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了解·研究·教育

陳一飛

1981年11月，父親陳鶴琴逝世前約一年，浙江《幼兒教育》雜志的同志來信請這位不久前當選為全國幼兒教育研究會名譽理事長的幼兒教育專家為該雜志的創(chuàng)刊號題詞。當時我是新華社駐外記者，正好回國探親。我見到父親雙腿癱瘓，臥病在床，但接到此信后興奮異常，激動地說：“好事情!好事情!”我揣想，這一定是解決了他心頭十分關切的一件大事。早在!1927年，他與陶行知、張宗麟一同發(fā)起成立了幼稚教育研究會，創(chuàng)辦了我國最早的幼兒教育刊物《幼稚教育》；1929年，他創(chuàng)建了我國第一個全國性兒童教育學術團體——中華兒童教育社。并出版了《兒童教育》月刊。1950-1951年，他辦了《新兒童教育》月刊(由1941年他創(chuàng)辦的《活教育》改名而來——作者注)。新中國成立以來，他一直期望著有一份全國性的、有影響的幼教刊物來推動我國幼教事業(yè)的發(fā)展。1957年，他在全國政協(xié)二屆三次會議上提出《建議創(chuàng)辦幼兒教育刊物(學前教育)案》，但未見實現(xiàn)。如今，幼兒教育的雜志終于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出現(xiàn)了，這怎能不令他老人家無比興奮呢!隔了片刻，他強坐起來，要我扶他到桌旁。我看著父親拿起鋼筆用顫抖的手寫下了這樣的字句：“熱愛、了解和研究兒童，教育他們，使之勝過前人?！?/p>

在和父親長期相處的日子里，在后來學習和編輯他的著作的過程中，我逐漸體會到了這一題詞的內(nèi)涵。一是要熱愛兒童，這是教育兒童的基礎與前提；二是要了解和研究兒童，這是教育兒童的途徑與手段；三是要教育兒童，使他們勝過前人，這是教育兒童的方法與目標。這是父親提出的“一切為兒童”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也是他教育人生的軌跡和成功之路，更是他留給后人的寶貴財富。

一、熱愛兒童

父親一生中經(jīng)常講的一句話就是“我愛兒童，兒童也愛我”。父親對兒童的愛心基于他愛國愛民的思想和振興中華的宏大理想。他認為不論是自己的孩子還是他人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城里的還是農(nóng)村的，富人家的還是窮人家的，幸運的還是受苦受難的，健康的還是殘疾的……凡一切孩子，都是可愛的；他們“應一律享受相當教育，達到身心兩方面最充分的可能發(fā)展”“成為健全的公民”“享受到人類應有的幸福”。他呼吁社會和一切成人，“凡百救濟事業(yè)，先從兒童做起，遇到危險，先救兒童”。

二、了解和研究兒童

父親認為，要使兒童教育科學化，必須“實地去了解兒童，研究兒童”，掌握其生理、心理特點和兒童教育的規(guī)律。

父親留學回國后到南京商師(東南大學前身)任兒童教育學和心理學教授，同時著手研究兒童心理。1920年冬，他的長子陳一鳴出生，他即以一鳴為研究對象，逐日對其身心發(fā)展的變化和各種刺激反應進行周密的觀察與實驗，做了連續(xù)808天的詳細的文字與攝影記錄，并據(jù)此剖析孩子在身體發(fā)展、動作發(fā)展、模仿、游戲、好奇、懼怕、言語、記憶、知識、能力等方面的發(fā)展規(guī)律，在1925年寫出了《兒童心理之研究》一書。同時，他還積累了一鳴從1歲起到16歲的繪畫作品共計561幅，從中總結出兒童繪畫的心理發(fā)展規(guī)律。1925年，父親的另一本著作《家庭教育》出版。他在對一鳴和女兒秀霞進行觀察和教育實驗的基礎上，提出了101條科學化、民主化、兒童化的家教原則?！秲和睦碇芯俊贰都彝ソ逃穬蓵俏覈鴮W者最早關于兒童心理個案研究和現(xiàn)代家庭教育的專著，充分體現(xiàn)了父親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科學研究精神和中西合璧的科研創(chuàng)新精神。

父親一生所從事的事業(yè)離不開科學實驗。他常說：“事情要取得成功，一定要自己動手動腦，經(jīng)過實驗。實踐出真知。”他強調(diào)，幼兒教育是一門科學，必須十分重視和切實開展科學實驗。

三、教育兒童，使之勝過前人

這句話的含義有二：一是兒童要從小教起，并教好他們。二是要教育兒童成為能“勝過前人”的人。即全面發(fā)展的人，能適應祖國需要和時代發(fā)展要求的人。

父親創(chuàng)建了“活教育”理論。父親概括了“活教育”的三大目標：做人，做中國人，做現(xiàn)代中國人；大自然，大社會，都是活教材；做中學，做中教，做中求進步。這就是“活教育”的目的論、課程論和方法論，它闡明了怎樣教育兒童，教育他們成為怎樣的人?！盎罱逃彼枷氲暮诵膬r值觀是教人“做人”。父親提出做一個“現(xiàn)代中國人”的條件是：(1)要有健全的身體；(2)要有建設的能力；(3)要有創(chuàng)造的能力；(4)要有服務的精神；(5)要有合作的態(tài)度；(6)要有世界的眼光。他還進一步提出“做人”的準則是“愛國家，愛人類，愛真理”?！盎罱逃彼枷胨w現(xiàn)的兒童培養(yǎng)目標與今天所提倡的素質(zhì)教育要求是完全一致的。與我國學前教育的改革和發(fā)展方向也完全吻合。父親在生命最后的歲月里，再次強調(diào)“幼兒教育是基礎教育的基礎”“發(fā)展托幼事業(yè)，培養(yǎng)體魄強壯、品德良好和智力發(fā)達的祖國幼苗，是關系到祖國與民族前途的根本大計，是黨和國家一項戰(zhàn)略任務”。我們相信，在科學發(fā)展觀和黨的教育方針、政策的指引下，一定能夠把祖國的幼苗培養(yǎng)成“勝過前人”的一代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