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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夜星沙,百里白棠

      2013-05-14 09:46:23木泱泱
      飛魔幻A 2013年7期
      關(guān)鍵詞:一族白霧陽城

      木泱泱

      那年十一月,白霧山早早結(jié)了一場霧凇,綿綿山川晶瑩剔透。緊接著皚皚白雪便覆蓋了整個山巒,綿延千里之外,白得純凈無瑕。

      顧七夜在白霧山第一次見到蘇棠煜時,正吊著一口氣勉強(qiáng)撐著不死。朦朧里捂著天青色長長披風(fēng)的少女沿著白雪皚皚的山川,手執(zhí)韁繩馭著棗紅馬踏雪而來。山里狂風(fēng)卷著雪花飛舞,簇?fù)碇凶哂谏介g仿佛一幅水墨畫卷,周身圍繞的白瓣黃蕊棠花如蝶蹁躚。

      風(fēng)帽之下一張小臉過分的白皙,長睫懶懶地垂著,微露的瞳仁微微黑得泛紫,襯著白色晶瑩的山川樹木,實(shí)在端得高貴清雅。

      顧七夜提著酒壺,手在紅泥火爐上烤了烤,低頭又暗贊了一聲漂亮。

      之后春里飛花夏時荷,秋天雁子冬日雪,轉(zhuǎn)眼就是一百年,這糾葛紛擾的一百年。然后是離別,長得望不到盡頭的離別。

      壹 陌上白棠花

      成精了之后,日子大半過得很苦悶。大多時候,我都在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努力學(xué)習(xí),天天學(xué)習(xí),頭懸梁錐刺股地學(xué)習(xí)。

      白棠花生就為醫(yī),整個族人都以懸壺濟(jì)世為天職。

      我叫蘇棠煜,祖居九荒茫茫九十一城中的夙陽城。十里白棠花在城外盈盈開遍了阡陌橋頭,城中數(shù)萬的白棠花精怪盡數(shù)長了一張極好看的臉,或清純,或嬌艷,都帶著點(diǎn)天真聰慧的意味。

      可是在我看來,白棠花精可能是最笨的一個種族,而我是族長。

      城外白棠林中有岫玉制成的大鐘,三界求醫(yī)于我一族盡皆可敲鐘為信。

      接到天帝手諭之時,我正抱著一瓷碟石榴籽,拿著醫(yī)書唾沫橫飛,與住在臨城的白虎星君講解如何治療他的遺尿之癥。

      忽而天邊一線青煙,一千多只青鳥橫沖直撞護(hù)著一封口諭,不要命了一般地撞鐘,在白棠林中嘰嘰咕咕吵得震天響。

      我看著這陣仗以為是天帝老兒要死了求醫(yī)時,被族人放行進(jìn)來的青鳥銜著那一封手諭飛到我手中。我打開便看見五個大字:南海顧七夜。

      我手上一個哆嗦,白虎君一張臉也僵了僵。

      我愣怔地捏著那一張白紙,一杯茶水被我拿起放下幾次。幾次下來,終于傾出半杯,紅湯普洱撒在我雪白的白棠木小桌子上。

      白虎君在旁邊看了幾看我的臉色,試探道:“顧老九是個難得的悍將,這次恐怕真是遇上了大麻煩。你此次該救他?!?/p>

      我牙齒咬緊了幾次終于將茶杯扔在地上,才忍了幾忍問道:“是死了嗎?”

      青鳥自不能言語,我的鄰居白虎君搖頭繼續(xù)替我分析:“尚未。若死了,便是找我這個星君去奔喪不該找你求醫(yī)了?!?/p>

      我舒口氣,又拿起白虎面前的半杯茶水,直直摔在地上:“若不死,何必求我這樣的惡人?!?/p>

      白虎君攔住轉(zhuǎn)圈圈的我,為自己又添了一杯水,笑道:“你怎么能是惡人。前些時日倒是聽說顧七夜去了南海,想來是為了南海那群不服管的妖孽,我看這次不死也是兇多吉少?!?/p>

