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佑的張宗昌

胤　凌

1901年春天，20歲的張宗昌在家鄉(xiāng)——山東掖縣祝家莊和村西賈氏完婚之后，準備二次闖關(guān)東。臨行前，張宗昌帶著發(fā)妻賈氏，到村東五道廟內(nèi)上香。張宗昌跪在廟內(nèi)的五道將軍面前，邊叩頭邊喃喃禱告：五道將軍佑我此去有個出頭之日，張宗昌還鄉(xiāng)之后，一定重修廟宇，重塑將軍金身。之后，他又叮囑賈氏，逢年過節(jié)就到五道廟上替他焚香祈禱，心誠則靈，只要賈氏香燒得勤，五道將軍定會保佑他張宗昌出人頭地，衣錦還鄉(xiāng)的。

張宗昌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他在東北當過土匪，追隨東北革命黨人參加過辛亥革命，后又背離革命黨人先后跟隨馮國璋、曹琨、張作霖等北洋軍閥搶過地盤，打過亂仗。由于他陰險、狡猾，敢拼命，善應(yīng)變，亂世年間草頭王，最終還真混了個頂戴花翎，1925年年初，張宗昌被段祺瑞臨時執(zhí)政府任命為山東督軍，人模狗樣地回到了山東老家!

五道將軍真靈啊!我家老爺當上督軍了!隔三差五就跑到五道廟上為丈夫磕頭燒香的賈氏以為她的誠心感動了神靈，見人就歡天喜地地絮叨。張宗昌也以為他能從草根階層發(fā)跡做了封疆大吏，也和神靈的佑庇有關(guān)，所以一回到家鄉(xiāng)即兌現(xiàn)當初的諾言，不吝重金，將村東的五道廟真的從里到外重修了一遍，還為五道將軍塑了金身塑像。

1927年春天，山東大旱，禾苗干枯，糧價上漲，人心惶惶。為穩(wěn)定人心，篤信神靈的張宗昌想效仿諸葛亮祭天求雨。

這天，穿著八卦道袍的張宗昌在身穿戲裝，扮成蝦兵蟹將的一隊兵丁的護衛(wèi)下，煞有介事地登壇祭天。張宗昌讓道士把濟南龍王廟的龍王“請”進了祭天壇，他則帶領(lǐng)著全濟南有頭有臉的軍政要人、地方紳士，虔誠地焚香跪拜：山東督軍張宗昌，督率全城父老祈求龍王降甘霖，保蒼生……祭天壇下竟黑鴉鴉地一下子跪了三四千人。

張宗昌折騰了幾個小時，老天還是不下雨。望著驕陽高懸，天上連一絲云朵也沒有的老天，張宗昌竟惱怒龍王給他這個“山東王”不賞臉，他起身走到龍王塑像面前，左右開弓，擊打其面額，以做其不聽話，不下雨之過。又數(shù)日，天仍無雨。張即用手指著祭天壇里的龍王神像大發(fā)雷霆說：限你三日下雨，如還不下，我必嚴懲之!

三日之后，天仍不雨，張宗昌即吹胡子瞪眼睛地令兵丁在千佛山、張莊兵營等處架起上百門大炮，一聲令下，百炮朝天齊轟，以示對天宣戰(zhàn)。可炮轟之后，天仍不下雨，他只好無奈地攤開雙手對屬下說：他娘的!鬼神不佑張宗昌，我也就沒法子了嗷!

1928年，北伐軍打到了山東，張宗昌節(jié)節(jié)敗退。這時，喜好玩神弄鬼，創(chuàng)辦悟善社乩壇的山東鹽運使柴勤堂向張宗昌獻計說：督帥，我悟善社習有法術(shù)，可助督帥兵丁避過槍彈，打敗北伐軍。

你真有這法兒?張宗昌頓時眼睛一亮。柴勤堂即叫來自己的兄長，悟善社的大法師柴勖堂。只見柴勖堂手提一只大公雞，在張宗昌面前用朱砂筆畫好一張符咒，讓手下綁在雞身上，然后把雞掛在門外一高竿上，讓張宗昌用槍擊打。

