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輝 王博藝 鄭 敏 陳康群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 中文系，廣東 茂名 525000）

2011年9月7日，廣東石油化工學院中文系系刊《中文》學生記者在中文系辦公室訪問了中文系主任潘永輝老師，訪問的主題是當前網(wǎng)絡文化和當代教育問題，以下是問答錄。

主題一：如何看待當前網(wǎng)絡文化？

1.記者（以下簡稱記）：老師，“微博”是近幾年來新興的一種信息分享和交流的網(wǎng)絡平臺。因其草根性強，極大地促進了社會信息的傳播、群體的交流，所以幾乎受到全民追捧，其輿論影響力也在不斷地擴大。對于當下網(wǎng)絡文化中的新寵兒——微博，老師您的看法是怎樣的呢？

潘老師（以下簡稱潘）：一種新生事物，當它迎合了社會大眾的需求和品位時，往往很快就會造成極大的影響。微博的盛行，即是這一原理的體現(xiàn)。對于微博的影響，需要用一分為二的觀點來加以分析：一方面，微博在傳播信息方面，它及時、快捷的特點的確帶來了許多的方便，對于其中那些有價值的信息，我們能及時汲取，能從中擴大認識面；還有那些較好的社會輿論，也可以得到廣泛傳播和響應，促進大眾交流。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微博中那些庸俗惡搞的內容，也是導致青少年“娛樂至上”等負面價值觀泛濫的重要因素之一，其對當代教育和社會風氣所帶來的深重的負面影響，也是我們必須認清的事實。

2.記：老師，現(xiàn)在在網(wǎng)絡上大量流行一種不按傳統(tǒng)漢語語法和詞法成字構詞的“火星文”和“非主流”詞語，例如“神馬”，“盆友”，等等。面對這樣的網(wǎng)絡文化，您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潘：其實這些可算是大眾文化中的一種娛樂方式吧。但從一個教育者的角度來看的話，“火星文”、非主流這些詞語的存在，對語言文字的規(guī)范工作造成很嚴重的威脅和負面影響。現(xiàn)在很多大學生寫文章，錯別字很多，語法毛病連篇，語文基本功很成問題。所以，青年一代，應該在堅守漢語言文化規(guī)范性的前提下，靈活謹慎地使用網(wǎng)絡語言。

3.記：眾所周知，我們青少年學生是網(wǎng)絡文化中的主要群體，從這方面來看，網(wǎng)絡文化是否對當下社會，或者對當代教育形成一種沖擊呢？您是怎樣看待這種沖擊的？

潘：是造成相當大的沖擊的。這一種沖擊具有兩重性。網(wǎng)絡文化從興起至今，正面作用很多；但其負面因素有過度泛濫跡象，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造成很不利的影響，導致整個社會文化氛圍腐化墮落。我們要從中尋找社會和教育本身存在的問題和漏洞。

舉一例子：“改革開放”引入了以利益至上、私人占有和生存競爭為特征的市場經(jīng)濟，導致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緊張，國民心理迅速呈現(xiàn)出“原子化”、“碎片化”的特征。一方面青少年成了孤獨的“原子”、“碎片”，另一方面他們又面對著龐大的充滿了“成功學”和“消費主義”的社會，渺小的個體在復雜的大社會中掙扎生存，心理上收獲的只會是社會對他們的壓迫感和他們對社會的陌生感、仇恨感，而不是社會給他們的家園感和他們對社會的親切感、責任感。他們不得不逃避“崇高”，不得不借助網(wǎng)絡文化中的“惡搞”或其他娛樂因子，將內在壓力和怨恨一泄而出。這可以理解，但對社會也好，教育也好，畢竟缺乏建設性。

這要聯(lián)系到我們那一代，我們那時候社會體制不同于今天，接受的基本上是主流教育。而當下的社會摻雜了太多“非主流”因素，導致校園教育、校園文化變了點味兒。這需要社會和教育反省。

4.記：網(wǎng)絡上有不少名人，尤其是一些年輕作家，例如×××、×××、××，思想和行為都很另類，差不多成為年輕人的偶像，對大學生影響很大。老師您是怎么看待這種現(xiàn)象的？

潘:要學明人，不要單純學名人，有的名人不一定是明人，有的明人不一定是名人。要有鑒別能力。當前網(wǎng)絡魚目混珠，政治的、商業(yè)的、娛樂的、文化的因素混雜，有人混跡其中，通過引爆大眾眼球的方式謀取商業(yè)的或政治的利益，他們紅了，發(fā)達了，但對年輕大學生的精神世界卻很有誤導或傷害。就你們說到的那些年輕作家，他們有一些才氣，但社會閱歷、生活體驗、知識儲備、思維能力、心性感悟、人格建構、政治立場等方面，都還缺乏根基。名氣越大，胡說八道越多，害人害己也就越深。

年輕大學生正處在打根基階段，不要急著出名。網(wǎng)絡上的流行“文化”信息當然應該了解，但更要下工夫讀中外經(jīng)典著作，那是經(jīng)過社會歷史考驗的人類精神的代表性花朵，不是炒作，不是過眼云煙。據(jù)我了解，目前沒幾個大學生在認真讀經(jīng)典，很可惜。

主題二：如何看待當代教育？

5.記：那么對于現(xiàn)在的大學教育，老師您是怎么看的呢？

潘：大學教育，是人之教育，是人類的靈魂工程，應該對人類文明負責，對社會進步有作用?，F(xiàn)在我最為擔心的一個問題是：在當下大學教育里面，靈魂被工具化，被異化，被物化。怎么說呢，就是現(xiàn)在的學生缺乏修學儲能的主動性，對人文素養(yǎng)的追求不高，對人的主體價值或是對人的正面的潛能挖掘得不夠。現(xiàn)在青年呈現(xiàn)的是一種“自我放逐”的狀態(tài)，缺方向，缺目標。又或者說，是一種“無根”的存在狀態(tài)，漂浮得很。

