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肖文飛

薛永年

認識肖文飛，說起來有些年了，中央美院已搬到花家地，我正頻繁地外出講學。介紹他見我的人，不是搞美術史的師生，而是中國畫系的同學薛峰，所談的事情大約是考博的準備。薛峰何以熟悉肖文飛，我一無所知，也許由于肖文飛是湖南的讀書人，薛峰也家在湖南吧。

肖文飛最初給人的印象，是文靜寡言，但目光中有謙誠、有自信、有疲倦，更有敏感。那時，他的書法已經(jīng)有些名氣，取資甚廣，行草為多，有經(jīng)典，也有民間，面目多樣，有新機，有野趣，輕松詭異，不衫不履，一片天真，時見奇逸。

他的文筆也不錯，年輕時代，寫一手新詩、散文也別致，有楚文化的浪漫，也有米蘭昆德拉的感性。后來，隨著對書法的癡迷，更著文探討書法理論。他的理論思考，關照當代探索，深思書法特質，聯(lián)系生命體驗。在書法空間構成被高度重視以來，他對書法時間節(jié)奏的關注，成為很有沖擊性的見解。

在60后書法家中，肖文飛的成長，除得益于理論思索之外，也得益于轉益多師。他不但參加過陳振濂舉辦的“第一屆學院派書法創(chuàng)作講習班”，而且與同道一起接受過沃興華的指導，后來又拜在王鏞門下。他以現(xiàn)代創(chuàng)作意識，整合古代民間書法、文人書法與當代藝術書法，對各家各派，斟酌去取，以求熔古鑄今。

在考取王鏞先生的博士生以后，我與他接觸漸多，而且成為他的論文導師。他的學術研究，開始由論入史，由宏觀的思考和體系的建構，變?yōu)檠芯繒?，研究書法風氣之變，尤能著眼于傳統(tǒng)資源的發(fā)現(xiàn)與書風的變化。他下大工夫研究沈曾植，寫出了有見地的博士論文：《開古今書法未有之奇境——從沈曾植看清末民初書法的丕變》。

文飛為人忠實誠懇，辦事竭盡心力，去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書法院任職后，對書法申遺卓有貢獻。他的書法也有進步，突出的特點，是寫意為本，化古出新，巧拙互用，既生且秀。篆隸魏碑，寫出了新意，行草尤有個性，善于在時間節(jié)奏上著力，對于張旭、楊維楨與日本藤原佐理的筆勢，多有領悟，化為己有，書風在或流動或跳蕩中見凌利奇崛。山水畫則更傳統(tǒng)，有元人味道。

日前他來方壺樓作客，帶來些書法印本，特地為我寫了一個書法長卷，說近作即將出版，希望我寫幾句序言。我想書法是很直觀的藝術，不需要過多闡釋，但他這個人，刻苦踏實、好學深思，文采翩翩，轉益多師，敏感執(zhí)著，低調遠志，都值得告訴讀者，以便作為欣賞其作品的背景，于是信筆著文如上，即以此代序吧。

（作者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