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俊蓮,譚 明
(1.湖北民族學院 財經政法學院,湖北 恩施 445000;2.恩施州人民檢察院,湖北 恩施 445000)
自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關于在檢察工作中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若干意見》以來,我國在理論與實踐領域開始了對刑事和解制度的探索。民族地區(qū)的刑事和解制度如何進行、其社會基礎和社會效果怎樣、如何進一步改革和完善這一制度等等……。帶著這些問題,我們對恩施州鶴峰縣人民檢察院“關注民生的公訴模式”進行了專題調研,本文正是在這一調查基礎之上形成的。
民族地區(qū)與其他地區(qū)相比,在社會發(fā)展水平、文化傳統(tǒng)等方面都有一定差異,因此,在民族地區(qū)實行刑事和解制度,更有其社會基礎。
(一)刑事和解與民族習慣法相契合。恩施州主要為土家族和苗族的聚居地,其中土家族又是主體民族之一。歷史上,由于土司的殘暴和官吏的腐敗,使得土家族人形成了世代“懼官畏訟”的心理。因此,一旦有了糾紛,土家族人一般是請村寨首領或梯瑪*土家人舊時信仰鬼神。一般來說,他們以為神會保佑平安、鬼是帶來災禍的,因而他們對待鬼神的態(tài)度也不一樣,對神敬祭,對鬼則用巫術驅趕、捉殺。從事祭神驅鬼巫術的人常是土老司,土家語稱他叫“梯瑪”。解決[1]。這一傳統(tǒng)至今對人們仍然具有一定的影響。加上該地區(qū)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與發(fā)達地區(qū)相比還存在一定差距,截至2008年,該地區(qū)城鎮(zhèn)化率只有25.5%[2]。這就意味著該地區(qū)在社會形態(tài)上仍以農業(yè)社會為主,也就是費孝通先生所說的“鄉(xiāng)土社會”。因此,在民族地區(qū)實行刑事和解制度更有其特定的社會基礎。
(二)刑事和解與目前民族地區(qū)社會經濟發(fā)展水平相適應。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地處武陵山區(qū),人均耕地較少,農民所使用的土地一般包括山林、旱地和水田三部分。所謂“八山半水一分田”。人們的糾紛也往往與這一地理特征相關。同時,境內生活著20多個少數(shù)民族,各民族之間形成的是大雜居小聚居狀態(tài)。這一自然生境和人文居住環(huán)境,影響到人際關系的特點。許多糾紛都涉及到山林地界、引水通行等侵權類糾紛;同時,糾紛往往發(fā)生在親戚鄰里之間。因此,刑事和解制度對這一民族地區(qū)來說有著特別的功能:不僅可以促進人際關系和諧,而且還可以促進民族關系的和諧。
案例1 2007年,該縣走馬鎮(zhèn)楠木村發(fā)生一起親兄弟之間的傷害案。兄弟四人因對贍養(yǎng)老人的分工問題沒有形成統(tǒng)一意見,在一次以物抵賬支付贍養(yǎng)費時發(fā)生矛盾,犯罪嫌疑人在隨后的家庭會議上因為對方語言過激而出手傷人,弟弟致傷哥哥眼睛。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處理這一案件時,利用訊問犯罪嫌疑人(未羈押)和聽取被害人意見的機會,著力調解了兄弟之間的矛盾,并促使兄弟四人重新達成了分工贍養(yǎng)兩位老人的協(xié)議,既解決了老有所養(yǎng)的“民生”問題,又實現(xiàn)了兄弟和睦團結的目的,后根據(jù)“寬嚴相濟”原則,對犯罪嫌疑人作出相對不起訴的處理。取得了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
刑事和解制度作為一項新興的刑事司法制度,其理論基礎是恢復性正義。其目的是實現(xiàn)愈合創(chuàng)傷、修復關系、恢復正義的核心價值目標[3]。與傳統(tǒng)刑罰理念的最大差別在于:它側重于恢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而不單是懲罰犯罪。要使這一理念轉化為社會實際,產生實際的社會效果,則需要在司法實踐中探索具體的操作辦法。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探索這一制度時,注意把握法律定性,目標定位明確、處理程序妥當,使得這一制度具有可操作性。
(一)目標定位:實現(xiàn)公平正義,促進社會和諧。“關注民生的公訴模式”,旨在實現(xiàn)公平正義、促進社會和諧。為此,他們強調以人為本,從案件涉及到的各方當事人的利益角度出發(fā),去探求公平正義的具體實現(xiàn)。
