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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園美人粉含春

      2013-05-14 09:47:13蘇域
      飛魔幻B 2013年5期
      關鍵詞:七爺梨園姑娘

      蘇域

      八角宮燈自梨園四角冉冉亮起。

      座無虛席的梨園剎那間就沉寂下去,臺上綢幔徐徐展開,紅燭燈之下綿紋水袖之后緩緩露出一張粉面含春、傾國傾城的笑臉。

      葉繁的目光順著一個個面目模糊的人望過去,在那人往昔坐過的角落一晃而過。

      戲已開場,而那人始終未來。

      洛書遺費了老大的工夫才從如織的人潮中開辟了一條道路,轉身對著七爺頗為恭敬地彎腰:“今日有場葉繁的戲,不怪看客如此之多。”

      七爺年邁花甲,然而在這片場子卻仍是說一不二的主兒,更是隨便跺一下腳都能引得這大北平顫上三顫的狠角色。洛書遺雖不知他怎會突發(fā)奇想過來梨園看戲,但仍是盡保鏢本分將這一切安排妥當。

      七爺的目光膠在梨園外掛著的葉繁定妝后的相片上,混濁的雙眼忽而閃過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光芒。洛書遺在他身旁得以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甚在意地想,梨園的臺柱葉繁怕是也要有麻煩了。

      葉繁的人氣果然不容小覷,臺下密密麻麻人滿為患,一不小心就會撞到人踩到腳,偏偏還只大堂四角亮了明明晃晃的燭火,洛書遺只得小心將七爺護在左右,一路向第一排早已預訂下的席位走去。

      耳邊忽而一陣悠揚樂聲,臺上裊裊婷婷的姑娘恰好唱到這一句:“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那聲線溫潤,尾音處被拉得老長,好似吳儂軟語竊竊私語,無端就聽得洛書遺心間稍頓。

      而當洛書遺回神,舞臺卻已近在眼前。

      洛書遺將七爺小心安置在座位上坐好,抬頭望過去的瞬間就聽見那人唱:“只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洛書遺不禁聽得臉一紅,目光卻正對上葉繁的眼。

      被脂粉描摹過的溫婉精致的眉眼,尤其那雙狹長細眸仿佛過了三春溪水,驀地就讓洛書遺想到一個早已被說爛了卻無人真正能敵的詞,傾國傾城。

      洛書遺發(fā)怔間,就聽七爺在身旁喚她:“阿洛,你去和園主談,我想跟臺上這位煮酒夜話一下?!?/p>

      常年養(yǎng)成的習慣迫使洛書遺的身體比思想率先做出選擇,她點頭后向著臺后走去,心下卻不免惋惜。瞧臺上葉繁的模樣,怕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七爺幾近耄耋,饒是洛書遺跟在七爺身邊這些年飲血涉險做過多少次逼良為娼的歹事,她此刻仍然有些心軟。

      一場戲唱罷卻已是月上中天,洛書遺得了七爺的命令在廂房前靜待著。

      也是幸事,她洛書遺雖說是一介女流之輩,但在七爺眼里卻比無數個男武夫還要重要。想到這里,洛書遺不禁自嘲地哂笑,然而嘴角尚未完全牽起,那邊廂房內就很不適宜地傳來七爺那蒼老嚴厲又帶了幾分猴急的聲音:“你裝什么裝?!老夫能讓你在這北平毫無立足之地你信不信?”

      洛書遺抬頭望著月虧默嘆了一聲,房內嘈雜響動卻愈演愈烈,就是奇怪到此刻為止為什么一直都沒有聽清那臺柱的聲音。

      適逢屋內瓷器碎裂,洛書遺蹙眉再也忍無可忍,借著近處一棵參天大樹爬上去跳上房頂,掏出腰間的手槍對著夜空就來了一槍——

      砰的一聲后,是房內陡然的寂靜。

      洛書遺繼而飛快地奔進房內,對著衣裳半敞的七爺無奈道:“爺還是走吧,又一波刺殺的人來搗亂了。”

      七爺臉色一變手忙腳亂便去搬救兵,反倒把洛書遺這個始作俑者拋在了腦后。

      洛書遺前腳本已踏出了房間,忽然想起什么轉頭道:“姑娘,你還是快把衣服穿好吧。”想了想她又頗為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爽利的短發(fā),“別害怕,我也是個女的?!?/p>

