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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詩史差異及其形成原因
      ——以唐代詠哥舒翰詩為例

      2012-04-12 04:15:11馬海龍
      關鍵詞:吐蕃詩人

      馬海龍

      (1.陜西師范大學,陜西西安 710062;

      2.青海民族大學,青海西寧 810007)

      論詩史差異及其形成原因
      ——以唐代詠哥舒翰詩為例

      馬海龍1,2

      (1.陜西師范大學,陜西西安 710062;

      2.青海民族大學,青海西寧 810007)

      詩與史間既有互證性,又有差異性。以唐代詠哥舒翰詩為例,唐詩中的哥舒翰呈現出二種不同形象類型:一,驍勇善戰(zhàn),保國為民的沙場英雄;二,黷武窮荒,貪功好勝的軍中敗類。而唐史中的哥舒翰則是個文武雙全,智勇兼?zhèn)涞拿褡逵⒉拧_@種詩與史間差異的形成,有其深刻的思想根源,社會背景及心理因素。它是詩人深受儒道兩家“中和”與“不爭”思想影響的產物,是唐玄宗后期社會歷史背景在邊塞詩中的折射,是詩人在不同境遇和心理下特有的審美體驗和藝術心態(tài)??梢?藝術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詩史互證不等于對號入座。

      唐代;詩;史;哥舒翰;差異;原因

      “詩史互證”是目前學術界頗為推崇的一種治學方法。所謂“詩史互證”,汪榮祖先生說:“一方面以詩為史料,或糾舊史之誤,或增補史實闕漏,或別備異說;另一方面,以史證詩,不僅考其‘古典’,還求其‘今典’,循次批尋,探其脈絡,以得通解”[1]但實際上,其中“詩”的內涵不僅限于詩,而是中國古代的詞、小說、寓言、文論,乃至政論文章,均可包括在內。換言之,舉凡古代文學作品均可作為史料來研究歷史。卞孝萱先生說:“文學作品是文人心聲的反映,從一個人的詩詞小說可以看見這個人的心。統(tǒng)治階級內部矛盾斗爭的錯綜復雜,造成了人們在復雜環(huán)境中的種種心態(tài),這在史書中是看不到的,只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能看得出來,何況史書中有粉飾,有隱晦,有曲筆,不可都信,有賴于利用史書以外的材料進行比較、判斷。可見,文史互證不但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2]因此,我們應該繼承和發(fā)揚這種治學傳統(tǒng),加強文學與歷史間的相互結合,以文學佐證歷史、借歷史審視文學,高度拓展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的闡釋空間。但是,也應該看到文學與歷史間的差異性,絕不能將文學作品簡單地視為歷史事件的圖解,更不能在詩史互證中過于求深坐實,對號入座,而是力圖挖掘詩史差異形成的原因,這是今后詩史互證研究中亟待解決的一大難點。有鑒于此,本文擬以唐代詠哥舒翰詩為例,略論詩史差異及其形成原因,以期為中國文學研究者乃至歷史研究者提供有益的參考。

      一、唐史中的哥舒翰

      據《舊唐書》哥舒翰本傳載:“哥舒翰,突騎施首領哥舒部落之裔也”,“父是突厥,母是胡”,“倜儻任俠,好然諾,縱蒱酒”[3]可知哥舒翰是我國歷史上名垂史冊的少數民族將領之一,在草原文化影響下,他的身上具有粗獷豪爽、任俠仗義的民族性格特征。又據《新唐書》哥舒翰本傳載:“翰能讀左氏春秋、漢書,通大義。疏財,多施予,故士歸心”[4]可知哥舒翰又受到中原文化的深刻影響,具有較高的文化修養(yǎng),為人深明大義,重利輕義。因此,可以說哥舒翰是唐代社會多民族、多文化融合互通的典范。就文化修養(yǎng)而言,哥舒翰能讀《左氏春秋》、《漢書》,可見其曾受很好的儒家文化教育。這一點,亦可從其文學作品《破陣樂》得到證明。其辭曰:

      西戎最沐恩深,犬羊違背生心。

      神將驅兵出塞,橫行海畔生擒。

      石堡巖高萬丈,雕窠霞外千尋。

      一唱盡屬唐國,將知應合天心。

      這首六律,《全唐詩》未見收錄,僅見于敦煌伯3619唐詩寫卷。蓋當時僅流傳于西部邊塞,鮮為人知。[5]其藝術水平雖不堪與唐代著名邊塞詩人之作品媲美,但筆力遒勁,語言樸實,音韻和諧,亦有稱道之處。在中國歷史上,像哥舒翰這樣熱愛文學并留下作品的少數民族將領可以說是屈指可數的。當然,對于一個武將而言,最重要的莫過于運用其智慧和驍勇,抵御侵略,保國為民。哥舒翰生逢唐與吐蕃關系異常緊張的時代,參與和領導過多次唐蕃戰(zhàn)爭,其中最富盛名者乃天寶六載(747)“麥莊之役”,天寶八載(749)“石堡城之戰(zhàn)”和天寶十二載(753)“九曲之戰(zhàn)”。這三大戰(zhàn)役的勝利在唐蕃關系史上產生了巨大影響,哥舒翰因此而進封西平郡王并名垂史冊??梢哉f,這三大戰(zhàn)爭既成就了哥舒翰,又給他帶來了非議。下面我們就根據史籍所載,試看這三次唐蕃戰(zhàn)爭及哥舒翰的軍事才能與戰(zhàn)斗形象。

      首先看麥莊之戰(zhàn)。據《舊唐書》哥舒翰本傳載:“先是,吐蕃每至麥熟時,即率部眾至積石軍獲取之,共呼為‘吐蕃麥莊’,前后無敢拒之者。至是(天寶六載),翰使王難得、楊景暉等潛引兵至積石軍,設伏以待之。吐蕃以五千騎至,翰于城中率驍勇馳擊,殺之略盡,余或挺走,伏兵邀擊,匹馬不還”[3]。《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一亦載:“每歲積石軍麥熟,吐蕃輒來獲之,無能御者,邊人呼為吐蕃麥莊。(哥舒)翰先伏兵于其側,虜至,斷其后,夾擊之,無一人得返者,自是不敢復來”[6]可見,吐蕃統(tǒng)治者長期頻繁地搶掠,給邊地人民帶來了沉重災難和巨大損失。哥舒翰運用其智慧和驍勇在麥莊之戰(zhàn)中取得勝利,為保護邊民的生命與財產安全作出了杰出貢獻。

      其次看石堡城之戰(zhàn)。石堡城是隋唐時著名關隘,其地理位置在今青海省湟源縣哈城東石城山。關于石堡城,清楊應琚《西寧府新志》載:“石城山,西南去縣治(今青海西寧)而百八十里,即石堡城。崖壁峭立,三面絕險,惟一徑可上。隋史萬歲詩曰:‘石城門峻誰開辟,更鼓誤聞風落石’是也”[7]。《資治通鑒》唐紀二十九胡三省引宋白注曰:“石堡城在龍支縣西,四面懸崖數千仞,石路盤屈,長三四里,西至赤嶺三十里”。[8]史籍雖記載不一,卻均強調石堡城形勢極為險峻,易守難攻,有“鐵仞城”之稱。這里曾是唐和吐谷渾邊界,吐蕃侵占吐谷渾牧地后,成為唐朝防御吐蕃的軍事重鎮(zhèn),同時也是唐蕃的交通要沖。開元天寶之前,吐蕃就攻陷了石堡城,留兵拒守,并以此為基地侵擾河右,給唐朝造成了極大威脅。天寶六載(747),玄宗欲派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王忠嗣攻石堡城,忠嗣奏云:“石堡險固,吐蕃舉國守之。今若頓兵其下,非殺數萬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厲兵秣馬,俟其有釁,然后取之”[9]以婉言諫勸玄宗不宜強取,“玄宗因不快”。其后將軍董延光奏請領兵攻打石堡城,玄宗命王忠嗣分兵協助,但久攻未克。天寶八載(749),玄宗命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率隴右、河西及突厥阿布思兵,益以朔方、河東兵,凡六萬三千,攻克吐蕃石堡城。這就是哥舒翰攻取石堡城的背景。誠然,這次戰(zhàn)爭使唐軍“士卒死者數萬,果如忠嗣所言”,時人和后人多議其犧牲太大,得不償失。但犧牲和損失是任何一場戰(zhàn)爭所不可避免的,這并不能成為批判哥舒翰和判定戰(zhàn)爭性質的主要依據??梢哉f,石堡城之戰(zhàn)的勝利,使唐朝在唐蕃長期對峙中不斷取得了明顯的優(yōu)勢,也給河隴地區(qū)百姓帶來了較長時間的安定與和平。