在具體案件上,公平正義的實現(xiàn)方式又各有側重。如交通肇事案件是以維護被害人利益為主,重點放在民事賠償?shù)穆鋵嵣?。由于受該縣地理因素的影響,近幾年來,交通肇事案件頻發(fā)。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審查起訴交通肇事案件過程中,始終以維護被害人利益為重,做好調解、和解工作,督促落實民事賠償。如對2005年至2007年3年中辦理的20件交通肇事案件,除了2件案件確因賠償能力不足未及時全額賠償外,其余18件案件均給予了比較充足的民事賠償,落實賠償?shù)陌讣壤_90%。從死亡被害人親屬的獲賠數(shù)額來看,人均賠償額一年比一年高,其中2005年為3.56萬元,2006年為6.53萬元,2007年為8.84萬元,上升幅度非常明顯,個案中獲賠額度最高的達10萬元。社會效果良好。
(二)適用范圍:明確從“寬”從“嚴”案件的適用條件。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在檢察工作中貫徹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若干意見》中提出 “在審查起訴工作中,嚴格依法掌握起訴條件,充分考慮起訴的必要性,可訴可不訴的不訴”。此即所謂的“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
為正確貫徹和實施上述“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司法實踐中明確劃分了從“寬”從“嚴”案件的適用范圍:
1.從“寬”案件范圍:(1)無逃逸情節(jié)的一般交通肇事案件;(2)親友、鄰里、同學、同事之間因糾紛引發(fā)的輕微刑事案件;(3)犯罪嫌疑人認罪悔過、積極賠償損失,雙方達成和解協(xié)議,社會危害不大的案件;(4)法定刑在三年以下,犯罪嫌疑人主觀惡性較小、人身危險性不大,認罪悔罪態(tài)度較好的案件;(5)雖然罪行較重,但主觀惡性不大,積極賠償損失并得到被害人諒解,且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的案件。
2.從“嚴”案件范圍:(1)涉黑、涉惡犯罪、恐怖犯罪、毒品犯罪案件;(2)重傷、強奸、搶劫等嚴重犯罪案件;(3)嚴重破壞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犯罪案件;(4)嚴重危及社會穩(wěn)定的犯罪人,如累犯、數(shù)罪犯和多次犯罪的人等;
(三)處理程序:案件性質不同,處理程序不同。在嚴格執(zhí)行規(guī)范辦案程序的基礎上,鶴峰縣人民檢察院還注意根據(jù)案件性質的不同,分別采取不同的處理程序。
1.從寬處理案件。從寬處理案件的處理程序包括六個方面:(1)向雙方進行案件告知時,一并宣傳刑事和解的意義,了解雙方有無和解意向,并提出和解、調解建議;(2)了解案發(fā)原因、有關當事人的過錯情況,分析和解、調解的方式或途徑;(3)向社區(qū)(居委會)、村委會、有關單位通報被害人情況,提出協(xié)助幫困解難的建議;(4)協(xié)助或者介入解決案件所涉的矛盾、糾紛,如鄰里矛盾、財產糾紛、相鄰關系糾紛、贍養(yǎng)、撫養(yǎng)矛盾等,力爭達到定紛止爭目的;(5)聽取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等對“刑事和解不訴”等辦案方式的意見和建議;(6)結案后,回訪當事人,進行寬處案件的效果評價。
2.從嚴處理案件。對待從嚴處理的案件的處理程序包括五個方面:(1)認真聽取被害人及其委托的人的意見,協(xié)助落實民事訴訟有關問題;(2)向社區(qū)(居委會)、村委會、有關單位通報被害人有關情況,提出協(xié)助幫困解難的建議;(3)告知犯罪人有賠償、退贓義務,盡可能督促落實;(4)強化庭審指控,提出從重處罰的量刑建議,并闡述被害人生命健康權、身心健康權及財產權神圣不可侵犯的法治精神,努力平復被害人心理創(chuàng)傷;(5)加強訴訟監(jiān)督,防止和糾正打擊不力情況。
3.未成年人犯罪案件。(1)告知辯護權利時,一并告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監(jiān)護人,指導或協(xié)助落實辯護措施;(2)分析、了解犯罪原因;(3)評價不起訴風險,如系在校學生,又系初犯、偶犯,著重考慮以不起訴方式處理;(4)如系與成年犯罪嫌疑人共同犯罪,實行分案起訴;(5)與學校、社區(qū)、家屬銜接,協(xié)助落實幫教措施;(6)開展針對性的法制教育。
