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著妍
(天津大學文法學院,天津300072)
伴隨著全球化的進程,實用文本翻譯的重大應用價值不言而喻。Jean Delisle在《翻譯學辭典》中指出:當今世界中有90% 的翻譯屬于實用文本翻譯[1]。文體翻譯研究的相關界面涉及到多類學科,多重領域的交叉。同時由于近年來國內外譯論發(fā)展迅速,翻譯理論全球性的學術思潮不斷發(fā)展,新的翻譯視角與理論應運而生,其對文本翻譯的解讀與指導將更加多元化,翻譯實踐的研究視角也隨之拓展,這已經成為一種共識與趨勢。文體翻譯理論的研究也將隨著與各學科的融合、交叉、互補而向縱深推進,文體翻譯理論體系的創(chuàng)立與發(fā)展見證著其他學科及領域的科研的同步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如何把握時代的脈動,繼承并發(fā)展現有理論、不斷跟蹤國內外翻譯理論的動態(tài),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建立文體翻譯的理論框架成為當務之急。
Mary Snell-Hornby在2006年出版的新作《翻譯研究的轉向——新范式還是新視角?》中梳理了20世紀的翻譯學科的動向,其中包括對翻譯學科研究的回顧,現狀的闡述、前景的思考,值得深思。書中提出了翻譯研究的階段性論述,指出第一階段(20世紀60至70年代)的翻譯研究幾乎完全依賴語言學的概念、理論體系與方法論;20世紀80年代的文化轉向標志著第二階段的到來,并將操縱學派的描述性翻譯研究、目的學派的功能途徑以及解構主義視角等視為文化轉向的重要組成部分;在20世紀90年代的翻譯研究回顧中其提到了經驗轉向、全球化轉向等。Hornby指出全球化對翻譯活動和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翻譯文本和文本類型的概念發(fā)生了改變[2]。翻譯研究從經驗走向科學,從文化轉向到全球化轉向、從結構主義到解構主義,從順應到生態(tài)翻譯理論,其中不乏其他學科的概念、模式、方法論的輸入。翻譯作為一個具有跨學科性質的學科從完全依賴其他學科到逐漸自成體系要經歷一個過程,正如德國學者kluas Kaindle所指出的三個階段:附庸式、選擇性輸入式、互惠式。[2]75如何引進、吸收、創(chuàng)新國外翻譯理論,如何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地研究不斷變化的翻譯的內涵、對象、外部環(huán)境等給翻譯理論構建提出挑戰(zhàn)。翻譯學科的發(fā)展離不開大量來源各異的觀點、視角、流派,這種情況有助于學科的豐富發(fā)展,但同時有必要對主要的理論進行梳理、審視與重構。一個學科中,出現多元化理論共同描述研究的對象,那么其中一種理論如果要勝出,這種理論一定更加有針對性、包容性、傳承力。翻譯理論之間的溶合與互補成為翻譯界和諧發(fā)展的趨勢。共同構建一個規(guī)范化的文體翻譯理論體系是重要的目標,用統(tǒng)一的術語來解釋不同翻譯理論中的核心成分,使尋求不同術語和主張的各種譯論相得益彰,宏觀與微觀相結合,實現跨學科發(fā)展,優(yōu)勢互補。
1.多元化譯論的產生
應用文體翻譯體系的論述必須追本求原。隨著翻譯思潮的轉向,熱點頻出,新譯論層出不窮,令人目不暇接。研究中可以發(fā)現近年來學者們試圖用不同的翻譯理論來解讀文本,而且獲得了一些成果。這些成果的產生與其他學科的發(fā)展有著很大的關聯(lián)。如20世紀70年代初認知語言學作為主流語言學派的迅速崛起,使翻譯過程中的認知活動得到重視。傳統(tǒng)意義上,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對各種文本翻譯實踐的闡釋已不勝數;但認知語言學心理空間和概念整合論所構建的翻譯認知模式打破了原來的二維對等空間。認知翻譯觀的形成不僅為翻譯中譯者主體性的研究明確了方向而且為系統(tǒng)性辯證地分析翻譯理論提供了空間。20世紀70年代,語用學已經作為獨立的學科得以確立并得到迅猛發(fā)展。2007年國內學者何自然等完成了《語用三論:關聯(lián)論·順應論·模因論》的編寫,此書將當前語用的三種理論以一脈絡貫穿,力圖讓讀者對“三論”有一個清晰的印象。[3]實際上此“三論”已經成為語用翻譯觀的一部分,并逐漸發(fā)揮其對不同文本的闡釋力。德國功能派的目的論對翻譯的詮釋反映了翻譯理論與翻譯觀念的轉變,由于功能、形式對等論已無法滿足對實用性語篇的翻譯,Hans Vermeer提出了功能派的核心理論——目的論,目的論的提出使譯者不再一味遵循傳統(tǒng)意義上的“對等理論”,而讓“目的決定手段”,這使文體翻譯理論更富有針對性。從20世紀80年代后期開始,在西方學術界興起了文化批評與文化研究,隨之Susan Bassnet與André Lefevere提出了翻譯的文化學轉向。“文化轉向”的提出使翻譯理論研究作為更加獨立的學科的步伐又向前邁進了,從某種程度上擺脫了對語言學與文學的依附。多元譯論的產生有著翻譯學科發(fā)展自身的需要,也受益于其他多學科的發(fā)展。
