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一
上午被老總史密斯訓(xùn)了一頓之后,陸俊明額上的冷汗都下來了。他只是送錯了一個文件。一直以來,他總是得不到史密斯的好臉色。陸俊明知道原因:這家外企的老總在中國呆久了,他也知道跑關(guān)系找門子了。而陸俊明,雖然有著高學(xué)歷,卻沒有任何官背景,甚至,連個做官的朋友都沒有。
下班后,陸俊明回到出租屋,習(xí)慣性地打開了電腦。網(wǎng)絡(luò)是他賴以消磨怨氣的唯一途徑。他在天涯網(wǎng)站上挑了幾篇恐怖小說正準(zhǔn)備看,系統(tǒng)提示有一個QQ群在邀請他,附言中寫著“聊文學(xué)聊人生,無所不包”。陸俊明猶豫了一下,點(diǎn)擊了同意。
陸俊明剛加入,群里的消息立即吸引了他。“本群公告:超級美女亞琪將于周三來我群,公布她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眮嗙鳎?陸俊明一愣,難道就是本城選城市美女代言的那位亞軍獲得者?冠軍陸俊明倒沒什么印象,可是那個亞軍亞琪給他留下了極好的感覺。記得亞琪就在他所在公司附近的大學(xué)求學(xué),外語系研究生,身材高挑,更有一張眉眼里都是笑的俏臉。陸俊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今天是周一,過兩天不就是周三了嗎?如果知道了她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再找個機(jī)會認(rèn)識她。那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緣,妙不可言了?!标懣∶髁⒓丛谌豪锇l(fā)言:“亞琪?是不是那個亞軍亞琪?”
群里的人很多,但顯示在線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管理員,名叫“呆死鳥”,剛才的公告就是呆死鳥發(fā)的;另一個叫郭沉沉,也不知是不是真名實(shí)姓。陸俊明等了五分鐘,見這兩個人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yīng),正想退出,那個郭沉沉說話了:“陸俊明,作為一個外企的高級白領(lǐng),你不應(yīng)該這樣小里小氣吧。要知道,這個群不是一般人能進(jìn)來的。”
這個人知道自己!陸俊明驚愕地盯緊了屏幕。
“還有,換上馬甲說話,要注意你的身后?!惫脸吝@句話一打出來,陸俊明忽然覺得有些陰惻惻的。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看了一下,這個不過十平方的小小出租屋里和以前一樣,空蕩蕩的。突然,電燈熄滅了,屋里頓時暗了下來。陸俊明第一反應(yīng)是停電,可回頭一看電腦的顯示屏還亮著。郭沉沉在群里又發(fā)了一句話:“怎么樣,有報(bào)應(yīng)了吧?”
陸俊明的頭發(fā)頓時豎了起來。有鬼?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群?長時間以來讀的恐怖小說立即在陸俊明心里起了作用。他不相信有鬼,可還是怕有人搞鬼。一個清白無瑕的人尚且害怕有人裝神弄鬼,更何況有著太多非常經(jīng)歷的陸俊明呢。他覺得,他加入的這個群,似乎有些詭異起來了。
陸俊明找來新燈炮裝上,不亮,他正想去檢查電閘開關(guān),屋里突然一片光明。這時,樓上響起了開門聲。陸俊明定了定神,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樓上的住戶是個姓魯?shù)男』镒?,供職于一家?bào)社。他來租房的時候,還向房東要求過住樓下,甚至表達(dá)了愿意每月多出一百塊錢。樓下只有一間房,房東曾變著法兒來找陸俊明,說只要他住樓上,可以每月少收他50元的房租。躲在屋里聽得真切的陸俊明冷笑著拒絕了。
陸俊明關(guān)了電腦,向樓上走去。樓上共有兩間房,一間是房東老太太臨時收租時才來住的;另一間就是那個年輕人小魯住的。陸俊明可以肯定剛才搞鬼的就是小魯。他抑住心頭怒火,用力地敲響了小魯?shù)姆块T。
好半天屋里才有了動靜,隨著一聲蒼老的聲音說了句:“誰???”門打開了,借著房里的燈光,陸俊明看到了開門的人,不由大吃一驚。
二
開門的竟是位老太太,她疑惑地看了看陸俊明,說:“你有什么事嗎?”
