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琢
(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廣東廣州 510632)
全體化:核時代的想象力
——論大江健三郎《核時代的想象力》
王琢
(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廣東廣州 510632)
核時代的想象力,是大江健三郎政治的想象力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支柱。核時代的想象力呼喚著對于全體化的記憶與記憶再生,呼喚著一個不是“否定人格”的日本的再生。這是大江健三郎理想主義的集中體現。
大江健三郎;想象力;全體化;記憶;否定人格
199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憂患意識極強。在世界范圍內,他也是屈指可數的反“核”運動的宣傳家。在系列講演《核時代的想象力》(1968年)中,他以“核時代的想象力”問題為核心,探討了在“核狀況”下,文學所面臨的課題——“我在核時代,要靠想象力來生存?!保?]這是大江健三郎從1963年以來逐步形成的世界觀,也是他此后身體力行并“廣而告之”的人生信條;也是構成他政治想象力理論的一個重要支柱;更是他的小說具有全體化的“普遍性”,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奠基石。
在連續(xù)12次講演《核時代的想象力》中,大江健三郎為聽眾提出來一系列問題,充分回答了如何進入“核時代的想象力”的問題。
觀察與想象力 人們只要思考現在自己的意識中究竟有什么,這就涉及了想象力,所以,準確的觀察力是想象力的支柱。在“明治百年”的今天(1968年),把日本戰(zhàn)后以及明治維新以來的現代化結合在一起加以觀察,是我們今天的起點。(第二次《在戰(zhàn)后被確認的明治》)
共時性的想象力 世界已經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樣偉大的作家了,人們?yōu)槭裁催€要創(chuàng)作文學?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再偉大,也不可能在很多年前解決多少年后的今天的問題,所以文學要為同時代的人發(fā)送同時代的信息,從我們的“共時性”中發(fā)現意義。(第三次《什么是文學?(一)——關于同時代性問題》)
開放性的想象力 如果文學是面向未來的想象力所指示的方向,那么文學就不僅僅是“畫餅充饑”。就是說,進行發(fā)揮對未來核戰(zhàn)爭的想象力功能的訓練,就是抵抗核戰(zhàn)爭的力量。在這種狀況下,文學的任務,已經超越了自己畫地為牢的封閉性。(第四次《美國論》、第五次《核時代的想象力》、第六次《與文學的外部交流》、第七次《廣島、美國、歐洲》)
非“真實性”的想象力 在面對未來核戰(zhàn)爭的當下,傳統(tǒng)文學原理的“客觀性”理論受到根本懷疑,這就意味著相信小說具有“真實性”的時代已經結束。20世紀的作家,要依靠自己獨特的語言結構,把光明投向自己的內心世界,從而與讀者共同擁有這個想象力的世界。(第八次《什么是文學?(二)——關于客觀性問題》)
公共性的想象力 如果不對準文明內所包含的最野蠻的那部分,發(fā)揮我們的想象力功能,那么現代就會孕育著使全人類走向滅亡的危險性。我們之所以對犯罪感興趣,是因為其中有相當大的與人類存在本質本身有糾纏不清的關聯(lián)。這種關聯(lián),在社會本身的體制、社會與個人的關系上能夠喚起我們的想象力。我們或許生活在性、暴力、死這個三角形的三個頂點里。日本人對“節(jié)日祭祀”的興奮以及相伴而生的想象力都已經喪失殆盡的今天,我們所宣揚的性解放、對死的想象力早已走向了衰竭。語言是支撐想象力的實質,當語言不具備實質意義的時候,想象力就已死去。(第九次《犯罪者的想象力》、第十次《行動者的想象力》、第十一次《想象力的死與再生》)
主體性的想象力 在核時代的今天,作家把難以把握的現實表現在自己的作品世界里,這就促進了小說這一散文樣式的發(fā)達,這難以把握之處就存在著與想象力的功能在根本上相通的管道。在體制內個人所具有的主體性的最大武器,就是想象力;在核時代認識現實,只有想象力才能成為現實主義的主干。(第十二次《什么是想象力的世界》)
