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紫
【上期回顧】
秦雙影掃平成家寨歸來,先于李洹歌提出毀婚的要求。她因成家寨少年而內(nèi)疚,對李洹歌不再心生波瀾??梢恢睂η仉p影避之不及的李洹歌,卻突然轉(zhuǎn)變,提出比武要求。不知是少年心性心生惱怒,還是別有隱情……
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纏著李洹歌比劍。
李洹歌的劍法很好,曾經(jīng)可以說是冠絕紫薇城。我是他唯一的對手。起初他總是不屑于我的挑戰(zhàn),后來隨著我技藝的精進(jìn),打敗他的次數(shù)日漸增多,他竟?jié)u漸開始主動找我比試。本來我們四個人,以后只有一個人能把劍作為主兵器。可是因為我們兩人劍法不相上下,宗主破例允許我們兩個人一起用劍,又按照我們兩人在練劍方面的長處和天資,分別賜給我們赤焰劍和碧雨劍,并且教給我們與這兩把蓋世名劍同名的兩套劍法。
赤焰劍倒插在泥土里,與他的主人一樣,晶光閃耀,鋒利絕倫。我腰間的碧雨劍好像受到某種感應(yīng),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我想起那些年少無知的清澈歲月,我纏著他比劍,我們曾無數(shù)次在角宿亭頂仗劍相對。他的厭煩,我的挑釁,化作一赤一青兩道光影,緊緊纏繞在一起。
那時我們都很好勝,打起來的時候誰也不會手下留情,時常讓在一旁圍觀的月師兄和彤小姐一臉汗顏。有時候?qū)嵲诙返煤萘?,月師兄就會出手用九?jié)鞭卷走我們的劍。月師兄總是說,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們兩個,實力本來就不相上下,卻非要分出個勝負(fù)來,為此傷了同門和氣,多不值得。
李洹歌聽了這話,往往會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后姿態(tài)優(yōu)美地轉(zhuǎn)身離去。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月師兄,因為彤小姐對月師兄與對他一樣好。那時他還是個少年,比現(xiàn)在更自負(fù),刻薄而驕傲。
記憶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提著劍,在夕陽西下的角宿亭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手心因為長時間使力而發(fā)疼,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酸是疼。
他永不知我拼命練劍的原因,永不知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向他挑戰(zhàn),在那些靜謐無人的晨晨昏昏。
年少的我,其實只是想找個理由跟他說話,我只是想讓他多看我一眼。我以為我的劍法比他好他就會對我另眼相待。可是原來,這一切都是徒勞。
如今,翼軫軒的紅楓炫目得刺眼,我仍是不敢看他,垂著頭,第一次對他說出拒絕:“沒有必要再比了。碧雨劍與赤焰劍原本就是各有所長?!?/p>
我頓了頓,想說些友好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原來縱使已經(jīng)想得那么明白,站在李洹歌面前,我還是難免亂了陣腳。
無話可講,只好落荒而逃。我轉(zhuǎn)身走向翼軫軒深處,低低地說:“彤小姐在等我,我先進(jìn)去了?!?/p>
夕陽如火,好像是翼軫軒團(tuán)團(tuán)簇簇的紅楓開到了天空里。
“站住!”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我愈加不知如何面對,所以不但沒有站住,反而走得更快了。他似乎更氣,說,“秦雙影,你什么意思?”
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拒絕同他比劍,也是我第一次先留一個背影給他。我看不到李洹歌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此時的驚詫和怒意。我停住腳步,背對著他們,沒有回頭。地上拓出我們?nèi)齻€人的影子。月師兄的長發(fā)飄在風(fēng)里,他對李洹歌說:“小彤等著給雙影打扮呢,你讓她先進(jìn)去吧。”
然后月師兄頓了頓,仿佛是在望著我,聲色未變,依舊如玉溫和。他說:“雙影,我答應(yīng)你,過去的事,從此以后不會再提。”
月師兄這是在幫我解圍,他說給我聽,也是說給李洹歌聽。我心中感激,可是我不能再說什么,也不敢回頭,只能垂頭繼續(xù)往翼軫軒走去。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洹歌。
3.