陸俊明呆了呆,趕緊道歉說:“不好意思,我以為小魯還住在這里,想和他聊聊?!?/p>
下了樓,陸俊明覺得今晚確實(shí)是有些怪異。他找到電閘,想看看剛才有沒有人做過什么手腳。
電閘開關(guān)看不出有人動過的痕跡。陸俊明想起剛剛曾聽到過樓上有開門聲,不知道樓上那位老太太有沒有聽見什么。陸俊明再次走上樓梯,他不甘心就此罷休。要知道,他可不是輕易能被人嚇倒的。
陸俊明只敲了一下門,門就開了,開門的,正是那位記者小魯。這才過去了幾分鐘時間,屋子里的主人就變換了。陸俊明傻乎乎地站了一會兒,突然雷霆般地怒吼起來:“你晚上不睡覺,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小魯驚訝地看著陸俊明,問道:“你是樓下的大哥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陸俊明氣呼呼地沖進(jìn)屋里,屋里竟空無一人。
“剛才的老太太呢?”陸俊明兇神惡煞地吼道。“大哥,希望你沒有弄錯。這是我的房間,哪里有什么老太太。還有,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情況下,請你不要輕易走進(jìn)來?!毙◆斠矏懒耍昧Φ匕殃懣∶飨蛲馔?。
陸俊明也緩過神來。難道剛才自己走錯了門?不會。應(yīng)該不會。他又敲了敲旁邊的另一扇門,不見有人答聲。小魯終于變得忍無可忍了,咆哮起來:“你這人神經(jīng)病?。扛舯诶咸€沒來收房租,她怎么可能住在這兒?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工作壓力重了也不能這樣吧,我建議你明天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陸俊明灰溜溜地走下樓,正要打開自己虛掩的房門,忽然聽到里面似乎有人輕輕地笑了一下。陸俊明腦子里嗡的一聲。真的鬧鬼了?
進(jìn)了房間,他的手機(jī)也響了。打開一看,上面有一條新信息:“你好,我是郭沉沉,對你很有興趣。我知道你想什么。亞琪很快就會找到你的。祝你好運(yùn)?!痹倏窗l(fā)送手機(jī)的號碼,上面竟是一堆亂碼。
有人找上自己了!他這幾年東奔西走,為的不僅僅是一份高薪,還為了躲避往事,沒想到,還是有人能通過各種渠道找到自己。沒準(zhǔn)兒這個郭沉沉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誰?想對自己做什么?他對自己究竟了解多少?問題一個個接踵而至,陸俊明想的頭皮都發(fā)麻了。
陸俊明一夜未睡,第二天上班,覺得腦子昏沉沉的,一整天做事都是心不在焉。好在總經(jīng)理沒有到他的策劃部來,這讓他有了喘口氣的機(jī)會。
又到了傍晚,公司里的員工都走得差不多了。陸俊明的辦公室門被敲響了。他抬起頭來,隔著玻璃門一看,外面站著的人竟是亞琪!陸俊明興奮地站起身來,打開了門。然而亞琪卻沒有走進(jìn)來,她低著頭羞赧地問道:“先生,您這兒招聘員工嗎?”
