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藝玲
兩宋詩詞作家愛國思想成因探究
姚藝玲
從社會主流思想,家族文化、家庭教育和人生經歷等方面探析入兩宋詩詞作家愛國思想成因。兩宋時期,外族入侵頻繁,社會動蕩不安,文人士大夫高揚愛國主義旗幟奔走呼號,為兩宋王朝的生存和發(fā)展作出積極貢獻。兩宋社會,文人士大夫作為參政主體,關乎國家的生死存亡。特殊的歷史時期、動蕩的時局和強烈的責任意識促使他們的愛國思想更加深沉、更加壯懷激烈。
愛國思想;社會主流思想;家庭教育
兩宋王朝能夠在風雨飄搖中堅持300多年,愛國主義是其堅定的文化基石。這一時期,愛國主義不僅深入人心,而且成為宋代文人士大夫的人生價值取向和行為準則。他們借助詩詞作品表達對國家、對社會的憂患,對入侵者的仇恨,盡忠報國的雄心壯志,宣傳抗戰(zhàn)的決心等,并用他們的畢生去實踐他們的愛國理想,為兩宋社會作出了積極貢獻。深究其愛國思想成因,大體有以下幾方面。
(一)以“義”制“利”的倫理道德觀和“實事實功”的人生價值觀
義與利是傳統倫理道德中的一個基本問題,如何處理好兩者的關系,對國家的政治、經濟、倫理及社會風尚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儒家創(chuàng)始人孔子提出了“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價值判斷標準,初定了“義重利輕”的義利觀。到了宋代,理學的義利觀以其極端的“存天理,去人欲”主張,對人的欲望和求利行為徹底否定。但在積貧積弱、屈辱求存的兩宋社會,空談仁義是談不出國富民強的。于是,講利的功利之風隨著國家的日益困窘而愈發(fā)興盛起來,其中最為突出的代表是王安石、陳亮和葉適。
北宋政治家王安石是當政者中較早公開講求利的人。他提出“利者義之和,義所以為利也”[1]。在這一思想的主導下,王安石高舉“以義理財”的大旗,展開了一場波瀾壯闊的改革,不僅緩解了北宋政府的財政困難,也為務實講利的思想奠定了基礎。南宋陳亮主張義利并重,義利統一。在陳亮看來,義利之間關系是一致的,他堅決反對把仁義道德和實事功利對立起來,反對重義輕利或舍利求義。他強調以事功作為衡量道德的標準,強調內在的道德修養(yǎng)必須轉化為外在的功利,而并非單純地只要事功,不計其余,更不是完全不講道德的自私自利主義者。南宋的葉適提出“以利和義”,他認為義利之間關系與理欲的關系是一致,他肯定“欲”“利”存在的合理性,注重事功,主張把道義和功利結合起來。他認為,仁義道德以功利為內容,并通過功利表現出來,但在講利的同時,要以義為基本的道德準則。
王安石、陳亮、葉適的義利觀在形式和內容上盡管不同,但實質是一致的,他們都認為義和利不是絕對對立而是統一的,都肯定了利存在的合理性,但講利的同時,要以義為基本準則,而不能超越義的范疇,即“以義制利”;他們都講究應用實際,崇尚實事實功。在這種義利觀的指導下,王安石在如何改變北宋積貧積弱的問題上,主張革新除弊、富國強兵。而陳亮、葉適在抗金問題上,主張抗金,反對投降,在內政問題上,主張革除積弊,致國強盛。王安石、陳亮、葉適的思想有力地鼓舞了文人士大夫不要囿于書房,不要空喊道德性命和忠君愛國,而要把治學和國事結合起來,把個人的學識和道德修養(yǎng)轉化為報效祖國、建功立業(yè)的實際行動。
(二)“經世致用”的學術思想
王安石、陳亮、葉適的講求應用于社會實際的事功思想運用到學術方面,即是“經世致用”的學術思想,主張學術與事功的統一,以社會實際效用作為衡量標準。
王安石尊經稗史,主張經學的“成德”和“立功”的作用,反對脫離實際高談性命義理的空洞學風,倡導學者務實致用。正如其所言“《詩》,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禮義。放其言之文,君子以興焉;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焉。 ”[2]陳亮也說:“夫圣人之術,修其身,治天下國家,在于安危治亂,不在章句名數焉而已。”[3]實際上也是反對空談道德性命,主張“學為成人”,即治學要追求成為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道德使命感,并能把個體的道德修養(yǎng)轉化為治國平天下的事功的社會有用之人。葉適對理學家們僅僅追求格物窮理的治學極為反感,他說:“讀書不知接統緒,雖多無益也;為文不能關教事,雖工無益也;篤行而不合于大義,雖高無益也;立志不存于憂世,雖仁無益也?!保?]實際上,他也是主張學術應當務實不務虛,應當注重研究救國救民的根本問題,重視實際問題的解決。
