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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素描(二十一至二十三)

      2009-04-08 08:45:24胡殷紅
      文學自由談 2009年2期
      關鍵詞:張抗抗范小青王安憶

      二十一、王安憶

      從讀王安憶的小說,到認識她這個人,把手指頭和腳指頭捆在一起數(shù)年頭兒,怎么也超過了這個數(shù),但真正走近她,是我們前不久一起到港澳的那些天。

      在我平日的印象中,王安憶衣著并不講究,她的理論是:天天在家里,用不著買太多的“工作服”,再貴的衣服,一年也不一定能穿一次。但是她有“禮服”,一襲絲綢旗袍,淡淡海藍之色,在香港作聯(lián)二十周年隆重的慶典晚會上,她確實給中國作家代表團增了彩。而且王安憶受歡迎的程度也出乎我的預料,她的“粉絲”比這個團的男作家多多了,請她簽字、合影的男男女女追著她,圍著她。特別是有天她穿了件“香蕉領”藍印花布的“短坎”,“民族”而時尚,凡到有人拉她拍照,她都特別配合。鏡頭一對準她,她臉上就綻開燦爛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往那兒一站,高而挺拔的身材還帶著點模特的“范兒”。我夸贊這件衣服與她穿旗袍的兩種味道,王安憶悄聲告訴我,這是她母親的“遺物”。我認真地打量這位茹志娟的愛女,體味這對母女的審美情趣。

      王安憶從不主動和人搭訕,顯得挺孤傲。這不用我說,有目共睹。這么多年里,她無論作為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委員,還是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亦或她參加什么著名作家活動啥的,我們總有很多機會見面。她從來脖子挺著,頭昂著,面無表情。當她一以貫之地從主席臺走上走下的時候,我腦子里一定會想,她肯定把臺下的人都假設成服裝模特的教練啦:上了T臺就不許笑。當然,年頭多了,日子長了,我也看慣了她那沒有表情的表情。有時我會主動地朝她呲一下牙,她一定會還我一個有點羞澀的微笑。工作需要時我也會往她家里打電話,她的聲音聽來還熱情,只是問一句回一句,想和她“煲”電話粥是不可能的。凡到這時我就在心里問自己,一個不愿與人交流的人怎么寫小說???想解答這個百思不解的問題我從沒指望王安憶本人。但是,天賜良機,這個疑問終于由她親口給了我解答。

      王安憶說,這么多年她有“工作單位”必須上班的時間就三五年,其余時間都是“獨立生活”,基本是待在家里寫作,即便調到大學里工作,也是有課去上,無課在家,很少參加應酬。這樣的狀況使她不太會,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了。她至今不上網(wǎng),不會收發(fā)郵件,最大的消遣和信息來源是一份《新民晚報》。

      我所擔心的是,王安憶對社會生活的感受會受到環(huán)境條件制約,從而影響她個人生活感受之外的創(chuàng)作。王安憶說:寫小說,沒有經(jīng)驗做想象的出發(fā)點,就沒有辦法去寫作。我最擔心的局限性問題,王安憶卻不以為然。她認為,相對地封閉可以把她的立足點圈起來,圈成一個自給自足的世界。她說,在這個世界里一切都能夠自圓其說。當然,這也是取決于作家自身的生命力,生命力旺盛,生態(tài)就平衡,重要的是要經(jīng)營好這塊園地,而不要妄想去超越經(jīng)驗的局限。我笑說,我原以為小說家都是“私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可你的確是把“經(jīng)營”的好手,經(jīng)營創(chuàng)作的園地,經(jīng)營生活的家園。

      所有讀過王安憶作品的人都不能否認,王安憶作品中對人物心理描寫的到位是她非常突出的特點,這說明她用自己的方式觀察世界,不僅對人的內(nèi)心觀察是細微的,而且能夠擺脫個人的局限去理解別人。讀王安憶的作品,我總為王安憶那雙能看入骨髓、令人戰(zhàn)栗的眼睛興奮。我說,王安憶,你雖不愛說話,但你的眼睛特別好使,就好比失聰?shù)娜送拿餮哿烈粯印?/p>