      看我繼續(xù)沉默不語,白虎又道:“據(jù)說是一群魚精作怪,仿佛是吃了南海了不得的寶物,因而變得極厲害,天庭才讓顧七夜走了這一趟?!?/p>

      我信手又拿起白虎面前的茶杯,使勁摔在地上:“禍精?!?/p>

      白虎君看了看一地的瓷片,終于無奈道:“雖然顧七夜沒死我也很遺憾,可是下次能不能摔你自己那一杯?!?/p>

      “……”

      由此可見,我從來不是個吃虧的。

      貳 彼年白霧山

      我與顧七夜的相識,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

      彼時我尚年幼,仍是沒出過夙陽城的族中少主。我百歲那一年,我的原形白棠木忽而開出獵獵紅花。

      我母親說這是天降祥瑞,族人盡皆十分喜悅,稱我今后必能保佑族人安居樂業(yè)。

      十一月里,白霧山上早林族的妖孽為了練就邪功,白霧山周邊數(shù)座城池淪為鬼城,妖孽橫行,擾了三界和諧,到最后終于驚動天庭。

      天帝第九子顧七夜親赴白霧山除妖,一個月里身經(jīng)八十一戰(zhàn),孽障被殲了大半,自己也染上妖毒。天庭所謂的醫(yī)仙不頂用,那小子命在旦夕。

      當(dāng)日也是千只青鳥連夜求助于夙陽城,我母親聽說傷的是顧七夜,將本來要去的族人叫回,要我親自前往。

      我當(dāng)時還鬧了個別扭,直到后來走時才明白母親的深意。

      十一月我冒著山中薄雪出發(fā),我的棗紅馬疾馳了三天,深入白霧山。紛紛白雪里,遠(yuǎn)遠(yuǎn)看見天兵天將的一片藍(lán)色營帳。我拉下自己的披風(fēng)帽子,眼光掠過茫茫白雪遍地死尸,一眼望見那個靠坐在中軍帳里滿身血污正飲酒的頎長少年。

      茫茫風(fēng)雪里,顧七夜敞著中軍帳的門簾,正執(zhí)著酒壺望著山外雪色。

      他望見我,站起身推開身邊的仙將,白衣染了一身灰和血跡,臉色慘白已有油盡燈枯之兆,卻精神極好。

      他大踏步穿過風(fēng)雪向我迎來,看著我笑得爽朗:“傳說白棠一族都是美人,果然名不虛傳?!?/p>

      我拽住馬韁低頭看他:“你這般模樣也果真是要死了的氣色,醫(yī)仙所言不假?!?/p>

      他大笑,眉眼飛揚(yáng),對著我伸了右手,指節(jié)修長:“這山里雪大,我接你下馬?!?/p>

      我也笑瞇瞇地伸出手去。他掌心的溫?zé)釋⑽业氖止。p輕一拽,我趁勢俯下身去。顧七夜卻忽然皺了眉低下頭去,拉住我的手緊緊的仍不放,人卻直直栽下去,眉心緊緊皺著。我毫不驚訝地飛身下馬,旋身將他拽回來拉向自己。

      他靠在我的肩頭喘息,面色如雪蒼白,半晌才緩過來。一時間天兵都奔出來將我們圍在中心,急得張牙舞爪。

      他微瞇著眼看我,竟能笑出來:“身手不錯!”

      我看了他一眼,勉力將他扶住了,皺眉抱怨道:“你……你還挺沉的啊……”

      轉(zhuǎn)了手腕將他脈搏按在食指中指之下:“你這般能撐的,我還真真是第一次看到。”我瞪著眼仔仔細(xì)細(xì)看他。

      他勉力睜眼看了看我:“神醫(yī)你看夠了嗎?你真的要等我撐不住死了再醫(yī)我嗎?!”

