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克華 胡培培

在外貿實務中,中間商通常使用可轉讓信用證的方式以避免實際買主和供貨商相互得到對方的信息。但是,由于可轉讓信用證業(yè)務的復雜性,較易引發(fā)爭議。因此本文試圖通過對一則相關案例的分析,探討可轉讓信用證業(yè)務的風險防范。

一、案例簡介

香港開證行開立以美國公司為受益人的可轉讓信用證,兌付方式為付款信用證,開證行作為付款行,受UCP600約束。信用證明確授權美國通知行為轉讓行。美國的通知行將信用證轉讓給臺灣的第二受益人,其中貨物的單價(CIF價格)和總金額被降低10%;交單期和有效期被提前。第二受益人收到已轉讓信用證(以下簡稱轉讓證)后即按要求發(fā)貨制單,然后向美國轉讓行交單。美國轉讓行通知第一受益人換單,然后向香港開證行交單。開證行審核單據(jù)后拒付,理由如下:第一,逾期交單,且信用證已失效。雖然第二受益人在轉讓證的有效期和最遲交單期內交單,但是轉讓行在收到單據(jù)后的第14天才將單據(jù)交給開證行(可能是等待第一受益人換單),致使向開證行交單時已經超出原證的交單期和有效期。第二,投保金額不足,只有原證金額的99%。第三,第一受益人的發(fā)票號碼與產地證上顯示的發(fā)票號碼不一致。第四,單據(jù)中缺少申請人簽發(fā)的檢驗證書。第二受益人認為上述不符是由于第一受益人的換單造成的,而自己的交單和轉讓證相符,要求其銀行通過美國轉讓行向香港開證行發(fā)出反拒付電文,要求開證行付款。但從美國轉讓得到的回電說一直在積極與香港開證行溝通,而開證行堅持不符點成立,拒絕付款。同時美國轉讓行在回電中聲明作為轉證行本身對單據(jù)的拒付和最終的付款與否不負責任。最終,開證行拒付,此業(yè)務退單,第二受益人臺灣公司喪失了信用證項下收款的保障;美國轉讓行因單據(jù)傳遞不及時承擔部分責任。

二、問題分析

(一)香港開證行為何不承擔付款責任

根據(jù)UCP600第2條關于信用證的定義,信用證實質上是開證行對受益人的有條件的付款承諾?？赊D讓信用證業(yè)務中,原證是開證行對第一受益人的有條件的付款承諾;轉讓證是開證行對第二受益人的有條件付款承諾。開證行是否應該付款,取決于第一受益人提交的單據(jù)是否與原證相符,或者第二受益人提交單據(jù)是否與轉讓證相符。因此,本案中分析香港開證行是否應該付款,關鍵要討論開證行提出的四點拒付理由相對原證和轉讓證是否成立?下面分別討論:

第一,相對原證,開證行提出的四點拒付理由是否成立?

本案中原證是以開證行為付款行的付款信用證,所以到期地點在香港開證行,而美國轉讓行將單據(jù)交至香港開證行時,已經過了交單期,且信用證已失效,開證行無需再承擔付款責任,所以不符點一成立。不符點二也成立,由于轉讓證中貨物單價降低10%,為了滿足原證要求的保險單上顯示的投保金額不低于合同金額的110%,第二受益人投保時沒有按加成比例投保(本案中至少應為123%),致使保險單上顯示的投保金額與原證不符。不符點三不成立,因為根據(jù)UCP600第14條d款“不矛盾”的審單標準,產地證上的發(fā)票號碼與第一受益人的發(fā)票號碼不一致,是由于產地證是第二受益人提交的,上面顯示的是第二受益人的發(fā)票號碼,所以與第一受益人的發(fā)票號碼并“不矛盾”。不符點四成立,“提交申請人簽發(fā)的檢驗證書”是信用證中典型的軟條款,雖然帶有軟條款的信用證被國際商稱為“劣質信用證”,但是該信用證一旦被受益人接受,仍對受益人具有約束力,受益人只有提交相符單據(jù)才能得到開證行的付款,而本案中第一受益人提交的單據(jù)中缺少申請人簽發(fā)的檢驗證書,因此構成不符點。

第二,相對轉讓證,開證行提出的四點拒付理由是否成立?