      王安憶寫了很多優(yōu)秀的中短篇小說,我也讀了不少。但從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她的長篇小說《長恨歌》入圍那天,我就開始收藏她長篇小說的各種版本了,只是直到今天也沒找她簽過一本。不知道為什么,她那明察秋毫的眼情和性格,好像“抑制”我的熱火朝天。那些年,我們總是遠遠的、淡淡的相視一笑,無話可說。但在我心里,第五屆茅盾文學獎《長恨歌》的獲獎,不僅僅是對王安憶文學創(chuàng)作的肯定,也是茅獎自身的一次突破。在此之前的四屆茅獎獲獎作品里,是沒有她這種類型的作家和作品的。這讓我想起頒獎的當天,所有在現(xiàn)場的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王安憶卻在他丈夫的陪同下拒絕了很多記者的采訪,閉門“歇”了。我當然不會上趕著非要求采訪她不可,只是暗自佩服她的自信、澹定和決非做作的低調。

      一晃十年又過去了。這其間她寫了很多作品,每次都是先在刊物上發(fā)表不久,新書就跟著上市了。惟《月色撩人》這篇是先在報紙上連載后,才在《收獲》發(fā)表,這種發(fā)表方式對王安憶是個特例。我揣想,這也許和作品的內(nèi)在品質有關?也許表示某種轉向?也許是為了面向大眾?我不否認《月色撩人》是一部好小說,只是懷疑有多少人能靜心讀下去呢?

      關于《月色撩人》評論界和網(wǎng)上評價不一,但我想,別人怎么評價對王安憶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她從來不太在乎別人的評論。她說過,當我在寫作的時候,我所做的勞動無法向別人傳達,我根本不期待別人完全理解。我自己閱讀的經(jīng)驗也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有時候很難找到一個特別合適發(fā)表意見的人。王安憶這話我以前聽過,而當她面對我再次談到時,還真覺得她說得實在,沒有假裝謙虛。王安憶也是水做的女人,肉長的心,她一定喜歡聽表揚,但我理解了她決不是抵觸批評,她覺得批評要真的讀了作品,真的有分析,才有交流的可能。

      在香港和澳門,我們朝夕相處,有很多話題可聊,我發(fā)現(xiàn),只要能有機會走近她,就會覺得她特別隨和,無論吃、住,無論講話、拍照,無論什么場合,她一點不擰巴,隨和得一塌糊涂。不管事先是否通知了她發(fā)言,臨時拉上場她也有話可講,頭頭是道。無論她累還是不累,想不想購物,喊她逛街她就陪著。出門前她還會輕聲問一句:海風涼,你帶外衣了嗎?她的每一次關心和提醒都讓我想到“上海女人”,想到專門研究她的人對她這個人的評價和對她作品的歸類。有學者或文學評論家將她歸類為張愛玲的“延續(xù)”,把她放在“海派文學”的傳統(tǒng)中來評說。我想,如果不探討“籍貫”,只論寫上海寫得好,寫得透徹,寫得細致入微,張愛玲和她是我讀到的作品中,最好的海派作家了。但我又覺得她倆不可比,生存狀態(tài)不同,生活的時代不同,歷史責任不同??晌易罱K這樣想:評價王安憶的文學創(chuàng)作,最好別給她“撮堆”分類,也最好不用“責任”二字,應該用:“生活、生命”這四個字最妥帖。

      我也非常喜歡王安憶的《心靈世界》那部講課稿結集。這個集子里的每一課都體現(xiàn)出她極強的表達能力,而且很顯文學專業(yè)水準,很有理論素養(yǎng),真想表揚她是文學方面的“全才”。她從作家到教授的漂亮轉身,日常生活中的她與講臺上的她的變化與反差令我驚詫。走近她也沒能解開這個謎。