陸俊明搖了搖頭。一股失望的表情寫滿了亞琪的臉。陸俊明緊接著說道:“不過,總經(jīng)理下班了。這樣的事,得問問他才行。沒準(zhǔn)兒他會給你一個機(jī)會也說不定呢?!甭犃诉@話,亞琪點(diǎn)了點(diǎn)頭,苦笑道:“那,我明天下午來可以嗎?對了,您是這個部的主任吧?能對我說說這個公司的情況嗎?我做夢都想進(jìn)外企呢。”
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機(jī)會啊。陸俊明笑著將亞琪讓了進(jìn)來,他一五一十地將公司的基本情況對亞琪說了一遍。無外乎是員工的月薪啊,福利待遇啊之類的,涉及到一些公司商業(yè)機(jī)密的事,陸俊明自然一個字也沒說。陸俊明還要了亞琪的手機(jī)號碼,說等明天他問過老總史密斯先生之后,給亞琪打電話。
亞琪感激地說道:“太謝謝您了。如果能有您的引薦,公司又有適當(dāng)?shù)穆毼?,真是我修來的運(yùn)氣了?!?/p>
在亞琪向陸俊明道別時,他沒有邀請她共進(jìn)晚餐,因?yàn)樗€想好好盤算一下,如何進(jìn)一步俘獲這位美女的芳心。
就在陸俊明手舞足蹈地趕回自己的出租屋時,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息:“計(jì)劃按照你的預(yù)想,會一步步成功的?!彼尞惖胤榱艘幌掳l(fā)信人,結(jié)果又是令他驚訝不已。
三
陸俊明的手機(jī)上,仍然沒有顯示發(fā)送信息者的手機(jī)號,一堆亂碼有些滑稽地陳列在那里。陸俊明這次只是怔了一會,猛然意識到有人故意在搞鬼。因?yàn)椋謾C(jī)畢竟不同于電腦網(wǎng)絡(luò),要想把自己的手機(jī)號變成亂碼,除非是開通了某種業(yè)務(wù),或者那個人就在移動或者聯(lián)通公司上班。
他不想為這樣的事情上電信公司去問,而是采取了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了,亞琪輕快地向陸俊明問好。
陸俊明不想兜圈子,他問:“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在校學(xué)生嗎?怎么忽然想到上我們這兒求職了?這個主意是現(xiàn)在想的,還是以前就有?”
亞琪愣了一下,答道:“怎么?你那個公司有問題嗎?我快畢業(yè)了,想找份收入高的工作,外企自然是我的首選了,因?yàn)橥庹Z是我的專業(yè)?!眮嗙鞯幕卮鸬嗡宦?,陸俊明絲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問題。難道今天亞琪來求職,只是一種巧合?第二個信息無疑還是郭沉沉發(fā)的。這點(diǎn)陸俊明完全可以斷定。他是有備而來,而且處于暗處,孰占優(yōu)孰占劣,一目了然。
陸俊明在外面用過晚餐,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住處。這一晚,那個神秘的聊天群無人說話。出租屋里也沒有任何異常。陸俊明緊張地躺在床上,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不知道。就這樣閉著眼睛,腦子像馬達(dá)一樣轉(zhuǎn)到半夜,他終于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一夜無事。
醒來后,這一天就是周三了。想到今晚亞琪即將來到群里公布她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陸俊明十分興奮。因?yàn)?,他已?jīng)和亞琪相識,甚至還有可能在一起共事。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上班后,陸俊明找了個機(jī)會向史密斯先生匯報(bào)了昨天有人來求職,史密斯破天荒地表示出了興趣。他看了一眼陸俊明,用流利的漢語問道:“是嗎?對這個人了解嗎?如果有精通外語的中國人才加盟,倒是一件好事?!?/p>
巧了。亞琪不就是學(xué)外語的碩士生嗎?陸俊明忙把亞琪的情況說了,史密斯微微笑了:“可以讓她實(shí)習(xí)一段時間。你和她接觸多一點(diǎn),了解深了,再把她推薦給我吧。辦公室正好需要這樣的人,有了她,我們也可以省去每年一大筆請翻譯的費(fèi)用啊?!?/p>
成功了。陸俊明從史密斯的辦公室出來,正要給亞琪打電話,猛地想起今晚的群聊,決定等今晚之后再說。畢竟,這兩天的怪事也太多了些。究竟是不是有人借機(jī)想搞什么,他還不能確定。
終于到晚上,陸俊明早早地上了QQ,群聊在八點(diǎn)準(zhǔn)時開始了。亞琪這個名字真的出現(xiàn)在群里。陸俊明的頭一下子大了。他記得前晚查過所有人,這個群里根本沒有亞琪這個名字。難道她是臨時加入的?接著,他又有了一個發(fā)現(xiàn),那個郭沉沉的名字不見了。難道他換了網(wǎng)名?或者是退出了這個群?
管理員呆死鳥先發(fā)問:“亞琪小姐,你上這個群里公布自己選擇男友的標(biāo)準(zhǔn),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就是,你的選擇對于我們這個城市女性擇偶是否都具有引導(dǎo)意義呢?”