張宗昌在幾十年的軍旅生涯中練就了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的槍法，只見他手起雞落，可雞卻完好沒有傷害。好!好!大法師有此神法，敵兵百萬，也奈何我不得了啊!張宗昌即欣喜地讓柴大法師領(lǐng)著徒弟晝夜畫符，令士兵各佩一道，讓其上陣對敵。誰知，金鄉(xiāng)、魚臺一戰(zhàn)，佩符的士兵還是凡胎肉體，大都被北伐軍的槍彈打死!連張宗昌要不是腿快，也差點成了北伐軍的俘虜。然張宗昌在逃跑的路上，卻仍一邊逃一邊對追隨的部下嘮叨：他娘的!我真不明白，我如此虔誠地敬神，可鬼神咋就不佑我呢?

1932年秋天，兵敗后逃到日本避居的張宗昌輾轉(zhuǎn)又回到山東。其時，任山東省主席的韓復(fù)榘害怕張宗昌召集舊部，東山再起，危及他在山東的統(tǒng)治，便唆使部下鄭繼成以替父報仇的名義，在濟南火車站槍殺了張宗昌!

張宗昌的靈柩由濟南運抵北平后，暫厝于地安門外廣化寺內(nèi)。廣化寺設(shè)有乩壇，乩壇上裝有乩筆，問卜的人均從乩筆所寫的字上斷定吉兇。張宗昌靈柩停厝的次日，廣化寺的寺僧與術(shù)士3人沐浴凈身，焚香設(shè)祭，而后開壇，乩筆在沙盤上寫下了如下字：吾乃張宗昌也，請速請吳子玉(吳佩孚)和吾子濟樂、寧樂來。

僧人大驚，急報張宗昌家中。一會兒，張宗昌的兩個兒子陪著吳佩孚來到張宗昌靈柩前，二子叩首，吳佩孚也深施一禮。乩筆繼而書寫道：吾此次被刺，乃鬼神不佑，實屬無奈。鄭繼成為父報仇，濟樂、寧樂不可再冤冤相報。吾之小妻，可還她們自由之身，濟樂、寧樂不可為難阻止……

吳佩孚看著乩語，仿佛是張宗昌在娓娓道來，他心中驚嘆不已，連忙對著靈柩施禮禱告說：將軍大可放心!將軍身后之事，一定按你的意思去辦!

其實，這乩語并非張宗昌死后懺悔所講，其中另有隱情。張宗昌當上山東督軍后，府中娶了二十幾房姨太太，他兵敗出逃日本之前，將其都安置在了老家。有個叫富春霄的十七房姨太太，在張宗昌出走后難耐寂寞，竟和悟善社的大法師柴勖堂勾搭上了。張宗昌遇刺身亡之后，韓復(fù)榘為避嫌，競讓山東國民政府成立了張宗昌治喪善委員會。治喪善委員會給張宗昌的子女和姨太太每人計劃發(fā)撫恤金3000大洋。可濟樂、寧樂兩弟兄以老家“夫死婦守節(jié)”的習俗為由，提出張宗昌的姨太太如果不守孝三年，就不能得到這筆錢。柴勖堂想人財兩得，既想領(lǐng)走張宗昌的姨太太，又想領(lǐng)走韓復(fù)榘發(fā)的撫恤金，于是，他便買通廣化寺中僧人，讓其在乩語上做了手腳……鄭繼成的父親鄭金聲，本是馮玉祥國民軍的軍長，在北伐初期的一次戰(zhàn)斗中被張宗昌俘獲了。張宗昌因其寧死不降，便將其押解到濟南殺害了!現(xiàn)在鄭繼成刺殺了張宗昌，鄭家也擔心張宗昌的兩個兒子以后再冤冤相報，報復(fù)仇殺，便也暗中派人到廣化寺，疏通乩壇僧人，讓其以乩語的形式告誡張宗昌的兩個兒子，化解仇殺。廣化寺乩壇僧人收了兩份禮后，以為這是在以乩勸善，積德行善的好事情，便爽快地答應(yīng)疏通。于是，便出現(xiàn)了“鬼神不佑”的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