      最后看九曲之戰(zhàn)。九曲,指今青海貴德縣、化隆縣一帶的黃河地區(qū),本屬唐地,屬廓州。睿宗景云元年(710),唐派左驍衛(wèi)大將軍楊矩送金城公主入蕃和親,據《舊唐書·吐蕃傳》載:“時楊矩為鄯州都督,吐蕃遣使厚遺之,因請河西九曲之地,以為金城公主湯沐之所,矩遂奏與之。吐蕃既得九曲,其地肥良,堪頓兵畜牧,又與唐境接近,自是復叛,始率兵入寇”[11]。吐蕃詐取九曲地后,遂逾河筑城,置獨山軍(今青海同德南部),九曲軍(今青海貴南西部置),架橋于黃河之上(今青海共和縣曲溝附近),以此作為東進臨洮、蘭州、渭源等地的軍事基地。開元二年(714)秋,即吐蕃得九曲的第三年“吐蕃大將坌達延、乞力徐等率眾十余萬寇臨洮軍,又進寇蘭、渭等州,掠監(jiān)牧羊馬而去”[10]吐蕃占據九曲給唐王朝帶了巨大威脅和損失。直至天寶十二載(753),哥舒翰率軍擊吐蕃,拔洪濟、大漠門諸城,悉收九曲部落,終于才使其失而復得。哥舒翰收復九曲,不但徹底清除了吐蕃統(tǒng)治者的侵略和威脅,而且給邊境人民帶來了相對安定繁榮的局面。據《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二載:時“自安遠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11]

      由此可見,唐代史籍中的哥舒翰是個文武兼?zhèn)洹⒅怯码p全的少數民族英才。他憑借自己的智慧和驍勇在抵御吐蕃統(tǒng)治者擄掠戰(zhàn)爭中屢立戰(zhàn)功,成就了一番豐功偉業(yè),為保護國家領土完整和保衛(wèi)邊境和平安寧作出了杰出貢獻。

      二、唐詩中的哥舒翰

      在唐代詩壇上,不少詩人曾作詩詠及哥舒翰,如李白、杜甫、高適、儲光羲、西鄙人等,但是歌頌者有之,批判者有之,毀譽不一。為了說明問題,茲擇其幾首詠哥舒詩加以分析。其一高適《同李員外賀哥舒大夫破九曲之作》:

      遙傳副丞相,昨日破西蕃。作氣群山動,揚軍大旆翻。

      奇兵邀轉戰(zhàn),連孥絕歸奔。泉噴諸戎血,風驅死虜魂。

      頭飛攢萬戟,面縛聚轅門。鬼哭黃埃暮,天愁白日昏。

      石城與巖險,鐵騎皆云屯。長策一言決,高蹤百代存。

      威棱懾沙漠,忠義感乾坤。老將黯無色,儒生安敢論。

      解圍憑廟算,止殺報君恩。唯有關河渺,蒼??諛涠?。[12]

      這首詩是詩人高適與李員外奉賀哥舒翰收復九曲而作。詩人不惜筆墨,熱情頌揚了哥舒翰的威武神勇與赫赫戰(zhàn)功,字里行間,充滿著無比喜悅和欽慕之情。其二高適《九曲詞》(三首):

      許國從來徹廟堂,連年不為在疆場。

      將軍天上封侯印,御史臺上異姓王。

      萬騎爭歌楊柳春,千場對舞繡騏驎。

      到處盡逢歡洽事,相看總是太平人。

      鐵騎橫行鐵嶺頭,西看邏逤取封侯。

      青海只今將飲馬,黃河不用更防秋。[12]