      葉繁此刻坐在臥榻上的一角,半攏著還未換下的戲服瞧不清表情,洛書遺忙著進來英雄救美顯然疏忽了她的手槍還在手中徐徐冒著青煙的事情,卻被葉繁一眼就注意到了。

      洛書遺等了好一會兒,才瞧見美人兒緩緩扯起嘴角,笑得那叫一個春風蕩漾:“可事實上,我是個男的。”

      葉繁的戲票千金難求。

      這是洛書遺在身體力行了將近半個月之后得出的感慨,她花光了自己兩個月的工錢才買到一張角落的票。

      落座的時候葉繁正唱著,膾炙人口的《桃花扇》第五出《訪翠》。洛書遺聽不大懂,只盯著臺上金釵華服卻俏如女子的葉繁看,一曲終了滿堂叫好之聲響起時,洛書遺才回過神,又不免覺得雙頰發(fā)燙,意欲趁著人潮洶涌悄無聲息地走出去。

      不料身后卻傳來叫聲:“小哥,等一下!”

      洛書遺習慣了走街串巷時被人叫做小哥,條件反射就往后瞧,是個短裝打扮的跑堂,卻聽那人又道:“我家葉公子想請小哥過去小敘一場。”

      倒是洛書遺恍然半晌才猛地反應過來這“葉公子”說的就是葉繁。

      半個月之內再度光臨葉繁在梨園后方的房間,饒是洛書遺跟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混得久了不免變得粗俗,此時卻還是有些訕訕。

      而她這邊一抬頭,一眼望過去,便是葉繁一身藏藍長衫倚在門框處目光藏笑的畫面,洛書遺一窘,腳步就難免變得稍許遲疑。

      反觀葉繁卻坦然大方許多,微微笑著問她意見:“那日還沒好好謝過姑娘,今日巧遇定要不醉不歸才好。對了,姑娘如何稱呼?”

      離得近了,洛書遺才驚覺葉繁竟比自己還高出大半頭來,訕訕之余又覺窘迫,她自記事起便從未有人叫過她姑娘,她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將自己當成了男子。這毫無征兆破天荒頭一回被人叫做姑娘,洛書遺還真的好大一會兒都消化不了。

      葉繁換下了臺上那一身華麗的裙裝,洗去了臉上的脂粉,卻仍是琳瑯滿玉的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形貌既偉,雅懷有概。

      洛書遺不敢細瞧,唯有匆匆轉開視線,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答:“……我叫洛書遺。”

      “洛姑娘,”葉繁牽唇一笑,“我在酌悅樓訂了位子,不知姑娘可否賞臉一同前往?”

      洛書遺何曾見過這種場面,一個腦袋兩個大卻都還是葉繁那張溢滿笑意的臉,只得滿面通紅地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著葉繁往外走。

      兩人沒坐黃包車,便一路談一路走著,抵達酌悅樓前已是日暮,酒樓前亮起了大紅色的紙燈籠,隨著不時襲來的微風裊裊婷婷地晃著。

      葉繁臉上竟也被晃到了暖黃色燭光,洛書遺見他一路嘴角無不含笑,此刻進了酒樓才微微換了稍許狡黠神態(tài),對著店小二吆了一聲:“將你們這兒頂好的千日醉拿上來?!?/p>

      洛書遺跟著他上了二樓,傻乎乎地落座,傻乎乎地將呈上來的酒往嘴里灌,直到耳邊傳來葉繁的輕笑聲:“我只道姑娘勇氣可嘉,巾幗不讓須眉,卻沒想姑娘竟也豪爽至此,這千日醉可不是普通酒,傳聞發(fā)明這酒的人才試喝完一壇后便沉醉了千日才懵懂醒來,姑娘可不要一會兒喝醉沉睡千日,這樣我也跟著脫不了干系啊?!?/p>

      洛書遺便悶悶地放下了手里的杯盞,抬頭瞅了葉繁一眼后迅速收回:“……說來你也算是鐘靈毓秀,怎會在梨園里唱戲?”