      和王安憶聊她的創(chuàng)作,不可能不談她標志性的作品“三戀”。但當讀者和評論界認定了“三戀”的風格之后,她并未行成所謂“王式風格”,而是不斷在變。王安憶似乎是刻意“創(chuàng)新”,這也是我挺感興趣的一個話題。我覺得,八九十年代,各種文學思潮涌動,王安憶的吸納性又特別強,在各個思潮中都有代表作。那個時期,作家的創(chuàng)作和讀者的熱情都是“相當澎湃”??扇缃瘢巡皇俏膶W風起云涌的年代,文學思潮消失了,作家如何寫作,從哪個維度關注現(xiàn)實,進入現(xiàn)實的通道在哪兒,精神支點在哪兒,如何確立創(chuàng)作方向,就開始令人堪憂了。我提了一大串問題,但由于時間緊、任務重,只好約定另談了。

      王安憶是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對待的那種人,這真不是因為她“情商”高,而是一種習慣的思維方式,這種方式的核心在于她的真誠。我們在香港時就約好回來的第二天,一起到杭州參加葉文玲大姐的新書發(fā)布會,并到葉大姐的家鄉(xiāng)去采風。她說葉大姐是她的同學,別的會可以推,這個會是一定要去的。遺憾的是我們到杭州的當天,葉大姐突發(fā)高血壓住院。王安憶和我商量怎么辦,是否還要再到她的家鄉(xiāng)去。我說,人都住院了,我們再去“采風”一是給人家添麻煩,二是還有心情“瘋”嗎?王安憶沉重地表示:那就不去了。豈不知,葉大姐的家鄉(xiāng)仍然非常希望這個早已籌備多日的活動繼續(xù)下去,浙江省作協(xié)的領導也千方百計動員王安憶去。我先走了,王安憶執(zhí)拗地堅持說:胡殷紅說不能給人家添麻煩,她說讓我別去了。后來浙江方面打電話責怪我不出好主意,王安憶當天就回了上海。我心想,這就是王安憶,當她接受你、信任你時,你就是她的一部分,當她愛你的時候就一定愛你。她不裝。

      二十二、張抗抗

      我從來稱張抗抗為抗抗姐,和她認識多年,真正熟悉起來卻是近幾年的事。每次我給她打電話都是假裝“閑扯”,然后我作為正式“采訪”見報。每次她給我發(fā)郵件都已近凌晨,然后我回復是:半夜三更,請暫?!白鳌毕ⅰW罱鼉赡?,她很少出來參加活動,據(jù)說是躲在家里“作”長篇呢。每次想到抗抗姐,就讓我想到廣大“作女”們最常見的表現(xiàn):冰冷的嘴,火熱的心。

      張抗抗嘴冷心熱,這一點我是看在眼里的。不說她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每年“兩會”總有直擊事態(tài)要害,為民請命以及發(fā)展文化事業(yè)的提案;也不說汶川地震那時候,她自覺的公民意識和救助災民的具體行動;就是她以作家身份多次參加會議的秉直發(fā)言和大膽建議,在坊間也早已并非新聞。我曾嘲笑她,以你這熱腸熱肚、不厭其煩管閑事的超人精力,說你真能“作”不算夸張,而且還是“高齡作女”。

      20年前,有一位在張抗抗鄰居家做水暖的青年民工,出出進進認識了她。這個民工酷愛讀書,忙里偷閑總愛和這位作家大姐“嘮嗑”,把自己肚里早存的、嘴巴里現(xiàn)嚼的、耳朵里剛聽的,還有一個小爺們兒,對苦對樂對未來的念想,都向張姐抖落。張抗抗后來以他的故事為原形,寫了一個中篇小說《工作人》。這大概可以算得上作家中較早“關注底層”的作品了。在張抗抗的鼓勵下,這小子在工友們做夢娶媳婦的時候,生生“劃拉”出了一篇又一篇他和周圍那些苦哥們兒的生活群像。張抗抗又熱心幫他推薦發(fā)表。如今,這哥們兒已經(jīng)回到自己家鄉(xiāng),出版了作品集,開始從事文化工作了。

