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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中國新詩史上第一部新詩批評著作

      2013-03-31 12:17:53衛(wèi)
      關鍵詞:著作朱自清詩集

      陳 衛(wèi)

      (福建師范大學 文學院, 福建福州 350007)

      中國新詩史上,最早以著作形式評論新詩的,公認為草川未雨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1929年由海音書局出版。海音書局是由保定的海音社成員草川未雨與謝采江、柳風一同在北平創(chuàng)辦的民間書局。①

      草川未雨本名為張秀中,曾有過“荒村寒煙”等筆名,熱衷翻譯外國詩文。②他還是一個有革命傾向的文學青年。據(jù)申春的《記左聯(lián)作家張秀中》[1]和《張姓歷代名人》[2],張秀中于1923年開始新詩歌創(chuàng)作,1925年后到北京大學做旁聽生,曾組織過進步文學團體“海音文藝社”,發(fā)起編著新文藝“短歌叢書”,開辦“海音書局”。海音社活動結(jié)束后,他投身革命,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次年加入北平左翼作家聯(lián)盟,擔任過中共地下重要工作,出任《華北文藝》編委,主編過《華北文化》。著有詩集《曉風》、《清晨》,出版過論著《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及譯著《莫泊桑的詩》等,1944年病逝。

      由《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的出版時間可以推算:1929年,張秀中正在海音書局出任編輯。由于張秀中本用化名在文藝界活動,此后又未專職從事文學工作,1944年,39歲的他過早離開人世,學術界對他的情況更是知之甚少,致使有關《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的寫作緣由后人不得而知,著作在當時的學者和詩人們眼里到底有過什么影響,此方面材料還相當稀少。當代學人陸耀東、呂進等人的著作中偶談及此書,多出于對詩歌史的梳理,提出此著是第一部新詩批評著作,疏于評價。朱自清1935年選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時,在“選詩雜記”中有過一句簡單的評論:“草川未雨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那么厚一本書,我卻用不上只字?!盵3]可見朱自清對此書不甚滿意。

      朱自清是中國現(xiàn)代詩學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他編選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為后來新詩研究者的重要參考書,詩集導言所提觀點為多部新詩史著作引用。從完成時間來看,草川未雨的著作完成更早,而很少史家將之當成新詩史的奠基之作,也少引用他的觀點。為什么?

      因此,我們很有必要了解草川未雨著作的具體內(nèi)容,重新估價中國新詩批評的最初狀況,試圖尋找它存在的意義。

      一、略窺著作全貌

      《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共四章,分別為“新詩壇的萌芽期”(一章)、“草創(chuàng)時期”(二章)、“進步時代”(三章)、“將來的趨勢”(四章)。從論著的章節(jié)設計可以看出草川未雨明顯受到達爾文“進化論”思想的影響,借用自然規(guī)律的進展描述詩歌的發(fā)展階段。

      詩學觀念討論是著作一部分,安排在第一章和第四章,第二和第三章前半部也有相關論述。詩學觀念大多結(jié)合時代因素進行復述。比如“萌芽期”部分,草川未雨從胡適、陳獨秀的新文學運動開始,概括胡適提倡的詩體大解放、劉半農(nóng)的文體學改良觀、康白情的音節(jié)論、梁實秋、俞平伯、周作人之間關于“丑的字句”討論等。此外,著作也談及自己對新詩的看法。如他認為新詩最重要的是“詩是吟詠的,不是描寫的,是發(fā)現(xiàn)的,不是記述的,在暗示涵蓄,不可說明顯露,要意在言外,言近而旨遠的”。[4]他很注意對新詩與古詩差異、詩與散文不同、哲學與詩、詩歌中情感與理智的關系等基本命題的探討,指出詩歌形式是“長詩”、“短歌”、“散文詩”,他還喜歡預測新詩發(fā)展的趨勢。