亞琪先傳了一個淺笑吟吟的俊臉,然后俏皮地答道:“呆哥哥,你這話不對喲。這個世間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又怎么會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呢?每個人都是上天所創(chuàng)造的頂尖人物,都是無可替代的。借呆哥哥這個地盤,也就是想表明人家心跡啦??纯慈豪镉袥]有有緣人啊?!?/p>
呆死鳥做出一個狂喜的表情,接上就問:“那你認(rèn)為你的呆哥哥如何?。繅蚋駟??”亞琪飛快地傳了一行字:“找死啦,人家是找男友,不是找叔叔?!苯又粡埿邥灥谋砬閭魃蟻砹耍拔倚闹械陌遵R王子,應(yīng)該有超凡的才氣,有英俊的外貌,還有,他在我身邊時,能讓我覺得就算明天天要塌,我也毫不懼怕。這種安全感可不是呆叔叔你能帶來的喲?!眮嗙鬟€在打字,陸俊明可以想象出那邊有一個俊俏的女子,正坐在電腦旁,雙手翻飛如穿梭。“偷偷透露一下,昨天我遇見了一個人。雖然我對他不太了解,可是,他與我夢中白馬王子的形象已經(jīng)有很多相符的地方了?!标懣∶餍睦镆魂嚳裉W蛱?,正是亞琪來自己公司的日子。
呆死鳥故意罵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你找到了,還在這兒費(fèi)口水。豈不是故意傷害我們這些碎磚王老五的心啊?”
亞琪似乎還沉浸于她心中的白馬王子那兒,好半天才打了一行字:“只是,不知道我和他的緣分夠不夠?!闭Z氣里,忽然多了一種憂郁。陸俊明頓時傻了。這句話,他無比熟悉。難道,這又是巧合?
群里所有的成員的頭像都是亮亮地掛在那里,不過,說話的,卻沒有幾個。呆死鳥似乎也倦了,也不再說話。屏上,陷入一片沉默之中。陸俊明以為今天可能就到此為止了。忽然,亞琪又打了幾行字上來:“如果有人覺得符合我的征友要求,可以在周末休息的時候,去城市東郊的涼山上。那里,有本城最大的玫瑰園。在那里,你購上十支玫瑰,然后找到我,我可能就是你未來的新娘。”打完這幾行字,亞琪就下了線。呆死鳥也迸發(fā)了熱情:“奶奶的,你的呆哥哥也得去試試。好浪漫喲。那樣的地方,你這小丫頭是怎么找到的?咦,人呢?都是找玫瑰去了嗎?”
陸俊明想笑,手機(jī)上又來了一條信息:“亞琪距離你越來越近了,恭喜你喲。”這一回,終于可以看到對方的手機(jī)號了。陸俊明隨即撥通了對方的手機(jī),可惜,響了半天沒人接。
他正要關(guān)機(jī)時,對方答話了:“我是郭沉沉啊?!边@聲音,像極了前晚樓上那個老婦人的聲音。
四
難道郭沉沉竟是個女人?然而,僅僅說了這一句話,對方就掛斷了手機(jī)。這個郭沉沉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為什么對自己如此感興趣?陸俊明想破了頭皮,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天上午,陸俊明給亞琪打電話,把史密斯準(zhǔn)備聘用她的消息說了。亞琪興奮地在電話里叫了起來:“謝謝陸哥,該怎么感謝你才好呢?干脆,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今晚請你吃飯吧?!标懣∶鞅鞠胝f你一個窮學(xué)生,還是把你的那點(diǎn)錢藏好了買衣服穿吧,可他轉(zhuǎn)念一想,還是答應(yīng)了。畢竟,這事都與亞琪有關(guān),沒準(zhǔn)兒從她那里能得到一些有益的線索。
晚餐在城東的西餐廳進(jìn)行。環(huán)境雅致,格調(diào)不俗。在用餐前,他試探性地問:“你常上網(wǎng)聊天嗎?”亞琪答道:“我一般每周上一兩次。”陸俊明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昨晚上網(wǎng)聊天了嗎?”亞琪搖了搖頭道:“還有一個學(xué)期我就要畢業(yè)了。畢業(yè)論文答辯的材料還沒準(zhǔn)備好呢。再說,前段時間參加城市代言大賽,也耽誤了很多課,必須補(bǔ)齊,否則指導(dǎo)老師不高興,那就不好辦了?!?/p>
亞琪在說話的時候,陸俊明一直盯著她的臉,他想看看這個女孩有沒有說謊。然而,她在說的時候,也回望著陸俊明,反而讓陸俊明感覺有些局促,尤其是亞琪那亮閃閃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陸俊明的心底。“哦,那我昨晚在群里見到的人不是你了?!标懣∶鬏p描淡寫地說道,接下來,亞琪應(yīng)該會問他聊什么了。
果然,亞琪真的這樣問了。陸俊明順?biāo)浦郯炎蛲淼氖抡f了,驚得亞琪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坝羞@樣的事?我得去看看。是不是有人盜用了我的名字。如果是,那該怎么辦?”
