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丙文 郭同星

1.救丈夫,賣身做飛鴿

新年三月陽春,黑蠻弓著腰在自家責(zé)任田里飛快地插秧,黑蠻心里想:照這樣的速度,太陽沉下山的時候,她家的秧就插完了。

黑蠻在田里正干得起勁,男人吳夢飛的牌友“陰陽矮鬼”風(fēng)急火燎地跑到田邊,陰聲陽氣地對黑蠻說:“嫂子,大事不好了,夢飛哥被賓宜市東城派出所逮了?！?/p>

黑蠻一聽,就像天塌地陷一般,四肢沒絲兒力氣,一屁股癱坐在水田里。想著男人遭受牢獄之災(zāi),在牢籠里吃苦受累,心里好不著急,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般流淌……

黑蠻生得柴頭柴腦的,又黑又丑,她嫁的男人吳夢飛不但長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而且還會裁縫手藝。吳夢飛娶黑蠻的時候,家里一貧如洗,找老婆東不成西不就的,三晃兩晃,就把自己晃成大齡青年了,再不屈身把黑蠻娶回家,自己就要成老大難了。

鄰里鄉(xiāng)親見吳夢飛娶了黑蠻,都惋惜地說:“吳夢飛,你這小子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p>

黑蠻攀了高枝,嫁了個美男子,對鄰里鄉(xiāng)親的說法不管,只管對男人愛得要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下地砸爛了。

夏天天氣悶熱的時候,吳夢飛在床上心情煩躁,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黑蠻就拿起篾笆扇給男人一下一下地打扇,直到男人香甜地進入夢鄉(xiāng)為止。冬天,她把男人冰冷刺骨的雙腳夾在自己火熱的大腿之間,給男人暖腳。屋里屋外的家務(wù)農(nóng)活絕不讓男人插手,男人只管逢場天到黃桷場擺攤設(shè)點,把五顏六色的布料收回家,然后加工成顧客需要的衣服褲子,下一個場給人家送去,從中賺幾個加工錢,家里的油鹽柴米也就不成問題了。

后來,吳夢飛沾上了賭博,牌桌上的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只是牌技不精,屢打?qū)覕　Ｈ俗吡诵暗?就提不起精神干手藝,還同牌友“陰陽矮鬼”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放飛鴿”。

“放飛鴿”,就是拐騙良家婦女到山西河南等地,一個一萬八千不等,隨后同這些婦女串通好,不久又趁機跑回來。吳夢飛搞到錢又上牌桌上去賭,賭輸了又利用自己的一副好嘴臉到處招搖撞騙“放飛鴿”。

俗話說“久走夜路要撞鬼,多行不義必自斃”。吳夢飛終因拐賣人口東窗事發(fā),被賓宜市東城派出所逮了……

“陰陽矮鬼”說,關(guān)在牢籠里的吳夢飛很夠意思,并沒有把他供出來。自己在感激涕零的同時,也感覺到不把吳夢飛弄出來,實在對不住吳哥。找到關(guān)系,派出所黃牙所長已答應(yīng)罰5000塊錢放人。

“陰陽矮鬼”看著癱坐在水田里發(fā)了好一陣呆的黑蠻,閃眨著一對老鼠眼說:“嫂子,別呆愣著犯傻啦,既然派出所黃所長已答應(yīng)交錢放人你就快想辦法籌錢救夢飛哥呀?！?/p>

黑蠻抬起手臂抹了一下眼窩里的淚水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拿得出啥子辦法呀?‘陰陽矮鬼呀,你要替嫂子想辦法拿主意救你夢飛哥呀,只要能救你夢飛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黑蠻也在所不辭!”

“陰陽矮鬼”沉吟了片刻,干咳一聲清清嗓子說:“嫂子,辦法是有,只是……這個……只是……”

見“陰陽矮鬼”欲言又止,黑蠻卻救夫心切,她打斷“陰陽矮鬼”的話問道:“不要只是只是的,有尿就拉,有屁就放,只要能救出你夢飛哥,我黑蠻給你當(dāng)牛做馬!”

“陰陽矮鬼”見黑蠻把話說到這個分上了,又眨巴兩下老鼠眼說道:“明人就不說假話,到了夢飛哥生死存亡關(guān)頭,只有你出面‘放飛鴿,騙回錢救夢飛哥出牢籠才行啊!”