      關于高適此組詩的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九十一云:“天寶中,哥舒翰攻破吐蕃洪濟、大莫等城,收黃河九曲,以其地置洮陽郡,(高)適由是作《九曲詞》”[13]故有學者認為作于天寶十二年(753)秋。趙宗福先生以為當作于天寶十三年(754)春,創(chuàng)作地點在隴右節(jié)度使所在地西平郡(今西寧樂都)[14]。第一首詩頌揚哥舒翰以身許國,連年立功疆場的英雄形象和豐功偉績。第二首詩描繪勝利給邊境人民帶來的歡樂與太平。第三首詩描寫戍邊將士保邊衛(wèi)國的颯爽英姿和收復九曲的重大歷史意義。其三儲光羲《哥舒大夫頌德》:

      天紀啟真命,君生臣亦生。乃知赤帝子,復有蒼龍精。

      神武建皇極,文昌開將星。超超渭濱器,落落山西名。

      畫閫入受脤,鑿門出捍城。戎人昧正朔,我有軒轅兵。

      隴路起豐鎬,關云隨旆旌。河湟訓兵甲,義勇方橫行。

      韓魏多銳士,蹶張在幕庭。大非四決軋,石堡高崢嶸。

      攻伐若振槁,孰云非神明。嘉謀即天意,驟勝由師貞。

      枯草被西陸,烈風昏太清。戢戈旄頭落,牧馬昆侖平。

      賓從儼冠蓋,封山紀天聲。來朝芙蓉闕,鳴玉飄華纓。

      直道濟時憲,天邦遂輕刑??箷鴪笾?松柏亦以榮。

      嘉命列上第,德輝照天京。在車持簡墨,粲粲皆詞英。

      顧我搶榆者,莫能翔青冥。游燕非騏驥,躑躅思長鳴。[15]

      此詩為時任監(jiān)察御史的儲光羲所作,把哥舒翰寫得英明勇武,神奇非凡,尤其是對其石堡城之戰(zhàn)給予了極高評價。其四西鄙人《哥舒歌》: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

      只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16]

      此詩為西鄙人即當地百姓所作。關于此詩,《全唐詩》注云:“天寶中,哥舒翰為安西節(jié)度使,控地數千里,甚著威令,故西鄙人歌此”(后兩句《太平廣記》作“吐蕃總殺盡,更筑兩重壕”)清沈德潛說此詩:“與《敕勒歌》同是天籟,不可以工拙求之”[17]。誠然,詩僅以寥寥數語描繪出哥舒翰的戰(zhàn)斗形象和赫赫戰(zhàn)功,語言簡潔自然,有一種樸素美??梢哉f,此詩代表著當時普通百姓對哥舒翰的看法及態(tài)度。

      但是,在唐代詩壇上,有另外一些詩人對哥舒翰的看法及態(tài)度與高適等詩人截然相反。最為典型者莫過于李白、杜甫兩大詩人。試就其詠哥舒詩例舉一二。其一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君不能貍膏金距學斗雞,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18]

      此詩乃李白為哥舒翰拔石堡城而作。瞿蛻園、朱金城《李白集校注》引詹英注云:“王(琦)譜天寶八載附考云:是年六月,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攻吐蕃石堡城,拔之。白有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詩……知為是時以后之作”[19]從詩中可以看出,李白對哥舒翰持強烈否定態(tài)度,赤裸地指斥其帶刀橫行,屠城邀功,行徑丑惡如“貍膏斗雞”之徒。言辭犀利,咄咄逼人。其二李白《古風·十四》:

      胡關饒風沙,蕭索竟終古。

      木落秋草黃,登高望戎虜。

      荒城空大漠,邊邑無遺堵。

      白骨橫千霜,嵯峨蔽榛莽。

      借問誰凌虐,天驕毒威武。

      赫怒我圣皇,勞師事鼙鼓。

      陽和變殺氣,發(fā)卒騷中土。

      三十六萬人,哀哀淚如雨。

      且悲就行役,安得營農圃。

      不見征戍兒,豈知關山苦。

      爭鋒徒死節(jié),秉鉞皆庸豎。

      戰(zhàn)士死蒿萊,將軍獲圭組。

      李牧今不在,邊人飼豺虎。[20]

