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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如羅綺柳如妃

      2013-05-14 09:46:23蘇域
      飛魔幻A 2013年7期
      關(guān)鍵詞:小柳燕京

      蘇域

      更漏聲在夜半時分響了起來,又一班侍衛(wèi)馬不停蹄換了上來。

      那人的身影在風雪中巋然不動,直到換班的侍衛(wèi)推了他一把,他才恍然似的挪動了一下早已站僵的腳步。

      我站在窗子邊靜靜看著他。他離我不過幾尺距離,那一身玄色鎧甲將涼薄月光倒映在我眼里,未經(jīng)停留已越來越遠。

      我不禁出聲叫住他:“木則……”

      他那已隨眾人漸行漸遠的身影聞聲一頓,又或腳下積雪太厚讓他不免踉蹌了一下。我只聽他平靜而不贊同地開口:“別再這么叫我?!?/p>

      而那邊宮人尖細的嗓音劃破這廂雪夜的靜寂破空而來,皇帝來了。

      我是作為一個通事被木則帶到蒙古的,或者更通俗地說是作為一個譯官,在我還算年幼的時候。

      涼州的州府大人是木則的好兄弟,他去涼州找州府大人寒暄敘舊,從街上打馬而過的時候就遇見了我。我當時坐在角落里,面前是素紙墨字,這是我得以營生的唯一方式。

      而木則一身藍衫,異族人高大的身軀一下子就完全遮住了我面前為數(shù)不多的晨光,我抬頭就看見這個男人笑容大盛露出的白牙齒。他一邊指著地上臨摹書法大家的紙扇,一邊操著一口蹩腳的漢語對我說:“給我寫幾個代表祝福的字?!?/p>

      我的母親是蒙古族人,這久違的鄉(xiāng)音幾乎瞬間就勾起了我的好感。我便用蒙古語回答他:“好啊,我還可以多給你寫幾個字?!?/p>

      木則眼睛一亮,卻不再關(guān)心他那幾個字,而是手舞足蹈地向我發(fā)出了邀請:“我是蒙古藩王的長子木則,我這次來涼州也想順便找一個譯官,你可以跟我走嗎?你愿意嗎?我給你很多很多金子!”

      少年還未完全成熟的眉眼在逆光的晨曦中生動而真摯,我隱約覺得有種被信任的感動又有些欣喜。我說:“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木則連連點頭,繼續(xù)好言好語試圖說服我:“我給你建大帳篷,給你最肥壯的牛羊。你的父親母親也可以一起來我們那里,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

      那時的木則有一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的爽朗模樣瞬間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廣袤草原上駕在駿馬之上的飛揚肆意情懷。而我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與其說我被他那年少的允諾說動,不如說我是孤獨了太久,迫不及待想要找一個人,在自兒時起就魂牽夢縈的大草原上策馬談笑罷了。

      我最近總是夢見與木則初見的光景。

      甚至在夢里,那些本來模糊的、不甚清晰的、我甚至都沒有明晰記憶的細枝末節(jié),也會跟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樣漸次開放。比如木則身后不停打著響鼻的棗紅色的馬,比如木則身后那家遠近聞名的包子鋪的裊裊炊煙,還有早起飛奔去學堂讀書的稚童們,他們嘴里念著一首詩……

      就在我快要聽清楚他們那么快樂地念的是哪首詩時,木則的大嗓門在耳邊響了起來。

      “小柳快起來!燕京派了人過來談要事!快起來!快起來!”

      我就這么被木則毫不憐香惜玉地給拖去了大草原上最豪華最寬敞的敖包里。而從燕京來的貴客已經(jīng)好整以暇端坐其內(nèi)。我的目光順著他那繁云錦線的衣袍爬上去,見到的是一張漢人典型的斯文俊秀讓人如沐春風的臉。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那人放下手中茶盞含笑望過來,眉眼疏淡如我不止一次在志怪小說中讀到的文秀書生。

      我直到坐下來腦子里都還是那人的笑臉,笑容明明那么莫名其妙,卻又那么理所當然。

      但我對他的好感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從袖中掏出一卷黃色錦緞,而我和木則必須屈辱地跪地接旨。

