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臺

1

周末，木琴和徐剛正商量著在淘寶上開網(wǎng)店的事，老爸來電話了：“木琴，你三姑家的小蕊大學(xué)畢業(yè)還沒找到工作，你看你和徐剛，是不是幫著找個工作？”

幫著小蕊找個工作，木琴和徐剛哪來的能耐？老爸聲音洪亮：“我閨女是誰？響當(dāng)當(dāng)?shù)乃囆g(shù)家。至于女婿，是金領(lǐng)，金領(lǐng)你懂不懂？”聽這吹牛的架勢，木琴知道老爸的電話肯定是當(dāng)著三姑的面打的。

說起藝術(shù)家，木琴心里又泛起那種熟悉的酸澀。說得好聽，是個SOHO在家的平面設(shè)計師，實際上就一攬散活的零工。徐剛說是公司的中層，可就他們那家公司，部門經(jīng)理的薪水沒有超過5000的。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年代，稱白領(lǐng)都勉強。

木琴有自知之明，回絕了幫小蕊安排工作的事。豈料，老爸又說：“既然工作不好找，就讓小蕊自己想辦法，小蕊去北京，就住在你家里了，找到工作再搬?！?/p>

木琴慌忙要推辭，可老爸不容她有二話，啪地一下掛掉電話。

木琴用腳丫子都能想象得出老爸的樣子，鐵定是拍著胸脯跟三姑打包票，木琴環(huán)顧著四十平方的房間，告訴了徐剛老爸的安排。

徐剛當(dāng)即就急了，四十平方的房子只有一個臥室，怎么容得下多余的人。

可是，老爸不容置疑的安排讓木琴和徐剛兩個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服從。

2

沒過幾天，從未見過面的表妹小蕊來了。木琴強打精神將她接回來，本就局促的家有了小蕊的大包小包，更有了蝸居的樣子。

剛開始那幾天，木琴和徐剛沒少跑人力市場，盼著幫小蕊找到工作。孰料，剛畢業(yè)的小丫頭心高氣傲，高不成低不就，一副打持久戰(zhàn)的架勢。

小蕊是可以天天在家里住著，一不用房租二不要生活費，年輕有資本等待，可木琴他們沒這個資本承受。

好端端的二人世界憑空多了一個人，小兩口的日子也不好過。雖說小蕊不像小月月那樣雷人，可是，大夏天的，小丫頭穿得少得可憐，徐剛下班回來恨不得將眼睛閉起來。

更讓木琴無奈的是小蕊也不見外。那天，小蕊笑嘻嘻沖她喊：“表姐，你可真聰明，怎么想到在淘寶上開店乞討的??？”

木琴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看著電腦上，自己和徐剛偷偷開張的淘寶乞討店赫然在目，她當(dāng)即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

可是，說又說不得，惱也惱不得。等徐剛回來知道這個消息，蹭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糟了，那上面還有咱們自拍的一些視頻?！?/p>

木琴兩口子也顧不得小蕊的臉色，連夜將電腦搬進臥室。

徐剛發(fā)出了嚴(yán)重抗議，小蕊必須搬走。

木琴何嘗不想這樣，可是，親自和小蕊說么？那親戚的情分就都沒有了。讓老爸再出馬？那更是沒可能。

走投無路，木琴和徐剛合計了半宿，最終決定讓徐剛當(dāng)惡人。

3

接下來幾天，徐剛天天下班回來就和木琴找茬吵架，一言不合，還氣勢洶洶地讓木琴滾蛋。最終，木琴含淚奪門而出，離家出走到朋友家住下了。小蕊也只好另尋出路，木琴假裝苦惱地將小蕊送走。

第二天，老爸的追問電話就打了過來，氣勢洶洶地追問木琴：“怎么？徐剛這小子要造反??！聽小蕊說他都將你趕出家門去了？”

按照計劃，她帶著哭腔控訴：“老爸，徐剛那樣對我，都是因為您?！?/p>

“因為我？”老爸的聲音更大了。

“就是因為你老讓那些三姑六姨地來騷擾我們，徐剛才這樣對我，他老說您吹牛到不顧他的死活，所以……”木琴抓緊這個機會大吐苦水，心想這樣就能讓老爸知道自己的難處，別再給自己亂攬事了。

讓木琴沒想到的是，氣哼哼掛掉電話的老爸，第二天就坐了火車趕到北京來了。下了火車，直接殺到徐剛的公司興師問罪。

面對大光其火的岳父，徐剛扛不住，只好實話實說：“我不是真的欺負了木琴，而是我們迫不得已演了一出雙簧。爸，您想想，自從我和木琴結(jié)婚后，您給我們添了多少事。二舅到北京住院您要我們陪護，大叔來北京進貨您要我們招待，現(xiàn)在好了，三姑家的表妹要找工作，您竟然讓她住到我們家里。您真的以為我和木琴在北京混得多好嗎？就我們那點收入，每個月還完房貸自己吃飯都成問題，您閨女自從結(jié)婚后，都舍不得買高檔化妝品和衣服了。爸，您怎么就不能體諒下我們做孩子的難處？”

