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政
4月24日,大連市委、市政府作出決定:鑒于莊河市委副書記、市長孫明對4月13日海洋社區(qū)部分村民到莊河市政府集體上訪事件處置失當,造成惡劣影響,應負主要領導責任。依據(jù)《關于實行黨政領導干部問責的暫行規(guī)定》,對孫明實行問責,責令其辭去中共莊河市委副書記、莊河市人民政府市長職務。
鬧得沸沸揚揚的 “千人跪求市長”一事,終于有了一個階段性結(jié)果:瀆職的官員被農(nóng)民們給“跪”倒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我們知道,近些年來關于下跪維權的新聞已經(jīng)夠多了,而能把官員跪倒,真是一個奇跡。大連市此舉雖旨在平息民怨、安撫民心,但同時也體現(xiàn)了實事求是的精神,更是對民意的尊重。
我們回過頭來審視此事,其實村民們的要求并不存在過分之處,無非是想向上邊反映一下本村村干部在征地補償中涉嫌挪用公款、受賄等問題,這其實再正常不過了。我國農(nóng)村實行的是村民自治原則,自我監(jiān)督也是村民自治的應有之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村民對他們選出的村干部進行監(jiān)督,毫無疑問是一種合理訴求??墒?合理訴求卻得不到政府部門的支持,結(jié)果把矛盾越聚越大,最終釀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也許有人認為維護權益何必硬要下跪不可?試想如果有更為有效的辦法,誰愿意委屈五尺之軀?可近來,這種行為一時間卻多了起來,成為不少人維權的“撒手锏”。除了莊河的這個事件外,還有南平婦女因女兒被強奸下跪喊冤;疫苗事件受害家長“下跪”討說法;挑水老人跪求政府修路……下跪,這種在封建衙門常見的行為,在現(xiàn)代社會中又被那些無可奈何的人們重新?lián)焓捌饋怼?/p>
我們知道,所謂的維權就是依靠現(xiàn)有的憲法和法律,捍衛(wèi)作為公民應當享有的權利。在法治社會里,它應當是建立在平等基礎之上的一種法律手段,也是社會文明的一種標志。如果在一個法治不健全的社會里,我們還可以說下跪維權是一種無奈之舉,那么在一個法制日趨完善的社會里,下跪維權還屢屢出現(xiàn),就不能把這僅當成是一種黑色幽默。它丟掉的不只是一個人的尊嚴,而是法律的尊嚴,更是法治的悲哀。
當然有人會說,下跪維權者法律意識不強,這樣的說法未免偏頗。難道莊河的上千下跪村民中,就沒有一個知道用法律維權的嗎?我們顯然得從更為廣泛的層面上來反思,按慣常思維,連千人下跪懇求,市長都不愿出面,一個人通過其他途徑能得到解決嗎?同時,我們的維權渠道、維權成本,是不是便于人們維權?不能解決這些問題,那就怪不得人們通過其他途徑了,因為只有下跪才是一種成本低、見效快的方式。
是什么使得膝蓋成了人們最后的“維權利器”?日前,清華大學一份報告也再一次證實:在諸多矛盾沖突事件背后,是利益表達機制的缺失。若不從根本上解決利益失衡與社會公正的機制問題,一味以維穩(wěn)為名阻止合法的利益表達,則只會積聚矛盾,使社會更不穩(wěn)定。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們下跪維權,至少說明民眾對政府是抱有希望的,只要把事情解決了,他們依然會歡欣鼓舞,如果把問題弄到無可調(diào)和的境界,那才是我們最大的擔憂。
下跪維權,這是老百姓不得已的下策。正如社會問題研究專家周孝正所言:下跪之于下跪者是一種屈辱,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下跪是一種反抗,同時也帶有施加壓力的意味,有反諷的意思在里面,同時也帶有威脅的意味。如果所有正常的渠道都無法實現(xiàn)權利,那自殘、自殺或者是報復社會的行為就可能出現(xiàn)。所以,要避免這種現(xiàn)象的再現(xiàn),最根本的解決方式就是保證維權渠道的暢通,不能讓弱者的維權方式只剩下膝蓋。
【原載2010年4月26日《華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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