      張抗抗是杭州人,但在北方待久了,說話也京腔京韻,尤其當她發(fā)表一些批評意見時,北方人的豪爽之氣就會洋溢在眉宇之間,不含蓄委婉,針鋒相對,毫無虛與委蛇之意。她還沒當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前的一次全委會上,有位副主席提出一個話題,張抗抗當時就據(jù)理反駁,不管那人在主席臺上怎么想,也不管在座的當事人怎么看她,直通通地表明了反對態(tài)度。當時很多人誤以為她和那位副主席或有芥蒂,所以不留情面。后來聽說,他們是魯院的老同學,個人關系相當好。只是遇上了在她看來是“原則性”的問題,所以不可通融。想必那位學兄早已領教過她的“作”法,出了會場就泯了“恩仇”??梢娝摹白鳌笔菑漠斈牯斣簩W習時,甚至更早的文學青年時代就已經(jīng)開始了。會后我曾欣喜地對她說:“作姐”,我是從心里佩服你敢“作”??赡阋矂e裝傻充愣呀?她一臉正氣地回答我說:我不是裝傻,是真傻。

      張抗抗的成名作是1979年發(fā)表的短篇小說《愛的權利》,這篇小說對于我們這批長期受到思想桎梏,必須掩飾“心如蝶舞”的一代人來說,像特赦的囚犯得到了自由。記得我特別興奮地向我媽媽推薦這篇小說,說張抗抗給了我們思想、生活、愛情重新開始的想象。我媽立馬說,這小說讓你什么都換新的啦?哪天你也把你媽換個新的吧?我想了半天沖她說,換你,是老爸的事兒,和我無關。這個回答讓我至今想來都竊笑,連我這溫良賢淑的媽也跟著張抗抗“作”了一回。

      上世紀80年代初,張潔、張抗抗、張辛欣“三張”的作品成為熱愛文學的人耳熟能詳又爭論不休的話題。“三張”用她們特有的敏感和表達方式,展現(xiàn)了女性主義理論尚未被“引進”中國之前的早期“女性立場”。張抗抗小說《北極光》的發(fā)表在當時就曾產(chǎn)生廣泛影響,引起熱烈爭論,甚至尖銳批評。女性主義思潮的出現(xiàn)是中國文學發(fā)展的必然,而作女張抗抗這只出頭鳥,被槍打是該著的。

      我說張抗抗是只鳥,經(jīng)常被“槍”瞄著,她卻不以為然,照“作”不誤。80年代中期,她又“作”巴出一部長篇——《隱形伴侶》,在這次重要的文本實驗中,她幾乎全方位試用了現(xiàn)代心理小說的種種技法。到了90年代中期,她剛出版了一部嚴肅悲壯的長篇小說《赤彤丹朱》,又迅速一個華麗轉身,寫出唯美至愛的長篇小說《情愛畫廊》,兩部作品反差之大,令人咋舌。我曾和朋友聊起,說她是最早嘗試進入“市場”的作家,上網(wǎng)一搜,就看到她自己原來早有話在那兒擺著。她說,作家要敢于面對市場,但不能喪失“立場”。這么一說,我倒是明白了幾分:出頭的鳥也是先飛起來才被槍打的。

      每次得空和她聊天,她都陽光燦爛得跟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似的,也從未見她背后家長里短說人是非。相處時間長了,發(fā)現(xiàn)她這人貌似清高,其實特好相處,沒有女人通常的那種狹隘心理,為人為友包容性挺強。我終于認識到,原來她是那種只顧埋頭“作”自己,沒功夫去“作”別人、危害性較小的“作女”。

      《張抗抗散文》是她在好幾年前的一個“全國讀書日”活動中送給我的,也是她獲魯迅文學獎的那一本。那天她和梁曉聲被“組委會”生拉硬拽一起朗誦了這部散文集中的一篇小文。朗誦水平一般,可貴的是敢于上臺。人家梁曉聲順手把美女獻的花獻給了我,張抗抗也轉手想給我。我說,花,有一束足夠。對你這本散文集有兩個選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賣給我,或免費相送,你看著辦吧。張抗抗立即一手花一手書都給了我,讓不知情的記者們以為我是張“作女”呢。