      著作中最為重要的部分是對詩人詩集分節(jié)論述。前兩章被評的詩人詩作有胡適的《嘗試集》、康白情的《草兒》、郭沫若的《女神》、汪靜之的《蕙的風》、徐玉諾的《將來之花園》、冰心的《繁星》、《春水》、謝采江的《野火》、宗白華的《流云》、胡思永的《胡思永遺詩》等。“進步時代”的詩集有徐志摩的《志摩的詩》、劉半農(nóng)的《揚鞭集》(上中)、李金發(fā)的《微雨》與《為幸福而歌》、焦菊隱的《夜哭》、白采的《白采的詩》、海音社的“短歌叢書”、謝采江的《荒山野唱》、《彈簧上》。從詩集選擇來看,草川未雨有一定的眼光。對比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所選,除謝采江、胡思永和焦菊隱以及海音社的“短歌叢書”等書朱自清未有論及,其它詩人也是朱自清選定的重要詩人。只因朱自清做的是一個詩歌選本,不以論詩為主,作為選本,詩歌選擇的范圍遠遠大于草川未雨著作的圈定,朱自清選定的人數(shù)有51家,大系詩集編訂在1935年,也就是在草川未雨著作出版的六年之后完成,因此有更多的新詩人,文學史上詩歌成績較佳的后期新月詩人以及戴望舒、馮至等都有收入。

      草川未雨的著作是談話風格和用口語寫作,并無特別難懂的文學術語。此外還有一特點,他談論詩人并不在乎詩人的學問有多大,地位有多高,作為批評者的他,指點詩文,自信十分。

      以第二章品評詩集為例:草川未雨對胡適《嘗試集》的批評毫不留情。他不以胡適為時人看重的學問和社會地位放在眼里,“他(指胡適,筆者注。)的功勞,只是限于提倡,他的詩集的成就也只是在于嘗試,說到真正的作品上,以評詩的眼光看去,他是沒有作品上的成績,他的詩并且沒有一首能稱得起完全的新詩體,也就沒有一首使人滿意的”。[4](P51)不僅對胡適,對后來新詩史上一直褒多貶少的五四詩人他毫不客氣:康白情的《草兒》,貢獻在記游上;郭沫若的詩“吵嚷得慌”;[4](P62)汪靜之的《蕙的風》是“一部幼稚的作品”;[4](P70)徐玉諾的詩“浮淺而俗陋”;[4](P74)冰心詩歌表現(xiàn)是“猶疑恍惚的,是模糊的”;[4](P80)泛神論思想在宗白華詩歌中“都是最失敗的”;[4](P106)逝去詩人胡思永的詩“不是什么成功的作品”[4](P110)等。

      對于“進步時代”的詩,草川未雨也多不滿意。他認為徐志摩的詩:一個是情感的“滑”,一個是思想的“雜”,變成濫調(diào),“顯露出了中國舊的玩情態(tài)度”,《雪花的快樂》完全露出那種“裝腔作勢的態(tài)度”。[4](P147)劉半農(nóng)則是“唱著鏗鏘小鼓兒詞式的詩的時髦派的新詩家”,或者是“吃勁的在唱著高調(diào)的洋化派”。[4](P149)倒是對李金發(fā)詩歌的批評有中肯之見,肯定其有想象和異國情調(diào),缺點是文白夾雜。還指出焦菊隱的《夜哭》中有幾首較好的散文詩,白采的《羸疾者的愛》作為長詩,好不容易得到草川未雨的一句肯定“白采的這篇長詩是可以使我們滿意的”。[4](P174)

      由此見出草川未雨對“五·四”詩歌的鑒定顯示出極強的個性色彩,話鋒較為尖銳。在閱讀著作的過程中,筆者還發(fā)現(xiàn):草川未雨在批評新詩人之后,常要提及“謝采江”這個詩人。如第二、三章中專門用了三節(jié)分別提到謝采江的詩集,一共三部;其它章節(jié)還繼續(xù)談到謝采江另外的詩集《不快意之歌》[4](P260)和他的詩歌觀等。而“謝采江”對筆者來說,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詩人名,尋找現(xiàn)有的新詩史著作,幾乎難以找到。他是否為一個被史家遺漏的重要詩人?若是重要詩人,朱自清以及蘇雪林、廢名等早期的新詩傳授者、后來的新詩史家以及眾多的新詩批評家為什么忽略他?而草川未雨出于什么原因偏好談論這位詩人?