此外,還有幾種具體情況的例外處理原則:一是輕傷案件中屬于團伙性犯罪的,對其主犯,不適用從寬原則處理;二是交通肇事逃逸的,不適用從寬原則處理;三是雖屬嚴重犯罪,但如果對犯罪人從重處罰,對受犯罪人贍養(yǎng)、撫養(yǎng)的人可能產生更大不利影響的,提請有關部門專題研究,探求妥善解決辦法。
評價一項法律制度的優(yōu)劣,除了要看他是否適應一定的社會條件、自身是否符合法的內在規(guī)定性等因素外,還要考察他是否能夠產生實際的社會效果。鶴峰縣人民檢察院推行的“關注民生的公訴模式”的社會效果明顯,它有利于促進被害人利益保護的最大化、加害人順暢回歸社會以及有利于對傳統(tǒng)司法模式的改進和完善等。
(一)被害人利益保護最大化。保障刑事被害人的合法權益,直接關系到刑事司法的公正性和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聯(lián)合國大會1985 年 l1月 29日第40/34號決議通過的《為罪行和濫用權力行為受害者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規(guī)定了保障罪行受害者的基本原則[4]。我國在刑事被害人權益保護方面,目前尚未建立國家救助制度?,F(xiàn)行的刑事司法制度將重點放在打擊和懲罰犯罪方面,對于刑事被害人的撫慰功能極為有限。刑事和解正是對這一傳統(tǒng)理念的糾偏,強調對被害人利益保護的最大化。司法實踐中,對刑事被害人利益的保護主要包括經濟補償和精神撫慰兩個方面。刑事和解建立在認罪、悔罪的前提下,同時,被害人通過獲得一定數(shù)額的經濟補償,可以最大限度地彌補物質損失,從根本上保證了被害人的“民生”利益。由于我國目前還未正式建立刑事被害人的利益保護機制,因此,在刑事和解中如何切實落實被害人的經濟補償,就成為重中之重。
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辦案過程中,十分注重對被害人利益的最大化保護,并以此作為刑事和解制度的主要出發(fā)點之一。2008年,在該院以刑事和解方式處理的刑事案件中,合計賠償額為45.98萬元,平均每案賠償給被害人5.75萬元。僅就處理的交通肇事案件而言,涉及的兩件案件平均賠償7.25萬元,比2005年同類案件對死亡人員的平均賠償額3.56萬元高得多;就故意傷害案而言,“刑事和解不訴”的4件案件,每件平均賠償5.25萬元,也比往年同類案件高出許多。
(二)加害人回歸社會順暢。刑事和解制度具有多元功能。從對犯罪的預防上看,它既有利于對犯罪的一般預防,也有利于對犯罪的特殊預防。尤其是后者的功能可能要大于前者。但犯罪的特殊預防還與對加害人的社區(qū)矯正和監(jiān)督有關。由于刑事案件的影響范圍較大,除了當事人之外,還包括當事人的家庭、所在單位及其生活的社區(qū)。而且經和解達成協(xié)議而被不起訴或從被從輕處罰的犯罪行為實施者還將面臨回歸家庭、單位和社區(qū)的現(xiàn)實問題。而刑事和解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案件各方利害關系人包括其家庭成員相互溝通和交流的過程。參與這一程序,有利于犯罪行為實施者受到感召、真誠悔過;也有利于被害人加強對加害人一定程度的諒解、消除他們對犯罪行為實施者的敵對情緒。這些都有利于犯罪行為人順利回歸社會,接受社會的幫助、教育和改造。正因為如此,我國很多地方在進行社區(qū)矯正的探索。如上海市政法機關提出,對于沒有監(jiān)禁必要的罪犯通過非監(jiān)禁刑的處理放到社區(qū)進行改造,并初步設想了適用非監(jiān)禁刑的七種對象。[5]
案例2 2007年11月10日,犯罪嫌疑人劉輝(16歲)在社會青年王某、何某等人唆使下共同實施了故意傷害犯罪,后被公安機關刑拘(隨后變更為監(jiān)視居住)。 2008年2月26日公安機關將案件移送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受案后,檢察院只用了半個多月就予以審結,于3月18日提起公訴。開庭審理時,公訴人提出,劉輝系未成年人,在共同犯罪中是從犯,具有兩項法定從輕或減輕處罰情節(jié);劉輝犯罪后能如實供述罪行,又系初犯,具有兩項酌定從輕處罰情節(jié)。本著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建議法院對其適用緩刑。4月28日,法院判決完全采納了上述意見,對劉輝以故意傷害罪從輕判處有期徒刑6個月,緩刑1年。此案的處理使失足少年重返學校學習,順利回歸社會。