2.宏觀與微觀的辯證考察
翻譯理論的研究過程中,應該堅持宏觀與微觀兼顧的原則:目前一些翻譯理論的確立得益于一些學科的宏觀研究的微觀應用如:翻譯生態(tài)學、順應理論、模因論等,其對實用文體翻譯理論的貢獻只是其微觀應用的一部分。胡庚申的《翻譯適應選擇論》“借用達爾文生物進化論中‘適應/選擇’學說的基本原理和思想,從‘自然選擇’、‘適者生存’理論的視角出發(fā),探討翻譯活動中譯者適應與譯者選擇的相互關系、相關機理、基本特征和規(guī)律”[4]。正如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中的“適者生存”、“優(yōu)勝劣汰”等生態(tài)平衡現象一樣,大量的“適應”、“選擇”存在于翻譯過程中,自然界與翻譯活動的類似性形成了微觀與宏觀的同構性?!胺g選擇適應論”產生在全球的生態(tài)趨勢和學術思潮的時代背景下,宏觀上是由認識論到生存論,微觀上來看是把整個翻譯過程看成是一個翻譯生態(tài)系統(tǒng)。從一個側面可以看到,微觀層面是以總結翻譯經驗及解決翻譯技術層面的具體問題為目的的。因此,對于實用文體翻譯的理論來說,將會是一個艱巨的跨學科研究問題,其深度與廣度會隨著各學科的發(fā)展而深入,其構建還處于起步階段。
提出順應理論的比利時國際語用學秘書長Verschueren認為,語言使用“是一個連續(xù)不斷的選擇過程,它可以是有意識的或無意識的,也可以是出于語言內部和語言外部的原因”[5]。翻譯作為一種語際轉換活動,同一切言語交際活動一樣,也是一個連續(xù)選擇的過程。宏觀層次的選擇要順應于語言外部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微觀層次的順應則是為了順應每個翻譯目的而做出的。
英國著名科學家Richard Dawkins在其1976年所著的《自私的基因》一書中首次使用了模因一詞,并指出“模因是文化傳遞單位,或者說是文化復制因子,它的核心是模仿”[6]。以模因為核心的模因論認為,理想的翻譯過程是把源語模因移植到目的語中去。作為新興翻譯理論的宏觀基礎,模因論已經用于指導各類文體翻譯實踐。
由此看來宏觀研究已經成為翻譯理論的框架、基石,同時微觀研究補充、豐富了宏觀研究的各個不同層面,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劉宓慶曾明確提出了應該加強翻譯研究中的宏觀研究,他認為翻譯學的特點是金字塔形,很大程度上靠外圍學科為之提供建設的基礎,由于宏觀研究具有相對的指導性,“因此在各層級的整體規(guī)劃上應該更重視宏觀課題,將微觀研究提升到宏觀的層面審視,完成翻譯研究的全程性辯證考察”[7]。
1.文本類型劃分的意義
明確文本分類是實用文體翻譯的第一步,因其將直接傳導到翻譯理論的確立。文本類型的劃分對譯文質量的提高與翻譯策略的選取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目前文本類型的劃分有不同的方法,不同的分類標準導致不同的分類結果。文本類型的劃分可以根據篇章題材、結構和語體劃分,也可以根據功能進行分類。國內學者陳望道,王佐良、丁往道,劉宓慶,方夢之,毛忠明等都對文體的分類提出了各自的表述。傳統(tǒng)上文本可分為兩大類,實用類與文學類即非文學文體和文學文體,非文學文體也稱作實用文體或應用文體,其可覆蓋幾乎各類應用文學,涉及非文學等各類文本。非文學文體通常分為新聞報刊、廣告、科技、法律、政論、經貿、旅游等。但傳統(tǒng)的分類已經不能滿足社會發(fā)展的需求,一些具有鮮明文體特色的內容不能得到體現,新的文本類型不斷的誕生,有待規(guī)劃整理。同時篇章的劃分類型不是絕對的,以功能劃分為例,同一篇章在不同的歷史、文化、社會背景中常有不同的功能意義,譯者應善于切入最重要的功能,主導型篇章類型應成為翻譯決策的重心。