陸俊明舒心地笑了,亞琪可能真的不知情,他看亞琪的樣子也不是在演戲?!八懔耍瑢Ψ娇赡芤彩窃诟銗鹤鲃?。網(wǎng)絡(luò)就是那樣,你越是較真,越是麻煩。”上菜了,陸俊明站起身來,為亞琪墊上了潔白的餐巾。
吃完飯,陸俊明把亞琪送上了出租車,沒有急著回去。他走進(jìn)一家電子器材店,買了一個袖珍的攝像系統(tǒng),這才打了部車,向出租屋的方向而去。
出租屋里沒有任何光線。敢情樓上那位記者小魯還沒有回來。小魯自從上次被陸俊明鬧了一次之后,再也沒有好臉色給陸俊明看。陸俊明也無所謂,他就怕別人對他有用心,至于理不理自己,那倒是無關(guān)緊要的。
正好利用這個機(jī)會布置好一切,探頭被陸俊明安裝在一樓的堂屋里。那里,有一塊大匾額。大匾額上放上這個玩意兒,不注意,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陸俊明把攝像系統(tǒng)往電視上一插,外面的一切立即清楚地顯示在電視屏幕之上。陸俊明打開電腦,一邊玩游戲,一邊監(jiān)察著外面的動靜。
小魯不久便回來了,兩個多小時之后,樓上沒有動靜了,陸俊明也熄了一樓堂屋里的燈。
也就在這個時候,樓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小魯發(fā)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你,你是人還是鬼?”
陸俊明一躍而起,開了外面的燈之后,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樓,卻發(fā)現(xiàn)小魯?shù)姆块T竟然還是關(guān)著的。陸俊明用力地敲了敲門,里面沒有任何動靜。陸俊明忽然想到樓上的過道里還有一盞吸頂燈,開關(guān)就在墻壁上,他摸索著找到了開關(guān),啪的一聲,燈開了。也就在這個時候,陸俊明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下有一灘血,血還在順著門的下端向外流著。陸俊明的頭皮頓時一陣發(fā)麻。
五
不好,小魯可能出事了。一剎那間,陸俊明的腦子里如同電閃一般,劃過無數(shù)個念頭。進(jìn)去看看肯定不行,那樣會破壞了現(xiàn)場;報(bào)警吧,自己庸人自擾地裝了個探頭,要是被警察發(fā)現(xiàn)了,就是有嘴也難說得清啊。
陸俊明決定先把偷拍裝置取下來,然后再想下一步怎么辦。盡管夜涼如水,可他額上的冷汗還是止不住地流。
拆了探頭,陸俊明總算心定了些。他拿起手機(jī),正要撥打110,一條信息再次翩然而至?!瓣懴壬?,最近走了桃花運(yùn)啊。只是,樓上該怎么辦呢?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可都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呢。”
還是那個號碼,難道又是郭沉沉!
陸俊明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他給對方打了一個電話。這回,接電話的卻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陸先生,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能想到在樓下裝探頭,樓上也可以想到這一點(diǎn)啊。人家是有備而來,你呢,卻是挨打在先了?!?/p>
陸俊明腦子里嗡的一聲,這個人的話絕非毫無道理。對方極有可能是在樓上的走廊里裝了探頭,否則,根本無法解釋通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樓上究竟是誰在搞鬼,是生死未卜的小魯,還是那個房東老太太?還有,這個人又意欲何為呢?還有,這個郭沉沉,他是男還是女?