(三)有利于恢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刑事司法對犯罪的懲罰并不是最終目的,相反,它僅僅是一種手段,其根本目標是修復被破壞的社會關系,使之恢復正常,從而創(chuàng)造一個穩(wěn)定而和諧的社會秩序。犯罪是一種社會行為,它所造成的后果是多方面的。除了直接給被害人帶來創(chuàng)傷之外,它還破壞了一定的社會關系,使社會正常的生活之鏈被打斷。因此,刑事司法理應成為構建和諧社會的修復者。恢復性司法強調一個事實,犯罪損害了人與人之間以及社區(qū)之間的關系,如果犯罪造成了損害,司法程序就應當修復這種損害[6]。刑事和解首先在犯罪方和被害方之間建立了一種對話關系,以犯罪人真誠悔過并主動承擔責任為前提,因此,它可以最大可能地消弭雙方沖突,從深層次上化解矛盾,并通過社區(qū)等有關方面的參與,修復受損的社會關系。
(四)有利于對傳統(tǒng)司法模式的改進和完善,探索協(xié)商性司法路徑。刑事和解強調的是案件各方當事人包括受影響的其他個人或社區(qū)成員都可以參與協(xié)商對案件的處理過程,因此,它也可以被稱為協(xié)商性司法。
刑事司法的目的在于恢復正義。正義包括程序正義與實體正義兩個方面。在現(xiàn)代法治社會,程序正義又被視為重中之重。程序本身是一個開放的結構。意味著所有主體在程序的導引下共同參與對話、協(xié)商溝通,最終達成實體上的公正。協(xié)商性司法的要義在于,在維持基本法制底線的框架內,盡可能讓不同利益訴求的控辯雙方在訴訟過程中有更多的發(fā)言權、相互之間減少不必要的對抗而增加更多的對話與合作機會,力爭把多元化的價值目標都吸納到程序之中。此時,傳統(tǒng)司法所追求的罪刑法定、無罪推定等原則就不再是司法的唯一價值,而是多種價值并存。達成共識性的解決方案成為基本驅動,妥協(xié)的正義由此而生。[7]
協(xié)商性司法有助于構建社會協(xié)作型的刑事司法體系,更好地實現(xiàn)刑罰的多元價值?!艾F(xiàn)代社會的刑法應是具有人性底蘊的,公正、謙抑、人道是現(xiàn)代刑法的三大價值目標,也是構成刑法的三大支點”[8]。此時,刑事訴訟中的刑事執(zhí)法人員不再是追究、裁判刑事責任和執(zhí)行處罰的惟一主體 ,社會基層組織等社會力量和利害關系人也可以成為協(xié)助司法的人員,享有一定的權利,承擔一定的責任。協(xié)作型刑事司法是對犯罪控制司法模式的超越 ,在承認對抗性的同時 ,把對抗性限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 ,致力于增進和諧 ;在承認執(zhí)法機關的權威的同時 ,把強制性執(zhí)法的范圍限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盡可能地發(fā)揮社會力量的作用。[9]
目前刑事和解在我國主要體現(xiàn)為一種刑事司法政策,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不多。直接對刑事和解作出明文規(guī)定的是《刑事訴訟法》第172條 :“人民法院對自訴案件,可以進行調解;自訴人在宣告判決前,可以同被告人自行和解或者撤回自訴?!倍颂幍男淌潞徒馀c司法實踐中所謂的刑事和解顯然又是不同的所指。司法實踐中的刑事和解更多的是指公訴案件中和解不訴。即《刑事訴訟法》第142條第2款規(guī)定的情形:“對于犯罪情節(jié)輕微,依照刑法規(guī)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睆纳鲜龇l上看,第172條只規(guī)定了自訴案件的和解而非公訴案件,但我們討論的刑事和解是指公訴案件的和解;第142條第2款規(guī)定的是酌定不起訴的條件,沒有明確規(guī)定是否可以適用和解。
基于司法實踐的需要,我國應在刑事和解的地位、刑事和解適用的前提條件、和解的主體、被害人對訴訟權利的處分、暫緩起訴制度等方面作出明確規(guī)定。