王安石、陳亮、葉適的經世致用、力辟空談的學術思想,將知識分子的知識關懷與現實事功緊密地貫通起來。在這一思想的主導下,宋代士大夫一方面對知識孜孜以求,另一方面執(zhí)著追求在具體的社會實踐中的實事實功、奮發(fā)有為。
人的成長和經歷無不受到家庭環(huán)境的制約和影響,尤其是在講究倫理道德、崇重門第的中國封建時代,家族或家庭的傳統理念、教育方式等,對其后輩人生的思想、行為往往起到十分重要的先導作用。如果我們對兩宋愛國詩人詞人尋根問源的話,不難發(fā)現,家族文化和家庭教養(yǎng)在他們思想中留下的深深烙印。他們或出生于書香門第、科宦世家,先輩的嚴謹治學、廉潔奉公、勤政愛民的高風亮節(jié)世代相傳;或家勢平凡、門第一般,但長輩們的安貧樂道,積極有為,注重忠信禮孝的尚儒思想薪火相傳。
宋代,科舉制度已成為統治者選拔官吏的主要手段之一。兩宋科舉制度有意識地抑制豪門望族,拓寬寒門取士之路,為兩宋以書香傳世的家族的崛起和長盛不衰創(chuàng)造了條件。同時,兩宋科舉也對兩宋家族教育有明確的導向性,使得每個家族時刻都關注與科舉相關的教育,并以儒家傳統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追求來要求自己和教導后輩子孫。而作為家族成員的一份子,往往都會以置身于這樣的家族而感到自豪,富有強烈的家族使命感。他們注重對先輩功德的繼承與發(fā)揚,發(fā)奮圖強、研讀詩書、致力科考、求取功名,而進身宦海后往往又盡心盡職,以維護國家的利益和家族的聲譽。在科舉制度的指揮下,兩宋家族文化和家族教育培育出許許多多以科考登甲為目標、以報效祖國為理想的文人士大夫。
陸游出生于山陰詩書簪纓之家,家族中進士及第者達16人[5],文才儒士應有盡有,且多是品行高潔、備受愛戴的有為之士。陸游常常為生長在這樣的家庭里而感到自豪,常以先輩和同輩們的品德和功績勉勵自己。陸游的高祖陸軫,性情寬厚、正直坦淡,為官多施惠政、清廉自潔。陸游的祖父陸佃少時刻苦努力,映月讀書,進士及第后耿直盡職、不亢不卑,其品德高尚受到士大夫的敬佩和推重。陸游的父親陸宰博聞強識,能詩善文,是個有血性的愛國志士,關心國事且不畏權貴,在宋金關系問題上,力主抗戰(zhàn)。在父輩們言傳身教的影響下,陸游很小就立下了“上馬擊逛胡,下馬草軍書”的報效祖國的宏圖偉志,致力于研讀經史、習作詩賦,執(zhí)著科考,以期實現經濟天下的宏愿。陸游還認真研究兵書、勤練武藝,希望為國殺敵、恢復故土、報效祖國。雖然陸游的科舉之路幾經坎坷,最終未能金榜題名,但他并未放棄治國平天下的理想。
文天祥出生于讀書求學之風、科舉極為興盛之地。其先祖文炳然,是位博學之士,終身熱衷于教育,為國家社會培養(yǎng)許多人才。其父文儀器質端重、尊敬長輩、孝敬父母、厚待宗親,并常常傾其所有資助士子參加科考及貧窮的鄉(xiāng)親,備受敬重;文儀文史精博,且潔身自好,對文天祥的成長影響極大。文天祥的母親出生書香門第,賢良淑德,勤儉持家,她教育文天祥兄弟對國要盡忠,對家要盡孝。正是在這樣一個重詩書禮義的家庭環(huán)境里,文天祥自小就勤奮好學、禮貌待人、崇尚忠義,并立志作一番事業(yè)為國盡忠。
岳飛出生于北宋末年的兵馬倉皇中,家族世代為農。其父常常傾其所有資助鄉(xiāng)人,其母是個勤勞節(jié)儉、善良賢惠、知書達理的傳統女性,平時對岳飛嚴加管教,常常教誨其忠信孝悌道理。她在國家危亡之際,勵子從戎,精忠報國,被傳為佳話。岳飛自言他“幼失所怙,鞠育訓導,皆自臣母”[7]。正是在父母言傳身教的影響下,岳飛才得以在艱難困苦的環(huán)境中,仍能不放棄個人的本真,始終懷抱為國為民的理想和壯志。
