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華 張慶軍
辛亥革命爆發(fā)后,東北也是政局動蕩,這時候的張作霖已是關(guān)外練兵大臣,賞戴花翎,朝廷如此皇恩浩蕩,就指望著張作霖能知恩圖報。
張作霖從來不是大清朝的忠臣,眼見到清王朝氣息奄奄,他才不會殉葬呢:“媽拉個巴子,操他個祖宗,這江山姓愛新覺羅,又不是我老張家的?!?/p>
所以,當袁世凱將溥儀小皇帝逼出了紫禁城,他只是袖手旁觀,不久,又主動上折,表示臣服:“愿負弩前驅(qū),唯大總統(tǒng)馬首是瞻?!?/p>
這袁世凱可不是好糊弄的,一生閱人無數(shù),精明透頂,山西都督閻錫山,人稱玻璃猴子,滿肚子鬼點子,但他往袁世凱面前一站,腿肚子都發(fā)抖,袁世凱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他五臟六腑,閻錫山自己承認,只要袁世凱在這世上一天,他就得老老實實,不敢?;?。
最初袁世凱對張作霖也是抱有警惕的,因為奉軍不屬于北洋嫡系,所以必須裁抑,但張作霖已經(jīng)尾大不掉,急切之間奈何他不得,因此使出了一招調(diào)虎離山,明升暗降之計,由陸軍部宣布張作霖為護軍使,開赴蒙古。
接到命令,張作霖大怒,拒不就職,他提醒袁世凱,不要玩花樣:“中央欲以護軍使,將軍等職相待,此等牢籠手段,施之別人則可,施之作霖則不可?!彼踔翆δ壳暗牡匚灰膊粷M意,要弄個奉天都督干干。
面對張作霖的強硬,袁世凱倒是始料未及,過去他與孫中山、黃興等革命黨人打交道時,涉及利益問題,對方都很謙讓,文質(zhì)彬彬的,甚至還有幾絲軟弱,書生氣十足,沒見過像張作霖這樣寸步不讓,這樣赤裸裸要官要地盤的。
張作霖也不是盡玩硬的,他派人帶著厚禮,找到已經(jīng)調(diào)任回京的老上司趙爾巽為他在袁世凱面前說項,趙爾巽是個老官僚,說出話來滴水不漏,句句打動袁世凱:“嗬,那張作霖是個粗人,大總統(tǒng)不必與他計較,這個人不像孫文,有什么高尚理想,他是有奶便是娘,只要以利餌之,就會死心塌地跟著大總統(tǒng)走的?!?/p>
袁世凱暗暗點點頭,如果張作霖真是個見利忘義的人,倒是不可怕,大不了多扔幾塊骨頭。于是他拍了一份電報,召張作霖進京,他要當面考察,只要看出對方腦后有反骨,立斬?zé)o疑。
張作霖也知道袁世凱心狠手辣,但不敢不應(yīng)召,否則袁世凱饒他不過,他一路上憂心忡忡,到了京城,大把撒銀子,將袁世凱身邊的人收買個遍,于是大家都夸張作霖是個夠朋友的漢子。
袁世凱召見張作霖的地點是在中南海的懷仁堂。偷眼望去,只見袁世凱正襟危坐,不怒自威,張作霖鎮(zhèn)定了一下心神,撲通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一般,只差呼萬歲了。
禮多人不怪,這一通頭磕得讓袁世凱大為舒暢,于是拉起張作霖坐下敘話,未談上幾句,袁世凱差點兒笑出了聲,這張作霖果然是個粗人,左一句“媽拉個巴子”,右一句“操他個祖宗”,活脫脫一個山大王形象。
袁世凱忍住笑,向張作霖打趣道:“來北京有些日子了,雨亭(張作霖字)兄與手下的弟兄還習(xí)慣否?”
他已經(jīng)打聽過,張作霖一來北京,就把八大胡同的所有妓院都包了下來,鬧得烏煙瘴氣。其實,這正是張作霖的障眼法,他就是要穢聲四播,讓人以為他是一介莽夫,胸?zé)o大志。
張作霖嘿嘿一笑:“我的那些弟兄從小地方來,沒見過大世面,都忙著找樂子呢。嘿,這京城的婊子真帶勁,弟兄們這幾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讓大總統(tǒng)見笑了?!闭f著話,他夸張地捶著腰,仿佛不勝勞累。
袁世凱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原先的警惕全無,他讓人拿過一把軍刀,作為一種象征,遞給了張作霖:“從此后,東北的事情就靠雨亭兄多費心了?!?/p>
至此,張作霖的神經(jīng)才松弛下來,在當今世上,能和袁世凱斗心眼而不落下風(fēng)者,寥寥無幾,他張作霖算一個。在他的百般鉆營下,袁世凱終于任命他為暫時署督理奉天軍務(wù)并兼巡按史,成了名正言順的奉天第一人。
選自《報刊精草》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