事物,古今意義相同,當然保留不譯。同樣,如果不是基本詞,但今天仍沿用的一些詞語,也不必翻譯。如前例中的“村中”,“好事”就是如此,又如《詩經(jīng)·伐檀》中“坎坎伐檀兮”的“坎坎”,是象聲詞,一般也不翻譯(除極少陳舊、消亡的而外)。
此外,古人為了增強作品的藝術效果,常引用詩句、民謠、格言、諺語入自己的篇章之中。如《三峽》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這句民謠就保留不譯,否則就會失去引詩所特有的韻味。
換
漢語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演變,許多文言文單音詞不能在現(xiàn)代漢語中靈活運用,只能充當雙音詞的一個詞素。翻譯時就要用現(xiàn)代漢語詞義相同或相當?shù)脑~去替換文言詞語,這就是“換”。如:
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廉頗藺相如列傳》)
這里除了帝號“燕王”和方位詞“上”無需更易而外,其余都要換用現(xiàn)代漢語詞義相同或相當?shù)脑~,譯作:我曾經(jīng)〔跟你〕在邊境上會見燕王。又如:
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進學解》)
這句把單音詞換成相應的雙音詞就行了,譯為:學業(yè)的精通山于勤奮,〔學業(yè)〕的荒廢由于嬉戲;德行的成就山于思考,〔德行〕的敗壞由于隨和。
古字通假是文言文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翻譯時必須從音韻入手,找出通假字的本字,然后再用現(xiàn)代漢語中跟本字詞義相應的詞去替換這個通假字。如:
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鴻門宴》)
這里的“蚤”是“早”的通假字,“早”則是本字,應用“早”換掉“蚤”。譯作:明天你不能不〔早〕來向項王道歉。
另外,使動用法可用動補式。如:“巨活之”譯作:“我救活他”,又如“陡者級之”譯作:“陡峭之處鑿成石級”。“所”字,“者”字結構也可以換成“的”字結構。
最后,必須指出,以上所說的增、調(diào)、留、換的翻譯方法不是各立的,在具體翻譯過程中,它們是互相關聯(lián),交并運用的,不能絕然分開。如: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岳陽樓記》)
哎!〔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我同誰在一起呢?
這里既有“增”。一一如果,“調(diào)”——“誰與”調(diào)整為“與誰”;又有“留”——“人”、“誰”,“換”——“噫”換作“哎”,“微”換作“沒有”,“其”換作“這樣的”,“吾”換作“我”,“與”換作“同”,“歸”換作“在一起”。
(陳劍芬摘自1984年8月5日《自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