      張抗抗的散文文字優(yōu)美,而她的大量隨筆,卻是另一種冷峻憂思的風格。散文和隨筆并行不悖,無論是取材還是文體,都呈現(xiàn)出一種變化中的豐富性,好看耐讀,很受讀者喜愛。我印象最深的一篇是《蘇醒的母親》,更讓我感覺到她的“戀母情結”。 張抗抗與母親的生命血肉相連,娘兒倆都與時代的命運魂魄相關。她為了探望并照顧年邁的母親,一年總會去杭州跑上幾趟。我說,你的日子掛著兩頭兒,這頭兒是“狼”,那頭兒是娘。還有前些年她那篇隨筆《無法撫慰的歲月》,至今讓我想起來就“揪心”。她一系列具有深刻反思意識的“知青”題材作品,之于我而言,很難用來“療傷”,在我眼里那永遠是一把往傷口上撒的鹽。

      這幾年,我們?nèi)羰勤s上一起到外地開會,我總是強烈要求她去逛街。每次她都頗有奉陪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據(jù)她說自己平日里沒有時間逛街,亟需惡補。幾次下來,發(fā)現(xiàn)她果然一逛街就“作”性大發(fā),不把各家商店走遍決不罷休,“作”勁十足而收效甚微。一次在某個江南小城,她提議當晚逛罷商店可私下去二人晚餐,并神秘兮兮地透露該城盛產(chǎn)清明前長江洄游刀魚,其味鮮美無比。夜幕之下,我和她走遍半個小城,眼巴巴進出餐館無數(shù),她不是嫌這家情調不足,便是那家風味不對,好容易兩全其美了,卻偏偏沒有刀魚供應。我已經(jīng)累得兩腿抽筋,說咱將就吃碗面條行啦,她仍非要堅持把刀魚進行到底。兜了一大圈,眼看即將重新回到住宿的賓館門前,終于發(fā)現(xiàn)一家極簡陋的小館,竟然有清蒸刀魚,喜出望外撲將進去。待那刀魚千呼萬喚上得桌來,但見兩條細短瘦魚,其味如長滿細刺的豆腐。我已經(jīng)被她尋找刀魚“作”得吃不出啥味道了,而她面露喜色,心滿意足而歸。從那次,我算領略了“作女”的日常習性:因追求完美而“作”而累,應是她命中注定。因此,我總拿她“作”的事跡當歌兒唱。我有時也生出幾分好奇,問她在自己家里該是怎么個“作”法兒?誰敢把“作女”娶回家?她只呵呵一笑說:你真不知道啊?其實我早已在作品里把“作”勁兒都釋放完了,平常日子,跟平常人一樣平常著過唄。

      我原以為“作女”,都是我這種“生猛海鮮”,張牙舞爪。卻原來,“作”也分好多種呢。有明“作”的,有暗“作”的,有蔫“作”的,有狂“作”的,有間歇性的,有持續(xù)性的。張抗抗在書中讓別人“作狂”,自己卻是剛柔兼濟,從容不迫地“作”并思考著。這不,深更半夜又來郵件了。其實我知道她的新長篇小說初稿早就寫完了,估計目前正處于自己作踐自己的大修大改階段。她這種人啊,是在寫作中方能苦中“作”樂,期待她的新書能“作”出新的風貌和品質。我回信給她:繼續(xù)“作”吧,你這樣的寫手,才稱得上是真正的“作”家。