      據元蕭士赟考證,李白此詩“當是為哥舒翰攻吐蕃石堡城之事而作。……蓋當時上好邊攻,諸將皆希旨開邊隙,忠嗣獨能持重安邊不生事。……此詩蓋以李牧叱忠嗣也”這首詩表現了李白對哥舒翰的極端鄙視和深惡痛絕,嘲諷其加官進爵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語出唐曹松《己亥歲二首》)的卑劣行徑。其三杜甫《送高三十五書記》:

      崆峒小麥熟,且愿休王師。

      請公問主將,焉用窮荒為?[21]

      此詩為杜甫規(guī)勸哥舒翰而作。清楊倫《杜詩鏡詮》引朱鶴齡注云:哥舒翰“遂因麥莊一捷,而黷武窮荒,屢致敗衂。今高之往,適當其時,公故戒其貪勝,欲適以之告翰也,此是送高本旨”[22]。清錢謙益《錢注杜詩》亦云:“哥舒翰大舉兵伐石堡城,拔之,士卒死者數萬?!嗽娨愿F荒為戒”[23]從詩的內容看,二詩論家所言為是。其四杜甫《喜聞盜賊番寇總退口號五首》(其二):

      贊普多教使入秦,數通和好止煙塵。

      朝廷勿用哥舒將,殺伐虛悲公主親。[24]

      此詩為杜甫聞吐蕃退卻而作。大歷二年(767)十月,唐朔方節(jié)度使路嗣恭破吐蕃于靈州城(今寧夏靈武縣)下,吐蕃王朝進攻唐王朝受阻,開始退卻。詩意謂朝廷不要任用像哥舒翰那樣的“邊將好功之人”輕開邊釁,并表明了詩人頌揚和親,反對戰(zhàn)爭的政治態(tài)度。

      從這二首詩,可以看出杜甫雖不似李白般直接嚴厲,但亦對哥舒翰持強烈批判態(tài)度。在他看來,哥舒翰黷武窮荒,輕開邊釁,是破壞唐蕃友好關系的罪魁禍首。“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李、杜詠哥舒詩,歷來頗為流行,影響很大。后來論者,多襲其議,對哥舒翰予以否定。

      由此可見,唐代詩人對哥舒翰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及態(tài)度,從而使其在文學作品中呈現出兩種形象類型:一是高適等詩人筆下英明神武,保國衛(wèi)民的英雄形象。二是李白、杜甫二大詩人筆下黷武窮荒,貪功好勝的梟雄形象。二者大相徑庭,判若兩人。

      三、詩史差異形成原因

      顯而易見,唐代詩與史中的哥舒翰既有一致性,又有差異性。一致性容易理解,因為“不管作者如何虛構,一涉筆墨,往往不自覺地會留下了時代的烙印和社會的真相?!盵25]那么,差異又是如何產生的呢?只有挖掘出其中原因,才能正確處理文學與歷史間的關系,才能找到詩歌與本事間的最佳契合點。究其原因,以筆者所見,大致有三:

      (一)思想根源

      唐代詩人對哥舒翰的否定,究其根源,則根植于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儒道兩家思想文化之中。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倡導“中和”思想,認為“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禮記·中庸》)故在處理民族與民族,國與國之間關系上,主張和平與友好,反對暴政和戰(zhàn)爭。傳統(tǒng)的道家文化亦同樣倡導和平,反對斗爭。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老子》第八章》)、“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老子》第二十二章》)、“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老子》第八十一章》)儒、道兩家這種“和為貴”的思想對中華民族產生了巨大影響,并歷史地內化為深層的民族心理結構,即厭戰(zhàn)反戰(zhàn)心理。所以,在中國古代邊塞詩中,我們看到了不少頌揚和平,批判戰(zhàn)爭的詩篇。這些作品,無疑是深受這一傳統(tǒng)民族心理影響的產物。眾所周知,在文化開放、儒佛道三教并重的唐代,詩人中很少有單獨受到或儒或佛或道一家影響的。以李白、杜甫二大詩人為例,李白出生于一個有儒家文化素養(yǎng)的家庭,他說:“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常橫經籍書,制作不倦”(《上安州裴長史書》),“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贈張相鎬》二首其二)??芍芎芎玫娜寮椅幕逃?。李白的少年時代,又受到道教的深刻影響。他說:“家本紫云山,道風未淪落”(《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十五游神仙,仙友未曾歇”(《感興》八首其五)。道教的影響幾乎終其一生。而偉大詩人杜甫則一生“奉儒守官”,“忠君戀闕,仁民愛物”,是一個典型的儒家知識分子。毋庸置疑,儒、道兩家文化對李白、杜甫二大詩人的思想有巨大影響。李、杜詩中對哥舒翰的否定,顯然是深受中華民族厭戰(zhàn)反戰(zhàn)心理的影響。