對方似乎也在揣測陸俊明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說道:“別多想了,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只是,史密斯的公司你不能再去了。作為補(bǔ)償,我可以在你的賬戶上打進(jìn)一筆錢,你呢,按照我說的做。時間不長,我只要你替我服務(wù)一個月就行?!?/p>
陸俊明心里動了一下,他要穩(wěn)住他,摸清對方的目的。想到這兒,陸俊明佯裝答應(yīng)了。對方很高興,說道:“很好,我沒有看錯你。你真是一個聰明人?!闭f著,他開始向陸俊明布置起任務(wù)來。任務(wù)很簡單,竟然是叫陸俊明去一趟東郊的涼山。到了那兒,所有的問題自然有了答案。
又是城東涼山,怎么所有的線索最后都指向了那里?
掛斷了電話之后,陸俊明顫抖著手,撥通了報(bào)警電話。他不能以自己得來不易的職業(yè)開玩笑。再說,事情雖然蹊蹺,可他畢竟是清白無辜的。
20分鐘后,一胖一瘦兩名警察趕到了陸俊明的出租屋里。陸俊明驚魂甫定地領(lǐng)著他們上了樓。小魯?shù)拈T竟是虛掩的,門框下那一灘血跡也杳然無痕了。瘦子警察疑惑地看了看陸俊明,隨手推開了房門。小魯正坐在臺燈下看著書。陸俊明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見到兩名警察進(jìn)來,小魯也訝異地站起身來,吃驚地看著這三個人,納悶地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陸俊明張口結(jié)舌,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兩名警察對望一眼,知道問題還是出在陸俊明身上。胖警察隨口問了小魯幾句,然后狠狠地瞪了陸俊明一眼,怒道:“你小子吃飽了撐著啦?準(zhǔn)是他娘的恐怖小說看多了。”
陸俊明悻悻地跟著兩名警察下樓,走到樓梯口時,他回望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小魯,小魯正背對著房間里的燈光,他的臉籠在一片陰影之中。饒是如此,陸俊明還是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冷笑。
沒準(zhǔn)兒那個郭沉沉就是小魯!陸俊明正要把最近發(fā)生的怪事說給警察聽,可轉(zhuǎn)念一想,又忍住了。出了這樣的事,他還指望警察相信自己嗎?要找出謎底,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陸俊明千個對不起萬個對不住地將警察們送出了門,又一人塞了包香煙,那兩名警察總算沒有以騷擾報(bào)警電話把他帶走。
送走了警察,陸俊明沒敢再到樓上去,盡管他十分想知道那個小魯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呆呆地坐著,一根一根地吸著香煙。這一切絕對是有人在搞鬼,可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目的何在?除非,這事與幾年前的事有關(guān)。
不會的,自己早已離開了那里。再說,那幫人再有神通,他們也不會想到自己躲在這里。除非,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偶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陸俊明的房間如同一個大煙囪。他還是不想睡覺。忽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他的房門被重重地敲響了。
陸俊明警惕地壓低了聲音問道:“誰?”
“是我,陸兄。咱們聊聊,好嗎?”門外是小魯?shù)穆曇簟?/p>
陸俊明想了想,開了門,小魯緊接著邁了進(jìn)來,又迅速把門關(guān)上了。“求求你,陸大哥,幫幫我吧。有人要?dú)⑽??!?/p>
陸俊明冷冷地看著小魯,他根本不再相信眼前這個年齡與他相仿的年輕人了?!暗谝?,憑什么讓我相信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裝神弄鬼;第二,就算有人要?dú)⒛?,又關(guān)我什么事?”陸俊明那冷冷的腔調(diào)都快結(jié)冰了。
“我告訴你,你不幫我,你也跑不了。你忘了自己從前做了什么嗎?”小魯仿佛也豁出去了。那些秘密,本來如同千頭萬緒的布團(tuán),是陸俊明一直想回避的。
噩夢,就怕你醒來后還記憶猶新。陸俊明失神地看著小魯,準(zhǔn)備聽他說出一番令自己魂飛魄散的話來。
六
小魯對陸俊明過去的一切并不知情。他耷拉著腦袋說道:“有人叫我在房里搞鬼,嚇唬你。至于我房間為什么會出現(xiàn)老奶奶,其實(shí)很簡單,我的房間被打通了,與隔壁連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尚◆敒槭裁匆@樣做呢?無外乎是為了錢。
果然,小魯說道:“對方說,只要我答應(yīng)干,就給我兩萬元。我以為今晚嚇你一頓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你叫來了警察。警察走后,那個人馬上就給我發(fā)了信息,說我演砸了,他會找我算賬的?!?/p>
陸俊明氣得想揍小魯一頓,可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心不由地軟了下來。“快說,那個人是誰?他究竟想做什么?”陸俊明大聲吼道。
“他叫郭沉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還以為你和他有仇?!?/p>
看來這個小魯對郭沉沉知道的并不多,甚至那個怪怪的QQ群,他也不知情。陸俊明有些失望,小魯忽然說了句:“我想起來了,郭沉沉最初給我打電話時,好像旁邊還有人,說什么項(xiàng)鏈在你手上。”
項(xiàng)鏈?陸俊明一驚,原來最近發(fā)生的這些怪事,果真與幾年前有關(guān)。他們還真找上自己了!