      圣旨說得很委婉,那人的聲音也是清朗的。但當木則示意我翻譯一下那人文縐縐地說了些什么時,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甚情愿地用蒙古語開口:“這個渾蛋叫我們今年加貢,不然就發(fā)兵來攻打我們?!?/p>

      木則聽罷不禁色變,嘴唇哆嗦了好一會兒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只梗著頭不言不語接過了圣旨,再不與那人寒暄一句。

      之后的氣氛很是不歡而散。只是我沒想到,當我滿腔憤懣掀開苫氈布準備離開時,那人卻在身后叫住了我。

      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只對著我“哎”了一聲。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溫和的笑容終于起了一丁點變化,有些狡黠有些無奈:“這個渾蛋?嗯?”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后臉上的溫度像火燒一般攀升上去。

      那人由此便在草原上安然住了下來,一旦木則一天不用實際行動回應那圣旨,那人就在這水草豐沛的地方多待一天。

      那人的名字叫洛檀,楊洛檀。他是當今天子最得寵的兒子,也是整個燕京最得民心的檀王。

      但我討厭他,我無法不讓自己討厭他。每年上貢給燕京的珍品已經(jīng)夠多,老百姓們早已為此苦不堪言。如果還要加重朝貢,那么整個蒙古族人就無以為繼了。

      我一邊拔著肥碩羊羔身上的羊毛,一邊憤恨地在心里把楊洛檀罵了一輪又一輪,直到聽見木則在身后叫我名字。

      我的表情還未從方才的義憤填膺中恢復過來,加之此刻手里握著一撮羊毛的樣子一定又滑稽又傻氣。因為我不但在木則的眼里看到了無奈,也在楊洛檀的臉上看到了忍俊不禁。

      “小柳,你看你像什么樣子。”木則瞥了身側(cè)的楊洛檀一眼,卻不知為何怒氣沖沖地向我走過來,又是罵我又是讓我快點走開。

      “我不走!”我梗著脖子覺得有點委屈,“我要看你們賽馬!”

      賽馬是昨兒個夜里木則提出來的,楊洛檀一副斯文模樣竟也答應得爽快,故而我今日起了個大早,將我那些許久未放風的還是木則賞給我的羊群拉了出來,只是為了搶占一個觀賽的絕佳位置。

      “難得小柳姑娘也有這分心思,木則你便許她在這里看吧。”楊洛檀上前隔開木則還欲對我動手動腳的手,將我不動聲色地拉到他的身后,用蒙古語不卑不亢說了出來。

      木則瞧瞧我又瞧瞧楊洛檀,哼了一聲后疾步去馬群牽了他那匹汗血寶馬來。

      楊洛檀對我笑笑,也跟著去選馬。但當他試圖將一匹通體棗紅的駿馬拉走時,一向橫行無阻的他顯然碰到了軟釘子。

      那匹馬仍自顧自地低頭吃草,完全不理睬楊洛檀的搭理示好。正當周遭眾人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看這位燕京來的不可一世的王爺?shù)男υ挄r,我走到了他身邊。

      “這是我的馬,只聽我一個人的話。”我摸了摸馬兒濃密順滑的鬃毛,為他一眼就選中我最心愛的馬而感到有些訝異。

      楊洛檀似乎聽不太懂我話里的婉拒之意,也跟著摸了摸這匹看似乖巧實則桀驁的小馬,轉(zhuǎn)過頭來似認真似玩笑地說:“我喜歡這匹馬。我只喜歡這一匹?!?/p>

      他的手指與我的只隔了一指,依稀可以感受到的溫度讓我怔了怔。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卻不想是我自己先敗下陣來。

      我只得趴在我的小馬耳邊說:“這個人是我的朋友,你千萬不要對他兇哦?!?/p>

      小馬似乎真的很不喜歡楊洛檀,聽完我這句話后極其不屑地哼哼了幾聲,在眾人都沒有回過神的空當里前蹄一揚,似乎是想借此擺脫楊洛檀的觸摸。但我的位置離馬兒最近,就在小馬壯碩的前蹄離我僅咫尺時,從斜后方忽然伸出的手臂一把將我抱住就往地上壓。

