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善龍
“文革”開始,一場大災難降臨,那時,我已在上海嘉定外崗農場參加勞動改造多年。正如大串連的甘泉中學紅衛(wèi)兵頭頭所云,你們這里的知識分子不僅僅“成堆”,更是“成山”,階級斗爭特別復雜。一些人重新祭起反右斗爭中的老式武器,加上向社會上學來的新式武器,在我們農場里除了武裝派斗外,差不多都用上了。在種植隊的一次批斗會上,臺上受批判的“牛鬼”和靠邊對象站了左右各二大排,幾乎與臺下的群眾形成1:1,而革委會頭頭卻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們就是要斗倒斗臭你們這一小撮!由于揪斗的劇烈,一些有政治歷史問題的人噤若寒蟬,盡管過去已向組織上交代清楚,仍怕難逃批斗而惶惶不可終日。一個曾在國民黨市政府做過事的人,有一天中午在食堂里看到了“馮××必須老實交代”大字報,僅僅是這么一張大字報,威懾力極大,他當天下午就投進了灶涇河自尋短見。領導上吩咐我和另一同志搖了一只小船,冒著凄風苦雨,把他撈了上來,早已氣絕身亡。事情并沒有至此了結,當天晚上又召開批斗會,揪上來一具稻草人,身上寫上“馮××”的名字,命令一名與他生前較接近的靠邊對象扶住稻草人,開展批判斗爭。會場弄得陰森可怕,頭頭嚴厲喊道:“想以死頑抗,沒那么便宜,死了照樣要斗,看誰再敢這樣做!”此種恐怖場景,嚇得某些青年學徒晚上鉆在被窩里還在發(fā)抖。“文革”的殘酷慘烈,比之反右有過之無不及,不少人是忍看朋輩成新鬼,卻向角落寄哀思啊。
雨過天晴,雄雞高唱,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終于把顛倒了的歷史重又顛倒過來,中共上海市委組織部再次肯定我們仍是干部編制,同樣要落實中央決定的干部政策。由于新時期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需要,我們全體同志除了將近退休和已經在嘉定縣安家落戶者外,分期分批地上調到市、區(qū)工商聯(lián),各民主黨派市委會以及宗教局民委等單位。前不久舒新還被作為右派分子責令寫思想匯報,突然一聲調令,重新回到市政協(xié)當上辦公室副主任,可把某些人驚得目瞪口呆,真有天翻地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