      二十三、范小青

      早就想寫范小青,因為她是我的“酒友”??梢惶峁P,黃蓓佳的樣子就如影隨形地在我眼前晃,她倆在中國算得上“知名”的女作家中挺“養(yǎng)眼”的一類。這兩位江蘇省作協(xié)的副主席不僅文學成就斐然,一個個楊柳細腰、裊裊婷婷不說吧,還“花枝招展”,最重要的是她倆都不扭怩作態(tài),不裝大尾巴狼,該啥樣就啥樣。有一次,范小青笑嘻嘻對我說,我們倆都有“粉絲”啊,黃蓓佳的“粉絲”叫黃瓜,我的“粉絲”叫“飯(范)桶”。

      有了范小青的如是說,我想到黃蓓佳就會想到纖細、清爽的“黃瓜”形象。前些年我到南京,會后和范小青、黃蓓佳同桌吃飯,飯一開局,一撥又一撥人過來敬酒,敬到黃蓓佳,她微微欠起身,酒杯輕碰雙唇,算是回應,再會勸酒的人到了她那兒也似乎沒了詞。敬到范小青,人家酒杯沒伸過來,她早早站起來熱情地說:干了吧!剛清凈會兒,范小青忍不住,歪著頭與我們商量:咱們?nèi)セ鼐匆幌掳?。其實范小青也知道我們不可能跟著“飯桶”去當“酒桶”,就自嘲地、一邊走一邊說:我自己去吧,就這壞毛病??粗诟髯乐g“熱情酒溢”,我嘆氣道:范小青哪兒是“作協(xié)”的,分明調“足協(xié)”了,把自己當球往外踢。

      范小青說自己是“飯桶”也不是瞎講。范小青和黃蓓佳常常一起出場,一桌美酒佳肴,人家黃蓓佳挑著精細的素食吃點兒。范小青可好,見了美食決不嘴軟,吃飽了舉著杯飄然而去,喝得美滋滋踏云而歸。凡到這時我們大家都會被范小青一一擁抱,禮畢,她還可以挑著愛吃的再吃,那勁頭兒就如同往飯桶里倒,急急忙忙像是補足了“給養(yǎng)”再去戰(zhàn)斗似的,全然沒了酒前蘇州女人的精致優(yōu)雅,也全然沒了素日里的矜持與安靜,一副“欲與酒公試比高”的男子氣慨。我說,你寫小說真不比男作家差,可以和他們論論英雄,這種場合你就只能論雌雄啦,別跟他們叫勁兒。范小青連聲說,是啊,是啊,他們一點都不爽氣,還是我主動先喝了,他們才喝。我扭頭和旁邊的人小聲說:看范小青這樣,小時候腦袋肯定摔壞過。范小青眼睛蒙 了,聽力不差,抓住我解釋說,你說對了,我小時候狠狠地摔過一次,小學以前的事都記不住了。聽她舌頭都不打彎的醉話,看著她喜氣洋洋的模樣,在座的一致認為,范小青小時候不是從棕床上大頭朝下摔過,就是掉到“蘇州河”里腦袋進了點水。