      我凝神在他身上扎了九百來針,等到扎完了,顧七夜已經(jīng)被銀針裹成了一只粽子。

      我負(fù)手等待著他銀針一除去,就能蹦起來恨不得跑十萬八千里的模樣。

      等著等著,我竟然趴在他床邊睡得沉了,最后是被顧七夜沒扎針的左手打醒的。我醒來便看見外面妖氣濃重,濃煙陣陣,顧七夜用一副苦大仇深的嚴(yán)肅模樣看我。

      早林族余孽竟然夜襲了天兵的營地。此前我跟那些天兵天將打了包票,今晚必會給顧七夜醫(yī)治得活蹦亂跳的,他們一頓飯工夫顧七夜就能恢復(fù)正常。一群天兵死崽子聽說后對營地安全頓時毫無擔(dān)心,都跑山外找樂子去了。此時顧七夜望著吹牛皮吹大了的我很是無言。

      我自覺不是個打架的粗人,只好背負(fù)著這病小子一路奔逃。

      銀針?biāo)幮н€未全進(jìn)便被我急著拔出,顧七夜雖然離死又遠(yuǎn)了一步,可是體內(nèi)余毒更加難以根治。

      夜深雪大,我?guī)е櫰咭柜{著棗紅馬一路狂奔。

      最后找了一個懸崖上的石洞安頓下來。顧七夜經(jīng)此折騰,此時面色慘白,一身冷汗,出氣多,進(jìn)氣少。

      我將洞口的干草拔了幾把,鋪在洞內(nèi),隨手變幻出一只白瓷碗來,右手做白刃往自己的左腕上切去。

      他拉著我的手一臉訝然:“你這是做什么?”

      我抬了眼眸看他:“白棠花液是天地至寶,最好的藥材,你不知道的嗎?可惜了我出門沒帶白棠花的甘露釀?!?/p>

      顧七夜看著我熱切的眼睛,疑惑道:“哦?”

      我點(diǎn)頭,手起血落,在碗里滴了不少血,表情嚴(yán)肅而真誠:“美容養(yǎng)顏、補(bǔ)血補(bǔ)腎、養(yǎng)氣靜心,無所不能??!”我將瓷碗抵在他口邊,“來,來兩口!”

      我看著他將一碗血一飲而盡,心頭暗喜,只覺得母親的囑托終于有了眉目。

      顧七夜看著我半晌道:“你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間常見的職業(yè)。”

      我將他安頓在干草堆之上:“什么?”

      “天橋上賣狗皮膏藥的?!?/p>

      “……”太過殷勤果然不是我的風(fēng)格。

      叁 霧靄夙陽城

      第二日天不亮,夜雪仍大,我們早早就從洞中爬上懸崖。然后我看到早林族已經(jīng)排好了陣營,正在靜靜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

      顧七夜睡眼惺忪地看我:“馬蹄子印,你都沒抹去嗎?”

      我看他:“這輩子,還是我第一次逃命?!?/p>

      顧七夜深深看了我一眼,將青刃劍拿出,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回答:“我也是?!?/p>

      我自詡出生名門,從來都是玩花逗鳥,是個文藝的女子。我牢牢跟在顧七夜身畔,我不殺生。

      雪很大,顧七夜的青刃劍在白色大雪里舞起來很是好看。早林族是白霧山的瘴氣所化的妖精,智商并不高,長的都是一副霧霾灰突突的模樣,還不會說話。只不過因?yàn)槎練獯?,難以近身。顧七夜的青刃劍一刺一個準(zhǔn)。

      早林族的吼叫散在風(fēng)聲里。這一場惡戰(zhàn),對方的人越來越多,顧七夜將我擋在身后,他的長劍挽了一個劍花:“先走?!?/p>

      我看了他一眼,點(diǎn)頭道:“?。俊?/p>

      下一刻,顧七夜青刃劍畫圈,劍氣將妖孽隔到十米外。他掐住我的腰,一個旋轉(zhuǎn),直接將我扔出百米外,我穩(wěn)穩(wěn)妥妥落在遠(yuǎn)遠(yuǎn)一處小高峰之上。

      他臉色慘白地看我:“快走!”

      我實(shí)則十分想一走了之,卻想起此次并非一次尋常出診。母親給我加了重任在身,我若是讓顧七夜就這么死了,我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又一波的早林族妖孽圍上去,顧七夜已經(jīng)無暇顧及我是否真的走了。

      我想了想,盡了自己最大的靈力,提著一口氣縱身一躍,穿過重重風(fēng)雪,跳回到顧七夜身畔。

      他橫著青刃劍看我,一臉難得的凝重:“你為什么又回來了?”

