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健雄
“以公滅私”的說法見于《書·周官》,可見類似共產主義的思想也是古巳有之,足以令我們自豪的。就我記憶所及,五十年代的口號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大公尚有私;至六十年代,便逐漸不見這后半句,倡導無私了;文化大革命更提出“斗私”的口號。但距先人的“滅”總還略遜一籌。
《書》所言,如何行法,我不得而知,也頗難推斷。因為“私”既滅,又何來由個體聚合而成的公?即使所謂的原始共產主義社會,聚室而居,共勞作甚至共妻,但個人的偏愛、秘密、日常衣服乃至某隱處總還是不能都廢除吧?而這些,在《辭海》中都被稱為“私”。
五十年代過來的人,大抵已不再有“跑步跨入共產主義”之想。但于這“私”上,則至今仍多歧見,總希望普天之下,皆能少,甚爾無的。其實“無私”這只能用來要求那些得天下者,因為他已以天下為私。至于一般百姓,僅有陋室一間,柴米若干,再不言私,何以茍活?
公而無當,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想,求人無私不如令其少私合當。私的禍害,是不勻;而滅私則終要弄到寡。圣人之道說:不患寡而患不勻。好像寡便能勻。其實往往寡而更不勻的。這就兩者皆失,何如得其一呢!
讀書短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