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飛
我的故鄉(xiāng)在廣西昭平縣,我的家就在那很遙遠的大山上。那是一片美麗的家園,那里的鄉(xiāng)親和藹親切,那里的樹木郁郁蔥蔥,那里的河水清潔無污,那里的藍天清澈明亮,還有那里的綠茶,清香可口。
我家里有很大的一塊茶園,記憶中,小時候每年春天,我們一家就會去采茶。摘茶葉是一件很細心的活,像我這樣的小孩子,是如何也摘不了多少的。每次摘茶完了,幾天之內(nèi),那手都洗不干凈,因為茶花的汁液浸出來染在了手上,那種黑色的汁液很難洗。摘完茶后的幾天,看著黑乎乎的手,我覺得很幸福。手上的黑色越多的人就會越發(fā)的高興,因為這樣就證明了他茶葉比別人摘得多。
摘茶很有講究,父母親是很會摘茶的。他們只摘一個芽心,有時只摘一個芽心加一片小葉,或者只摘一片大葉,誰摘什么,都會仔細的分工。大多數(shù)時候,孩子們都去摘大的葉子或者單獨一片葉子,這樣相對省力一些。有的時候一些頑皮的孩子會順手抓,連那老葉和新葉一起抓下來,有的時候抓來的還雜有茶樹枝。這樣母親就很苦惱了,摘完了回家還要擇出那些雜物。
記得我最好的一次紀錄是在一早上摘了6斤半的茶葉,那個時候我很高興,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把笑藏在心里,那是一件極其享受的事。而母親也會鼓勵我們,說我們有用,摘得好。這樣我們便更加高興了,更加努力地摘了。
摘茶葉是母親的拿手活,但因為母親有頭疼病,有時候父親也會去摘。母親若長期處于太陽的暴曬之下,她就會頭疼欲裂。可只要能堅持,母親還是不斷地在茶園里忙著摘茶葉。陽春三月,天上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茶園里,茶園里沒有大的成陰的樹,有的只是那些矮小的枯茶枝和那些清綠的茶葉。這樣的天氣里,父親只能接替母親,迎著太陽摘茶。雖然帶著帽子,但在如火的空氣的蒸烤下,父親不一會兒就汗如雨下了。但在大多數(shù)摘茶的日子里,父親會在家打點好一切,飯做好了,會送到茶園里,看著母親吃著那香噴噴的米飯,父親會十分高興,也趁著這時間幫著母親摘一些。父親看到母親吃得差不多了,就連忙去倒水,再把水杯送到母親面前。
因為春茶早些摘,就能賣個好價錢,所以在早茶剛開始成熟的時候,是茶農(nóng)最忙碌的時候。摘春茶,即使母親的頭疼病不犯,也應(yīng)付不來了,需要父親和母親同去采茶。父親每天早上4點便起床,做好早餐。父親和母親吃過早餐,再一起趕去茶園。這時剛剛早晨5點多,天還未大亮,父親和母親便摸著夜色來摘。摘在手上的時候,那些露珠滴在父親和母親那帶著體溫的皮膚上,然后把那黑色的茶的汁液粘在他們的手上,洗也洗不掉。
一天吃晚飯前,我洗手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看見了母親的手,黑色的手。母親的手無論怎么洗,都無法洗凈。看著母親的手,我不由得有些心酸,我默默計算著母親一輩子要經(jīng)歷多少個這樣的茶季,而在每個茶季又要經(jīng)歷多少個白天和黑夜的輪回。黑夜白天,白天黑夜,這輪回將母親的雙手染成了黑色。
母親炒好摘來的茶,是最香最好喝的茶。每當(dāng)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桌前捧著書苦讀時,旁邊總會泡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那是母親親手采摘和炒出來的茶。那茶里,有家的味道,有母親的味道。
我常常會望著那茶出神,想那茶被母親小心翼翼摘下,再精心炒制,那青青的茶葉,最后成了人人喜愛的茶。我在母親眼里,又何嘗不是一葉茶?只是,這個茶季太長了些,母親要用一生的時間去采摘,去炒制。在這過程中,母親的頭上染過了霜華,臉上手上有了溝壑,心中多了牽掛。我,是母親的茶,她耗盡心血制的茶。
責(zé)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