      我拿著自己的藥鋤無奈地看他:“我的病人還從來沒有在我手上死過,你要是死了,我有什么臉回夙陽?!?/p>

      大批的早林族擁上來,我們已經(jīng)退到最初的懸崖邊上。

      他拉著我的手問:“怕嗎?”

      “不怕?!蔽覔u頭,怕什么?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好了毒煙,決定破例殺生,準(zhǔn)備將這群早林族的妖孽一舉弄死的時候,顧七夜攬住我的腰,一個擰身直接跳入了萬丈懸崖。

      可見,對隊友的戰(zhàn)斗值不熟悉是多么可怕啊。在我戰(zhàn)斗力滿格的時候,我的隊友已經(jīng)準(zhǔn)備一死了之了。

      在崖間云煙和獵獵狂風(fēng)中,他很是鄭重地笑問道:“姑娘芳名?”

      我一愣,在這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竟覺得那一張張揚(yáng)的臉好看到著魔。

      不過仍是答道:“蘇棠煜?!?/p>

      后來我問顧七夜,為何那時候才想起問我名字。

      他那時執(zhí)著酒杯漫不經(jīng)心:“死要同穴的人,當(dāng)然要知道名字?!?/p>

      在我們快墜入懸崖底之時,一直將我攬在懷里的顧七夜忽然將我拋向上方,自己則如強(qiáng)弩之末直直下墜。我一愣,這明明是舍棄自己幫我減去下墜之勢的方法,如此的模樣是最決絕的保護(hù)姿態(tài)。我翻身一把拽住他的手,足尖點(diǎn)了一下峭壁,將他拉回自己身邊,攬住他的腰,動作敏捷利落,緩緩墜落,然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趹已碌住?/p>

      顧七夜看著我,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緩緩抬頭,一臉高深地看著顧七夜:“顧七夜,我其實(shí)武功很高強(qiáng)的啊?!?/p>

      在人間,我們的騰云駕霧之術(shù)總是不能完全發(fā)揮的,像早林族那群妖孽是壓根不會。

      顧七夜眉毛一挑,換了嚴(yán)肅的表情看我,忽然想起什么般問道:“蘇棠煜,這名字真是甜膩。酥糖嗎?是不是甜的?”

      我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眼前一暗,已經(jīng)被他捂住雙眼,下一刻溫軟的唇覆上我的唇角,認(rèn)真地啄了兩下。良久我聽見他促狹地笑道:“好像……也不是很甜……”

      我猛地反應(yīng)過來揮開他的手,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怒視他良久,嚴(yán)肅地吼道:“你……你大膽!你叫顧七夜……難道……難道就真能一夜七次嗎?”

      顧七夜面色一怔,責(zé)怪道:“姑娘,你真是太好奇了!”

      夜宿之時,顧七夜一直欲言又止,最后頗為嚴(yán)肅道:“關(guān)于你剛才的疑問,如果你實(shí)在像我一樣想知道答案……我允許你來試一試!”

      那天晚上剛被我醫(yī)得好了一點(diǎn)的顧七夜,差點(diǎn)又被我親手打死。

      肆 曾負(fù)好時光

      那晚上,我倆徹底逃出白霧山,甩掉早林族余孽。

      顧七夜余毒未清,有點(diǎn)麻煩,我?guī)е巫呔呕氖占菟帯N覀円宦焚p花喝酒,九荒九十一城慢悠悠地走了大半。

      傍晚,我便將他周身扎滿銀針,自己捧著面條,看紅燈花船的歌舞伎在臨船船頭彈琵琶,互相胡亂聊天問問題。

      他飲酒時玩笑著問我:“如果我要娶你,你們一族的聘禮該是如何的?”