可見,大江健三郎這次系列講演的宗旨,依然是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問題。關于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問題,一直是文藝理論界爭論不休、沒有結論的焦點。大江健三郎沒有從傳統(tǒng)的自律性和他律性的二元決定論進入問題,而試圖從想象力問題入手,或者以想象力為屏障,避開自律性和他律性問題,直接進入文學所應該面對的現實狀況,直接處理“核時代的想象力”的可能性問題。這無疑是大江健三郎的一個策略。
文藝學范疇內的爭論和批判,每一次,背后都潛在著明晰可辨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在??驴磥恚耙粋€語詞只有進入特定話語的范疇才能獲得意義,也才有被人說出的權力。否則,便要被貶入沉寂。特定的話語背后,總體現著某一時期的群體共識,一定的認知意愿?!保?]??略谶@里揭示的是,一個人的認識是否被接受,是否被視為“真理”,有賴于他的認識是否符合群體的共識。大江健三郎有意識避開正統(tǒng)、主流的文藝批評這一“特定的話語范疇”,直接在基本讀者層面上傳播自己的想象力理論,希望“政治的想象力”可以成為這一“群體共識”的一部分。
在日本,提倡“核時代的想象力”和“政治的想象力”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因為人們都無法否認原子彈在日本爆炸所造成的巨大的傷亡,并留下了無窮的遺患這一事實。而在發(fā)表《核時代的想象力》這一系列講演的當時,美軍在沖繩設置核基地,直接針對中國,未來核戰(zhàn)爭的巨大陰影也籠罩著日本。在《敗戰(zhàn)經驗與狀況七一》(1971年)中,大江健三郎表達了自己的憤慨:“我國非但沒有對作為向亞洲開放窗口的沖繩發(fā)揮政治的想象力,而是為了保護重新在天皇制幻影下開始恢復日本現代化色彩的‘新國體’,排斥中國,簽訂日美安全保護條約,把沖繩和生活在那里的人們割讓給美國,建起了針對中國的包括核武器在內的巨大的軍事基地,我站在這里,手里握著的是讓現實中的沖繩做出這種選擇的國家的護照和美元。”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大江健三郎批判日本政治的立腳點是站在“弱者”一邊的:
面向原爆那一天的全體,總是自覺地讓自己跨越、超越的受害者,站在他們這些被害者的一邊的不屬于天皇制中心的文化圈。這一認識是再明白不過的。天皇的話是與其相呼應的?,F在我們要站在哪一邊?這一周而復始的選擇,決定了我們自己的全體是什么?也決定了我們觀察全體的眼睛是什么樣的眼睛。對這一問題的不同回答也能清楚的分別出你是站在真正的受爆者一邊,還是站在本源上的自欺的立場。當然,對這些來自于此的問題做出自己的答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其如此,才需要我們創(chuàng)造文學。但是確定真正的出發(fā)點,這總算是對自己的激勵。[3]97
站在“弱者”的立場上,思考未來,日本的“敗戰(zhàn)經驗”——當下沖繩和廣島的現實,深深溶入民族記憶中的“經驗”是人們面向未來的真正出發(fā)點。經驗變成習慣則轉入記憶形式,記憶屬于想象力,經驗成為習慣,并以記憶的形式,使過去作用于現在,過去的記憶在現在的知覺中重現。感覺與記憶相結合,換言之,想象力作用于知覺之中給予其形狀??梢哉f,循環(huán)反應就是記憶性的,所以要區(qū)別有機適應和真正的習慣。有機適應是物直接對應于生物學價值的反應,相反,真正的習慣是對來自于物的關系、個人的知覺作為秩序的一種意義價值的反應。經驗不是單純與過去的結合,也是與未來的結合。經驗是行為性的,所有的行為都朝向未來。
問題的關鍵是記憶,因為它是驗證新經驗的基礎。關于記憶,大江健三郎領悟到了“記憶有選擇”的真諦:
人要再生記憶當然要發(fā)揮意識作用。再生什么樣的記憶,要有選擇的意志,要有人的意識發(fā)揮作用。比如,只記憶那些黑暗面、不喜歡的事、悲慘的事的人就只能去發(fā)瘋,所以我們就要預防這種事兒發(fā)生。我們按照自己的意志,把再生的記憶控制在既不使我們發(fā)瘋,又不使我們因為過于羞恥而痛不欲生的程度。而且,這個人的記憶,一旦被這個人寫成文章記錄下來,就可以讓我們清楚的了解到,他是在怎樣的意識支配下,選擇了什么樣的記憶、選擇了什么來再生。[4]