      楊洛檀抱著我在茵茵綠地之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我的心臟在跳,渾身血脈在跳,我直愣愣地看著與我咫尺,幾乎可見漆黑瞳孔上的睫毛的楊洛檀。

      我似乎在那一剎那從他的身上聞到了魂牽夢縈已久的江南煙雨的味道。楊柳依依,秦淮河畔,路邊酒肆還倚著三兩仗劍天涯的浪子。

      仿佛連呼吸都有著那種綿柔帶著濕潤的甜意,但我一回神又根本什么都沒有,只有楊洛檀那雙格外明亮的眸子,和他頭頂湛藍無際的天。

      楊洛檀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木則的回復,而是隔三差五就來找我,然后一起驅(qū)趕著羊群牛群且行且談。他對自己的身份緘口不言,卻喜歡與我說起燕京的街市小吃和風景。

      “小柳,”楊洛檀的目光又深又亮,“有機會一定要去一次燕京好嗎?”

      我沒有立即答應他。而不知為何木則終于決定接受天子的不平等條約了。那晚他把我叫到他的敖包里,語氣艱澀而欲言又止,一個男人的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屈服的樣子讓他看起來仿佛老了許多。他對我說:“戰(zhàn)爭的代價太大,我們負擔不起。而且小柳……可能的話,離檀王遠一點吧,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p>

      我知道楊洛檀和我和木則不是一路人,他是遠在燕京高高在上的王爺,不久以后又會是睥睨天下的帝王。而我或許一輩子都要留在這個一望無際、牛馬成群的地方,看天看水看望不到的遠方,找一個還不錯的人托付終身,然后生兒育女老死在這片土地上。與此同時,楊洛檀會在巍峨的宮殿里美人在懷佳麗三千,滿目河山都是他的,但也畢竟有他看不見的地方。

      我這么想著的時候,楊洛檀已經(jīng)打點行裝細軟準備返京了。臨走前一日他來找我,說辛苦了三天終于和我的小紅馬說上了話,現(xiàn)在可以帶我去溜一圈。

      最后溜一圈。

      我望著他那清和的眉眼,連日來早已不陌生不討厭的眉眼,以及手腕處被小紅馬踢出的青紫痕跡,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拒絕他的理由。

      一匹馬,他載著我,我坐在他身前,耳邊風聲呼嘯,草原成了拉成一線的綠色綢帶,遠遠伸向天的那頭層次漸染的落日。

      橙黃、靛藍、青紫、駝白、朱紅,我在草原生活了那么多年,卻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落日可以美成這個樣子。楊洛檀許是聽到我的驚嘆,淡笑一聲后微微湊近,那該死的逼人的屬于江南煙雨的撩人氣息離我從未如此的近。然后我聽見他說:“覺得這河山美是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看這錦繡河山?!?/p>

      跫音漸近,年輕的帝王不發(fā)一言走了進來。

      我一向不是恪守禮數(shù)的嬪妃,自然不會乖乖回身給他請安。他似乎并不太在意,想必在意也不屑與我提及。我在窗欞邊瞧見他的影子,他坐了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抽出了用來束發(fā)的玉簪,去逗弄桌上本就搖曳不定的紅燭。

      這詭異的寂靜持續(xù)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冬夜風雪吹得我面頰生疼而僵硬,我只得首先打破這并不罕見的沉寂,關(guān)了窗回了身,對著他行禮:“給陛下請安。”

      楊洛檀仍自把玩著玉簪逗弄著一燈如豆,那玉簪玉質(zhì)清脆,忽的一聲劇烈脆響,那本來通透的玉簪便再也不復存在。

      有碎屑落在他的手中,隨著他細微的動作劃出大小不一的血痕。但直到那刺目的血跡順著掌紋汩汩落下,那人依然不為所動無動于衷。

      “我昨兒個夜里做了個夢,夢見你騎著小紅馬不管不顧竟任性地沖上了朝堂。大臣們對我嚷嚷著要嚴懲你,但我瞧著你那副桀驁不馴的小模樣,卻是怎么也忍不住牽起了嘴角。”楊洛檀終于回眸看向我,眸光中壓抑的東西恍然間能承載萬水千山。

