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 斌
湖北省鶴峰縣走馬鎮(zhèn)的木耳山,是一大片起起落落的丘陵與凹谷。二十一世紀初葉,隨著生態(tài)農(nóng)業(yè)、觀光農(nóng)業(yè)、特色農(nóng)業(yè)的進展,這里建起了一萬多畝無性系良種茶葉基地。
綠的直覺
萬畝茶樹,編織成一方綠格茵茵的大手巾。
百里茶香,集合成一組田園牧歌式的古韻律。
登上木耳山,你的直覺是:那無數(shù)渾圓的山丘,全是一種叫做“綠”的物質(zhì)堆砌而成。廣褒無垠的綠,直逼藍天白云,遠接日月星空。
逶迤錯落,連綿斑駁;曲線騰挪,波瀾壯闊。
是汪洋大海層層疊疊的綠浪,浪谷綠得深沉,浪峰綠的發(fā)亮,一重重涌向天邊,掠過霓虹。
是音樂家筆走龍蛇的五線譜,大起大落,驚心動魄,在世人心田里撩撥成雷霆萬鈞的交響樂。
是放排漢子鼓凸的胸肌,高亢雄渾的號子搖落滿天星斗,在波翻浪涌的溇水激蕩起滾滾漣漪。
是土家妹子精心刺繡的“西蘭卡普”,碩大無朋,幕天席地,每一根綠色絲線,都源自她們心靈的情愫。
綠的歌吟
萬畝茶樹,不僅僅綠透了一方水土,也喚來社會人生的盎然春意。
茶垅間,穿紅著綠的土家姑娘們一邊采茶,一邊對唱著一曲曲脆生生的茶歌——
正月采茶是新年,手拿金簪點茶園。
一點茶園十二卯,采茶姑娘笑開顏。
二月采茶茶發(fā)芽,手扳新枝摘細茶。
一片茶葉一片情,十萬籮筐裝不下。
三月采茶茶葉青,姐在房中繡手巾。
兩邊繡起茶花朵,中間繡起采茶人。
……
茶歌很長,很悠揚,就像曲曲彎彎的茶垅子。
茶歌很亮,很清爽,就像露水涔涔的茶花朵。
土家女兒們的確心靈手巧,這滿山滿嶺綠茵茵的大“手巾”是怎么“繡”出來的呢?
是原始的手搖紡車嗎?
是現(xiàn)代化的機械操作嗎?
大“手巾”上,針針線線都是情,一株茶樹,一片茶葉,無不浸潤著種茶人辛勤的汗水。
大“手巾”上,萬綠叢中點點紅,那是采茶姑娘霞彩般的笑顏開放在無邊無際的茶園里。
茫茫大千,憑什么開辟美的生活?憑可歌可泣的勞動呀。浩浩天地,靠何人創(chuàng)造美的生態(tài)?靠我們歌吟著的上帝呀。
綠的變遷
百里茶香,既令人神清氣爽,感受到人間生活的芳醇;悠悠茶歌,更令人耳聰目明,諦聽到歷史進步的跫音。
“年時落拓苦飄零,瀹茗閑翻陸羽經(jīng)。霞外獨嘗忘世味,叢中深構(gòu)避喧亭?!?田九齡詩)數(shù)百年間,有多少山墅茶客不甘坐老風塵,朝朝聞雞起舞,夜夜慷慨悲歌。
“年年常作采茶人,飛蓬雙鬃衣襤褸。采茶歸去不自嘗,婦姑烘焙日夜忙?!?顧彩詩)世世代代,有多少黎民百姓用凄涼打磨歲月,生若老牛負重,死若秋葉飄零。
沉重的史冊一頁一頁翻卷,土司農(nóng)奴制度過去了,封建流官制度過去了,兵荒馬亂的日子過去了,鄂西南的茶山與整個中華民族一道,終于迎來二十世紀中葉的天翻地覆,終于迎來二十世紀末葉的改革開放。
于是,藤葛糾纏的苦竹山,癩痢頭似的亂石崗,寸草不生的黃土坡,漸漸隆起巨瀾翻卷的綠韻。萬畝茶樹,百里茶香,譜寫的不僅僅是最明麗的生態(tài)之歌,也是最宏大的時代強音。
請看木耳山下那一組組青灰色的立體詩,莊戶人正享受著人間天堂的溫馨與浪漫。
請聽走馬坪里那一陣陣轟隆隆的機器聲,最美的色澤、最爽的幽香,已成了山里人對于世界最珍重的饋贈。
說什么人生苦短?木耳山的綠韻足令你延年益壽。說什么迷途難返?木耳山的馨香可叫人回歸本源。
茶,燃旺了種茶人對未來香噴噴的渴望。
茶,搭起了山里人對理想濃郁郁的期待。
綠的音符
茶樹,是茶園的集合體;茶葉,是茶樹的集合體。那綠油油,嫩生生,光閃閃,香幽幽,甜津津,美滋滋的茶葉呀,每一片,都是木耳山綠色旋律上的一枚音符。
茶葉們,全保持著一種色調(diào),在陽光下綠得耀眼,在雨露中綠得淌汁,在游人的手心里綠得不勝嬌羞。
茶葉,是親密協(xié)作的典型,它們裝點成茶樹的蔥蘢,它們構(gòu)筑成整個茶園的勃勃生機。
茶葉,將土地的營養(yǎng)轉(zhuǎn)化成美,轉(zhuǎn)化成香,轉(zhuǎn)化成最為真切的柔情蜜意。它對人類表示出慰安,它對萬物表現(xiàn)為包容。
茶葉雖然柔弱,卻不懼煎炒碾壓,敢于赴湯蹈火,接受千磨萬礪的考驗。
縱然焦灼成塵,愈加清香四溢。
即使粉身碎骨,仍舊激情迸發(fā)。
茶葉的葉片愈細小,愈是身價倍增;生命的周期愈短暫,愈是容光誘人。
茶葉老了,若被棄之不用,也要老在茶樹上,冬去春來,又一次充當新生命的養(yǎng)料。茶葉呀,花絮般柔弱輕盈的茶葉呀,你不但裝飾著人類世界,而且直接進入到人的生命運行之中。
木耳山品茶,無需杯盞助飲,無需淺斟慢嘗,只要順著微風輕輕翕動你的鼻翼,就會沁透心脾,爽徹骨髓。
木耳山品茶,你會洞悉到世界的盎然生機,聆聽到自然界的綠色律動。
責任編輯 易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