記憶是有選擇的,這符合認知心理學的一般原理。在被形象所包圍著的人的現實生活中,有意注意的形象容易變成長時記憶,無意注意的形象可能變成短時記憶或不被記憶所接受;還有更多的形象則由于根本沒有引起注意,在記憶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實際在認知心理實驗中顯現出的數據更為復雜。大江健三郎的問題的焦點,顯然在于“是在怎樣的意識支配下,選擇了什么樣的記憶、選擇了什么來再生”。他認為,怎樣記憶過去,怎樣再生和保持過去的記憶,這是由記憶主體今天的現實狀況所決定的,或者可以說,記憶主體今天的生存方式決定了他選擇過去記憶的方法。然而同時,把視點投向未來的話,想象未來的想象力中,也有決定想象主體生存方式的力量,反之,想象主體今天的現實處境也決定了對未來的想象力。在這里,尤其需要我們警惕的是,那些歪曲過去記憶、從自己片面的記憶出發(fā)擁護現在自己的處境的人,他們希望得到的未來,也只能是被選擇的、強迫壓抑的、片面的未來。這種片面選擇具有從過去到未來的一貫性的連續(xù)。“這種一貫性的連續(xù),就成為人的否定人格。”[5]16
人格,作為一個道德哲學上的概念,可以參考日本著名哲學家西田幾多郎《善的研究》。他認為:“如果我們認為意識現象是惟一的實在,那么我們的人格就是宇宙統(tǒng)一力的發(fā)動。也就是物與心的區(qū)別被打破的惟一實在,根據情況或者以特殊的形式所表現出的物。”“所謂人格,就是在這種場合發(fā)自心底,慢慢包容全部身心的一種內部要求的聲音。以人格本身為目的的善行,是服從這種要求的行為。如果違背這一要求,就是否定自己的人格。所謂至誠,就是善行不可缺少的要件?!保?]
人格,是把“物與心”、“主體與客體”統(tǒng)一起來的一種力量的發(fā)動,在不同的時空里,這種力量被發(fā)動——變成主體對自己的一種內在要求的聲音——表現出來;善行,就是以人格本身為目的,實現主體的內在要求的具體行動;違背了“物我”統(tǒng)一力的內在要求,就是對自己人格的否定;至誠,作為善行的根本條件,就在于不違背這種主體的內在要求。
西田幾多郎還進一步提出了人格的三要素:自覺、意志的自由、愛。自覺是部分意識體系在全部意識之中被統(tǒng)一時所伴隨的現象。自覺是由反省引起的。自我反省是求之于意識中心的作用。真正的自覺,發(fā)生在意志活動上,而不是發(fā)生在知性的反省上。意志“真正的自由”,是發(fā)自自我內在的性質的所謂必然的自由。完全不明原因的意志不只是不合理的,而且對自我也是純粹偶然事件,不能認為那就是行為的自由。
“否定人格”的形成,主要是日本的政治家沒有自覺——缺乏基于反省的自覺,所以也就沒有意志上的真正自由,“愛”,當然也就無從談起。作為“社會-內-存在”的主體,當無視現實經驗,并有意識“歪曲過去記憶”,“從自己片面的記憶出發(fā)”維護“自己(本國)現在的處境”的時候,人格的實現,只能是一種倫理道德上的口號,當然是一種對客觀現實的最大歪曲。所以,大江健三郎始終對1945年之后所進行的“無條件投降”論爭等,持否定態(tài)度。他認為,尤其是對于那場戰(zhàn)爭到底是“敗戰(zhàn)”還是“終戰(zhàn)”,爭論下去,只能是混淆視聽。
日本當代哲學家今道有信對此也有明確的認識:“我不使用‘終戰(zhàn)’一詞,而一直使用‘敗戰(zhàn)’一詞,那場戰(zhàn)爭不是我們作為主體而結束的,而是失敗的戰(zhàn)爭。政府和日本人都在玩語言游戲,這是亡國之兆”[7]。在“敗戰(zhàn)”這一不爭的事實面前,“終戰(zhàn)”論者,所要達到的真正目的,依然是陰魂不散的超國家主義——日本軍國主義?!爸驹缸觥恢缿?zhàn)爭的成年人’的為數不少,因為大多數日本人還是要面對現實中的敗戰(zhàn)經驗。把敗戰(zhàn)經驗加以內化,更能切身感覺到自己的努力要與現在國家的欺騙性的實質相協(xié)調的艱難?!保?]101在這種社會狀況內,個人的人格的實現,顯然受到了社會的束縛。主體與客體處于無法和解的矛盾沖突之中,則主體的自覺、意志的自由、愛,都無法徹底實現;至誠,也只能是道德自我完善的一個空中樓閣。