      我滿不在乎地挑著細(xì)面條回他:“以帝位為聘,你給得起就娶。”

      他滿不在乎地撇嘴,仿佛我說的是笑話:“我大哥才是天君繼承人?!?/p>

      我繼續(xù)吃面條,皺了眉問:“說來,你大哥到底叫顧大夜還是顧一夜?”

      顧七夜抽了抽嘴角,半晌輕聲道:“你真是……沒什么文化。天族以出生之地和時辰命名,你竟不知道的嗎?”

      我把面條吃完:“我只知道,據(jù)說你們一龍九子,卻只有你和你大哥是金色龍角,天子之征?!?/p>

      顧七夜點(diǎn)頭:“是。”

      “若我嫁,只嫁雙金龍角的真天子?!?/p>

      他斜斜看我一眼:“勢利?!?/p>

      我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如果你們這些天龍失了雙角,又會怎么樣?”

      “許是死,又或許是丟了修為,這個不作準(zhǔn)?!?/p>

      我抱著面條碗想著沒了天龍角的顧七夜,頓覺得心酸無力,仿佛連面條碗都重逾千斤。

      我知道自己動了心,母親的任務(wù),恐怕我要重新衡量如何完成。

      之后我?guī)е櫰咭沽骼嗽诰呕亩嗵?,終于湊夠了醫(yī)治他的藥材,不再給他喝我的白棠木汁液。他的毒雖仍未全部清除,卻已經(jīng)無大礙。他執(zhí)意要回白霧山雪恥,我要他三年內(nèi)再來見我一次,為他清毒。

      分別那日,我將他送至城外白棠林,贈了他我的棗紅馬。

      他打馬而去,我立在棠花樹下望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著什么。風(fēng)忽起,白棠花簌簌掉落花瓣。下一刻,身后疾馳回來的棗紅馬長嘶,那人側(cè)身于馬身一側(cè),干凈利落地俯下身攬住我的腰。顧七夜低下頭來閉著眼眸吻上我的唇。

      良久后他放開我,滿意的姿態(tài)閑閑地道:“那天我騙人的?!?/p>

      我茫然抬頭看他:“什么?”

      “酥糖,其實(shí)挺甜的?!?/p>

      顧七夜伏勒住馬韁,他說:“蘇棠煜,中秋燈節(jié),我在我出生之地等你?!?/p>

      我說:“好?!?/p>

      那一年中秋節(jié)前,我母親三百歲年頭已滿,成年仙去。我接手夙陽城,成為白棠一族最新的族長。

      那年夙陽城的八月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冷,我裹著薄薄白棠錦制成的滾毛披風(fēng),穿了層疊繁復(fù)的白衫綠色長裙,零星薄雪覆上我額間一塊青澄碧玉,落在順下來已經(jīng)及膝長的黑發(fā)之上。

      我保持微笑站在夙陽城墻上,俯望百里棠花、碧色叢叢樹木,接受族人的朝拜,齊誦祝詞。

      城頭風(fēng)獵獵,吹起我的衣裙,我攥緊了手,指尖冰涼。

      那年的中秋節(jié),我初次代替母親去天庭面見天君。天君感念我族人治愈之術(shù),將我指給長子顧恒安為妃,許我百年時間治理夙陽城,之后結(jié)親。

      那時的顧七夜獨(dú)自在七夜星沙海岸。一百年后,我第一次去南海之時,站在七夜星沙的海岸之上,茫茫潮水上映著星子粼粼,波光襯著月色,一百棵白棠樹在島上開得繁盛,香氣四溢。想象這一百年,他如何站在這里,想我或者是恨我。

      半年后,我親赴七十二天,最后一次為他療毒。同一天,我特意見到了顧恒安,特意送了他百壺白棠花甘露釀,囑咐他日日服用,可保身體健康。

      之后便是長長的一百年,夢里總是白衣染血卻笑得滿不在乎的顧七夜,舞著青刃劍刺碎了我的白棠花。

      其實(shí)是我辜負(fù)了他。

      一百年轉(zhuǎn)眼過,過了今年,我就要與顧恒安成親。

      伍 七夜星沙海

      “雖然我可能是辜負(fù)了他,但是一百年來,他每年都來一次夙陽城做偷兒,每年拿走一棵白棠木。”我打了一鞭子坐騎很是氣憤,皺著眉看天色,紅日已然快西下,距南海尚遠(yuǎn)。