      二、著作偏好考辨:謝采江與海音社

      謝采江到底為何人?海音社是一個什么性質(zhì)的社團?朱自清在選詩和論述中是無意遺漏還是有意回避了謝采江與海音社?草川未雨為何對此偏愛甚重?這些問題牽涉到中國新詩史是否要重新排序的問題,對此考辨確有必要。

      從《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選詩雜記”中可了解朱自清當時選詩的情形:因為他在清華大學開設過新文學研究課程,鄭振鐸向趙家璧推薦他來擔任詩集選者,據(jù)他自己所說,1926年從《晨報詩鐫》出來后就“洗了手”。選詩時,朱自清曾借閱大量詩集,一部分來自清華圖書館,一部分來自朋友趙家璧、周作人處。朱自清最終選了33家的51部詩集。筆者查閱這些詩集后,發(fā)現(xiàn)其中沒有“謝采江”之名。

      謝采江的詩歌是否發(fā)表在朱自清所涉略到的報刊,或是在朱自清借來的書里,我們無法具體了解。依照朱自清列出的其它未選書目單,亦無謝采江。只是朱自清明確寫到他看到了草川未雨的著作。如果看了,他應該要重視謝采江才對。

      因此有兩種可能的情況:一種是朱自清沒有時間將草川未雨的著作全部看完。據(jù)朱自清說,他編這部詩集本想在“春假里弄出些眉目的,可是春假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直挨到暑假,兩只手又來了個‘化學燒’……真正起手在七月半;八月十三日全稿成,經(jīng)過約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光他需要看的刊物和詩集如此之多,并且還要編詩話、詩集期刊目錄等,他是否仔細看完了草川未雨的著作值得存疑。另一種情況是,朱自清因為不喜歡草川未雨的著作,連帶謝采江一概拒絕。朱自清在寫導言和詩話過程中參考過多人的觀點,也回頭看了自己的舊作《論新詩》,表示“辭繁意少,真有悔其少作之意”,因此他看到草川未雨的著作,直覺為“那么厚一本書”。朱自清應該是看了,但表示“我卻用不上只字”,從他后文談到“poetry雜志中Acton論中國現(xiàn)代詩文中有些評徐志摩先生的話很好”,[3]可見他認為草川未雨的著作不合他的胃口也是有因可究:二人的審美興趣不同。是否因此謝采江詩作一概不選?

      朱自清所閱選本,除了個人詩集,其它的主要來自《新詩年選》、《分類白話詩選》、《湖畔》、《雪朝》、《春的歌集》、《星海》六個選本,《湖畔》、《雪朝》、《春的歌集》是湖畔社和文學研究會的社團合集,顯然沒有謝采江的身影?!缎略娔赀x》、《分類白話詩選》兩部選集出版于1920年,謝采江的第一部詩集《野火》1923年才出版,無緣。《星?!肥?924年出版的,為文學研究會的會刊,尚缺材料顯示謝采江是文學研究會成員,只有草川未雨能證明謝采江是海音社成員,可以斷定,在選集中也無謝采江。

      筆者查閱了現(xiàn)在通行的現(xiàn)代文學史、新詩史和社團史,諸如陸耀東的《中國新詩史》、[5]陳安湖主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社團流派史》[6]中都無法找到海音社文字,更別提謝采江等人。據(jù)筆者所能,輾轉(zhuǎn)在孫犁于1979年3期《山花》上發(fā)表的《文字生涯》中看到謝采江的蹤影,他是孫犁的國文老師:“二十年代中期,我在保定上中學。學校有一個月刊,文藝欄刊登學生的習作。我的國文老師謝先生是海音社的詩人,他出版的詩集,只有現(xiàn)在的袖珍月歷那樣大小,詩集的名字已經(jīng)忘記了。這證明他是五四以后,從事新文學運動的人物,但他教課,卻喜歡講一些中國古代的東西?!雹?/p>

      從劉福春、徐麗松合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總書目·詩歌卷》[7]中找到謝采江的《野火》(1923)、《夢痕》(1926)、《荒山野唱》(1926)、《不快意之歌》(1928)等詩集的出版情況;2010年出版的《河北文學通史》④中有專設一節(jié)談謝采江的詩。在近年整理出來的極少的材料中,謝采江開始露面。