      我微微有些恍惚,卻聽見他繼續(xù)道:“而當我醒來,發(fā)現(xiàn)周遭空無一人,我才終于后知后覺這是一場夢。說來也可笑,我身為一國之君,天下萬物皆為我所有,但我竟對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癡心妄想著。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楊洛檀站起來,緩緩朝我走近,離我一尺之遙的時候朝我伸出了手。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滯良久,在沒有得到任何呼應后轉(zhuǎn)而改變方向觸上了我的面頰。我驚怔想閃躲,卻被他眼疾手快制住了所有退路。

      我被他嚴嚴實實擁在了懷里,這久違的驀地就讓人想要落淚的懷抱。

      “小柳啊,”他的語調(diào)無奈之余又壓抑著愛而不得的不憤,“我等了你這么久,你什么時候才能像我愛你一樣地愛我呢?”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上,那么溫柔纏綿的姿勢,隨后卻是話鋒一轉(zhuǎn):“可是小柳啊,寡人要立后了。你看你不愿意愛我,這天下有得是好姑娘愿意愛我。”

      我忽地就明了這個擁抱的迥異來,擁我入懷的不再是三春秦淮河風,而是隆冬料峭風雪。

      立后大典設在半月之后,那日楊洛檀破天荒去找我也只為讓我準時出席。

      立后大典之后皇帝還在御花園設了歡宴,群臣賀喜好不開懷。

      但我一點也不高興。我遠遠望著高位上琴瑟和鳴龍袍鳳帔的璧人,御賜的瓊漿玉液卻一滴都入不了口。

      真是諷刺,這個人明明摧毀了我的家鄉(xiāng)以及木則,這個人明明讓我恨得咬牙切齒,但看著他淺淡的笑靨,酒未醉人人自醉,單單空氣都苦得我嗓子眼犯疼。

      推杯換盞之際宴席過半,年輕帝王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柳妃賢良淑德,想必給寡人和皇后的賀禮定然會別出心裁。”

      我回神,再回望去,便只剩我一人的賀禮還未送出。

      當著眾臣眾宮人的面,我起身,捧起我親自栽種的銅錢草朝著帝位走去,然后屈膝跪下,將那開著黃綠小花長相喜人的植物捧至頭頂:“陛下英明,臣妾無德,只得采摘親手植種的銅錢草送給圣上,愿陛下與皇后舉案齊眉,白頭到老?!?/p>

      銅錢草不是什么珍惜玩意,但此刻和那些稀罕的珍品擺在一起,愣是多出幾分怡然自得清雅閑適來。

      楊洛檀還未出聲,皇后便已開口嬌笑道:“柳妃真是有心了,本宮很是歡喜呢?!?/p>

      楊洛檀仍然沒有開口許我起身,但恰逢皇后與他低聲說話時,我還是打起精神朝著我的左邊輕輕咳了一聲。

      然而我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到木則的任何回應。訝然讓我忘記了掩飾,抬眸就朝木則站立的地方望去——木則巋然不動,任憑我再怎么使眼色咳嗽都不行動。

      而這時楊洛檀終于疑惑道:“柳妃這是身體抱恙嗎?”

      我要怎么跟前方這個男人解釋?如果妄圖報仇是我的病,那我已然病入膏肓了。

      楊洛檀回京不久,一道圣旨卻始料不及快馬加鞭地被送了來。

      木則卻沒有讓我為他翻譯,而是輾轉(zhuǎn)從送圣旨的那人那里得了這圣旨的全部含義。木則看了圣旨后驚怒,當著送旨人的面就撕了圣旨。

      然后他披上他的盔甲和大氅,手持長刀來找我,二話不說就將我拖出去扔在我早就待命的小紅馬上,眼里血絲暴露出這人的歇斯底里。他兇狠對著我吼:“你給我滾!滾回涼州賣你的字畫去!老子打完戰(zhàn)再去找你!在這之前你最好連腦袋都不要冒出來!”

      我還是不知道那道圣旨究竟寫了什么,我只知道木則在不眠不休地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役準備著。老藩王已死,木則可以倚靠的只有他自己。他什么都不和我說,我不聽他的話,在被他的親信送往涼州的途中跑回來,卻被他當著眾人的面兜頭拍了一掌。

      “你給我滾??!滾啊!”