      葉繁擺擺手,纖長手指在白盞之上幾欲停留,嘴角卻隱約有苦澀弧度:“這其中也算一言難盡了,不說我了,說說姑娘你吧,怎會去給名動北平的七爺當保鏢?”

      千日醉果然名不虛傳,洛書遺一杯方才下肚就覺犯暈,聽聞葉繁問她只好順著本性老老實實答:“你還是別姑娘姑娘地叫我了,聽著別扭。七爺對我有恩,我是一定要報答的。”

      葉繁抿唇一笑,這才小呷了一口杯中的酒,望了一眼對面明顯已經神志不清的女子意味深長地一笑,忽而湊近在她耳邊低聲問道:“那說來書遺也只是七爺底下一個當差的,怎會涉險來救我呢?莫非姑娘……早已對我垂涎已久?”

      他離得極近,呼吸吐納間的氣息盡數噴在洛書遺臉側,洛書遺卻盯著虛空好一會兒才陡然睜大眼睛,慌忙往后躲開之時差點兒摔跤。

      “怎、怎么可能?”她窘得臉都快要滴出血來。

      葉繁聞言有些失望,卻一把拉住洛書遺意欲往后閃避的手,在觸到手心一連串的老繭時微頓,隨后曼聲道:“但我卻是對你一見鐘情呢?!?/p>

      洛書遺領工錢的那日是個晴天,葉繁與她約好說去城郊碧潭寺上香,跟佛祖求個姻緣簽。說這話的那日她去梨園找他,葉繁就坐在她身邊,手里握著她的手,一根根順著她的手指撫玩過去。

      葉繁還說:“書遺,我很喜歡你呢,你喜歡我嗎?”

      洛書遺一直低著頭,聽到這句才頗為震驚又羞赧地抬起頭,膽怯又不可思議地看了葉繁一眼,觸及男人眼里盛滿的笑意溫暖時頓了一下,最終只嗯了一聲就飛快地把腦袋轉了過去。

      還是賬房先生喚回了洛書遺的思緒:“阿洛怎的想起來支錢了,不會是交了小女朋友吧?”

      就連賬房先生都覺得她是男的,洛書遺越發(fā)不知道葉繁究竟是看上自己哪一點了。

      但洛書遺還是無暇顧及,她從賬房那里支了一筆不小的數目,想著葉繁可能有他的難處或許用得到,便揣在兜里興高采烈地向梨園去了。

      適逢梨園休息,洛書遺從后門翻墻進去找到葉繁的房間,幾經遲疑之下正想敲門,卻還是頓住了。

      而院子里的櫻花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洛書遺把手放在口袋里捏著那些沉甸甸的錢幣,抬頭望著正值花期的花團錦簇,佇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怏怏地放下了手,悄無聲息地按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找到七爺府上的賬房先生想把錢給還回去時,門口負責傳話的小哥一氣兒地跑了進來,對著面露怔忪的洛書遺道:“阿洛快出來!門口有人找你!”

      洛書遺本來以為是那些妄圖找她雪恥的小混混,卻沒想出來一看竟是梨園里那個眼熟的管事,還沒緩過神來就見他一臉慘白地急道:“小葉受了傷!特意差我來叫您過去!”

      洛書遺腦袋蒙了一下,下一秒腿腳卻又不聽使喚地向著梨園的方向奔去。

      葉繁果真受了傷,從左手臂到左肩處被人用長刀砍了個結實,此刻纏著白布條半躺在床上,一見洛書遺進來,面色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歉疚溫煦的笑容。

      “書遺……真是抱歉,本想今天陪你去上香求簽的。”

      洛書遺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十指有些發(fā)顫,卻還是忍不住輕撫上去,嘴唇哆嗦著,良久才憋出一句:“……疼嗎?”

      葉繁身子一晃,半晌才答她:“不疼,我雖是個唱戲的,但畢竟也是個男兒郎,這點小疼還不算什么,倒是書遺你……”

      他說到這兒忽然就繼續(xù)不下去了,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澀然開口:“……書遺,我們還是分開吧。”

      “為什么?”洛書遺聽見自己這么問。

      “……不瞞你說,或許是咱們上次在酌悅樓喝酒又或在鬧市街上閑逛的時候被人撞見了,今天我本來收拾妥當想出門去找你,但卻沒想被人突然就從門口闖了進來,黑衣蒙面,粗嘎嗓音,拎著一柄長刀就過來威脅我說……”

      “說什么?”