6.記：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在大學青年人生價值的追求和實現(xiàn)上，您是怎么看待“欲望大于理性”這個問題的？

潘：在市場導向下，很多人以現(xiàn)實功利作為人生價值的唯一追求，形成不良社會風氣。大學校園是一個小社會，缺乏主體性自覺性的學生容易受迷惑，價值觀便會漸漸離開正軌，陷入對個人欲望的不能自拔的追逐困境中?，F(xiàn)在許多青年學生身處校園卻不學無術，整天盤算如何求名謀利，對“厚黑學”、“關系學”很熱衷，對正當?shù)膶W習則抱著一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態(tài)，只為掙學分才應付一下。人的全面發(fā)展談不上了。不像以前，對于教育，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非常看重純潔、精神、義務。那是個熱愛真善美的年代。而當下看重的是物質層面的追求。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西方消費文化的影響是重要原因。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污泥濁水，沖蕩著中國人的精神世界。西方消費主義一統(tǒng)天下。在其影響之下迅速擴展開來的玩樂文化和嬉戲人生觀，使傳統(tǒng)的做人、做事方式成了“老古董”。例如所謂“90后”，一般人都認為是消費特征特別明顯的一代，很缺乏莊重感的一代。客觀地說，他們表面上的確是活得比老一代灑脫，生活方式輕松，不像我們那么“古板”。但“90后”是否真的徹底消解了人類的所有煩惱痛苦，成為“解脫”的一代？這個得回歸到你們自己身上，問你們自己真實的感受。

7.記：老實說，要說灑脫和輕松，倒也說不上。其實，我自己有一種很強烈的體會，假日里，對著電腦一整天玩QQ、逛微博、看電影電視劇，日子過得是快快輕松，但更多的時候感覺到一種空虛感。

潘：這還是要回歸到這個原因上：人被異化，被物化，被工具所淹沒。面對網(wǎng)絡上的五光十色，青年學生總難抵得住誘惑，便會沉浸，久而久之成為習慣，跟著上癮，然后麻木。這是一個心理學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學問題。

8.記：在當代大學教育里，愛國教育越來越為孱弱，甚至遭到學生和老師的無視，只當其為一種空洞形式，走過場一樣。特別是我們中文系的學生，已經(jīng)甚少找到敢于以文筆挑起民族脊梁的青年了，多者是寫自娛娛人的華章的小資青年。老師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

潘：的確，面對國家大事，相當部分中文系學生和社會文人很缺乏責任感。對于這個問題，我是這么一個看法：首先，只要天下還沒大同，國家還存在，愛國主義教育就一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在霸權主義不可一世、全球化分工不合理、強國剝奪弱國毫不手軟、國際間民族矛盾和階級斗爭相當激烈的政治現(xiàn)實下，保護個人利益和保護國家利益是分不開的，提倡愛國主義是應該的，是必需的。其次，還要指出，相當多的青年學生，對國內國際事情的關注度不夠，對國家大事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tài)，除了受消費文化影響外，跟主流宣傳的弱化和校園教育的漠視也有很大聯(lián)系，今天，我們的主流宣傳和校園教育都太功利化、犬儒化了。網(wǎng)絡上也有“文化戰(zhàn)爭”，一些用心不良之人故意針對中國制造“愛國賊”的歪理邪說，誤導青少年，破壞國家核心價值。最后，要確切指出的是，當前中國利益分化、社會關系緊張是導致青少年愛國意識淡薄的極為重要的原因。缺乏共同利益的社會，缺乏凝聚力的社會，一盤散沙的社會，集體主義和愛國精神就缺乏土壤。所以愛國不僅僅是一個關乎教育的問題，更是一個關乎社會性質和社會體制的問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我看還是要認認真真做學問，才能認識不合理社會，建設合理社會。中文系學生要掌握本領解決個人吃飯問題，更要掌握本領解決改造國民靈魂問題。要學習魯迅和毛澤東，他們是文學家，更是認識社會的思想家和改造社會的實踐家。渾身上下都籠罩在個人主義和消費主義中的青年是沒有出息的。要關心集體，要關注社會，不要等到社會動蕩時、戰(zhàn)亂時才想起愛國主義，才盼望出個英雄來救國救民救自己。我們提倡青少年多了解周圍情況，學會關心社會，主動探索改進社會尤其是國民靈魂之路。

9.記：還記得之前在課堂上，老師您曾經(jīng)說過“當前的教育是不容樂觀”，為什么老師您會有此感嘆呢？

潘：當前的教育，不再是為人民服務，而是為人民幣服務，為物欲和生存競爭服務；不再是培養(yǎng)全面發(fā)展的人，而是培養(yǎng)市場經(jīng)濟人，培養(yǎng)市場運作工具。全面的人被片面的欲望和市場淹沒了。借用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術語來說，這是教育的“異化”。社會達爾文主義肆虐中國大地，導致教育對人性善的一面無力弘揚，對人性惡的一面則極端強調。社會市場化了，教育產(chǎn)業(yè)化了，學校成為原始叢林，人只剩下生物性，沒有了靈性、情懷、境界。這樣的教育，學生學得很累，沒有人的意義；教師教得更累，沒有人的價值，尤其在人文教育領域。我不希望我的學生畢業(yè)后兩極分化，一部分為富不仁成為惡棍，一部分流落街頭成為乞丐。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這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教育應該為這個目標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