      我怔怔地望著他,不明白這個從小便待我如長兄如父親的男人為何在一夕之間轉(zhuǎn)變?nèi)绱酥?,大到我快認不出他。

      我知道木則定是有他的緣由。而任憑我平日再怎么在草原上仗著木則的保護淘氣肆意,在即將到來的戰(zhàn)火面前,我卻只能乖乖聽木則的話暫避涼州。

      涼州城門外有一株堪稱蕭條的柳樹,光禿枝干枯黃枝葉,我立在那兒朝來路望,念著木則的安危,卻不由自主想起楊洛檀臨行前用羌笛為我吹的一曲小調(diào)。

      小調(diào)的名字是“折柳詞”。行人須折柳,折取最長條。明日天涯路,無人看舞腰。

      羌笛是我娘留給我的,我隨身帶來十幾年,卻將之轉(zhuǎn)手贈予了一個與我相識未及百日的男子。

      他臨行前還在我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只是我未曾聽清。當我意欲詢問,已是車馬待命將啟程。

      而彼端戰(zhàn)火已起,據(jù)聞是燕京先派了士兵過來,木則領著一眾兵將被動應戰(zhàn),只因那道被抗拒的圣旨。

      我在涼州再也待不下去,夜里策馬往西北方向駛?cè)?,然而卻在半路撞上一隊人馬,不由分說就將我?guī)チ搜嗑?,帶到那個掀起戰(zhàn)火的人的身邊。

      而當我遠離戰(zhàn)火是非之地去往紙醉金迷的燕京時,木則卻不堪重負節(jié)節(jié)敗退。昔日溫馨可愛的草原成了今日的修羅戰(zhàn)場,那些對我而言不似親人勝似親人的人們,就這么不明不白慘死在了戰(zhàn)火紛飛之下——整個藩部被夷為平地,而木則杳無音訊。

      楊洛檀說他死了,在天子駕崩后他正式登基的那天。

      我怎么都沒有想到的是,那盆銅錢草會在隨后掀起一場并不小的波瀾。

      翌日一早,負責傳話的宮人便帶來了皇帝的口諭,要我早朝后去宸寰殿偏殿。皇后或許是喜愛那盆銅錢草的,夜間歇息時也放在了臥榻邊。只是沒想到那草濕熱招蚊,待到翌日皇后起身,才在銅鏡里看見了臉上被蚊蟲叮咬后的痕跡。

      我這才明白,楊洛檀這是找我過去興師問罪呢。

      宸寰殿偏殿是楊洛檀私下批閱奏章博覽群書的地方,我到的時候皇后正坐在他身邊為他研墨,姣好未染脂粉的臉上雖然有那么幾處紅痕,卻未給她染上一分不堪。

      我請了安后就一直站在兩人的正前方。隨著正午將近,斜射進來的陽光一開始只還在我腳邊盤旋,后來一寸寸延伸至那人目不轉(zhuǎn)睛專注的紙張上。

      那光擾了他的雅興,楊洛檀這才得空看我,卻是對皇后說:“寡人會為皇后問明白的,皇后先回吧?!?/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楊洛檀的皮膚上并沒有和皇后類似的痕跡。我恍惚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愣神間楊洛檀卻已靠近,語調(diào)沉沉說不上責怪。

      “小柳,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歡上你的嗎?”

      我為他這坦然的親昵稱呼怔忡,卻聽見他繼續(xù)道:“那一日我向你抱怨,帳中蚊蟲太多擾得我夜不能寐,你悶悶聽著并不應我。然而第二日我卻在帳外發(fā)現(xiàn)了你靠在我的敖包外,用身體擋住那個吸引蚊蟲進入的破洞睡得正香,你的額頭臉頰脖頸都是被蚊蟲叮咬后的紅腫痕跡,那叫一個面目全非。

      “你聽見動靜醒來,瞧見是我很不高興地說‘我故意弄破的洞我會補回來的,你不要借機又為難木則。我瞧著你的臉,心想怎么會有這么傻氣的姑娘家,但又那么讓人心里軟成一片糨糊,只想逗你嫣然一笑。