人的性格的養(yǎng)成與其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和個人的經歷密不可分。宋朝自建立就存在許多不穩(wěn)定的因素?!芭c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治國方針,大大削弱國家軍隊的戰(zhàn)斗力。加強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政策,損害了地方的積極性和人民的利益,社會生產力疲敝,人民起義不斷。遼、西夏、金對宋朝不斷侵擾,兩宋朝廷在多次抵抗無果后,妥協議和、俯首稱臣、交納巨額歲幣,朝廷“積貧積弱”的局面日漸形成,國家危機空前。內憂外患的動蕩時局砥礪了作為參政主體的文人士大夫的愛國熱情,他們以“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姿態(tài)站在時代前沿,不計個人的利益得失,上書言事,指責時弊,力主革新,呼吁抗戰(zhàn),并把這些主張融進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歌唱時代的最強音。
陸游出生的第二年,金兵攻占北宋的首都汴京,摧毀了北宋王朝,陸游從此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逃難生活。童年的逃難生活在陸游的幼小心靈里銘刻了對敵人的仇恨,這便是他終生主張驅逐金人、收復失地的最早根源。辛棄疾生長于淪陷的北方,親見生活于金國統治下的人民生活之慘痛。殘酷的種族壓迫和淪陷區(qū)百姓不斷的奮起反抗影響了辛棄疾,年青的辛棄疾立下矢志抗金、為國捐軀的志向。岳飛領導的抗金斗爭,捷報頻傳,卻被皇帝和秦儈以莫虛有的罪名殺害。動蕩的時局使他們的愛國之路走得尤為艱難,但更讓他們明白復國中興的重要性,更加激發(fā)了他們的愛國熱情。
如果說動蕩的時局砥礪了詩詞作家的愛國情感,那么戎馬倥傯、金戈鐵馬的戰(zhàn)斗生活更磨練了詩詞作家的愛國意志。岳飛20歲投軍,走上抗金第一線。從軍的前期,他雖英勇善戰(zhàn),卻過于輕率和急功近利。隨著抗金斗爭的深入,在屢次的出生入死中,他迅速成長為一名愛國將領,組建岳家軍,治軍嚴明,深謀遠慮,20年如一日帶領岳家軍為南宋抗金斗爭立下累累戰(zhàn)功。作為一名抗金將領,岳飛置個人功名利祿乃至生命于度外,敢于違抗“兵不可輕動,且班師”[8]的命令,并在大敗金兀術后,明知朝廷無心抗戰(zhàn),仍力諫“乘勢殄滅,恐后患”[8]。雖因抗金決心太堅決、抗金意志太堅定而屢遭打擊和陷害,但他仍以打不倒壓不跨的姿態(tài)、入而不返的堅強意志實踐他的抗金復國的理想。辛棄疾22歲時召集群眾2000人高舉義旗,反抗金國的侵略,團結抗金力量,率部投歸耿京,追殺竊聽叛逃的義端,生擒叛徒張安國,號召萬人南下歸宋,獻俘建康……這一系列的戰(zhàn)斗經歷,豐富了辛棄疾的人生體驗,提升了辛棄疾的愛國思想,使其成為南宋王朝的有為志士。
[1]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一一九)[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王安石.王安石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
[3]脫脫等.宋史·陳亮傳(卷四三六)[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周夢江,陳凡男.葉適研究[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5]高利華.亙古男兒——陸游傳[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
[6]俞兆鵬,俞暉.文天祥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7]岳飛.岳忠武王集·奏乞終制札子[M].北京:中華書局,1985.
[8]何忠禮,徐吉軍.南宋史稿[M].杭州:杭州大學出版社,1999.
I207.23
A
1673-1999(2011)22-0094-02
姚藝玲(1980-),女,碩士,漳州衛(wèi)生職業(yè)學院(福建漳州363000)講師。
2011-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