      白虎君年幼時曾與顧七夜胡鬧過多年,算是發(fā)小,非要一路跟來,此刻也著了急,脾氣暴躁地咬了我的獨(dú)角獸一口。我的獨(dú)角獸不堪咬,嗖的一下飛奔起來,白虎君騰云而起向著南海方向攆著我的獨(dú)角獸。

      那青鳥直直把我們帶到七夜星沙岸。十里白棠花開得繁盛,整整百棵。木質(zhì)的三層小閣樓,白色木質(zhì)的家具。我一動不動地看著七夜星沙海岸上的風(fēng)景,半晌輕聲道:“這是夙陽城的樣子?!?/p>

      白虎君拍手道了一句:“顧老九真有心?!?/p>

      我低頭只覺得眼睛酸脹,心里苦澀。再抬頭,那帶路青鳥仍舊不停地飛,直直沖進(jìn)海中。

      我跟著就要跳,白虎攔著我:“顧老九出生自這片海域,他母妃就是這海中主人,他一定不會在海里出事。這里明明是他的地盤?!?/p>

      白虎攔住我,欲言又止:“蘇棠煜真要進(jìn)去……你可要想好了?!?/p>

      我一愣,覺得白虎有事欺瞞于我??扇羰且?yàn)轭櫰咭?,又覺得如何的代價也愿意。

      我望著白虎眼睛微瞇:“你此前也不過是遺尿之癥,你信不信我索性治得你尿都尿不出來!”

      白虎走在前面開始帶路。

      顧七夜的青鳥在前,海水自動分出一條路來。水色湛藍(lán),白色的貝殼來去。再往里走,兩旁是自動分開的湛藍(lán)色海水,愈加藍(lán)得深沉。竟有兩排天兵金甲而立,威嚴(yán)肅穆。

      我一愣,只覺得這陣仗哪里有求醫(yī)的模樣。

      走到盡頭,百余天兵圍繞,我掀開水玉的珠簾,水紋晃蕩。七彩的游魚之中,白色的小榻之上,側(cè)臥著的顧七夜正擰著眉喝茶。在那座仿真的夙陽城城心的池旁開著一棵白棠花,顧七夜抬頭斜斜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

      哪里有什么病態(tài)!

      我冷下臉來:“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白棠花一族向來低調(diào),據(jù)說頗多秘辛。我聽說,這一族雖為天地間最好的醫(yī)師,卻醫(yī)者不自醫(yī),很多白棠精怪都早早夭折。蘇棠煜,是嗎?”

      我攥緊了手,定定地看他:“然后呢?”

      “你看我多年在你那里做偷兒,此時建的這座城,可像嗎?據(jù)說取天族的金龍雙角,養(yǎng)與你們城心的池中,就可救你一族,得長生是不是?”

      “顧七夜!”我心里大驚,恨恨地道。

      顧七夜不動聲色,一句句地問我:“嫁給我大哥,也是為了取他的金龍雙角?”

      我定定地看他,半晌低下頭去:“對啊。雙龍角……若得金龍的雙龍角,用白棠花的甘露釀養(yǎng)于夙陽城的城心池里,便可助白棠一族與其他妖族一樣,得天劫苦,憑能耐有生有死,不至于成年后便要仙去?!?/p>

      他看著我冷笑:“你送我大哥的百壺白棠花甘露釀,也是為了這個?”

      “如果你們早期服用白棠花甘露,能夠使雙角作用更好。這也是為何在白霧山,我愿意用自己的血與你療毒。

      “顧七夜,如果你不是天庭唯二的金角天龍之命,那一年我不會去白霧山救你的。我去,不過是為了取你的金龍角?!?/p>

      顧七夜一言不發(fā)地看我,腳上退了一步才緩緩道:“這陰謀,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是嗎?那最后為何又放過我,轉(zhuǎn)而去算計我大哥?”

      我慘笑望他:“你覺得我又為何放棄你,選擇你大哥呢?”

