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雙健 李大舵
《燭之武退秦師》、《觸龍說趙太后》、《鄒忌諷齊王納諫》都是眾所周知的游說名篇。三篇文章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主人公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由不同方面人手,其言辭或謙恭、或委婉、或巧做對比,憑借巧妙的語言藝術,達到說服對方的效果。其高超的說話技巧,令人嘆為觀止,本文試圖對他們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不同語言特點作一簡要分析。
切入點方面:
燭之武退秦師,曉之以利害。人們的行動往往受某種利益驅使,在制止對方的某種行為時,善于發(fā)現(xiàn)對方的利害之所在,并設法使其領悟到:若不中止某種行動,將會損害自身的利益。燭之武正是使用這種曉之以利害的方法說退秦師的。
燭之武奉命于危難之間,去見那霸氣十足的秦穆公。他深知秦穆公與晉國聯(lián)合出兵進攻鄭國,無非是想借此撈一把,以擴大自己的勢力,于是他緊緊抓住秦穆公這一心理,曉之以利害。燭之武好像完全站在秦國的立場上,處處為秦國著想,處處為秦國說話。先指出亡鄭對秦有害,因為“越國以鄙遠”的結果,只能是“鄰之厚”而“君之薄也”。國力會被削弱!使秦伯陷入沉思,對繼續(xù)圍鄭產(chǎn)生了動搖;接著,燭之武又指出“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使秦伯認識到亡鄭有害,舍鄭有利;為了堅定其決心,燭之武又不失時機地談論起秦晉兩國的關系,晉君曾背信棄義,又貪得無厭,滅掉鄭國后,勢必“闕秦以利晉”,這不能不使秦伯意識到自身的危險:“唯君圖之”,更是語重心長?燭之武的一番分析,或正面,或反面,或歷史,或現(xiàn)狀,但始終不離“利”“害”二字,有理有據(jù),層層深入地進行剖析,不由秦穆公不心悅誠服,終于在權衡了自己的利害得失之后,撤軍而去??芍^三寸之舌強于百萬雄師。
觸龍說趙太后,動之以親情、除了某些性格怪異之人,通?!扒椤陛^“理”更能打動心弦,尤其是對于情感豐富細膩的女人。在游說時不失時機地投其所好,必定容易產(chǎn)生情感共鳴;再層層剖析,對方必欣然接受。觸龍說趙太后,即用此法。
觸龍暫將“以長安君為質(zhì)”一事撇在一旁,關切地問起太后起居飲食等生活瑣事,“恐太后玉體之有所郄也”,并且現(xiàn)身說法,告訴她人老了要講養(yǎng)生之道,希望太后多多保重。幾句噓寒問暖的家常話后,太后的思想防線已近解除,這就是情感的力量,在太后“色稍解”之后,觸龍?zhí)岢鲎屪约旱男鹤尤藢m當禁衛(wèi)軍,為王室的安全效勞,“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真摯感人,進一步引起了太后感情上的共鳴?;谘矍暗倪@位老臣跟自己一樣都疼愛自己的小兒子,太后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了“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的反問。觸龍于是接過愛憐少子的話題,對愛憐少子是“甚于婦人”,還是“婦人異甚”的爭“甚”中,太后轉怒為笑了,這說明他們在感情上又接近了一步,氣氛更融洽了。接著觸龍從太后對燕后的態(tài)度,分析了她對女兒的前途是有長遠考慮的,表明太后深明大義,從而使太后欣然接受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道理。而后觸龍緊緊逼進,從總結歷史經(jīng)驗教訓人手,使太后明白一味的溺愛長安君的作法是錯誤的,若不令長安君“有功于國”,長安君將難以“自托于趙”,終于完全說服了太后,使其欣然應“諾”,讓長安君“質(zhì)于齊”。至此,觸龍說趙太后大功告成。
鄒忌諷齊王納諫,喻之以事理。事與事往往有相通相似之處,恰到好處地借助此事來說明彼事,可以使對方由“淺”入“深”,從而明白其中的道理。鄒忌諷齊王納諫,即用此法。
為了能使齊王接受諫言,鄒忌先講述了自己的生活體驗,指出妻、妾、客阿諛自己的原因:凡對自己有所偏愛、有所畏懼、或者有所企求的人,在自己面前只會說些諂媚討好的話,不會指出自己的缺點。再聯(lián)系齊國的現(xiàn)狀,以齊王所處的生活環(huán)境和自己的經(jīng)歷作比較,把“宮婦左右”比作妻子,他們“莫不私王”;把“朝廷之臣”比作妾,他們“莫不畏王”;把“四境之內(nèi)”比作客人,他們“莫不有求于王”,進而得出“王之蔽甚矣”的結論。聽了鄒忌入情入理的勸諫后,齊王便自然而然地說“善”,并下令進諫,可見鄒忌的勸諫有極強的說服力?