(一)將刑事和解制度確立為刑事訴訟的一項基本原則,并對和解案件的適用條件等作出明確規(guī)定?!瓣P注民生的公訴模式”探索出了一套自己的辦案流程:(1)內勤受案登記作基本分類;(2)科長決定適用“關注民生”模式分派案件;(3)承辦人提出辦案方案;(4)科長提交“預審”小組研究;(5)承辦人督促、協(xié)助解決案件中的相關問題,如與村委會等基礎組織銜接聯(lián)系、聽取有關意見等,完成相關辦案工作;(6)提交檢委會研究決定;(7)宣布處理結果;(8)回訪、總結、建立案件備考檔案。這一模式是檢察官們長期探索、勇于創(chuàng)新的結果,也符合本院實際。但目前由于國家對刑事和解程序沒有統(tǒng)一的規(guī)范要求,對哪些案件適用和解、如何進行和解、和解協(xié)議的法律效果等都無明確規(guī)定。加上和解案件本身工作量大,協(xié)調困難,作出不起訴處理后雙方當事人可能出現(xiàn)反復,存在一定風險,所以承辦人存在畏難情緒,對該項工作能否持續(xù)開展提出了嚴峻挑戰(zhàn)。這就難免造成實踐中的隨意性。加之刑事和解需要檢察官的能力、智慧以及耐心,有的檢察官可能覺得刑事和解還不如一般程序簡單,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應和解的案件卻沒有用和解來解決。如果在刑事訴訟法明確將刑事和解確立為刑事訴訟的一項基本原則,則可克服這種人為的懈惰。
(二)在和解主體上引入第三方調解機構,注重發(fā)揮基層調解組織的作用。目前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刑事和解中有成為刑事和解的主持者的趨勢,這一做法是有待商榷的。應充分發(fā)揮人民調解制度和基層群眾組織的作用。我國憲法規(guī)定了人民調解委員會具有調解民間糾紛、協(xié)助維護社會治安的職能。《憲法》第111條第2款規(guī)定:“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設人民調解 、治安保衛(wèi) 、公共衛(wèi)生等委員會 ,辦理本居住地區(qū)的公共事務和公益事業(yè) ,調解民間糾紛 ,協(xié)助維護社會治安 ,并且向人民政府反映群眾的意見、要求和提出建議。”此外,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關于進一步加強新時期人民調解工作的意見》強調進一步發(fā)揮人民調解在穩(wěn)定社會、化解矛盾方面的積極作用 。這些都為人民調解委員會參與刑事和解工作提供了依據(jù)。筆者認為,可采取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相結合,即正式的調解機構與非正式的民間人士相結合的方式。一方面建立正式的中立的第三方調解機構,可以城市的社區(qū)和農村的村委會為主;另一方面也可吸納一些有威望的民間人士包括雙方都能接受的親戚朋友等等。檢察機關要做的主要是審查當事人達成的和解協(xié)議的效力問題,包括協(xié)議的真實性、合法性、可行性等問題。[10]
(三)賦予被害人任何環(huán)節(jié)對輕微刑事案件撤回告訴的權利。我國在刑事訴訟上與其他大陸法系國家一樣,長期奉行的是國家追訴主義和起訴法定主義。這是基于保護法的安定性、公平性以及法的適用的普遍性之目的。這一制度體現(xiàn)的是國家主導公訴權的觀念,在新的歷史時期有必要進行反思。其弊端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可能造成刑事司法機關不必要的負擔;二是可能造成實踐中的個案的不公正[11]。由于這一制度著力維護的是國家利益,因而在實踐中帶來的是事實上對被害人權利和利益的忽視。如關于自訴人撤回自訴的權利,目前刑事訴訟法只在第172條中賦予自訴人可以處分自己的權利的一種情況,即對自訴案件,自訴人在宣告判決前,可以同被告人自行和解或者撤回自訴。在最高人民檢察院頒布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第351條規(guī)定中,對撤回起訴的條件和主體有明確規(guī)定:撤回起訴的條件只能是“發(fā)現(xiàn)不存在犯罪事實、犯罪事實并非被告人所為或者不應當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同時,撤回起訴的主體只能是檢察機關而非當事人。其他案件是否可以由被害人撤訴,法律無明確規(guī)定。這就帶來實踐中的問題。即被害人事實上僅僅對自訴案件具有處分權,而對公訴案件無論是起訴環(huán)節(jié)或是審判環(huán)節(jié),都無任何處分權。這種對被害人權利的剝奪,與當代國際上的刑事司法準則是相違背的。正是基于對國家追訴主義和起訴法定主義的反思,新的刑事訴訟構造理論強調“當事人主義”和“起訴便宜主義”。前者認為,當事人在訴訟程序的啟動、終結、審理對象的選擇等方面擁有主導權,當事人可以自由處分訴訟標的,即使在起訴之后,經被告人同意,也可以撤回起訴[12]。因此,我國也有必要賦予被害人任何環(huán)節(jié)對輕微刑事案件撤回告訴的權利。
