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義

木屐是前后帶齒的木板鞋,鞋幫呈船形,北方人叫“嘎噠板”,是深為我國古人鐘愛的一種民俗用品。

木屐早在春秋時期就已出現(xiàn),“春秋時介之推逃祿自隱,抱樹而死,文公撫木哀嘆,遂以為屐”(東方朔《瑣語》),據(jù)傳,晉文公復國后大封群臣,惟獨忘了逃亡時割股肉為之充饑的介子推。介子推攜母隱居綿山,晉文公放火燒山,想迫使介子推出山。最后母子二人抱樹而死,晉文公很悲痛,就用燒剩的木料制成木屐。晉文公每天穿著木屐,時常哀嘆:“悲夫,足下!”以示對介子推的懷念,這就是木屐和“足下”一詞的由來?？梢?最初穿木屐只是出于對死者的悼念,與休閑無關(guān)。

木屐后為市井人模仿,逐漸成為古人的日常用品?！墩撜Z?隱義注》:“孔子至蔡,解于客舍,入夜,有取孔子一只屐去,盜者置屐于受盜家。孔子屐長一尺四寸,與凡人異。”孔子在蔡國投宿,木屐半夜被人偷走,當作寶物珍藏起來。《晉書?五行志》中記載了孔子之屐的下落:“惠帝元康五年閏月庚寅,武庫火。張華疑有亂,先命在守,然后救火。是以累代異寶王莽頭、孔子屐、漢高祖斷白蛇劍及二百萬人器械,一時蕩盡?！笨梢娫诒淮蠡鸱贌?孔子的木屐一直被視為“異寶”典藏于庫。吳王夫差為尋歡作樂,建造了一條“響屐廊”,讓身系銅鈴、佩帶玉飾、腳著木屐的西施在廊中翩翩起舞?！袄葔目樟繇戝烀?為因西施繞廊行?？蓱z伍相終死諫,誰記當時曳屐聲”,宋代詩人王禹偁在《游靈巖山響屐廊》詩中尖銳地諷刺了這種荒淫糜爛的生活。

魏晉南北朝是木屐的盛行時期,“(武帝)性尤簡易,常著連齒木屐,好出神虎門逍遙”(《宋書?武帝本紀》),“梁朝全盛之時,貴游子弟,多無學述,……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駕長檐車,跟高齒屐”(《顏氏家訓》)。士族大夫不但以為常服,而且還親自制作木屐。詩人謝靈運為游賞山水,制作了一種前后齒可裝卸的“登山屐”,“尋山陟嶺,必造幽峻,巖嶂數(shù)十重,莫不備盡。登躡常著木屐,上山則去其前齒,下山則去其后齒”(《宋書?謝靈運傳》),后世稱為“謝公屐”?！澳_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 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詩人寫自己穿著謝靈運做的那種木屐登山,雅興十足。

“屐者,以木為之,而施兩齒,可以踐泥”(《急就篇》顏師古注),可見穿木屐出行有防濕防滑的作用?！皷|坡在儋耳,無書可讀,黎子家有柳文數(shù)冊,盡日玩誦,一日遇雨,借笠屐而歸”(宋張瑞義《貴耳集》),說的是蘇東坡冒雨戴笠著屐而歸的情景?！皯?yīng)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葉紹翁《游園不值》),詩人寫“屐齒”會在“蒼苔”上留下踩踏的印痕,“應(yīng)憐”暗寫了園主人懶于社交,無心利祿的情態(tài)。木屐也稱“泥屐”,“狄員外打了傘,穿了泥屐,別了薛教授回家”(《醒世姻緣傳》)。

木屐也用于家居,《世說新語》載晉人王述性情急躁,吃飯時用筷子沒有插住雞蛋,就生氣地扔到地上,“雞子于地圓轉(zhuǎn)未止,乃下地以屐齒輾之”?！稌x書?謝安傳》載,謝安指揮淝水之戰(zhàn)時,讓侄子謝玄率兵迎敵,自己則在家中與人下棋。當獲勝消息傳來時,謝安依然與棋友對弈,直到棋局結(jié)束,“既罷,還內(nèi),過戶限,心喜甚,不覺屐齒之折”,激動得過門檻時竟忘了抬腳,以至將屐齒折斷。平底無齒的木屐多用作軍旅工具,《晉書?宣帝紀》載:“關(guān)中多蒺藜,帝使軍士2000人著軟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悉著屐,然后馬步俱進?！?/p>

制作屐的材料,主要是木料,故有“木屐”之稱。木材以質(zhì)地密致堅韌者為佳,常見者有桑屐,以桑木制成,《南齊書?祥瑞志》:“在襄陽,夢著桑屐行,度太極殿階?！庇袞⒛惧?晉稽含《南方草木狀》:“枹木生于水松之旁,若寄生然,極柔弱,不勝刀鋸,乘濕時刳而為履,易如削瓜。既干則韌不可理也?！庇刑哪惧?曹雪芹《紅樓夢》:“一雙棠木屐,才穿了來,脫在廊檐下了?！背玖现?古代還出現(xiàn)過帛屐、皮屐、玉屐、鐵屐等。木屐最初的形制,《晉書?五行志》上稱男穿方頭屐,女穿圓頭屐,寓天圓地方之意,后來形式變得多樣起來。

我國南方地區(qū)氣溫高雨量多,穿木屐較北方普遍,而以潮汕地區(qū)最為聞名?！板煊形灞?南方地卑,屐高遠濕,一也;炎徼虐暑,赤腳納涼,二也;所費無幾,貧子省錢,三也;澡身濡足,頃刻遂燥,四也;夜行有聲,不便為奸,五也”(《潮陽縣志》)。盡管木屐優(yōu)點很多,但隨著各種材質(zhì)拖鞋的出現(xiàn),木屐逐漸被淘汰。

在中外文化交流中,木屐遠傳域外,日本及東南亞各國穿著木屐的習俗,就是從中國傳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