黑蠻聽了“陰陽矮鬼”的話,心想:為了救男人吳夢飛,連命都敢付出,“放飛鴿”騙錢有啥不敢答應(yīng)的呢?

黑蠻來不及多想,咬咬牙立即沖“陰陽矮鬼”點了點頭,淚水再一次盈滿眼窩,滾落出來,順著黑紅的臉頰掉在了水田里……

黑蠻和“陰陽矮鬼”約定好行走的時間路線,回家來不及吃飯,就準(zhǔn)備收拾起程。臨走的那天晚上,黑蠻來到黑山嘴娘家,把家里的事務(wù)交托給娘家人,說自己到賓宜市協(xié)助吳夢飛處理一陣生意上的事就回來。

晚上,從娘家回來,黑蠻怎么也睡不著。第二天清早,“陰陽矮鬼”帶著黑蠻便踏上開往河南的列車,開始了他們神秘莫測的“放飛鴿”之行……

2.心不甘,腳踏兩只船

列車載著黑蠻和“陰陽矮鬼”穿越成都盆地,然后翻越秦嶺,過西安、黃河……

黑蠻救夫心切,恨不得自己立刻變成一只真正的鴿子飛到山西、河南,變成白花花的票子,然后飛回賓宜市東城派出所把心愛的夢飛哥救出牢籠……

他們乘列車抵達鄭州車站后換乘汽車,當(dāng)來到長垣縣靠近黃河的一個村莊時,已是晚上八點十分。一個腳有點跛滿臉絡(luò)腮胡的中年人在村東頭迎接“陰陽矮鬼”,“陰陽矮鬼”給黑蠻介紹說,這人叫劉跛絡(luò)兒胡。

劉跛絡(luò)兒胡把黑蠻和“陰陽矮鬼”帶到村西頭長滿槐樹的一個磚瓦房內(nèi),房主人是個慈祥得像觀音菩薩的老媽媽,還有一個四十來歲、身子干瘦且背上背著一個“炸藥包”的男人。劉跛絡(luò)兒胡指著慈祥得像觀音菩薩的老媽給黑蠻介紹說:“這就是即將成為你婆婆的王老媽媽?！?/p>

王老媽媽樂得露出一排黃牙對黑蠻說:“閨女呀,一路辛苦啦,快坐,快坐?！?/p>

還沒等黑蠻醒過神來,劉跛絡(luò)兒胡又指著干瘦且背上背著“炸藥包”的人給黑蠻介紹說:“這就是即將變成你老公的王三瘦駝背。”

王三瘦駝背沖黑蠻“嘿嘿”傻笑,黑蠻也機械地沖王三瘦駝背嘿嘿傻笑,彼此就算認(rèn)識了。王老媽不知啥時候從里屋抱出一個粗糙的小陶罐,小陶罐裝滿黃燦燦的豆子,她就從這豆子里摸出一個小紅布包裹,一層一層打開,里面是一疊皺巴巴的錢,她顫抖著雙手把錢推到“陰陽矮鬼”面前:“數(shù)數(shù),8000塊錢!”

“陰陽矮鬼”叫黑蠻幫著數(shù)第一遍,自己數(shù)第二遍。數(shù)完,“陰陽矮鬼”從8000塊錢里抽了1000塊出來,拿500塊給介紹人劉跛絡(luò)兒胡,放500塊在自個兒的褲兜里,剩余的錢全部放進吊在下身中間的一個布兜里。在吃酒的時候“陰陽矮鬼”悄悄地把400塊錢塞到黑蠻手心里,黑蠻不動聲色地把錢揣進了褲兜。

王老媽媽喝下幾杯酒,想自己是快要入黃土里的人了,終于攢足錢給自己瘦駝背兒買了個媳婦,過個一年半載就能抱上孫兒孫女了,側(cè)身看黑蠻粗大的屁股,肥碩的雙乳,樂得嘴都合不攏,趁著酒勁贊嘆道:“好好好,這媳婦不錯,奶大屁股粗,是個生兒育女的胚料,哈哈哈……”

聽著老媽夸贊媳婦屁股粗奶大,王三瘦駝背喝著酒,不時用一雙金魚眼盯著黑蠻隆起的胸脯熱辣辣的要噴出火來,就齜牙咧嘴地樂,不時有口水從嘴角流淌出來。

劉跛絡(luò)兒胡拍王三瘦駝背一巴掌,用粗短的手指點著王三瘦駝背說:“看你眼巴巴的樣子,煮熟的鴨子難道還會飛走?啊,哈哈哈……”