      “酥糖,我在七夜星沙岸,等了你不只一個中秋之月。”

      我靜靜地看著顧七夜:“無論是你還是顧恒安,無論誰的雙龍角,若是被我騙得了,于天族的懲罰,我都是不得好死。即便我赴約如何,你們何其無辜,我算計的卻是你們兄弟如命的東西,非要不可。我要了你們?nèi)魏我粋€人的命……我們都不會再有結(jié)果了。顧七夜……我不是放棄,我只不過不配而已?!?/p>

      陸 夙陽城心池

      白棠一族,與其他妖仙魔的不同之處在于,我們一族,在最初的天地混沌開辟之時,神祇忘了與我們天劫這種事。聽著似乎是一件好事,其實(shí)卻是一件壞到頭了的事。

      若是沒有天劫,也便沒有重生。

      所以白棠一族,在別的精怪第一次歷天劫時,于我們,已經(jīng)是面對死亡。因而早夭的白棠一族比比皆是。

      顧七夜面無表情地看我:“酥糖,你這樣的心思,若是被我父皇知道了,足夠你一城盡滅。你不怕嗎?”

      “顧七夜,我一族做著治病救人的事,卻一代代死去入藥他人之口,讓我千萬族人一代代如此一生,我無一日不為此難過。我從不后悔,什么都不能跟我萬千族人的性命相比?!?/p>

      “你也不能……”

      我知道這事讓人知曉,天庭必將將我銼骨揚(yáng)灰。此刻我忍不住伸手撫在他的左臉頰之上,看著他半晌無言。

      這是個珍惜的姿態(tài)。我年幼時,經(jīng)??次夷赣H如此撫摩我父親的臉頰,認(rèn)真而情深。

      我低了頭,半天才抿著嘴輕聲說道:“在你看來,我母女不擇手段。在我看來,所有人都那么可恨,卻又無辜。

      “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么嫁給顧恒安嗎?因?yàn)椤疑岵坏媚惆?,舍不得害你分毫。我被尊為一族之長,我得這榮光,我享受族中一切珍貴美好、愛戴與信任,我卻還要貪圖個人的愛與不愛,那是貪婪。

      “若我白棠一族非有如此的劫難,我們不是如此站在這樣的對立面上,我一定會赴約的?!蔽乙Т饺讨豢蕖?/p>

      顧七夜心滿意足般,輕聲道:“酥糖,我很高興?!?/p>

      他按住我的手問道:“酥糖,想要做壞事,一定要付出代價的。如果要因?yàn)榇耸?,有所失去,怕不怕??/p>

      我搖頭。

      我雖是為了自己使命,到底還是想過算計天族一家,得到如何的懲罰,這一切不過是我應(yīng)得。

      只恨這一生,我誰都辜負(fù)。

      顧七夜將我拉進(jìn)懷里:“酥糖,當(dāng)年你不是問我如果失去了金龍雙角會是如何嗎?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會盡量保證不死?!?/p>

      我大驚,卻掙脫不了他。下一刻,顧七夜猛地割下雙龍角推到我懷里。

      頭頂?shù)恼克{(lán)海水自動透出天窗,顧七夜用傳送之路,將我和白虎推出海水之外。我猛然明了撲上水門時,它已緊緊封閉,將他與我隔開。那一端的顧七夜整了整衣襟,捋順了自己的發(fā)型,很從容。

      “酥糖,你是我一百年來,捧在心尖上的姑娘,恨不得百般寵愛的姑娘,我舍不得你受一丁點(diǎn)的苦楚,舍不得你有一丁點(diǎn)的失落?!?/p>

      他低了頭,額上鮮血順著俊朗的臉頰流下:“我既然喜歡你,就愿意成全你?!?/p>

      我在七夜星沙的海岸上爬起來,看著我手中的雙龍角。

      把我騙到七夜星沙海,卻是為了許我雙龍角,裝作拷問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聽我一句真心嗎,顧七夜。

      我為何想不到他選了此地,就是為了能借助自己出生之地的靈氣,或免一死。

      白虎君看我:“忍把千金酬一笑……他使了這么大一個騙局,把能給的都給了你。蘇棠煜,你高興嗎?”