      “他許是知道了我們的關系,不敢直接去找你便想從我這兒動腦筋,讓我從你這兒知道七爺的動向和生意上的消息,他說這刀口有毒,若我不給他想知道的消息解藥怕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你和七爺的關系的,我……”

      洛書遺靜靜地聽著,不驚訝也不懊惱,她自第一眼見到葉繁就感覺自己會和這個人有瓜葛,不自覺就放在了心上,說來她喜歡葉繁,又是喜歡他哪一點呢,或許是他那副傾國傾城的皮囊,或許是他輾轉唱罷時的余韻悠長,但總歸不是這人的內在。

      洛書遺習武十幾年,不至于看不出葉繁身上這刀傷根本就是自己弄出來的,又聯想到方才去而復返的那趟,想起在門口聽見葉繁說著打算利用她這枚棋動七爺這盤大局——她再傻也什么都明白了。

      或許當初如果不是她多事進去“救人”,葉繁此刻怕是早就得償所愿了也說不定。

      洛書遺不傻,洛書遺什么都知道,但她看見葉繁仍自顧怦然心動的那顆心卻繼續(xù)裝聾作啞著,以至于讓她一邊動手給葉繁上藥,一邊毫不猶豫地開口:“你既然說喜歡我,那我便和你是一道的了,以后我自然會幫你?!?/p>

      七爺封鎖了南方義軍北上的消息,七爺控制了整條東三省的軍械槍支通道,七爺過幾日要上山祭祖,七爺一個月后和上海來的總督有要事商議。

      這些洛書遺以往根本不會在意的情報卻換來了葉繁的“解藥”,隨著天氣升溫初夏來臨,葉繁的刀傷徹底好起來的那天,他對洛書遺說:“我這些年來攢了不少錢,等這段日子過了咱們就回鄉(xiāng)下去蓋個屋子,我也不再唱戲你也不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單純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洛書遺并未抬頭,卻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今天立夏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葉繁身上的傷剛好,并不能吹風走太久,洛書遺便陪著他在附近熱鬧繁華的街市上逛了一圈,手攜手肩并肩,路過販賣首飾小玩意兒的攤前洛書遺停下腳步,走過去選了一枚銅錢玉,穿了紅繩遞給葉繁,笑道:“別人看著咱們倆,都以為我才是相公你是娘子,所以,娘子,這是為夫送你的?!?/p>

      葉繁哭笑不得,但他的手剛抬起半寸,念及什么后又飛快地放了下去,還是平日里那個弱不禁風有點嬌氣的愛唱女角的少年,他只微微紅了臉,嘴角有酒窩兒乍現,看向洛書遺的眼神中溫情楚楚微波蕩漾:“你這是占我便宜呢?”

      被葉繁這么一望,洛書遺果然破功率先紅了臉,在身后包子鋪升起的熱氣和老板娘中氣十足的吆喝聲中轉過臉:“占你便宜不是應該的嘛?!?/p>

      熱氣繚繞的市井之間,洛書遺的側臉現了幾分女兒家的憨態(tài)可掬來,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又滿是濕汗,葉繁不知怎么就有些出神,無端就想起一句詩來。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洛書遺的手腕自然不比那些大家閨秀的嬌嫩,然而牽起來卻依然柔軟溫潤,恍惚中就有一種葉片拂過心尖的感覺。

      葉繁只知道那種感覺很舒服,對于別的卻一無所知。

      這實在是美好的一天,如果晚間洛書遺不是又遇上近來層出不窮的刺殺事件的話。

      洛書遺被人從被窩里叫醒,操起手槍和短刀就出去加入混戰(zhàn),那刺客比先前幾個都厲害得多,以一敵十竟也能面不改色。洛書遺追著他開了幾槍,沒有打中后索性換了刀去追,眼見那人就要翻過圍墻不見人影了,洛書遺立馬瞅準了旁邊一棵梨花樹借力跳過去,堪堪攔住了那黑衣男子本欲逃跑的道路。