      “但我聽完你的話,又忽然有些不高興了。我以為你本意是為我好,而實際上你是在為另一個男人著想著。

      “我悲哀地發(fā)現(xiàn),在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你的心早就已經(jīng)在別的人身上了?!?/p>

      我靜靜與他對視。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木則還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木則,久到我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久到我還未為現(xiàn)世涼薄怨誰恨誰,久到我還未虛度光陰只是為了還木則一個愿。

      “那你想過我為什么不愛你嗎?”我只覺得諷刺,“你說你愛我,卻為了一己私利摧毀我的家園斬殺我的親人。你不管我的意愿,將我離鄉(xiāng)背井帶來,威逼利誘嫁你做妃子。你間接害死木則害死我最親的人,你問過我委不委屈恨不恨嗎?”

      我許久未對楊洛檀說過這樣多的話,話音落下眼淚就猝不及防地往下掉,卻忽然被楊洛檀一把摟住按在懷里。

      他那溫熱的胸膛近在咫尺,我明明有無數(shù)次機會殺了他為我族人報仇的,但我竟一次沒在袖口里藏過利刃。

      我推不開他,百般苦楚委屈最終化成眼淚悉數(shù)滲進他的衣裳。楊洛檀狠狠擁著我,似懺悔似期望:“小柳,我說過要一輩子陪你看這錦繡河山的,你還答應嗎?”

      從偏殿回去的時候我從木則身邊經(jīng)過,他站在屋外像一尊雕塑。我與他擦肩而過時終究忍不住問他:“昨日為什么不動手?”

      他這才抬眸看我,眼神再不復當年飛揚,平靜沉寂如一潭死水。

      良久之后他才啞聲反問我:“你就這么想殺他?”

      木則的語調(diào)有幾分不為人察覺的疲憊。我訝異他竟如此問我:“他害死我們那么多的親人朋友,難道你不恨他入骨嗎?”

      他靜靜看著我,似乎想要看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去。我后退半步不知為何想要閃躲,卻聽他平靜道:“你若真恨他,那我便為你殺了他。”

      初春時節(jié),我瞧著他一身戎裝眼神冷硬,無端就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那夜雨聲淅淅瀝瀝,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夢里木則渾身是血地立于我面前,滿面憎恨與不屑。而我們陰陽相隔,不管我如何向他解釋,他一直不肯相信,只說我是叛徒,背叛了與他若干年來親密無間的情分。

      不知是雨水還是什么一直在敲打我的窗子,將我從夢魘中喚醒。我還未從驚懼中回神,披了衣物想去關(guān)緊窗子。但哪想當我的手指剛剛觸及窗欞,其中的一道縫隙就映出了一張似曾相識狼狽不已的臉。

      我心下一跳,窗子被我完全推開,那人被雨水打濕的眉眼熟悉如故,見著我的第一眼忽而綻了笑意,用那雙濕冷的大手驀地捧住了我滿是驚愕的臉。

      窗外電閃雷鳴,深夜侍衛(wèi)也犯了懶,我得以如此明目張膽地注視著與我一窗之隔的木則,恍惚中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他哽咽喚我的名字,一聲一聲如簾外雨水擊打青石:“小柳……小柳……小柳……”

      我愣愣地望著他,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木則沒死,并僥幸活了下來,千里迢迢來燕京尋我,知我嫁了楊洛檀后又想方設法隱姓埋名混進宮來,從最末等的小侍衛(wèi)到如今在我居住的宮中當值,忍了許久還是決定來與我相認。