安睡的時候,王老媽媽給黑蠻打來盆水,樂哈哈地說:“閨女哎,洞房花燭夜,好生洗洗身子吧?！比缓蟪鋈グ验T帶上反鎖了。黑蠻趕緊把褲兜里的400塊錢疊成小方塊壓在床腳下,反復(fù)左右看看,確認(rèn)看不出形影來才用帕子開始洗臉擦身子,然后就合衣躺在床上,想象著一個陌生丑陋的男人很快就要進入自己的身體,心里頭惡心得要嘔吐,就思謀著如何應(yīng)付王三瘦駝背……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緊接著王三瘦駝背臉漲得通紅,噴著酒氣喘著粗氣朝黑蠻撲過來,黑蠻一把推開王三瘦駝背說:“慌啥,下面漲起‘洪水了,不方便?！?/p>

王老媽媽曉得兒子四十來歲的大男人沒嘗過女人味,入洞房前特別叮囑王三瘦駝背說女人漲起洪水不能同房,如果同房男人就要得弱癥,最后陽氣虧空而死。因此,黑蠻的“漲起洪水”就如一臺滅火機,一下子把王三瘦駝背的熊熊欲火熄滅了……

黑蠻清楚地聽見王三瘦駝背呼嚕呼嚕打起鼾聲,努力控制著上下打架的雙腿,用手輕輕推推王三瘦駝背,見王三瘦駝背沒有動靜,心想自己這時不跑還待何時?她輕輕地翻身下床,從床腳掏出400塊錢放在內(nèi)褲里的拉絲兜里,悄悄走到門前,用手撥開門栓,用力一拉門手,門紋絲不動,她這才知道門被王老媽媽反鎖了,當(dāng)晚飛走的計劃便徹底破滅了。

一連幾晚,黑蠻都以下面“漲洪水”把欲火難耐的王三瘦駝背擋在“門外”,但是,黑蠻也逃脫不出去。因為,她吃喝拉撒都在那間屋里,門始終被反鎖著,她要逃走除非破門破窗而去;那樣就會驚動王老媽媽和王三瘦駝背,也就勞而無功,還過早打草驚蛇,今后要想逃出牢籠回到夢飛哥的身邊就難上加難了。她也不可能永無休止地把“洪水”漲下去,那樣,王三瘦駝背識破自己的意圖,要想飛出牢籠無疑更是難上加難。

王三瘦駝背在第三天晚上特別叮囑她不要逃跑,在他的這地方對“放飛鴿”逃跑的女人處罰是很兇殘的——挑斷腳筋,打斷雙腿,用鐵鏈把雙腳鎖起來……她聽了心里頭直打冷戰(zhàn)。半夜的時候,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篩進房里來,她清楚地看見王三瘦駝背黑瘦的臉在呼嚕呼嚕的鼾聲中更加顯得丑陋不堪……此時此刻,“陰陽矮鬼”已經(jīng)回家把夢飛哥救出牢籠了吧?夢飛哥坐牢遭罪一定也消瘦了吧?該燉只雞給他補補身子了……我在天遠地遠的地方,哪個又會來代替我照顧我心愛的夢飛哥呢?崽娃也長高些胖些了吧?田里的秧苗走根開始轉(zhuǎn)青了吧?還會有水嗎?男人、崽娃,田間地頭的莊稼沒有一樣不讓她牽腸掛肚,看來自己不讓王三瘦駝背進入自己的身體,不用自己的身體來迷惑他,讓他放松警惕,自己無論如何是逃不出牢籠的了。夢飛哥啊,為了同你早日團聚,我不能再把這王三瘦駝背拒之門外了呀!你無論如何要原諒我啊……

黑蠻想到這里,淚水奔涌出眼窩,痛苦地閉上雙眼。

第四天晚上,王三瘦駝背惡狼般撲向她的時候,她沒有再拒絕他,任由他粗魯?shù)匕情_自己的褲子……她閉著雙眼,想象著肚子上趴著的王三瘦駝背是夢飛哥……

這以后,王三瘦駝背同她做愛時她都要閉上眼睛把王三瘦駝背想象成夢飛哥,有時,趁王三瘦駝背鼾聲正甜下床跑去撥開門栓,拉門,門總是被反鎖著,使她逃出牢籠飛回夢飛哥懷抱的希望一次次的破滅……