(四)設立暫緩起訴制度。實踐中,檢察院對和解案件的處理一般分三種情況:一是和解不訴;二是退回公安機關做撤案處理;三是和解起訴。對于第一種情況的不訴制度,目前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三種,即絕對不訴 、相對不訴和存疑不訴 。但這三種都未涵蓋暫緩起訴 。暫緩起訴是有條件不訴 ,當被告人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履行了法定義務,檢察機關對其作出不起訴處理。該制度可以為檢察機關更好地推行刑事和解創(chuàng)造條件,尤其是對未成年人犯罪,可以為他們回歸社會提供一個緩沖階段,同時也可節(jié)約司法資源。
(五)將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作為刑事和解適用的前提之一。人身危險性的基本含義,是指再犯可能性。它包括犯罪人的一貫表現(xiàn)、事后態(tài)度等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響犯罪構成要件從而對定罪發(fā)生作用。體現(xiàn)在立法上,許多犯罪都以“情節(jié)嚴重”、“情節(jié)惡劣”作為構成犯罪的條件,而所謂 “情節(jié)嚴重”、“情節(jié)惡劣”,考慮的主要就是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
我國刑法對人身危險性主要是從量刑角度上考慮,而其他環(huán)節(jié)考慮不多。刑法第 61條規(guī)定,對于犯罪分子決定刑罰的時候 ,應當根據(jù)犯罪的事實 、犯罪的性質、情節(jié)和對于社會的危害程度 ,依照本法的有關規(guī)定判處。這一規(guī)定考慮的主要是刑罪適應的問題 ,但沒有明確提出加害人的人身危險性概念。而在刑事和解案件中,人身危險性是和解適用的前提之一。如前述中鶴峰縣人民檢察院在刑事和解的適用條件中,就明確將犯罪嫌疑人的主觀惡性、人身危險性等作為重要因素。因此,有必要考慮在刑法第61條中將人身危險性作為對犯罪人適用刑罰的重要因素,這樣可以為刑事和解的適用提供明確的法律理由。
結語
鶴峰縣人民檢察院作為一個基層檢察機關,在有關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辦案流程等方面進行了大膽和可行的探索,顯示了基層檢察官們的創(chuàng)新精神。他們推行的“關注民生的公訴模式”具有一定的示范效用。但由于目前相關的立法還不完善,對他們的司法實踐帶來了一定困難。因此,對現(xiàn)行的法律需要在實體法與程序法上都作出一定的修改,以進一步完善中國特色的刑事和解制度,更好地發(fā)揮其在構建和諧社會中的功能與作用。
[1] 冉春桃,藍壽.土家族習慣法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54.
[2] 恩施州統(tǒng)計局,恩施州調查隊.2008年恩施州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N].恩施日報,2009-04-16.
[3] 葉祖懷.刑事和解若干理論問題研究[J].法律適用,2008(1、2).
[4] 鄒小新.刑事被害人國家救助制度的基本架構[J].政法論壇,2007(6).
[5] 史立梅.刑事和解:刑事糾紛解決的“第三領域”[J].政法論壇,2007(6).
[6] 張婭婭.刑事和解的價值追求與制度構建[J].法治論叢,2007(6).
[7] 馬明亮.正義的妥協(xié) ——協(xié)商性司法在中國的興起[EB/OL].中國論文下載中心網:http://www.studa.net/faxuelilun/060525/09060340.html,2009-2-27訪問.
[8] 陳興良.刑法哲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1 0.
[9] 謝鵬程.刑事和解的理念與程序設計[J].人民檢察,2006(7).
[10] 董士曇.形式和解模式及其中國式構建[J].求索,2007(9).
[11] 樊崇義.正當法律程序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5:300.
[12] 李心鑒.刑事訴訟構造論[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