鄒忌用自己的切身體會,由遠及近,以小喻大,由生活瑣事到國家大事,從自己的受蒙蔽推及齊王受蒙蔽,巧妙類推,從而達到了勸諫的目的。正如《古文觀止》所評:“鄒忌將己之美,徐公之美,細細詳勘,正欲于此參出微理:千古臣諂君蔽,興亡關頭,從閨房小語破之,快哉!”
言辭態(tài)度方面:
燭之武退秦師,言辭謙恭。燭之武身受重托,清醒地認識到“國危矣”的處境,若措辭不當,便招致滅國之禍,因此他“夜縋而出”,言談極盡講究:“鄭既知亡矣”、“敢以煩執(zhí)事”、“唯君圖之”,極盡謙和而又暗藏機鋒,其特點由他和鄭伯的談話可見一斑:“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
觸龍說趙太后,誠摯委婉。趙國面臨“秦急攻”的嚴重局面,向齊國求援,而齊國提出“必以長安君為質(zhì)”,趙太后由于難舍母子之情,堅決不答應,并對勸說的大臣大發(fā)雷霆,宣稱誰再敢來勸,“必唾其面”。其實,趙太后的盛怒,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丈夫剛剛去世,政局略穩(wěn),強秦又對趙國虎視眈眈,而盟國提出的條件又相當苛刻,偏偏讓心愛的小兒子去做人質(zhì)。此時此刻,趙太后多么需要理解,而大臣并不體諒她,只知一味強諫,把局面搞得很僵,面對怒氣沖沖的太后,觸龍若也一味強諫,必遭唾面之辱。因此他言行謹慎委婉:“人而徐趨”、“竊自恕”、“愿令得補黑衣之數(shù),以衛(wèi)王宮。沒死以聞!”使“太后色少解”并“諾。恣君之所使之?!?/p>
鄒忌諷齊王納諫,直陳利害。齊威王是有道明君,鄒忌是一心為國的忠臣,因此鄒忌敢于廟堂之上言閨房瑣事,敢于把“宮婦左右”比作妻子,把“朝廷之臣”比作妾,把“四境之內(nèi)”的人比作客人,他們莫不私王、畏王、有求于王,進而慷慨直言“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最終齊威王欣然接受,曰:“善。”于是群臣進諫,門庭若市從而興國。
由此可見,無論是燭之武、觸龍還是鄒忌,雖然都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君主的利益而游說,但在不同環(huán)境中,言辭方法也大不相同。除了準確把握事情的關鍵所在,還要有好的形式,即得體的言辭態(tài)度。燭之武的“亡鄭”“舍鄭”之論,陳述利害,言辭謙恭,終使秦撤軍助鄭而解鄭之圍;觸龍動之以親情,娓娓道來,誠摯委婉,終使趙太后欣然聽受而緩趙之急;鄒忌以己為例,真切形象,慷慨直言,終使齊王納諫改革而興齊之政。他們雖然采用的說話方式不同,但都巧妙地說服了對方,從而達到各自的目的,真可謂巧于言辭,異曲同工。
(注:《燭之武退秦師》、《觸龍說趙太后》、《鄒忌諷齊王納諫》見于高中語文課本第一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