      我們不妨先從草川未雨的著作中,了解謝采江是一個怎樣的詩人。

      著作第二章談到謝采江的《野火》。[4](P94-95)草川未雨認為謝采江“對人生的觀察是深切的,情緒是濃烈的”,其小詩受到冰心影響,卻與冰心不同:“冰心小詩是瞑想的,《野火》中的詩是現(xiàn)實的 ”;冰心作品是出世的,沒有東西可寫而寫出“模模糊糊的東西”,《野火》是入世的,“讀了立刻想到大街上走走”。

      第三章談到謝采江1926年出版的《荒山野唱》及其第三編短歌《彈簧上》用了33頁(全書一共296頁,還不包括第三章第六節(jié),第四章對海音社的論述)九分之一的篇幅,仍然強調(diào)他的詩是“從生活中寫出來的”,并肯定他“經(jīng)過了更深的修養(yǎng),生活的陶煉,以戰(zhàn)士的資格走到今日的詩壇上來了”,[4](P199)一方面用大量的篇幅舉例證明肯定他詩歌中的思想進步,另一方面指出他的敘事詩“在新詩以來是第一次的成績”。事實上,同是河北人氏的馮至的《吹簫人》早在1923年,《帷?!吩?924年、《蠶馬》在1925年,《寺門之前》在1926年發(fā)表。朱湘的敘事詩《貓誥》也在1925年發(fā)表。從草川未雨兩處對謝采江的評論中看到,草川未雨要么不完全了解詩壇情況,要么出于同仁友誼,生發(fā)出一些個人贊美。

      謝采江的詩到底如何?筆者有幸搜羅到謝采江的兩部詩集《野火》[8]和《荒山野唱》。[9]不過讀過之后,感覺謝采江不過是冰心小詩模仿者中的一員。他的詩歌也多從自然景物中表現(xiàn)瞬間體悟,如:《野火·十一》“月亮!/不要驕傲;/那些閃閃的星兒們,/本體都比你大!”也有與冰心同名的《春水》“冷黙的,/柔動的,/美人傳情似的/汪洋的/緩慢的,/流去的春水喲!”也有寫愛情的,如《病中》、《可怕》、《星》,不過是汪靜之風格的模仿。描寫現(xiàn)實的一些詩,如《傷兵》、《新兵》等較有特色,多采用白描的方式。被草川未雨極力稱贊并在著作中多次引用的《彈簧上》,是八十首不分行的短句組成的描寫單戀的詩篇,并無特別之處。⑤

      著作中除提及謝采江的章節(jié)較多之外,還多次提到海音社。有關海音社的資料,除馬云在《河北文學通史》中有簡要介紹海音社文字,申春先后有兩文做了較為詳細的介紹。⑥據(jù)說,海音社是由保定育德中學的謝采江和張秀中1925年發(fā)起的,在文學史上沒有留下“多少盛跡”,但“曾經(jīng)得到魯迅的支持和關懷”。該社前身是由國文教員潘梓年和謝采江于1924年前后成立的育德中學的“文學研究會”,張秀中去北平前,決定改名海音社,社團活動中心由保定轉(zhuǎn)到北平。到北平后,張秀中、謝采江的作品通過海音社成員轉(zhuǎn)給魯迅,得到魯迅支持。該社成員集資入股,開辦海音書局,出版過三百多萬字二十六種作品,有短歌集、小說、散文集等,還出版外國翻譯詩歌、戲劇、小說等。1929年因經(jīng)濟困難而停止活動。

      在著作中,可看到草川未雨大力宣揚海音社在推廣漫畫式的文藝和“短歌叢書”,談到該社的文學主張:“用簡練的文字,作很富于詩趣的表現(xiàn),以收更速更深的效驗,便是我們所要提倡的文藝,這一層,大文豪還沒注意到,或者知道了也不贊成,然而卻甚合于我們北方民族的歷史性。”在肯定海音社的同時,草川未雨又不道名地暗諷“這幾年我國的新文豪真進步了,指顧間舍去草昧時期,走入昌明時代,居然大提倡其長詩,又非有新規(guī)律不可。什么字數(shù)當一般多咧,什么按拍押韻咧,于是人人張口大罵短章的自由詩”,他還覺得“‘小詩’始終有存在的生命,尤其是現(xiàn)在!”[4](P130)但是,如果對中國新詩史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出乎草川未雨的意料,小詩的時代在五四時期不過短暫一季,而海音社的活動也不過四年時間。