轉(zhuǎn)眼,春去夏來,天氣炎熱了,每晚王三瘦駝背都舀水來給黑蠻擦洗身子,在床上用蒲扇給她打扇,讓陣陣溫柔涼爽的風(fēng)把她帶入夢鄉(xiāng)……在這期間,她不動聲色地實施了無數(shù)次的逃跑計劃,都因屋門被王老媽媽反鎖而沒有成功。

夏末秋初的時候,她想再也不能同眼前的男人這樣耗下去了,必須用點計謀策略……

一次,王三瘦駝背家里吃豬肉時,黑蠻突然離桌哇哇地干嘔起來,并趁人不注意用二指伸進喉嚨把早上吃的面條雞蛋吐出來。王老媽媽見狀,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地笑得嘴都合不攏來,連說:“懷上了,懷上了,咱要抱孫子了,閨女呀,想吃酸的還是辣的?”

黑蠻忸怩著說:“酸的?！?/p>

王老媽媽說:“這就對哩,酸兒辣女,保準(zhǔn)咱閨女懷上的是白胖小子哩?！?/p>

黑蠻說:“老娘哩,我肚里有王家的骨肉不能喝酒,醫(yī)生說喝了酒孩子要變成怪胎哩?！?/p>

王老媽媽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是哩是哩,咱閨女肚里懷著老王家的香火傳人,咋能喝酒呢?你看咱老婆子不是老癲了嗎?兒啦,來,咱娘兒倆喝吧?！?/p>

娘兒倆一高興,酒興就上來,接連喝了三四杯。黑蠻也趁機敬了王老媽媽和王三瘦駝背兩杯,說了許多王老媽媽和王三瘦駝背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好話,王老媽媽頭暈糊糊的就有些睡意了,就叫兒子和兒媳婦收拾碗筷。夜里一上床,王三瘦駝背就迫不及待地打著酒嗝來脫黑蠻的褲子,黑蠻推開他的手說:“懷上兒子哩,你不怕把兒子搞流產(chǎn)?”

一聽說要把兒子搞流產(chǎn),欲火難耐的王三瘦駝背還是忍著了,就把耳朵貼在黑蠻小肚上聽。黑蠻說:“聽見了嗎,小東西在用手抓我哩。”王三瘦駝背說:“聽見哩。”

鬧騰一陣,王三瘦駝背酒意上來,香甜入睡……

黑蠻拿開王三瘦駝背放在自己小肚上的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在床下掏出400塊錢,撥開門栓,趁著黑夜箭一般逃出牢籠……

3.歷艱辛,飛鴿很受傷

黑蠻一逃出牢籠腳底像抹了油,朝著鄭州方向狂奔猛跑。她不敢跑向火車站和汽車站,她知道天亮后王家母子發(fā)覺她跑了必定派人搜查汽車站、火車站,到時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她朝著大公路奔跑,一口氣奔跑兩個小時,到達大公路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跑了。她就站在路邊喘著粗氣朝呼嘯而過的汽車招手,希望招呼下來一輛貨車,她就徹底擺脫王家老少的追捕了。

她站在路邊嗓子都喊啞了,一輛車都沒招呼停下來。她把心一橫,閉著眼橫睡到公路中間,一輛黃河牌大卡車“嘰嘎”一聲停在她面前,四十開外的司機開車門下來,剛走到她面前,她突然站立起來跪在司機面前哭訴道:“好心的司機大哥,救救我吧,我是被人販子拐騙到河南來的,你不救我,買家人追上來,我被抓回去不被挑斷腳筋也要被打斷腿呀……”

望著凄楚哭訴的女人,司機動了惻隱之心,揮揮手叫她趕快上車。黑蠻轉(zhuǎn)泣為笑,坐到汽車上,懸著的心才放下來,這算是老天爺保佑她這只“鴿子”飛上了藍天……

司機為了確保黑蠻徹底逃出魔窟,加大油門,黃河大卡車在國道上風(fēng)馳電掣般奔跑起來……

黑蠻不僅逃出了牢籠,還免費乘車坐到了西安。到西安火車站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三四點鐘了。為了節(jié)省錢,她沒去住旅店,就在車站的椅子上睡著了。一路上黑蠻又驚又嚇,這一睡就睡到早上八點鐘光景才醒過來,揉揉眼角,站起來伸兩個懶腰,正要摸錢去排隊買車票,低頭發(fā)覺胯間褲子被劃破了一條口,忙用手摸胯間放在內(nèi)褲兜里的錢,天哪,400塊錢不翼而飛。沒錢咋回老家同心愛的夢飛哥團聚呢?一想到不能同夢飛哥團聚,黑蠻就捶胸頓足嚎叫起來。