根據(jù)UCP600第38條k款“第二受益人或代表第二受益人的交單必須交給轉讓行”,本案中第二受益人向轉讓行交單是在轉讓證的交單期和有效期之內,所以不符點一不成立。不符點二也不成立,由于轉讓證中貨物單價降低10%,保單顯示投保金額是原證金額的99%,說明第二受益人投保金額滿足轉讓證金額的110%,所以不存在投保金額不足。不符點三是關于第一受益人提交的單據(jù)中的問題,與第二受益人交單無關,因此不構成不符點。不符點四成立,根據(jù)UCP600第38條g款,轉讓證只能對原證中的七項內容進行改變,即五減(單價、到期日、交單期限、最遲發(fā)運日、發(fā)運期間),一加(投保比例),一變(申請人名稱),除了經開證行授權的轉讓行改變的內容外,原證其他內容仍對第二受益人具有約束力。因此,本案中,第二受益人交單時需提交申請人簽發(fā)的檢驗證書(雖然該條款不合理,理由同上),缺失即構成不符點。

(二)美國銀行為何應承擔過失責任

第一,美國通知行是否有資格轉讓信用證?

根據(jù)UCP600第38條b款,只有指定銀行(但在自由兌用信用證下,需開證行特別授權)和開證行可以擔當轉讓行。本案的信用證為付款信用證,其指定的付款行為開證行自己,因此根據(jù)UCP600,開證行有資格轉讓信用證。那么美國通知行具有轉讓資格嗎?本案中“信用證明確授權美國通知行為轉讓行”;但是根據(jù)UCP600上述第38條b款,只有在信用證規(guī)定可在任何銀行兌用時才可以特別授權其他銀行辦理轉讓,而本案信用證限制只能在開證行兌用,按照UCP600的解釋這個美國通知行是不能成為轉讓行的。可見本案中信用證的規(guī)定和UCP600的規(guī)定發(fā)生了矛盾,那么到底以何者為準呢?根據(jù)UCP600第1條規(guī)定:“……除非信用證明確修改或排除,本慣例各條文對信用證所有當事人均具有約束力”,信用證條款的約束力高于慣例UCP600,因此應以本案信用證的規(guī)定為準,美國通知行是開證行授權的轉讓行,具有轉讓資格。

第二,轉讓行為何無需向第二受益人承擔付款責任但卻要承擔過失責任?

轉讓行在辦理信用證轉讓時,是依第一受益人的請求、根據(jù)開證行的授權,轉讓信用證給第二受益人。轉讓行沒有做出向第二受益人支付款項的承諾,因此轉讓行與第二受益人不存在直接法律關系。轉讓行在向第二受益人轉讓信用證時只承擔核實信用證真實性的義務,如同在一般信用證業(yè)務中,通知行所承擔的義務一樣。因此,本案中,美國轉讓行并不因轉讓信用證而承擔向第二受益人付款的責任。

雖然轉讓行無需向第二受益人承擔付款責任,但卻要承擔過失責任。因為根據(jù)UCP600第38條i款規(guī)定的“第一受益人不按時換單/改單”的情況,轉讓行可以把第二受益人的單據(jù)直接寄交開證行,此時第二受益人等同于受益人,如果單據(jù)相符,開證行應按照轉讓證對第二受益人承擔付款義務。但是本案中,轉讓行沒有做到及時把第二受益人單據(jù)轉交開證行,因此存在一定的過失。

(三)第二受益人是否存在失誤

審核信用證是受益人收到信用證后的第一要務。軟條款是信用證審核中要鎖定的重要內容之一。如果信用證中發(fā)現(xiàn)軟條款,受益人應該及時指出,要求申請人通過開證行修改或刪除。但是本案中,第二受益人存在重大失誤:未能有效識別或者妥善處理信用證中要求“提交申請人簽發(fā)的檢驗證書”的軟條款,導致制單時遇挫,無法滿足信用證要求,失去開證行的付款承諾。

三、風險防范分析

(一)縝密規(guī)定轉讓證中“可改變條款”是開證行規(guī)避風險的根本

第一,明確對轉讓行的授權。盡量按照UCP600授權轉讓行轉讓信用證。UCP600第38條g款規(guī)定了轉讓證可以對原證中的七項內容進行改變。如果開證行開立了“對轉讓行可以改變內容的授權比較籠統(tǒng)”的可轉讓信用證,應要求轉讓行提供轉讓信用證的副本,以便確定提交的單據(jù)是否相符。