      鑒于以上對于《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寫作概貌和寫作者偏好的考辨,依照我們對于朱自清學術風格的了解,朱自清對草川未雨著作的評論,除了不喜歡長篇大論的東西,還應有多種理由,其中批評風格也是一大緣由。

      三、批評風格比較:草川未雨與朱自清

      朱自清是傳統(tǒng)型的謙謙君子。在他編選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里一般只提出某一觀點,再引經(jīng)據(jù)典借他人的話來評論。如胡適自己說《關不住了》是“他新詩成立的紀元”,盡管朱自清認為這不過是胡適翻譯的一首詩,但也不會激烈地做出特別批駁。胡適提倡說理的詩,朱自清只承認是新詩初期特色,借用周作人的看法“這是古典主義的影響,卻太晶瑩透徹了,缺少一種余香與回味”。[3](P2)1918年以來,周作人提倡人道主義,胡適提倡“詩的經(jīng)驗主義”,朱自清只解釋兩個概念的含義,都不費力褒貶。朱自清的雜文雖然帶有強烈批判性,但他在學術上更趨向孔子所倡的中庸作風,也不采用流行的進化論思想去評論詩壇現(xiàn)象或是某些觀念。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選詩雜記”中他說到為什么先寫詩話的原因“為的是自己對于詩學判斷力還不足,多引些別人,也許妥當些”。[3](P19)與草川未雨相比,朱自清顯得相對穩(wěn)重,富有包容性,草川未雨更似初生牛犢不怕虎,喜論是非。

      面對共同的評論對象,朱自清多持肯定態(tài)度,顯然是要維護新詩的發(fā)展,而草川未雨更愿表達對新詩創(chuàng)作和批評風氣的不滿。如評郭沫若的詩時,草川未雨批判“什么時代的產(chǎn)物啦,時代精神的表現(xiàn)啦,什么又地方色彩了”,他明確自己的態(tài)度——“一向討厭這些”。他批評郭沫若的詩,一是用了“抽象的寫法”,第二是“藝術的不經(jīng)濟”,而且是“概念的世界,是哲學的世界,決不是詩的世界”。⑦朱自清評郭沫若,在“詩話”中幾乎全引用朱湘的觀點:郭沫若的詩讓人覺得緊張,“有三個重要份子:單色的想象,單調(diào)的結(jié)構(gòu),對一切‘大’的崇拜”,還指出郭沫若是一個泛神論者。在題材上“取材于現(xiàn)代文明;在工具上求新的傾向也有兩種:一是西字的插入,一就是單調(diào)的結(jié)構(gòu)”,這兩種傾向都不好,都是學惠特曼的。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中,朱自清更多呈現(xiàn),不帶感情色彩概括郭沫若的做詩主張,指出郭沫若所提的“詩是寫出來的”為許多人誤解,生出惡果,“但于郭氏是無損的”,更指出他詩歌中的新東西:“泛神論與二十世紀的動的和反抗的精神”。他還特別標明引文來自他人的評價。談到郭沫若的泛神論,朱自清從作者文集中找來相關的句子幫助解釋:“中國缺乏瞑想詩。詩人雖然多是人本主義者,卻沒有去摸索人生根本問題的。而對于自然,起初是不懂得理會;漸漸懂得了,又只是觀山玩水,寫入詩只當背景用”,然而他又斷定“看自然作神,作朋友,郭氏詩是第一回的”。[3](P5)草川未雨不是不知道泛神論思想。在解釋宗白華詩歌的時候,曾引用過一段泛神論思想進入批評文本。但他似乎對郭沫若詩中的泛神論不大理解,他直接從《鳳凰涅槃》中舉出詩例,吵架式地指責“你、我、他,火連綴到一塊,硬說成一個,就是幾何上的‘甲等于乙,甲等于丙,甲等于丁,所以甲乙丙丁都相等’的說法,其抽象已到非理智不能解,使人看過,空無一物,絲毫感不到什么,結(jié)果只是十七頁廢紙而已”。對郭沫若的《天狗》所說“我便是我呀!我的我要爆了!”他也不能理解。在筆者看來,雖然坦誠,草川未雨本身存在一個知識消化的問題,在理解詩歌時過分注意文字的日常性而忽視了文學的想象與夸張?zhí)匦浴?/p>