      借著涼薄月色,洛書遺得以看清了他那一雙堪稱璀璨的眼,對視半晌后卻是那人手疾眼快地沖上來,手中利刃瞬間就劃開了洛書遺胸口之上的位置。

      若不是洛書遺躲得快,那一刀怕是已經沒入了她胸口。

      洛書遺吃痛捂住傷口后退了幾步,終于還是忍受不住半跪下來,余光就瞧見那人在她面前幾經停留,直到身后大批保鏢護衛(wèi)都跟著沖出來,那人才借著夜色的掩護奔逃出去。

      洛書遺沒有去追,她疼得已經沒有了力氣。十幾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早讓她麻痹了對疼痛的感知度,但她竟不知這次會有這么疼。

      疼得簡直要讓她掉下眼淚來。

      只因那個她沒有出槍、卻反而毫無猶豫要將匕首捅入她心臟的人,是葉繁而已。

      傷口橫亙了洛書遺整個左臂至左胸口,因七爺給了良藥的緣故好得倒是奇快,只每到夜半時分,洛書遺睡得極不安穩(wěn)被夢魘纏身時總覺得那傷口牽連渾身血脈一直疼到了她心里。

      而此時櫻花已謝,夏時已臨,院子里栽種的植物無一不斑斕葳蕤勝櫻花。只是當洛書遺倚窗而望,滿眼白蘭、梔子、扶桑、木槿、蜀葵明明開得那樣美那樣好,可比起那人襯為背景的櫻花樹終還是少了些許艷色。

      洛書遺沒再去找他,她心里那一丁點兒因為涉情世未深的僥幸已經完全被那一刀拔除了。她不覺得自己癡心抑或在單相思,洛書遺想著自己只是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一個人,在那個剛好的時間和地點,以內心對感情的渴望為積淀,剛好就是葉繁了而已。

      如果不是葉繁,還有可能是其他人,或許沒有葉繁那樣妍麗相貌,然而還是具有能夠讓她怦然心動的部分。

      她也沒有空閑再去找葉繁,因著葉繁的緣故,七爺和她一樣受了傷,不過七爺本就年老體弱,養(yǎng)起來越發(fā)吃力,洛書遺便老老實實一邊養(yǎng)傷一邊在七爺身邊隨侍著。

      與其說洛書遺是在逃避,不如說她是在等著一個契機。

      葉繁還會再來的契機。

      那日傍晚和往常無甚二樣,洛書遺從街上買了一只熟淮山來吃,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淮山那白色的須狀物時,離了好遠就沖過來一個人差點兒把她挑了好久的淮山給撞掉。

      洛書遺定睛一看,心下莫名一緊:“小五,怎么了?”

      小五卻是一副倉皇得連話都說不出的模樣:“阿洛!那群人……來了!七爺讓我去叫總督過來幫忙!”

      洛書遺微怔,下一秒卻將那只淮山隨便一扔,大步流星就向七爺府上跑去。

      那一路順暢,街市繁華熱鬧如往常,天空碧藍如洗,只洛書遺大腦空白,她拼命地回想她和葉繁那些甚至都算不得回憶的回憶,不外乎是一個裝傻充愣一個裝聾作啞,自以為是地戀了一場。

      但短暫就如她跑的這道路一樣,眨眼倏忽間就到了末尾。她再怎么不舍不甘,也不得不承認,從一開始她就掉進去了葉繁設的局里,所以活該被辜負。

      七爺府前的兩尊大獅子已染了血,洛書遺見此再也無法顧及其他,只得從地上躺著的人身上抽出防身用的長刀和手槍,順著墻角跑進去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葉繁挾持著七爺一步步快走出大門的場景。

      他與同伴被眾人圍在正中,卻依然面不改色形容果敢堅毅,洛書遺一時間竟有些恍惚,恍惚這個人根本不是她一直以來認識熟知的那個微微有些女氣的優(yōu)柔的葉繁,而是真正那個最近將北平鬧得波濤洶涌的男人。

      是了,葉繁正是近來將北平鬧得沸沸揚揚波濤起伏的那個人,他反對七爺的立場行為,奈何七爺卻是一手遮天的角兒,無奈之下只得自己親自想方設法將之結果。

      所以他邀請色欲熏心的七爺去看戲,本想伺機而起卻不料中途被她破壞,暗自懊惱之余卻轉而利用上了她,畢竟她實在是一把好用又不會劃傷自己手的利刃。葉繁實在很清楚利用自己擁有的東西換來他想擁有的東西,不管是間接還是直接。

      洛書遺忽而自嘲地牽了牽嘴角,推開面前一個擋路的保鏢直接進去內圍與葉繁面對面,她沒有注意到葉繁怔愣片刻的目光,只試圖屏氣凝神將這一場虛情假意畫上句號。

      然而葉繁卻叫了她的名字:“書遺?”