憋了好幾年的話徐剛終于逮著機會說了個痛快，等木琴趕過來，老爸連個影子都沒有了。

徐剛悄悄和她耳語：“我什么都告訴爸了，他好像真的受了觸動，這不，連夜坐火車趕回去了?！?/p>

木琴心里一沉，徐剛怎么不留爸爸待兩天呢。

徐剛再三發(fā)誓：“我確實留了，可老頭子犟得很，說什么都要走，沒辦法，我只好送他去火車站了?！?/p>

木琴趕緊給老爸打電話，老爸聲音聽著挺平靜：“沒事，你們過日子辛苦，我就不打擾你們了?！?/p>

徐剛開心地抱著木琴轉(zhuǎn)圈，這回的藥劑子算是下對了。但木琴心里嘈嘈雜雜的，她覺得老爸的語氣有點不對勁，想回家去看一下，可近期又接下了一單大工程，忙得四腳朝天，根本走不開。

4

兩個月后，木琴的單子完工，她去商場給老爸老媽買了幾件衣服，找了個周末和徐剛一塊回娘家。

一進門，木琴大吃一驚，老爸瘦了整整一大圈，胡子拉碴的，整個人很憔悴。老媽忙著交代：“前段時間你爸病了一場?！?/p>

握著老爸的手，木琴很不安，作為女兒，沒有在老爸病床前盡孝，她覺得很過意不去。而且，木琴總覺得這次回來，老爸對她不像之前那么親熱了。

以往她和徐剛回來，老爸總會召集老親舊鄰的在家里擺兩桌。這次可好，當(dāng)木琴表示要去別人家轉(zhuǎn)轉(zhuǎn)時，老爸急忙阻止了：“不用，萬一他們知道你們回來又有事托付，又讓你們?yōu)殡y了。”

木琴聽出了話外音，老爸還在為小蕊的事生氣呢，那個瞬間，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委屈：老爸怎么能這樣，他們不是不熱心，是真的沒有這個實力。

她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和爸爸談一次，沒想到，那天老爸多喝了兩杯，借著酒勁唉聲嘆氣地表示，這個閨女算是白養(yǎng)了。

木琴臉上掛不住，將買給爸媽的衣服拿出來：“我怎么就不孝順您了？”

老爸臉一拉：“你當(dāng)買幾件衣服啥的我和你媽就開心了，我們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一種臉面。你知道嗎，自從你在北京買了房子，所有人看你爸的眼光都變了，咱們?nèi)叶家驗槟泸湴??？赡隳?，每次有事找你，都怪我多管閑事，你想過沒有，爸媽培養(yǎng)你，還不是圖你為我們撐撐場面嗎，可你們呢，為了對付我，竟然想出演雙簧的花招來，算了，就當(dāng)我們白培養(yǎng)你了！”

老爸說得義憤填膺，木琴也很生氣，培養(yǎng)她難道就是為了撐場面嗎？父女兩個一言不合吵了兩句，第二天早上，木琴拉著徐剛就走。老媽追出來一個勁地給老爸說情：“別和你爸一般見識，他一輩子都愛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說也怪你們，次次回來都報喜不報憂，等以后，多和他念叨念叨你們的難處，你爸就不這樣了?！闭f罷，老媽從口袋里拿出一沓錢：“你爸上次聽小蕊說你們兩口子在網(wǎng)上開了個什么討飯的店，好幾宿沒睡，這些錢，就是他給你們的?！?/p>

回北京的火車上，木琴心里翻江倒海著，身邊的徐剛心里也不是滋味。

兩天后，木琴正在畫圖紙，徐剛忽然在電腦前喊她：“我總算找到老爸的病根了，敢情他是獅子座??！”

獅子座！怪不得老爸這樣喜歡撐場面，好大喜功是獅子座男人的典型特質(zhì)。那天晚上，徐剛和木琴這兩個星座控一直研究了很久，他們渴望找到那么一個答案，怎樣才能水到渠成地讓老爸這枚獅子男變低調(diào)呢？

星座專家沒有給出答案，木琴感慨萬千地看著徐剛：“看來我們且任重而道遠呢?！毙靹傂Γ骸叭沃氐肋h就任重道遠吧，誰讓他是你爸呢?！?/p>

木琴給小蕊打電話，現(xiàn)在租金這么貴，要是她還沒找到工作，就暫時再住過來吧。

她想，老爸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獅顏大悅。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誰規(guī)定每個爸爸都必須完美無缺呢。仔細想想，老爸對自己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讓她幫著長面子，她做好事權(quán)當(dāng)給老人盡孝了。

（編輯：Caiccaied@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