陸俊明沉吟半晌,揮手示意小魯出去,“放心吧,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我會出面的?!?/p>
小魯興高采烈地出去了,原來他一直等的,就是陸俊明的這句話。
陸俊明再次撥通了郭沉沉的電話。此時,已是午夜后近兩點(diǎn)了,郭沉沉竟然也沒有休息,他馬上接通了,低著嗓門說道:“怎么樣?你做好決定了,還是想反悔?”
這句話一說,陸俊明馬上意識到,小魯剛才未必說的全是實(shí)話。警察的到來,郭沉沉極有可能不知情。他索性將計(jì)就計(jì)地說道:“我天亮后去公司請個假,然后再去??梢詥??”
郭沉沉倒也爽快,笑道:“可以。你不是泡了個妹妹嗎?可以讓她替你頂崗啊?!?/p>
陸俊明一宿未合眼。天亮了,他聯(lián)系上亞琪,讓她立即趕到公司上班,然后給老板史密斯打電話,討價還價,終于請到了兩天假。他不敢怠慢,打了部車,向城東而去。
車離城市越來越遠(yuǎn),道路也越來越窄。走了一個多小時,出租車在一個小集鎮(zhèn)停下了。酒店,賓館,煙攤、水果店,占據(jù)著道路兩旁。陸俊明正在好奇地張望,司機(jī)說:“到了,下車吧?!?/p>
陸俊明懵懵懂懂地邊下車邊說:“我要去涼山,這里根本沒有山啊?!?/p>
司機(jī)沒好氣地答道:“誰告訴你涼山就一定是山了?這里叫涼山鎮(zhèn),街后倒是有一個小土丘,不知道是不是叫涼山我不清楚?!标懣∶饕幌伦由盗搜?,涼山鎮(zhèn)?他正要再問,駕駛員已一溜煙地將車開走了。
對街的賓館里沖出位中年婦人,快步向陸俊明奔來。走到跟前,那胖乎乎的婦女笑道:“您是陸先生嗎?有人為您在我們家訂了房間,叫您先住下來,有事,他再打電話給您?!?/p>
陸俊明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那婦女向?qū)肿呷ァK蚰菋D女打聽為自己訂旅館的是不是位中年男子。那婦女搖了搖頭道:“不是,是一位女孩。她的臉上,就是這兒,下頷這兒還有一個黃豆大的痣?!蹦菋D女一邊說,一邊在臉上比劃著。黃豆大的痣?陸俊明的心一陣狂跳,原來是她。她竟然費(fèi)了這么大的勁來找我。可是,我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她了,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孔鳴啊孔鳴,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呢?
陸俊明被領(lǐng)到了賓館三樓的4號房。昨晚一夜沒睡,早就困了,趁郭沉沉還沒有和他聯(lián)系,他索性在床上躺了下來。誰知這一躺,竟睡著了。
等陸俊明一覺醒來,已是中午了。他揉了揉眼睛,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放在西裝內(nèi)口袋里的手機(jī)不知什么時候跑到了外面。手機(jī)旁邊多了一張字條:“你很守信,只是,該帶來的東西沒有帶?!?/p>
難道郭沉沉趁著自己熟睡的時候進(jìn)了房?陸俊明嚇得渾身冒汗,這個人,真是神出鬼沒。如果剛才他想結(jié)果自己的性命,自己就是有十條命也沒有了。
陸俊明正在傻想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叫道:“開門,快開門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