      (二)社會背景

      誠然,唐代詩人對哥舒翰的否定與當時的社會歷史背景密切相關。唐玄宗后期,朝政大權先后落入權相李林甫和楊國忠手中,政治黑暗腐敗。據《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一載:天寶六載(747)“上(玄宗)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策斥言其奸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聵,恐有俚言污濁圣聽?!榷琳呓栽囈栽姟①x、論,遂無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野無遺賢”[6]。又據范文瀾先生《中國通史》載:“唐玄宗自恃強盛,定要侵侮鄰國來滿足自己的驕侈心,邊疆憑籍國家的威力,侵侮鄰國來求富貴是常有的事,關鍵在于朝廷能否控制。唐玄宗本人就有好戰(zhàn)心節(jié)度便立功名往往入朝作宰相,實際上是鼓勵邊將生事邀功,唐與鄰國當然不會相安無事”[26]從以上史實可知:其一當時國家奸佞當道,政治黑暗腐敗,統(tǒng)治者好大喜功,邊將貪功好勝,使得朝綱大亂,內憂外患此起彼伏。其二當時知識分子受到奸相李林甫的壓制與排擠,空有才華和抱負卻得不到重用。而有些邊將卻憑藉國家威力,黷武窮荒,生事邀功,繼而加官進爵。這種黑暗現實和不平待遇,使得當時的知識分子深感憤懣和不滿,他們以筆為武器,寫詩進行抨擊。如杜甫云:“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兵車行》),李白云:“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子夜吳歌·秋歌》),“由來征戰(zhàn)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關山月》),高適云:“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燕歌行》),王昌齡云:“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從軍行》)等等,詩人們借對征戍士卒艱辛生活和憂怨思歸情緒的描寫,來表達對統(tǒng)治者窮兵黷武的強烈不滿和對無休止戰(zhàn)爭的深惡痛絕。哥舒翰正是在這一社會歷史背景下奉命出征吐蕃并取得勝利,繼而加官進爵的,因此受到批判和否定是必然的,同時這也真實地反映了當時普遍的社會心理。

      (三)心理因素

      文學作品是作家思想情緒的反映。我們聯系詩人生平事跡,可以尋到詩人對哥舒翰持不同看法及態(tài)度的心理因素。如前所述,玄宗后期,朝政大權先后落入權相李林甫和楊國忠手中,政治黑暗腐敗,杜甫、高適、元結等詩人均在當時應試中被奸相李林甫所黜落,成為那場騙局的受害者。落第后的杜甫客居長安,為了求得援引“朝扣富而門,暮隨肥馬塵”卻一無所獲,貧困無以為生,乃“賣藥都市,不足則寄食友朋”。此時其處境之艱難,情緒之苦痛是可以想見的。而李白當時則為高力士所饞,得罪楊貴妃,被玄宗“由是斥去”,結束了其一生最光輝燦爛的一段生活,也就是他供奉翰林時期,而開始了長達十年左右的漫游。他“浪跡江湖,終日沉飲”看似逍遙快活,實則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二人內心深處均充滿因受統(tǒng)治階級排斥、壓抑而產生的強烈憤懣之情。在這種情緒影響下,他們看待唐蕃戰(zhàn)爭時往往只注意到其“黷武”、“殺戮”的消極影響,而忽略了其積極意義。