第二,防范審單操作風險。本案中的第二受益人只有一個,但是其他業(yè)務中第二受益人可能有多個,這將使開證行審單風險加大。因為UCP600第38條f款規(guī)定,如果對于一項修改,第二受益人A接受、B不接受,接受和不接受可以并存,而且交單以前都可以不表態(tài),但這種情況下,開證行處理單據(jù)時極易出現(xiàn)對不符單據(jù)付款,或對相符單據(jù)拒付的操作風險。如果開證行不希望出現(xiàn)幾個第二受益人在是否接受修改的問題上各行其是的局面,可以給出如何處理的清楚規(guī)定,比如在信用證中規(guī)定“對于信用證的修改,只有所有的第二受益人都表示接受,修改才能算成立”或者“禁止部分第二受益人對信用證修改表示接受”。

(二)克盡職守是轉讓行防范風險應把握的宗旨

第一,要按照開證行的授權轉開信用證。開證行只對其授權的轉讓行承擔責任,因此當銀行收到轉讓申請時應首先明確自己的轉讓行身份方可接受和辦理有關業(yè)務,否則會給客戶和自身帶來損失。本案中轉讓行轉讓信用證時把貨物單價和總金額降低了10%,但未對應調高投保加成率,可能是第二受益人的疏忽或者是缺乏經驗,導致交單中投保金額不足的不符點。轉讓行如果稍加細心或提醒,就不會給客戶造成這樣的不便,這也是銀行專業(yè)服務質量的體現(xiàn)。

第二,謹慎處理第二受益人交單/第一受益人換單。本案中美國轉讓行過失責任產生于未及時傳遞第二受益人單據(jù)。UCP600第38條i款賦予了轉讓行在第一受益人未能在第一次要求換單/改單的情況下可以把第二受益人單據(jù)轉交開證行的權利,但同時也暗示了轉讓行審核單據(jù)的義務。因此轉讓行應該對第二受益人提交的原始單據(jù)和第一受益人替換后的單據(jù)進行認真審核,避免錯誤判斷。同時轉讓行在通知第一受益人換單或改單時最好和第一受益人約定時限,這樣轉讓行可以在第一受益人超出時限未照辦時,及時把第二受益人單據(jù)轉交開證行。

(三)及時換單/改單是第一受益人維護權利的根本

未及時換單是本案中導致開證行拒付的根本原因。根據(jù)UCP600第38條i款,如果第一受益人在規(guī)定時間內沒有按時替換第二受益人提交的單據(jù)或是修正第二受益人的交單中本不存在的不符點,轉讓行可能直接將第二受益人單據(jù)交給開證行。這樣第一受益人就可能面臨無法提取買賣差價,并可能因第二受益人單據(jù)通過開證行轉交開證申請人從而泄露商業(yè)秘密的風險。為了避免該風險,第一受益人應該在收到轉讓行的通知后及時換單/改單。另外,第一受益人還可采取如下做法:在銀行通知之前就將自己的空白發(fā)票與匯票交給轉讓行,請銀行在第二受益人交單后代填發(fā)票和匯票?，F(xiàn)在不少銀行為了爭取客戶,都提供此類服務。

(四)嚴格審查轉讓證條款、正點交單才能確保第二受益人權利

第一,嚴格審查轉讓證條款。除了像一般信用證中的受益人一樣要防范開證行信用風險、軟條款風險之外,可轉讓信用證項下第二受益人還要特別警惕運輸單據(jù)條款,對“由買方的運輸代理出具的貨物收據(jù)作為運輸單據(jù),或者是要求將發(fā)貨人顯示為第一受益人的提單”的要求一定要謹慎處理,因為這將使第二受益人處于被動地位,無法掌握貨權。

第二,減少單證不符。由于第二受益人在可轉讓信用證支付方式下處于較為被動的地位,因此應力求正點交單,避免出現(xiàn)任何細小的不符點,給收匯造成障礙。第一受益人要求轉讓信用證時往往要求縮短原證規(guī)定的交單期,因此第二受益人盡量爭取轉讓信用證的到期地點在受讓地,還要充分考慮從出口地到轉讓行所在地的郵程因素,如原證規(guī)定交單期為21天,轉讓后改為15天,這15天并不完全由第二受益人支配,還要考慮單據(jù)從寄單行到轉讓行的郵遞時間。另外,制單時,對一些涉及第一受益人和第二受益人之間的交易合同號、發(fā)票號、單價、總額等信息不要顯示在第一受益人不能替換的單據(jù)上,以免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總之,可轉讓信用證業(yè)務比較復雜,可轉讓信用證業(yè)務當事人都應清醒地認識到可轉讓信用證支付方式下可能存在的風險,預防在先,樹立良好的風險防范意識,在交易過程中謹慎操作,有效使用UCP600,以促進國際貿易的順利進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