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愷
全人類共有的啟蒙讀本有兩冊:一冊是天上的太陽。一冊是地上的《安徒生》。
高舉在賣火柴小女孩手中的光明,溫暖、照耀、引導(dǎo)著人類日益羸弱的愛,小女孩的火柴,是安徒生靈魂的燃燒。
安徒生孑然自守、終生未娶。在一次舞會上,一位資質(zhì)華貴、傾國傾城的俄羅斯少婦驀然撲進安徒生懷抱,安徒生猝不及防,兀自驚呆了。轉(zhuǎn)瞬之間,他堅決而得體地把貴婦推開。頓覺蒙辱不能自己,貴婦說:達官貴胄左右追隨,豪門巨賈前呼后擁,不知我如何就配不上你這位《丑小鴨》?踟躕半晌,安徒生凄惶無助地道出一句話:我把我的愛情給了你,又拿什么給我的童話呢?
著陸哥本哈根,我認真蹲下身來,認真撫摸哥本哈根。撫摸哥本哈根,仿佛撫摸童話的封面。
一個人的名字等同甚至超越祖國的,應(yīng)該首推丹麥。丹麥島國,二百多座島嶼艦隊般組成壯麗王國。安徒生的家鄉(xiāng)在一座小島的一座名叫歐登塞的小鎮(zhèn)上,十四歲來到哥本哈根,之后又居無定所、浪跡四方。作為一位作家,他的人生除去作品幾乎就是腳印了。我的貼近安徒生,只能以我的可能和方式。
按照習(xí)慣,踏上一片土地先去尋找土地的靈魂。在市中廣場,我找到那尊舉世聞名的銅像。銅像是雕塑家和安徒生面對面的創(chuàng)作,它的品位和意義沒有任何關(guān)于安徒生的造像可以比肩。坐姿,側(cè)面,仰首。左手倚杖,像是信步走來。右手持書,食指夾在書頁之間,像是正在閱讀的他突然聽到孩子呼喚。銅像整體偏黑,間以淡綠,惟有膝部明亮:那一方明亮是時間和孩子一道爬出來的。
長線碼頭岸邊的美人魚銅像是另一位雕塑家根據(jù)《海的女兒》創(chuàng)作并完成于1913年的作品。作品化金屬為血肉,以憂郁之美與裸露之美與大海渾然一體。
如今,丹麥把美人魚銅像作為國際遠洋輪船的起點,每年。二百多艘美人魚一般的船舶美人魚一般在銅像身邊依依不舍地起錨,依依不舍地舉步,依依不舍地融入夢幻般的藍色寧靜中。
(寧致遠摘自《今晚報》2007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