      草川未雨對五四時期的多數(shù)詩人及詩歌作品提出異議。比如,他曾毫不客氣指責《晨報詩鐫》上的詩人“根本走錯了道路”,說他們的詩歌“四行成一節(jié)啦,每句的字數(shù)都是一般多啦,看起來如刀子切的一般,這不是離開新詩相去萬里了……幾乎送了新詩的生命”,其理論“也古怪極了”。[4](P120)在朱自清的《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中,同樣的對象則成為大書特書的一個群體,朱自清的導言幾乎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來論述他們的語言探索。他談到劉半農(nóng)的增多詩體嘗試,陸志韋主張舍平仄而采抑揚,聞一多的詩的格律影響最大,他的兩部詩集,《紅燭》“講究用比喻,又喜歡用別的新詩人用不到的中國典故,最為繁麗,真叫人有藝術至上之感?!端浪忿D(zhuǎn)向幽玄,更為嚴謹”等等。朱自清從詩歌形式、美學特點方面進行贊揚,同時也指出其存在的問題:“他們要創(chuàng)造中國的新詩,但不知不覺寫成西洋詩了?!盵3](P7)草川未雨批評徐志摩的思想雜,情感滑,濫調(diào),朱自清不吝贊美“他是跳著濺著不舍晝夜的一道生命水”。[3](P7)相較而言,朱自清所持態(tài)度寬容敦厚,不偏不倚,更接近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中庸作風。他的這些觀點后多被新文學研究者采用,導言已成為一篇經(jīng)典論文。草川未雨更有五四青年的激進之風,觀點多表現(xiàn)出非我即彼的極端性。

      談到詩歌的明日,草川未雨即以謝采江的《不快意之歌》與張秀中(草川未雨本名)的《動的宇宙》為未來詩歌范本。他認為《不快意之歌》具有漫畫、幽默趣味,張秀中的《動的宇宙》“也是從深味而來的”,作者的以前的《清晨》與《曉風》是“靜”的。《動的宇宙》是“動”的,他還引申為“人生是動的,動才是進化,才能創(chuàng)造自己”,[4](P265)可見其為進化觀念者。朱自清雖也受一些進化論影響,但總體上還是一個多元論者。如在對第一個十年詩派的劃分上,他明知難為,借口“強立名目”,還是謹慎做了一番設計,“這十年來的詩壇就不妨分為三派:自由詩派、格律詩派,象征詩派”。[3](P8)

      四、批評之批評

      草川未雨的著作從時間上搭建了一個史的框架,將新詩分成四個發(fā)展階段。在論述中對新詩發(fā)展過程所出現(xiàn)的部分概念進行了辨析:新詩特點,新詩內(nèi)容、寫作方式、詩與散文等,某些批評方式和觀點現(xiàn)在看來還有一定的見地。

      著作中多次用圖式方式配合文字說明。比如第一章論述后,用了一張圖表,[4](P43)以金字塔圖式方式把詩分成寫(新詩人的修養(yǎng))和作(詩的作法、文字)兩項。寫(新詩人的修養(yǎng))又分五方面:人格的修養(yǎng)、哲理的研究、知識、藝術、感情的修養(yǎng)等。具體的要求另有細分,如人格修養(yǎng)指發(fā)展一個絕對的個性,哲理的研究是使情感有意義與價值,知識修養(yǎng)包括讀書,讀詩學、美術、修辭、社會等方面的書,觀察是對自然和社會,以窮究宇宙奧蘊,透見人性的真相等的觀察。藝術修養(yǎng)分直接(實習)和間接(瀏覽),多讀有價值的作品,多習美術、圖畫、音樂。在詩的做法方面,他指出要注意詩的戲劇作用,注意含蓄,以及選意、布局,環(huán)境化。在詩的文字方面,重視音樂作用,使詩歌可以聽出音樂式的節(jié)奏與協(xié)和;繪畫作用,則可以表寫出空間的形象與彩色。從這張圖表可以看出草川未雨是一個受到現(xiàn)代西方藝術思想影響的新一代詩歌研究者,思辨能力與邏輯推理能力相對比五四時期的文學愛好者要強,他走出了襲承傳統(tǒng)的印象式與點評式批評。盡管有些分類方式,如詩分成寫與作的方式不十分準確,但提出的詩人修養(yǎng)五個方面還是很合理的建議。他對詩的作法和詩的文字要求主要針對當時詩歌寫作提出,不一定全無道理。