黑蠻撕心裂肺的哭喊,驚動了車站值班民警,把她帶到值班室問明情況,幾個鐵路警察慷慨解囊,湊400塊錢給她,安排她吃過早飯,把她交托給列車民警,由列車民警一站交托一站免費把她帶送回黃桷場。

黑蠻到黃桷場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鐘左右了,她到鹵菜攤給男人買了一斤愛吃的雞爪和豬耳朵,還忍痛買了包紅塔山香煙,她喜歡男人津津有味地吃飯菜和悠閑瀟灑抽煙的樣子。再到水果攤點給兒子買一提香蕉,她這才匆匆忙忙地朝貓兒山自己的家里趕。

一路上她想象著夢飛哥和兒子見她回來的各種情景,想到瘋狂處,臉上就布滿淡淡的紅暈。十來里路程,被她四十分鐘走完了。到了家門口,那種激動的心情是無法用言辭來形容的。為了給男人一個意外的驚喜,她輕手輕腳地走進正房,卻聽見房里傳來男女的調(diào)笑聲,她緊走兩步一看,見男人和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坐在床邊上,男人一手?jǐn)堉说难?一手在女人敞開的胸脯上搓揉……

黑蠻被這電影里才能看到的一幕震驚了,轟地一聲,頭就大了,感覺天地都在旋轉(zhuǎn),手里給男人買的東西一下掉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東西驚動了打情罵俏的一對男女。女的慌忙扣衣服,男的看門檻上癡癡呆立的黑蠻略顯意外地說:“你……回來啦?”

男人的冷漠激怒了黑蠻,她沖上前去,照著風(fēng)騷女人瘋狂地又抓又打。男人拉住她的手,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并彎下身狠狠地打了她兩個耳光,兇惡地罵道:“不要臉的婆娘,跑出去賣了幾個月回來還賣出見識哩,還敢打人哩!”

黑蠻摸著火辣辣的臉,早已是淚眼矇眬了,用顫抖的手指著吳夢飛痛心疾首地說:“吳夢飛,你還是人不是人?我把自己當(dāng)作牲口賣了8000塊錢救你出牢籠,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嗎?”

吳夢飛用不屑一顧的口吻說:“你不看看你的樣子,跟我般配嗎?告訴你吧,當(dāng)初我根本就沒有被派出所抓住,是我和‘陰陽矮鬼串通好來把你賣出去的。我是用這種方法來報答你,想不開就去死呀……”

黑蠻不知是怎樣離開她住了好幾年的土墻屋的,她跌跌撞撞來到山口,聽著山風(fēng)的呼嘯,望著黑沉沉的懸崖真想一頭栽下去一了百了,但是,她舍不下自己三歲的崽兒。自己死了,三歲的崽兒咋辦呢?為了崽兒,她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黑蠻現(xiàn)在想來,自己不僅成了悲劇人物,而且遠在河南的王老媽媽和王三瘦駝背也成了受害者呀!王老媽媽樂呵呵一口一個閨女的叫聲令她想起來心中酸酸的,王三瘦駝背給她輕柔地擦洗身子,天悶熱了,用蒲扇把她扇入夢鄉(xiāng),這些都變成一聲聲親切的呼喚:“飛回來吧,鴿子……”

兩天后,黑蠻帶著三歲的崽兒坐在了北去的列車上。在列車上,黑蠻突然想起不能這樣便宜了吳夢飛和“陰陽矮鬼”,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再禍害人,于是就用圓珠筆在茶幾上給黃桷場派出所寫了一封檢舉揭發(fā)信,她在信的末尾留下的是王三瘦駝背家的地址。

寫完那封檢舉信,黑蠻如釋重負(fù)般地出了口舒心的長氣,用眼去望窗外,車站屋頂上一群潔白的鴿子在嬉戲打鬧,“嗚——”列車長長地嘶鳴一聲,驚得那群潔白的鴿子展翅飛上了湛藍的天空…… ■(責(zé)編:丹禮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