      白虎君繼續(xù)道:“他百年前去過夙陽城,找到了你們的秘辛集,也猜到你用意為何。他為這一天打算了一百年,偷了百棵白棠木取汁液服用,這是他甘愿,騙你前來,是他的主意。”

      我抱著那一對雙龍角回到夙陽城。夕陽映亮了滿山白色白棠,金光閃閃。夙陽城炊煙裊裊,我將雙龍角養(yǎng)于城心池內(nèi)。

      我將族長之位傳于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者,踏上七夜星沙的海岸。海風(fēng)習(xí)習(xí),岸上一百棵當(dāng)年被他偷走的白棠木花開繁茂。

      我閉了眼,眼前是笑得滿不在乎的顧七夜:“你嫁給我大哥有什么好?我雖然沒有三界的權(quán)重,我許你兩車秋刀魚如何?”

      當(dāng)日花開正好,清風(fēng)明月,為什么這一百年如此快,又如此慢。

      快到我還沒來得及多與你相處,慢到已把你的音容笑貌都刻在血肉里。

      我把青刃劍插進(jìn)自己左胸,取出元神丹交給我的獨(dú)角獸。它知道如何將這包治百病的元神丹交給白虎君去助他痊愈。

      你知道的,做人一定不會一直贏的。我只能保證,從來不輸!

      你許我雙龍角,我還你白棠木元神。

      這一百年,我只是個膽小鬼罷了,最不敢承認(rèn)的便是,每一年的中秋節(jié),我都站在夙陽城頭,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南海的方向。

      元神被取出后,我已經(jīng)不能支撐人形。我把自己的原木種在七夜星沙海岸上,暗藍(lán)色海水波光粼粼。

      有時候我的魂魄會短暫地在原木中醒來,能夠俯視整個七夜星沙,看繁花也看海浪,白色花海像夙陽城,也像白霧山。

      山中歲月長,年頭太過久長了。七夜星沙岸少有人來,大約是幾百年的時候,白虎君帶了一個頗為俏皮的姑娘來。那姑娘很不理睬白虎君,白虎君一臉困擾。

      想來他已經(jīng)痊愈了頑疾,都敢找姑娘了。

      我卻不敢問,那人如何。

      后來白虎君每年與那姑娘來,都澆與我一壺紅血漿,我的花色越發(fā)紅得無瑕熾烈。我珍而重之,將手心貼在那血漿之上,枕著手背常常一睡多日。

      白虎君每次澆血,都念念有詞:“像你這樣不擇手段的人,能夠得到幸福簡直就是老天不長眼啊?!?/p>

      我:“……”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已經(jīng)漸漸有了人形。那日我隱約見白衣的人影走來,我懶懶將魂魄停趴在樹枝上,抬了眼眸。紛紛掉落的白棠花瓣里,白衣束發(fā)的青年提著青刃劍一步步走來。

      “蘇棠煜,下來!”他抬了頭看我,眼神如漆墨,嘴角微彎。

      我赤著腳跳下白棠木,被牢牢接住。

      龍血漿八十一盞,八十一年又過去了。

      “顧七夜?”我抬頭可憐巴巴地望他,那人清瘦許多。

      “是我?!彼χ稹?/p>

      我攬住他的脖頸,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哽咽難言。顧七夜將我攬住,輕撫我的后背,良久才輕聲問我:“蘇棠煜,你哭夠了沒?”

      “顧七夜,你記得多少年了嗎?”

      他悶聲笑:“算上我割血養(yǎng)你成人形的日子,三百八十一年。這一次是我把你養(yǎng)大?!?/p>

      “顧七夜……”

      “酥糖,我在。”

      我攬著他不放手,帶著淚抿緊了唇使勁搖頭,半晌才輕聲道:“久不怕,我怕你不來……”

      “酥糖,讓你久等。”

      我在一直等,等你再次對著我伸出手,和我說話。等你仿如初見那次,笑著和我說:“這山里雪大,我接你下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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