      再者,李、杜二人雖有不少邊塞之作,但與唐代絕大多數邊塞詩人一樣,并未曾真正到過邊塞,更未經歷過邊塞戰(zhàn)爭。他們二人關心時事,對邊塞之事必有所知,但因并非戰(zhàn)爭的親歷者,故對當時的政治局勢,戰(zhàn)略全局,用兵部署均無法有較為清楚的認識和準確的把握。他們只是根據傳聞等間接信息,加以分析判斷,形成對唐蕃戰(zhàn)爭及其哥舒翰的看法和態(tài)度。但是,詩人高適卻與其不同。高適亦是個以經濟自負的人,頗有用世之心,但是始終遭受統(tǒng)治階級壓抑而仕途坎坷,在梁宋間過了十余年“混跡漁樵”的流浪生活。據周勛初先生《高適年譜》言,天寶十二年“秋,(高適)受田良丘推薦,赴河西幕府謁哥舒翰,不遇;轉至隴右,始為入幕之賓”[27]直至天寶十二年(753),五十三歲時,高適才因田良丘推薦,至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幕下。哥舒翰見而異之,表為左驍衛(wèi)兵曹,充翰府掌書記。高適作為哥舒翰的掌書記,隨軍多次征戰(zhàn),熟悉邊塞局勢,與李、杜相比,感受自然要深刻得多。更重要的是,當時的高適正值否極泰來的人生轉折時期,心情愉悅,思想積極,情緒高昂,所以當哥舒翰大破吐蕃,旗開得勝之時,詩人情不自禁地以詩盡情謳歌,表達心中的欣喜、興奮之情,同時借哥舒之事,抒發(fā)自己“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塞下曲》)的豪情壯志和建功立業(yè)的強烈愿望??梢?詩人境遇各異,情志有別,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不同,感受、結論也就不一樣。

      綜上所述,詩歌與歷史之間既有互證性,又有差異性。我們應該加強文學與歷史間的相互結合,以文學佐證歷史、借歷史審視文學,高度拓展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的闡釋空間。但是,也應該看到文學與歷史間的差異性,“藝術的真實來源于生活的真實,但不是生活原型的翻版。作家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有意識地改變自然或社會的生活真實,并不是十分罕見的事情。文史互證,不等于對號入座。僅僅從局部著眼是很危險的”[5]因此,應該正確處理文學與歷史、詩歌與本事之間的關系,力圖尋找到二者間的最佳契合點。

      [1] 汪榮祖.史家陳寅恪傳[M].臺灣:臺北聯經出版事業(yè)公司, 2005:128.[2] 卞孝萱.略談文史互證[J].中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4(2).

      [3] (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百四·哥舒翰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 (宋)歐陽修.新唐書卷一百三十五[M].北京:中華書局, 1975.

      [5] 黃進德.說哥舒翰《破陣樂》[J].唐代文學研究,1998.

      [6]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五[M].北京:中華書局, 1976:3212.

      [7] (清)楊應琚.資治通鑒卷一百一十三[M].青海:青海人民出版社,1983:131.

      [8]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一百一十三[M].北京:中華書局, 1975:6784.

      [9]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五唐紀三十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5:6878.

      [10] (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六·吐蕃上[M].北京:中華書局,1975:5228.

      [11]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六[M].北京:中華書局, 1975:6918.

      [12] 全唐詩卷二百一十四[M].北京:中華書局,1979:2235.

      [13]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1833.

      [14] 趙宗福.歷代詠青詩選[M].青海: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19.

      [15] 全唐詩卷二百三十七[M].北京:中華書局,1979:1389-1390.

      [16] 全唐詩卷七百八十四[M].北京:中華書局,1979:8849-8850.

      [17] (清)沈德潛.唐詩別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636.

      [18] 全唐詩卷一百七十八[M].北京:中華書局,1979:1820.

      [19] (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1597.

      [20] 全唐詩卷一百六十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9:1672-1673.

      [21] 全唐詩卷二百一十六[M].中華書局,1979:2252.

      [22] (清)楊倫,箋注.杜詩鏡銓[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51.

      [23] (清)錢謙益,箋注.錢注杜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9:3.

      [24] 全唐詩卷二百三十[M].中華書局,1979:2520.

      [25] 許倬云.歷史分光鏡[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

      [26] 范文瀾.中國通史:第三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161.

      [27] 周勛初.高適年譜[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77-78.

      責任編輯:毛正天

      I206.2

      A

      1004-941(2012)05-0087-05

      2012-08-16

      馬海龍(1979-),男,回族,青海西寧人,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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