      這十足親昵的名字讓在場所有人訝異蹙眉,只洛書遺不為所動:“一個月前,葉繁你就來過這里,當時你給了七爺一刀,忙著逃跑時又給了我一刀,你以為我認不出你是嗎?”

      葉繁擱在七爺脖頸上的匕首越近,目光沉靜不言不語。

      “你從一開始就是在騙我,”洛書遺垂眸不再看他,轉而舉起了槍,“而這一次,我不會再裝作什么也不知道了?!?/p>

      黑洞洞的槍管對準面色深沉看不出表情的葉繁,葉繁手心出了汗,他甚至毫不懷疑惱羞成怒的洛書遺會馬上給他一槍——

      只是槍響了,倒下的卻不是他。

      洛書遺對天開了一槍后,從愣住的他手里奪回已經嚇暈過去的七爺,轉身對著面色幾變的那些往日同僚,不回頭只咬牙對著葉繁低吼:“給我滾!這輩子都別再讓我看見你!”

      葉繁怔住,待洛書遺回頭狠瞪他一眼時他才回神,心頭百轉千回最后看了廝殺在同僚之間的洛書遺一眼,忽而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別的什么——

      他的心臟跳得無比劇烈,有種快要溢滿的情緒噴薄出來。

      洛書遺再沒在北平見過葉繁。

      不過終還是遂了葉繁的愿,七爺在那不久之后便駕鶴西去了。洛書遺參加完七爺隆重的葬禮,揣著足夠的錢去了鄉(xiāng)下。

      她打算買個小屋子,破一點兒舊一點兒沒關系,有兩三畝地更好。她小半生舔血汲汲營營,不知何謂自由快樂,說起快樂也是有的,但那終究只是浮光掠影一霎。

      洛書遺不想自己會再次遇見葉繁,她拿著一袋錢去給房子的原主人結賬,半道上卻聽見一道熟悉又遲疑的聲音在后方喚她。

      “書遺?”

      洛書遺的腳步便定格在了這道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那一瞬間她心頭涌起千百種情緒,每一種都讓她恍若隔世。

      葉繁卻已快步追上來,他的頭發(fā)長了些,面容蕭條了些,而那三春艷色卻絲毫未減,直刺得她一哆嗦。

      “我問了好多人才知道你來了這里,你……”

      “我不是說過這輩子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嗎?”洛書遺側過身子繞過他,她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能讓自己不顫抖。

      只是擦肩的那一剎那,葉繁未轉身卻拉住了她的手,語聲艱澀:“我現在已經什么都不是了,不是那個騙你利用你的戲子葉繁,也不是那個叱咤北平地下幫派的頭領,在你最后說讓我滾的時候,我忽然就產生了一種沖動,等所有的事情結束后我要和你一起來鄉(xiāng)下蓋個房子,單純地和你好好過日子?!?/p>

      葉繁捏緊了洛書遺顫抖不已的雙手:“那些說過的話,現在作數還來得及嗎?”

      那是洛書遺這輩子最平靜也最快樂的時光。

      她和葉繁在方寸之地里種了青菜和花,每五天去一次集市添補物件。其余的時候她就坐在葉繁親手編織的藤椅上,晃呀晃呀,而她心愛不已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說自己的往事,反對七爺一手遮天操縱朝政是假,報私仇是真。他十二歲那年在家門口玩,七爺富麗堂皇的轎子便緩緩駛來,他們被勒令到一旁站著時,就聽見轎子里傳來的對話聲,是七爺的聲音和另一個少爺的朗朗聲。

      七爺問:“好了你不要怨爹,凡是你提的要求爹都一定會去照辦好不好?”

      那少年清脆的聲音便隨之一出,伴隨著的是纖白的指向他家園的手指:“我要你把這片地方蓋成一個大大的戲園子,里面種上好多棵櫻花樹,和我以前家里一樣!”