提到文本類型的劃分就要提及德國功能語言學派及篇章語言學的影響,隨著語言研究的重心由句子轉向語篇,以句子為翻譯基本單位的研究方法開始轉向了關注篇章翻譯。文本類型理論就此應運而生,并提供了科學化、可操作性、具體化的文本劃分依據。德國功能主義學派的代表人Reiss(1987)和英國翻譯家Peter Newmark(1988)[8]將文本分成信息型文本、表達型文本和呼喚型文本。文本類型的劃分與確定,凸顯了文本功能,對翻譯理論的進一步探討給予了更大的空間。
2.多元化譯論對廣告文本的解讀
通過回顧翻譯學歷史上具有代表性的翻譯流派對廣告文本的各自解讀,不僅可以追尋國內外譯論發(fā)展的脈絡與進程也可以審視翻譯論點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及各流派之間的傳承關系。
“對等、等值”理念對譯界的影響可謂巨大,奈達的動態(tài)對等理論在譯界影響深遠。功能對等的翻譯要求的不但是信息內容的對等,而且盡可能的要求形式對等。在翻譯廣告文字時,無論是英譯漢還是漢譯英,原廣告的效果被不斷強調。從這一角度來說,在廣告翻譯中,我們既要能準確的傳達原廣告的內容和意圖,還要盡可能的再現原文的形式,使讀者在閱讀廣告后與原語讀者產生相同或相似的購買欲。
目的論強調翻譯行為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了翻譯應采取的方法策略。目的論認為原文只起到“信息供源”的作用,為使譯文達到其預設目的,譯者可對原文信息進行有效處理,其中包括:保留、改變、刪除、添加等,對于廣告文體的翻譯來說,翻譯目的是宣傳商品、激發(fā)消費者的購買欲望。Reiss認為“商業(yè)廣告是一個相當突出的語言勸說功能的典型,因而翻譯中必須充分認識到,它的勸說功能要優(yōu)先于描寫功能”[9]。目的論對交際目的明確的廣告文體翻譯是相當有針對性的。為了從根本上體現廣告的訴求功能,在進行廣告翻譯之前應該首先擬定翻譯具體要件,其涉及譯文的功能、接受者、時間、地點、承載媒體、目的等。
關聯(lián)-順應論為廣告翻譯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從已經發(fā)表的文章可以看到起初關聯(lián)理論與順應論是被分開使用的,接下來因二者皆出自語用與認知層面的研究,契合之處被發(fā)現,二者就結合到一起作為理論基礎部分。順應論的翻譯觀強調譯者一方面是在進行語碼選擇與轉換,另一方面,譯者的選擇過程受到了思維、認識、社會、文化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其核心點就是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此三屬性使翻譯活動的靈活性大大增強,譯者從不同語言項目中選擇來達到推銷商品的目的。廣告翻譯實際上是一個語言選擇和順應的過程?;倔w現在以下方面:順應消費者的語言語境;順應廣告讀者的價值取向以及文化心理因素等。關聯(lián)理論作為認知語用學的部分,其最大貢獻是譯者如何從原文所明示的交際行為中尋求最佳關聯(lián)并將此傳遞給譯語受體(讀者),最佳關聯(lián)所要達到的目的就是可以使譯文讀者以最小的努力獲取最大的語境效果。正如August Gutt所述:“譯文質量取決于相關因素間的趨同度”[10]。為了傳遞廣告的信息意圖與交際意圖,譯者更要尋求原語與譯入語認知環(huán)境的相關趨同度,以期達到最佳關聯(lián)。
綜上所述,在文本翻譯的實踐中,研究者試圖使用多元化的譯論來闡釋不同的文本,開啟新的翻譯視角并推陳出新。毋庸置疑,新譯論的每一次誕生都為譯學研究注入了活力,使翻譯研究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但同時應該注意到目前的研究現狀喜憂參半,每有新譯論出現,在一些概念的宏觀與微觀層面尚未理清的情況下便倉促應用,缺乏嚴謹的態(tài)度,追求熱點的同時忽略了自身體系的梳理與完善。有些理論的論述與文本的結合過于空泛,結果流于形式,形成了譯論與翻譯策略的倉促結合,而忽略了對篇章的對比分析。每一種理論對文本的闡釋力既有其優(yōu)勢又有其局限性。敏銳地挖掘表象后存在的問題的本質,辯證地反思與展望,才能產生質的飛躍。
文體翻譯實際上擺脫了以句為單位的研究對象,文體翻譯活動所處理的不是一個個獨立的詞句,而是有相互關聯(lián)又相互制約的詞語和句子,按一定格式,為實現一定的交際目的有機組合在一起的篇章,文本翻譯從更大的篇章的視角,揭示翻譯的內在規(guī)律。篇章翻譯法更加注重篇章的連貫性、系統(tǒng)性以及整體語境的因素,從而增強翻譯活動的整體性、有效性。如果譯文未達到信息傳遞效果那么可能由于譯者依然停留在詞、句的分析與研究上,文體作為獨立篇章的研究單位的理念未能建立。
