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
我的小學與初中時代,上的都是村里的學校,學校的教師大多是民辦教師,本村中文化程度較高的,肚子里有些“墨水”的“知識分子”。而即使這樣,他們的學歷也只不過是初中水平。他們在村中承載著文化的傳承,擔負著教育下一代的神圣使命,而我們的學業(yè)也正是因為他們才得以持續(xù)。如果說,現(xiàn)如今,我們還算得上是“識文斷字”,那么,他們顯然是功不可沒的。
這些民辦教師敬業(yè)水平自不必說,教起課來也頗為認真。但是,專業(yè)素養(yǎng)的限制,其教學質(zhì)量卻很難保證。因而,也常常在課上鬧出什么笑話來,有時,或是因為某個字的讀音讀不準,而被學生糾正;有時,或是因為某一道應用題難倒,而被學生搶答;有時,或是因為試卷批改錯誤,而被學生找后賬。
可貴的是,每每遇到這樣的“窘境”,這些老師們非但沒有覺得難堪,反而感覺十分欣慰,并沒有怪罪我們,反而一味夸獎學生的聰明。而正是因為這些老師們的肯定,我們也常常以糾正老師的錯誤為驕傲,常常以解決難倒老師的問題而自豪。這也使我們逐漸養(yǎng)成了自主學習、獨立思考的良好習慣。
如今,從事教育教學工作已經(jīng)十余年,每每想到那些曾經(jīng)教過我的老師們,每每想到那些曾被我指出錯誤的老師們,我非但沒有半點鄙視,反而心生無比的敬意。誠然,教師就學生而言,應當是位智者,應當是知識的權威,應當無所不能、無所不會。課堂上,出現(xiàn)錯誤,被問題難倒,是萬萬不該的。但是,我的這些老師們,卻能夠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失誤,能夠欣然地接受學生的指正,其心胸與氣度,也著實是令人十分欽佩的。試想,如果當時,這些老師死不認錯,糊弄我們,抑或指鹿為馬,那又將產(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呢?又將對我們產(chǎn)生怎樣的負面影響呢?或許,當初的那些老師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的知識水平。但不管怎樣,他們能夠以足夠的包容看待學生的“超越”,以足夠的理性對待自己的“無知”,這確實是明師之所為。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事實上,老師的弱勢,從某種程度上也在倒逼著學生的強勢。老師因為知識的缺陷,不再是全能全知者,而學生想要獲得知識,想要獲得發(fā)展,唯有加倍努力地學習。教師不再是學生學習的唯一渠道,學生的主體意識與自主學習能力自然得到了確立。當學的主動性真正被調(diào)動起來之后,學習的潛力也被真正地激發(fā)出來。這也正是為什么面對老師不會的難題,作為學生的我們難夠解答出來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的那批學生在師資水平極差的條件下,仍然能夠保持良好的學業(yè)成績,獲得主動發(fā)展的原因所在吧!
其實,杜郎口中學的改革實驗中教師讓位于學生,讓學生自主獲取知識,真正成為學習的主人,從某種程度上不正是如此嗎?而對英語一竅不通的崔其升校長夫人上的一節(jié)英語課,課堂測驗成績竟然達到98分,不正是說明這個問題嗎?
當然,就一位優(yōu)秀的教師來說,必要的專業(yè)素養(yǎng)與知識水平十分必要,也是樹立教師威信,對學生實施學習科學指導的重要基礎。但是,教師且莫讓自己的強勢壓制了學生學習的主動性,這或許就是當初那些民辦教師給予我們的教育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