      七爺連連稱好,而不久之后他便家破人亡,父親母親在去告狀時無故慘死,親人玩伴不知所終,而他便一直站在建成的梨園門口傻傻望著,直到被管事的瞧上拉進去開始學戲。

      “說到底,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七爺,只能怪他那個不懂事的兒子,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便是不能親手血刃他。”葉繁再怎么佯裝淡然毫不在意,但語氣里的恨意和不忿還是悉數傳進了洛書遺的耳朵。

      藤椅依然在晃呀晃,天空藍得晃眼,午后的陽光又刺得她想要流淚。

      她猶然記得十二歲時被七爺從被收養(yǎng)的戲園子里帶出來的情景,她自小便唱武旦,自小便練就一身男兒氣概。七爺找到她這個失散已久的女兒時愧疚萬分,便應了她一時興起提出的要求,也答應不將她的身世公之于眾,由她在身邊做個小保鏢。

      卻不想,當年的一句戲言,竟造就如今的愛恨纏綿。

      洛書遺良久沒有出聲,直到望見不遠處的稻草人上終究還是分道揚鑣的兩只狹路相逢的麻雀,她才緩聲開口:“是嗎,我倒是聽說過他那個沒在人前出現過的兒子,不過據說是個很厲害的角色,我剛給七爺做保鏢的時候見過他一面,和他打了一架但是沒贏?!?/p>

      “那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子嗎?”葉繁急問。

      洛書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從軟得快要找不到自己和重心的藤椅上起身,盡量對葉繁笑得溫婉美好:“說起來他那個兒子以前也欺負過我,既然你那么想殺他,那我便幫你去會會他,找不找得到都是問題,打不打得過也是問題,但我會全力以赴,你等我的好消息?!?/p>

      葉繁霍然起身,試圖去拉住徑直走向屋內的洛書遺,但怔忪片刻后又緩緩放了下來,這樣有什么不對呢?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嗎?他觍著臉回來不就是為了洛書遺說這句話嗎?

      田間作物依舊郁郁蔥蔥,夜間一場暴雨會將一切遺留下的痕跡悉數沖走,除了被他親手折斷的那棵大樹的樹藤,猶在左右。

      葉繁再次回到了梨園,他曾經愛之深后來恨之切的地方。

      今日的北平再無七爺,一片歌舞升平繁華景象,不會有人記得他是曾經刺殺過七爺的人。

      而七爺死了,他卻依然在唱戲。

      從《長生殿》唱到《漢宮秋》唱到《繡襦記》,甚至唱到初見時的那首《牡丹亭》。

      那個觸目見他會臉紅的女子仍舊未歸來。

      今日便是半年之期,半年之前洛書遺手提細軟離開時曾轉頭對他玩笑說:“我這是去和高手對決去了,若是半年不回你便別等我了,娶個賢良淑德的漂亮姑娘好好過日子吧。”

      而他不知如何竟十分篤定:“我等你,我在梨園等你,還給你唱初見時的那場戲,只要你毫發(fā)未傷地回來?!?/p>

      洛書遺一怔,笑彎了眼睛答“好”。

      而他站在路這頭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塵土飛揚或許他年就陌路,他想起初見時那個因為羞怯抬不起臉的姑娘、酌悅樓憨態(tài)可掬牛飲的姑娘、以及問他疼不疼給他一枚銅錢玉的姑娘、最后洞察真相后依然不顧一切地護他顧他的姑娘——

      葉繁忽然撒腿跑了起來,他想追上去對洛書遺說:“不,你不要去,我不要報仇我只要你?!比欢揭粔?,這條來路除他外再無別人。

      他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那個不言不語掌心有粗糲老繭的姑娘的,他記不清了。但他無數次記得當她在眼前時那種連心跳都舒服的怦然心動。他只道是夙愿將了,卻未料是情根深種。

      他葉繁何德何能得一女子這般癡心以對,然而最終卻又是他本人,將她推上了不歸路。

      葉繁捏著掛在胸口的那枚銅錢玉,玉猶暖只人散茶涼,他再如何得就這傾城之名又如何,那個溫暾的,見他會紅了臉的姑娘,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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