傳統(tǒng)文體學對文本的分析重點在詞匯、句法和語義的分析上,對文本篇章的研究有所缺失,不能更有針對性地對文本特色進行有效解讀與分析,這將對理論架構的支撐造成影響。以新聞篇章中導語為例,漢語導語的篇章推進方式是由新聞背景推向新聞事實,而英文導語則從新聞事實推向新聞背景。兩種語篇推進模式大相徑庭。翻譯過程中譯者要發(fā)揮其靈活變譯能力,根據譯語環(huán)境新聞語篇的價值取向,攝取原文中有價值的信息,“擇優(yōu)錄用”(生態(tài)翻譯學理論恰如其分地對此進行了闡釋),并對原文進行重組、加工或增刪以期突出新聞事實,此類操作是在翻譯目的論的指導下進行的動態(tài)對等性操作。中英文廣告的語篇特點更能夠說明具有針對性的翻譯理論應該建立在語篇的對比與分析上,其決定了譯文的優(yōu)劣。漢語廣告偏愛凸顯“官本位”理念,文風華麗,讀后有居高臨下之感,傾向于突出企業(yè)至上,以賣家為核心理念,習慣用第三人稱表述。廣告詞中充滿“國優(yōu)、部優(yōu)、免檢、金獎、銀獎”之類的詞語以期樹立良好的品牌、質量形象。相比之下,英文廣告文風質樸,更加立足于消費者,崇尚事實,第一人稱的使用更便于與讀者的交流。因此,翻譯時要分清廣告的文本類型、文本功能,采用適當的翻譯策略,順應譯入語廣告的創(chuàng)作傳統(tǒng),整合篇章,突出商品的“誘”性,彰顯廣告的商業(yè)價值。為此譯者可以轉換敘述視角,突出譯文的訴求點。通過上述例證,兩種文體語篇特點的對比分析對文體翻譯觀的建立有積極的作用。
目前,國內外翻譯理論的研究相對發(fā)展比較快,其得益于各學科的共同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同時給翻譯研究帶來很大挑戰(zhàn),譯論的多元化趨勢敦促我們認真思考翻譯理論研究與翻譯活動關系,重新審視翻譯活動的本質與規(guī)律,了解翻譯與外部學科之間的互動關系,構建翻譯學的體系,追求高水平的翻譯研究成果。
[1] Delisle Jean.Translation Terminology[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2] Snell-Hornby Mary.The Tur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New Paradigms or Shifting Viewpoints?[M].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06:133.
[3] 何自然,謝朝群,陳新仁.語用三論:關聯(lián)論·順應論·模因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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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erschueren 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55-56.
[6] Dawkins R.The Selfish Gen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9:192.
[7] 劉宓慶.中西翻譯思想比較研究[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6.17-18.
[8] Newmark Peter.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M].Oxford: Pergamon Press,1981:21.
[9] Reiss Katharina.Translation Criticism:The Potentials and limitations[M].American:Bible Society,2000:25.
[10]Ernest August Gutt.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M].Brookland:St.Jerome Publishing,2000: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