“否定人格”與薩特的“自欺”比較接近。人這一主體在“自欺(bad faith)”的狀態(tài)中是不選擇的,人在這種狀態(tài)中逃避了自己的事實性,從異化的層面看來,人的這種“自欺”是為了逃避存在中的根本異化而導致的另一種異化。也就是說,為了逃避“敗戰(zhàn)”對日本超國家主義“圣戰(zhàn)”的異化,而導致了“欺騙性的國家實質”。以欺騙性為特征的“國家實質”是在一種“病”的狀態(tài)下,強迫實行社會構成主義的功能。歪曲記憶、歪曲事實經驗的真正目的,是要在逃避“敗戰(zhàn)”的根本異化的同時進入另一種異化。如是觀之,大江健三郎對這種“否定人格”的批判是發(fā)人深省的。
政治的想象力,就是要站在歷史經驗與未來經驗的結合處,喚起人們“另一種陌生化”的形象。記憶的再生,有一種人屬于片面性地選擇記憶、選擇記憶的再生;另一種人則要把記憶——與自己有關的事的全體記憶下來,全體性地記憶一個事件、一個時代,并以全體性地再生這種記憶為目標。具體說來,關于1945年的戰(zhàn)爭與敗戰(zhàn),極其片面地記憶著某一方面的是一些什么人?關于戰(zhàn)爭和敗戰(zhàn),只選擇對今天的自己有利的來記憶、再生記憶的,又是一些什么樣的人?核時代的戰(zhàn)爭,作為人類根本上的“另一種異化”,當然離不開“核時代的想象力”的喚起功能。
未來的核戰(zhàn)爭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廣島的醫(yī)生們就以自己的全部身心感受到了這個人類的惡魔的淫威:“醫(yī)生們在接觸現實的原子彈受害者過程中,通過摸索一一證實,從而揭示怪物的真相。然而另一方面,這一嘗試也并非同自由的想象力毫無關聯(lián)。勿寧說,他們只有在這一想象力的支撐下,才得以在具體的患者病痛后面,看清那巨大怪物的可憎魔影?!保?]戰(zhàn)勝這一異乎尋常的惡魔的超人的力量,只有人類所特有的自由的想象力。
《洪水漫上我的靈魂》(1973年)把“核時代”比作“洪水”,試圖為人類在滅亡之前找到“諾亞方舟”。這就是“核時代的想象力”。那個背負殘疾兒的父親大木勇魚,躲進核避彈所里,與瀕臨絕境的鯨魚和樹木進行“交感”。人,都生活在錯綜復雜的現實社會里,而人往往因為對這本來無法信賴的生活過于認真而遭到失敗,進而生出許多纏綿的懊惱。這就是鯨魚和樹木的代理人,殘疾兒的父親大木勇魚。面對令人生厭的現實,大木勇魚要逃避,聯(lián)合赤軍要“槍戰(zhàn)”,但作者卻有意無意地告訴人們,這些都是徒勞的,只有善解鳥語的小白癡與自然的交融才是人的最高境界[9]。
尤其是在1984年5月第47屆國際筆會東京大會上,大江健三郎發(fā)表了題為《核狀況下的文學——我們?yōu)槭裁磳懽鳌返闹黝}講演,把他一直不懈追求的“核”的主題推向了新的高度,也為他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礎。在這些作品中,大江健三郎反復向人們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在核武器威脅著世界的今天,人、人類應該如何超越彼此的文化界限共同生存下去[11]?應該指出的是,大江健三郎所處理的這個主題,無論對他本人,還是對世界文學都是相當重要的。當今世界,威脅人類的最大敵人,莫過于不知何日何時降到人類頭上的核戰(zhàn)爭。所以,有預見地把這個災難述諸筆端,尋找能夠擺脫苦難的出路,這當然是世界文學所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在現行體制內能夠不喪失主體性的惟一武器是主體的想象力,在核時代認識現實的現實主義的惟一方法也是想象力:
……當我們思考過去與未來的戰(zhàn)爭的時候,必須具有全體的記憶和想象力。為了得到這種記憶和想象力,我們不能受到來自于所有片面的力量的抑制。我們必須敞開受抑制的心靈,以一種自由解放的精神,記憶過去的戰(zhàn)爭,想象未來的戰(zhàn)爭。正如諾曼·米勒所說,當一種抑制的力量被運用到一個國家的時候,藝術家的工作受到限制,一般民眾的心靈也就被封閉起來。我們所強調的抵抗這種抑制,以自由解放的精神想象未來戰(zhàn)爭,記憶過去戰(zhàn)爭,正是包括小說家在內的所有藝術家的義務,對一般市民也是必須的履行的義務。抵抗這種“邪惡的力量”,是一般市民和藝術家的、也許是最底線的共同義務。[5]23
