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天驕
摘 要:本文著重探討《生死場》中潛隱的民間性敘寫,特別是從原始民間和民間情感兩方面予以分析:第一,蕭紅通過原始民間的敘寫展示民間的原始力量與粗獷;第二,細膩的民間情感彌漫始終。
關(guān)鍵詞:民間敘寫 原始民間 民間情感
蕭紅的《生死場》展示了東北鄉(xiāng)土民間的原始性生存狀態(tài),這個原始性的敘寫中透露著粗獷與力量。毫無疑問,這樣的民間是粗糙的,但是粗糙卻不能否認其中民間情感的存在。
一、原始民間
《生死場》為我們展現(xiàn)了東北土地上一群人的生存狀態(tài),充滿著原始蒙昧色彩,就像胡風在《讀后記》中寫的那樣:“蟻字似地生活著,糊糊涂涂地生殖,亂七八糟地死亡?!庇秩缏槊嫫?“她的眼睛好像哭過一樣,揉擦出臟污可笑的圈子,若遠看一點,那正合乎戲臺上的丑角;眼睛大得那樣可怕,比起牛的眼睛來更大,而且臉上也有不定的花紋”,麻面婆一出場就對其進行動物式的敘寫,似乎顯得有些夸張,但細細品味,特別是通過后面的敘述,讓你覺得很真實。麻面婆將要洗的褲子也浸進泥漿去,褲子在盆中大概還沒有洗完,可是搭到籬墻上了!在午飯到來之際,麻面婆又用泥漿浸過的手去墻角拿茅草。她貼了滿手的茅草,就那樣,她燒飯,她的手從來沒用清水洗過。沒有血腥,也沒有骯臟,只是原始的畫面在我們面前鋪展開來。我們似乎感到畫面上人物的麻木與機械性,但不能否認的是,這就是民間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縱使寫的是有點“傻的”麻面婆。
在《生死場》中蕭紅展現(xiàn)了一群人的原始性的存在狀態(tài)、生活現(xiàn)狀,這種原始民間被認為是落后的、糟糕的,似乎理應(yīng)被淘汰,應(yīng)該遠離現(xiàn)實,但事實上這種民間生存存在著,其中的人們依舊按照自己的軌跡生存。原始的民間不僅僅是蒙昧的、落后的、糟糕的,同時也是充滿生命力,滿蘊著力量的。原始民間中的畫面是原始的、野性的,也是生命力極強的。這種生命力是潛隱于現(xiàn)實背后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被激發(fā)出來的,就像王婆,祥林嫂式地敘述著女兒的死,不厭其煩地詳細敘說女兒小鐘的死亡過程,甚至細枝末節(jié),血怎樣從女兒的鼻子中流出,又是如何流過嘴角,都一一寫到。孩子死了,但生活還得繼續(xù),收割麥子,于是那年秋天王婆沒有停腳,沒講閑話,像連口氣也沒得喘似的。雖然從那以后,王婆對麥子也不怎么看重,但是她依然堅強地生存,將注意力轉(zhuǎn)到收麥子上。兒子當土匪,被官項抓去殺掉,小女兒的慘死可以勉強挺過,可是接踵而來的兒子的離去使王婆再也無法承受,她選擇了死亡。幸運的是,在最后一刻王婆又活了過來,是她內(nèi)心的堅強的生命力把她從死神旁邊拽了回來。
二、民間情感
《生死場》中的老老小小在這片土地上艱難地生活著,較多文字敘寫著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殘忍,王婆極度愛惜丈夫的靴子,為此平兒不得不赤腳在雪上行走。他們好似一群冷漠的動物,沒有絲毫的溫情脈脈。其實并非完全如此,他們被生存的重壓已經(jīng)壓得喘不過氣來,生活、艱難的生活問題占據(jù)著他們的大多數(shù)空間,已無暇顧及更多問題。感情在生活面前是脆弱的、無用的,他們不得不將其封入心底,深深掩藏,不得不麻木地生存。可是并不能因此而否定他們情感的存在性及其真摯性,他們對腳下的土地,對牛羊等牲畜,對親人的深厚情感都是無法掩飾的。二里半的羊丟了,鄰居幫著尋找,王婆送老馬下湯鍋的路途敘述得艱辛且漫長。
農(nóng)民對土地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深摯情感,對土地的熱愛似乎已浸入骨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趙三因為遭了難,不得不把牛賣掉,糧食也就種不成了。起初趙三好像并無太大的觸動,只是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賣雞籠上,可是等到麥收時,“趙三第一年不種麥,他家是靜悄悄的。有人來請他,他坐在別人歡說的酒桌前,看見別人收麥,他紅色的大手在人前窘迫著了!不住的胡亂的扭攪,可是沒有人注意他,種麥人和種麥人彼此談話?!壁w三失去了在土地上耕種、收獲的喜悅,失去了一個農(nóng)民的本份。
民間的情感不像都市中的那樣瞬息萬變,它是穩(wěn)定的、不易變動的,即使外部力量進入也不易改變他們的情感。在這里并非強調(diào)民間情感的穩(wěn)定性,而是為了點明民間情感有自己的準依標準,那就是他們自身的利益。倘若外部力量的進入沒有觸動他們的自身利益,其情感趨向不會發(fā)生變動,反之則亦然。
從第十章開始第二部分的敘寫,即日本帝國主義入侵下的鄉(xiāng)土民間。剛開始時,什么都和十年前一樣,王婆也似乎沒有變,只是平兒長大了!平兒和羅圈腿都是大人了!大片的村莊生死輪回著和十年前一樣。但慢慢地村中添設(shè)出異樣的風光,日本旗子,日本兵。在“王道”之下,村中的廢田多起來,人們在廣場上憂郁著徘徊。外部的侵入與變化慢慢觸及到他們的切身利益,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他們的情感趨向慢慢地變動著。二里半的變化最為顯明,成立革命軍的動員會上,二里半缺乏興致,他打著瞌睡;在人們宣誓時,二里半用一只公雞換回了他的羊,只有他沒曾宣誓,對于國亡,似乎沒有什么傷心,他領(lǐng)著山羊,就回家去。隨著外部力量的逐漸深入,土地完全荒廢了,二里半的麻婆子被殺,羅圈腿被殺,自足的民間生存狀態(tài)完全被破壞了,生活的出路完全被封死。不得已二里半去尋找革命軍,他要去為他的親人報仇,為他的鄰人雪恨,找回已被擊碎的民間生存狀態(tài)。民間就是這樣,他們準依自己的切身利益,作出自己的判斷并付諸行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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