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 窮
對于盲人來說,色彩是什么樣的?無邊的黑暗有顏色嗎?西藏的失明兒童們說:“酸奶是藍色的”、“蘋果,特別是酸蘋果,是銀色的”、“游泳池的水是白色的”。他們的眼睛看不見,但他們用心來看,這群孩子就是拉薩特殊教育學校的學生。
在特殊教育學校里,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19歲的次旺玉娜來自日喀則地區(qū),有著良好的繪畫基礎。在拉薩特殊教育學校,次旺玉娜已經完成了9年制義務教育,她的繪畫老師叫格桑平措,是拉薩著名勉唐派畫師丹巴饒旦先生的徒弟。我要了她剛剛完成的唐卡畫《觀音神閣》,說要在報紙上登,她連說“好”。
索朗卓瑪,出生于西藏邊境縣——隆子縣的一個貧困家庭,身體素質較好,經過系統(tǒng)訓練,她代表中國參加了2007年在上海舉辦的特奧會,獲得田徑金牌。世界冠軍的個人獎金有15萬元,她把大部分寄回家,大大改善了家庭生活條件,在家鄉(xiāng)傳為美談,和她一起獲獎的還有來自波密的女孩嘎果、央金措姆等。
盲人邊巴頓珠是按摩班上的語言天才,他拿起一本藏文盲文課本,一“摸”就讀上了:“敬愛的周總理為了國家和人民的事業(yè),每天勤奮地工作……”。課本中還有很多藏族格言詩歌,他們同樣讀得瑯瑯上口:“父母從小養(yǎng)我,父母的恩情很大,盲生自食其力,報答父母的恩情?!彼猩衿娴谋绢I,聽著收音機,走在盲道上,對面走來一個聾啞同學,他一摸就叫出名字:“扎西塔杰!”
這些孩子從特校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后,進入由自治區(qū)殘聯(lián)、歐盟聯(lián)合作建立的手工技能培訓中心,在繪畫班、剪裁班、按摩班繼續(xù)深造。剪裁班的墻壁上掛著學生自制的藏式門簾、“相布(藏式外窗檐彩布)”;繪畫班的墻壁上掛著學生的作品,中間是漢族風格的《八仙》,兩邊是藏族風格的《吉祥八寶》;按摩班里貼的是人體經絡圖。學生們的課間交流極為活躍,聽障學生用的是正規(guī)的中國統(tǒng)一手語,還可以使用自治區(qū)殘聯(lián)和國際助殘(比利時)聯(lián)合開發(fā)的藏語手語;盲童們則用上了德國盲女蘇珊開發(fā)的藏文盲文。
31歲的斯勇是拉薩特校的按摩老師,最近他剛剛“當官”,是自治區(qū)殘聯(lián)的副主席和盲人協(xié)會的主要負責人。課堂上的斯勇滿口“擠壓類”、“摩擦類”、“叩擊類”等專業(yè)名詞,他用藏味濃郁的普通話教學,不時拍拍手、甩一個響指。斯勇在成都盲校學習七年,取得職業(yè)高中文憑,后來投資5萬元在八廓街開辦了一家按摩店,自負盈虧。他說:“現(xiàn)在對殘疾人的政策是任何時代不可比擬的,只要有勇氣和決心,我們完全可以闖出自己的生存之路!”
對西藏的殘疾人的現(xiàn)狀,天性樂觀的斯勇也有煩惱,他說,殘疾人保障體系尚未建全,無障礙設施的管理和使用也不夠規(guī)范,更重要的是,對殘疾人的歧視和不公平依然存在。他舉出桑布的例子,桑布是個導游,因車禍雙目失明,憑借出色的英語水平,在特校擔任英語老師,工作表現(xiàn)很出色。但桑布的身份問題一直解決不了,快40歲了還是個臨時工。話語間,斯勇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憂慮。
我們在校園里見到一個孩子,大概十七、八歲,長的很精神,穿的也很漂亮。他的家在達孜縣農村,據說曾經在這里學習過。這一天,他的母親帶著他找到學校,希望學校再次收留他。原來,這個孩子因為調皮搗蛋,破壞學校秩序,被老師們安排回家“反省”。她母親帶著他,向老師保證孩子以后“絕不亂來”,接連說“還是學校好,還是學校好”。強巴老師被他母親纏得沒有辦法,表示“現(xiàn)在放假了,讓他三月份來吧”。
目前,學校共設9個年級、13個教學班(12個聾班、1個視障復式班),分學前部、小學部和初中部、職教部,實行九年一貫制教育,學生人數(shù)也從建校時的6名發(fā)展到174名。李林校長是2006年6月來特校工作的,她說,僅拉薩一地的聽障兒童就有600多人,學?,F(xiàn)在招收的只是一小部分,在她看來,西藏的殘疾人工作還面臨很多現(xiàn)實的問題,“什么時候盲道上沒有人擺攤了,我們的孩子才能放心地出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