      哪怕相認后窮途末路涇渭分明,彼此再不復當年明媚春光少年郎。

      我這才知曉楊洛檀騙我。而我心里本就怨懟他不管不顧派兵攻打我族人。此刻故人劫后余生別后重逢,對上木則疲憊隱忍的眼眸,我再也無法與楊洛檀平心靜氣地說一句話。

      這恨突如其來又理所當然,木則伴我十年春秋冬夏,我沒有選擇。

      我自此為木則尋找各種刺殺楊洛檀的機會,但木則一直遲遲不肯動手。我當他擔心事后殃及于我,便更加賣力尋機為他報仇。

      從木則用他那年少的許諾將我?guī)Щ丶亦l(xiāng),我便發(fā)誓,這一生都要對他不離不棄,無關(guān)風月也要不離不棄。

      銅錢草事端便這么被掀過去了,或許是楊洛檀念及往事不忍苛責,或許是他說的他愛我。我或許該慶幸他還愛著我。

      但他還是娶了妻立了后。他對我許諾嫁給他就不惜余力幫我在亂世之中找木則,也許諾這一生哪怕黃袍加身江山在握,也只娶我一人只愛我一人。

      他的許諾從來就沒有作數(shù)。

      寒食將近,皇室有祭祖習俗,楊洛檀便帶了我去皇陵。

      我那日對他說的一席話好像真的生了效,他最近待我越發(fā)耐心溫和,仿佛是真的在以表歉疚妄圖補償。

      甚至祭拜典禮之后,他還一直不肯離開,拉著我的手半跪在冰雪還未完全消融的草地上,眼眸奇亮嘴角帶笑:“待我們百年之后,我們便也同葬在此處。生不能同寢,死定要同穴。我牽著你的手,去奈何橋邊走一遭,喝孟婆湯前深深看你一眼,下一世便憑著這稀疏的記憶找到你,與你共生在大漠荒原也好,江南水鄉(xiāng)亦不錯。我為你折一根柳,再用羌笛為你吹奏一曲折柳詞?!?/p>

      有微風拂過,我再一次在他手中漸起的溫度中聞見了秦淮河畔積攢了三春的氣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境況下,我的眼角已經(jīng)滑下了淚??粗麖囊律牙锾统鲞€泛著暖意的羌笛,送到嘴邊還未吹出第一個音律——

      我霍然起身撲向他,但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木則的長刀已經(jīng)穿透他的心臟帶出溫熱的血液,而他的嘴角竟仍帶笑,只眼中有淚,執(zhí)著羌笛的雙手頹然地垂下。

      我驀地就嚎啕大哭起來,不顧他身后木則驚愕的眼神。我這才讀懂木則那厚重深沉的眼神,他來我身邊,從來不是為了報仇。而他以為,是我想要報仇。

      我一邊嚎啕大哭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捂楊洛檀胸前鮮血淋漓的傷口。周遭亂成了一片,木則被兵將強行拉走,被拉走的時候他喃喃說:“小柳……我不知你竟對他……我……”

      而我此刻眼里只有面前這個死到臨頭仍面不改色猶帶笑意的男人。他撫上我的臉對我如初見那般笑得溫和:“抱歉,這輩子怕是不能與你攜手共游這錦繡河山了?!?/p>

      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只顛三倒四地對我說著話,說他當時請求先皇以娶我為妻代替沉重朝貢,但不知怎的被拒絕得很慘,先皇覺得顏面盡失便下了西征的圣旨。他在先皇殿前跪了一宿,求他改變主意也無濟于事。他只有派人去找我,怕我還惦念著木則,私心作祟便威逼利誘讓我嫁給她。他說他早知道木則沒死,但木則找到他對他保證絕無二心,只是想守護我。為了壓下這個消息,他迫不得已娶了右丞家的女兒。他也知道我與木則那些屢敗屢戰(zhàn)的小陰謀,但他覺得愧對于我,所以只好假裝一無所知。他說他這輩子都沒這么愛過一個人……

      他說他在我瞳孔里看到持刀的木則向他靠近了,但他忽然就想賭一把,看我對他有沒有一絲感情。他用盡最后氣力對我綻開一個溫雅又留戀不已的笑容:“但我輸了。”

      他的氣息漸散。江南煙雨已晴,楊柳依依,秦淮河畔,路邊酒肆浪子劍客猶在,只我一人恍然發(fā)覺,只陰雨天,他才在。

      而彼時他在我耳邊道出我無緣聽清的那句話。原是,小柳,我喜歡你。

      我終于想起那首困擾了我許多年都沒有想起的被稚童們笑著傳念的詩: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guān)。

      羌笛猶在,他卻再無機會知曉,比起怨他,我更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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