      與一些詩歌理論家制造觀念所不同的是,草川未雨探討的詩歌觀念多由詩歌分析中得出,他喜歡詩人與詩人間比較,也長于概念的辨析。比如詩與散文的關系,他認為:詩比散文更宜于智慧的創(chuàng)造;詩偏于文學的個人主義,適宜表現(xiàn)自己,散文偏于文學的實用主義;詩偏于暗示,散文多為解釋;詩的感動力比散文更甚;詩比散文更適宜于美的表現(xiàn)[4](P169)等,這些看法皆從焦菊隱的《夜哭》引出。在今天跨文體寫作盛行之時,以上觀點看上去有些武斷,但在新詩起步的時代里,明辨思維方式還是給讀者一定的啟發(fā)。

      從批評態(tài)度來看,1920年代末出現(xiàn)的名不見經(jīng)傳的草川未雨的確是一位敢于直言批評的年輕人,不為時人之見動搖。聞一多和余上沅那時是留洋歸來的學者、戲劇家,草川未雨對他們的批評是:聞一多的新格律和余上沅等提倡的“國劇”一樣胡鬧。[4](P244)草川未雨還極力反對聞氏的湊韻方式,認為“韻與詩并不是有不可脫離的關系”。對于譯詩,他的態(tài)度明確,“翻成韻文的也行,譯成散文的也未嘗不可,譯成散文的保存原有詩意與其風韻,便是一首好的詩”,把一篇小說譯成韻文,“那也決不能算詩”。他還說:韻必須出自天然,不可勉強去湊。[4](P244-245)他還批評整個中國文學界,“自古以來,不是宣傳禮教,便是獵取共鳴,不然便是發(fā)個人的牢騷,沒有什么顧到人生和人類的,淺薄無聊的東西多,所到人心真處的東西少,這貪利好虛榮的妖氣直到現(xiàn)在還充滿在文學界”。[4](P254)這番話或許打破了我們今天對于五四時期文學的美好印象。他從文學與人生的角度批評中國自古只有“文字”而無“文學”,“文字”“文章”又作了“禮教”“實利主義”的工具,導致的結(jié)果是“人民受不著文學的影響,中國人的思想精神是四千年來如一日,沒有真的靈魂,成為現(xiàn)在世界上一種劣敗民族,這也應該!”[4](P254)話中飽含魯迅式的憂國憂民。胡適的改良,都是形式的改革,“現(xiàn)在雖然有了冒牌的文學的名目了,但仍然是在給實利主義,虛榮心作附庸而已?!斩礋o聊與浮淺便成了現(xiàn)在作品的中心;不是一種輕薄的戀愛謎語,便是一種隔靴搔癢的詛咒人生,悲觀與傷感更成了作品中的趣味”。[4](P255)主張為人生的文學,最終使草川未雨走上了改造社會的道路,文學觀、人生觀直接影響到他的行動。