      還有一次也是我到南京參加會議,報到后把行李放進房間就被朋友拉去喝酒,夜半三更回到房間,跌跌撞撞地去開燈,忽聽有人嘻嘻發(fā)笑:喝多了吧。嚇得我酒醒了一半,看看兩張床都平平整整,人在哪兒說話呢。嘿,本來就苗條得像柳葉似的范小青筆直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絲不茍,里面跟沒睡人似的。定神一看,范小青沒枕枕頭,只枕了一件襯衣。關了燈范小青還不停地笑話我,我問她,你的枕頭呢?她好像是說,因為天天趴在電腦桌上,有挺嚴重的頸椎病。我說,傻了吧,那叫積勞成疾。她說,不寫更難受。我笑她“癡”,她說我啥,我沒記住。反正誰也看不見誰,你一句我一句“瞎說”了半宿。但她對寫作的癡迷對文學的執(zhí)著,由于她“低枕有憂”讓我記住了。第二天一早,我滿房間找我昨夜不知甩到哪兒去的鞋,邊找邊問她,你這身份怎么混得跟我“同居”?范小青呵呵呵呵地笑:我昨天從蘇州趕過來就很晚了,被塞在你的房間,能看看你酒后的樣子挺好玩的。我說,你看我現(xiàn)在赤著腳,就想起你筆下那個腦膜炎的赤腳醫(yī)生萬泉和了吧?大不了你把我當“赤腳記者”,反正什么時代、什么環(huán)境就有什么產(chǎn)物。范小青聽出我“會意”了她新作《赤腳醫(yī)生萬泉和》里的那個笨得不稱職的醫(yī)生,所以她忽然顯得比昨夜看我笑話還開心。說心里話,我確實和她作品里那個“笨人”有共鳴,因為我也經(jīng)歷了那個有“赤腳醫(yī)生”的時代,我喜歡范小青傾全部愛恨描寫的那個“不正?!钡娜恕N覍Ψ缎∏嗾f,你用一個腦子有毛病的赤腳醫(yī)生的一輩子,把從“文革”到改革開放幾十年中的中國農(nóng)村醫(yī)療問題以及中國的歷史與現(xiàn)實都帶出來了,這讓我覺得你聰明絕頂。范小青聽我夸她的作品,像小孩兒吃糖一樣甜笑,真比我見別人夸她漂亮時高興多了。她說,你的感覺很對,要談寫小說,我是努力把生活化開來,小說應該將“政治”放在小說背后,只有人物是永遠的,政治和歷史在人物身上。這是我們清醒時的對話。后來的日子,范小青醉酒的“糗”事不時有捷報傳來,聽得我把耳聞當目睹似的高興。

      范小青為人隨和,我們平日里聯(lián)系不熱絡,但只要我張口,她不管多忙還是有求必應,耐心地回復和處理。有一次中國作協(xié)開全委會,我?guī)е€差十幾頁沒讀完的《女同志》在開會時讀。我對范小青說,你把機關里女同志的生活、情感、性格以及服飾打扮、一顰一笑和生活細節(jié)都溶在日常工作里了,讀的時候我總有對號入座的真實感。只是“機關政治”挺殘酷的,不是那么溫婉輕松啊。范小青又高興起來,看來只要談她的作品,無論說好說壞,她都能聽進去,說別的她似乎全然不上心。

      范小青曾以短篇小說質高量大而著名,她的《城鄉(xiāng)簡史》獲得魯迅文學獎后,評論家認為她是在城鄉(xiāng)書寫與底層敘事上取得突出成就的作家,但我覺得她的短篇寫作挺多元的,絕不僅限于城鄉(xiāng)啊,底層的。我就更喜歡那個叫《我們的戰(zhàn)斗生活像詩篇》的短篇小說,那種喜劇筆調描述的我們這代人的父母在“五七干?!钡摹皯?zhàn)斗”生活,那種家境中“可教子女”與父母貓捉老鼠般的“戰(zhàn)斗”游戲,那種用童年視角回憶苦難歲月的敘事方法,真給了我許多心靈的慰藉,讓我覺得可以用另一種情懷去回憶過去,讓我與同齡的小青有了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范小青在短篇寫得挺“拽”的時候,改寫長篇了。她有一系列的長篇都是寫“官”的。我想嘲笑她:沒當過官還挺能寫官。奇怪的是,從來沒人把她寫“官”的小說歸到“官場小說”之列,這大概就是這個假裝“飯桶”人的聰明之處了。當然這與范小青溫吞的性格、柔軟的心性有關,她壓根兒對官場黑幕不感興趣,對丑惡的權力欲不屑一顧。作為一個小說家,她只注重對人的觀察,注意人與社會的關系,她喜歡正面地、善意地、客觀地評析進入“官”這個特殊系列的人的性格和遭遇。無論評論家們怎么給范小青的創(chuàng)作歸類,各種意見歸納到一起,也無非說明了范小青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和一顆包容的心,就憑她對世態(tài)人情的了解與諳熟,無論她寫哪個階層的人都能出神入化、深入淺出。范小青這女同志,在寫作中把形形色色的人都琢磨透了,就是喝得昏了天黑了地,她看人也八九不離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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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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