“全體的”與“個體的”、“特殊的”、“片面的”等相對應,其意指的是具有普遍意義的人類經驗和體驗——“記憶”和“想象力”。當這種把“全體的”、“普遍的”經驗和“個體的”、“特殊的”體驗結合起來的“記憶”和“想象力”,“變成主體對自己的一種內在要求的聲音”時,作為主體人格要素的“自覺、意志的自由、愛”才能實現。反之,當這種“主體對自己的一種內在要求的聲音”受到“片面的力量的抑制”時,作為主體也就只能變成否定人格。所以,“以自由解放的精神想象”“抵抗這種抑制”,就要求“所有藝術家”有“義務”“抵抗這種‘邪惡的力量’”,這也正是市民和藝術家的“最底線的共同義務?!比缛舨蝗?,“藝術家的工作受到限制,一般民眾的心靈也就被封閉起來”。其后果,是文明(語言)之死。而語言是支撐想象力的實質,當語言不具備實質意義的時候,想象力就已死去。歸根結底,還是“經驗之死”[10]。
大江健三郎所主張的“核時代的形象力”是他小說創(chuàng)作的奠基石。這種想象力在諾貝爾頒獎詞中被稱為“詩的想象力”——“大江憑著詩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了使現實與神話緊密地凝縮在一起的想象的世界,夸張地描寫了現代人的形象?!保?1]可以說,正是這種“凝縮”與“夸張”,才充分展現了大江獨樹一幟的全體化的想象力。
[1]大江健三郎.核時代的想象力[M].東京:新潮社,1970:4-20.
[2]米歇爾·??拢允罚跰].張廷琛,譯.上海: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1989:4-5.
[3]大江健三郎.鯨魚滅絕之日[M].東京:新潮社,1992.
[4]大江健三郎.何謂全體?觀察全體的是怎樣的眼睛?[M].東京:巖波書店,1976:117-118.
[5]大江健三郎.記憶與想象力[M].東京:巖波書店,1981.
[6]西田幾多郎.善的研究[M].東京:巖波書店,1923:239.
[7]今道友信.一個哲學家走過的路[J].中央公論,1998(11):228-250.
[8]大江健三郎.廣島札記[M].東京:巖波書店,1995:140-141.
[9]王琢.人·存在·歷史·文學——大江健三郎小說論綱[J].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88(2):299-307.
[10]王琢.語言的文體化與活性化[J].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2):198-203.
[11]王琢.大江健三郎與諾貝爾文學獎[J].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97(3):103-110.
Universalization:The imagination of the Atomic Age——On Kenzaburo Oe’s Imagination of the Atomic Age
WANG Zhuo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2,China)
The imagination of the atomic age is an important pillar of Kenzaburo Oe’s theory on political imagination.The imagination of the atomic age appeals for the memory of the universalization and the revival of the memory.Moreover,it appeals for the revival of Japan as a country no longer having the“negative personality”,which is the essence of Kenzaburo Oe’s idealism.
Kenzaburo Oe;imagination;universalization;memory;negative personality
I 313.472
A
1004-1710(2010)06-0108-05
王琢(1958-),男,滿族,遼寧綏中人,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暨南大學海外華文文學與華語傳媒研究中心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日本文學、中日比較文藝學研究。
[責任編輯:林漫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