      對于文壇作風,草川未雨非常反感。他認為當時的文學工作者缺少誠信,文壇的抄襲作風嚴重,“只知道從過去的黑洞里托出幾個偶像來嚇人”,“胡亂抄出人家的幾篇東西,就算研究了,鑒賞,創(chuàng)作了。抄出人家的詩,照著改成中文,就算是自己的創(chuàng)作了”;研究界,“身世不知,思想不知,只知道他屬于那一派,或者硬派他屬于那一派,結(jié)果不過是在昏迷的中國人目前自己造偶像,筑宮殿,借此欲得些暫時的香火崇拜”。[4](P256)筆者認為這話即使用在當代,同樣也有警醒作用。信仰進化論的草川未雨一心希望新文學只有新的,不能回頭看,因此,他還反對新詩人出舊詞集,被他批評的有康白情、白采、劉半農(nóng)等人。他還十分反感詩歌中的私人情緒,指責郭沫若寫出了“大團圓主義的情詩”《瓶》,徐志摩“只是在他情人的懷里鬧什么乖乖”等。不過在筆者看來,舊詞本來也是文學的一種,在現(xiàn)代社會出版并非有害,它不過延續(xù)了古典文學之美,沒必要非從文學中剔除,畢竟它不是病瘤。至于愛情詩,更是文學中的主題。草川未雨的絕然否定應與他存在的時代有關:那是一個新詩在爭取合法化的時代,革命運動激勵年輕詩人到大眾中去,為大眾爭取利益。帶有“左傾”意識的草川未雨認為寫舊詞是文學倒退,也不能贊同曾為文學革命主將的人在愛情中沉醉,若置于歷史語境中,可以看到其批評不乏有一定的合理性。

      不過,草川未雨對新詩道路上探索的詩人否定多肯定少,經(jīng)他肯定的參照對象又多為海音社成員,這樣一種先抑后揚的做法,顯出批評與審美天平的失衡,使人讀過這部著作之后,會覺得與純粹的學術研究還存在一定距離,頗似一份厚重的廣告。因此,朱自清不用只字也可以理解。

      《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存在文學史上的價值不應只停留在它是新詩史上第一部新詩批評著作,它論及的一些詩歌觀點和研究方法,讓讀者看到了五四詩壇的紛紜、努力及缺失,他并不成熟的批評態(tài)度與預言,可為研究者參照和反省。

      [注釋]

      ①據(jù)馬云《保定海音社創(chuàng)作》,見王長華主編:《河北文學通史》,科學出版社2010年。

      ②“荒村寒煙”作為譯者名,出現(xiàn)在《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附帶的廣告上,譯有法國莫泊?!镀僚笥选贰ⅰ督▏以娺x》。

      ③孫犁:《文字生涯》,《山花》1979年3期,后為郭志剛、章無忌:《孫犁傳》(北京十月出版社1990年)中引用,第二章第三節(jié)中提到謝采江:“育德中學有一個鉛印刊物,名稱就叫《育德月刊》,它的文藝欄經(jīng)??菍W生的習作。孫犁的作品變成鉛字,是從這個刊物開始的,那時,他還是一個初中學生。關于這層文字因緣,還得提起他當時的國文老師謝采江先生。謝先生是海音社的詩人,他出版的詩集有袖珍月歷那樣大,這證明他是“五四”以后的新派人物:……但他教課,卻喜歡講一些中國古代的東西?!?/p>

      ④見王長華主編《河北文學通史》第三卷第六章第二節(jié),撰寫者為馬云,科學出版社2010年。

      ⑤馬云在《河北文學通史》中專設一節(jié)介紹謝采江的詩,從內(nèi)容上肯定他的詩思想迷茫,帶有知識分子的苦悶,表現(xiàn)愛情的深沉和反映現(xiàn)實。筆者認為如是這樣,謝采江的詩在五四詩潮中并無太大特色。

      ⑥申春兩次發(fā)表關于海音社文章,一篇為《魯迅研究動態(tài)》1987年6期發(fā)表的《北平的“海音社”》,另一篇為《新文學史料》1993年3期上的《海音文學社始末》。

      ⑦有關郭沫若詩歌的文字見第62-70頁。

      [參考文獻]

      [1]申春.記左聯(lián)作家張秀中[J].新文學史料,1985(2).

      [2]劉巧云.張姓歷代名人[M].北京:世界文明出版社,2004.

      [3]朱自清.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M].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5.19.

      [4]草川未雨(張秀中).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M].海音書局,1929.275.

      [5]陸耀東.中國新詩史1916-1949(第一卷)[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

      [6]陳安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社團流派史[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1997.

      [7]劉福春,徐麗松.中國現(xiàn)代文學總書目·詩歌卷[M].北京: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0.

      [8]謝采江.野火[M].京華印書,1923.

      [9]謝采江.荒山野唱[M].海音書局,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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