翼軫軒中香氣熏暖,奢華精美,不愧為彤小姐的閨房。
粉水晶珠簾丁零作響,彤小姐迎出來說:“影師姐,你可來了!”兩年未見,她越發(fā)出落成個傾城美人,冰肌雪膚,杏眼朱唇,嬌滴滴的樣子一如從前。她端詳我片刻,說,“影師姐,你可比從前更美了呢?!?/p>
我揚了揚嘴角,淡淡地說:“有你在的地方,我哪里配得上這個美字。”
彤小姐怔了怔,微微有些尷尬的樣子。其實我真沒想拿話堵她,可能忌妒她已經(jīng)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習(xí)慣,不知不覺就會話中帶刺吧。于是我頓了頓,禮貌地寒暄:“彤小姐,好久不見。”
“影師姐,你叫我小彤就可以。”她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似的。她說,“你終于重回紫薇城了。轉(zhuǎn)眼就是兩年,我真是有些想你了呢?!?/p>
過去我對她的稱呼,從來都只是個“喂”字,想想也真是有些對不起她。可是誰讓李洹歌那么喜歡她呢?他越是喜歡她,我就越是嫉恨她。那時每一次看到他對她微笑,我都有種想要殺了她的沖動。
因為他從來沒有那樣對我笑過。
“你為什么會想我呢?”沉默片刻,我抬起頭看著彤小姐的眼睛,說,“我以前對你那么差,也從未把你當(dāng)成朋友?!?/p>
彤小姐僵在那里,有些訕訕的,無辜又無助的樣子跟以前一樣我見猶憐。我垂下眼眸,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對不住了,過去我不該那樣對你。”
彤小姐一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有疑惑又似有感動,一時間只是怔怔地看我。畢竟過去的秦雙影,是從來不跟人道歉的。
不想氣氛再這樣古怪下去,我抬起頭,朝她笑笑,說:“請彤小姐幫我梳妝吧。夜宴就快開始了,我們不能讓宗主久等?!?/p>
“哦,好的!”彤小姐趕忙應(yīng)了,臉頰上泛起微微的紅色,似乎有些欣喜的樣子。其實她一直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只是過去的我因為忌妒而不肯去欣賞罷了。
梳妝臺上琳瑯滿目,蔻芳齋的玫瑰香粉、云紋嵌寶石鏤花小鏡……這些精巧細(xì)致的種種,都是她作為一個女子的雅興。我撫摩著這些,感覺熟悉又陌生。
過去連我自己也沒想過,在十七年的人生里,竟會有半年是與這些胭脂水粉為伴的。我想起成家寨永遠(yuǎn)四季如春的風(fēng)景,想起成彥錚興沖沖地捧著蔻芳齋的胭脂香粉送給我時的樣子。他說影兒你看,這是我托人從京城給你帶回來的小玩意。據(jù)說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對它們愛不釋手。這時他有些不確定似的抬眸看我,試探著問,可是,你與一般女孩子又不太一樣,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接過來,精雕細(xì)琢的小盒子香味撲鼻,里面的玫瑰香粉細(xì)膩柔滑。盒蓋上嵌著一面小鏡,照出我身后青衣少年閃閃發(fā)亮的眼睛。我揚起嘴角,朝他笑了,輕輕回答:“喜歡?!?/p>
從那之后,成彥錚就不停地送我一般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花兒粉兒,衣裳頭釵,應(yīng)有盡有。我不愿拂了他的興,就總是裝作很喜歡的樣子。用習(xí)慣了以后,似乎也開始真心覺得這些東西好。
這時彤小姐忽然有些猶豫地對我說:“影師姐,說起來,你為什么……”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著要不要問出口。此時她揚著手,正要往我長發(fā)上別一支鳳凰展翅嵌紅寶石流蘇金釵。我微微側(cè)過頭,接過那支釵放在桌上,說:“換一支簡單點的好嗎?這個太煩瑣了,戴起來會很重吧?”
彤小姐嬌俏一笑,說:“影師姐,打扮的事情還是我比較拿手。這釵與我給你選的衣裳很相稱呢。而且只有這種奢華的頭飾才能壓得住你身上的金縷衣?!彼龓臀依砹死戆l(fā)髻,望著鏡中晚妝初成的我,說,“影師姐,這一次回來,你比從前更漂亮了呢。其實你一直都很漂亮的,只是性子太強(qiáng),讓人忽略了你的美。”
我怔了怔,終是任她把那支流蘇金釵別到了我頭上。也許很多時候,在這些微小事情上的妥協(xié),也能積累起一個人的改變。不知從何時起,我終于也學(xué)會了順從。
就算心里并不那么喜歡,可是為了不拂別人的好意,便也不再堅持。我說:“你方才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要拒絕與洹歌的婚事?”
“是。”彤小姐一愣,頓了頓說,“影師姐,為什么?嫁給洹歌師兄,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愿嗎?”
“人是會變的?!蔽掖穑斑^去的事,從今以后我不想再提?!?/p>
這時,身后傳來粉晶簾清脆的碰撞聲,鏡中照出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從粉晶簾后走了進(jìn)來,一襲白衣如雪,端麗清雅。月師兄依舊是春風(fēng)拂面的樣子,說:“兩位小姐準(zhǔn)備好了沒有?宗主叫我來接你們過去呢?!?/p>
他的目光落向我,怔了怔,說:“這是雙影嗎?我都差點認(rèn)不出來了。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呢。”
彤小姐眼神一頓,有一絲什么微小而迅速地閃過,只有女孩子才感受得到??磥硭F(xiàn)在是真的很喜歡月師兄呢。我說:“是彤小姐為我化的妝好看。化腐朽為神奇,也真是難為她了?!?/p>
月師兄笑笑,剛要說些什么,這時彤小姐親昵地迎向他,說:“爹爹吩咐下來的事,我總算有一件做得很好吧?”然后嬌嗔地把他往外推,說,“可是我自己還沒有打扮呢,你出去再等一會兒吧?!?/p>
房間里又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彤小姐臉龐上暈著喜悅的紅色。
“看起來你們兩個感情很好?!蔽艺f,“婚禮想定在什么時候?”
彤小姐臉上又是一紅,說:“我也不知道。還是聽爹爹安排吧?!?/p>
記得小時候,我們四個在一起的時候,月師兄和李洹歌都對她呵護(hù)有加,她對他們兩個也都很好。也許是因為我把她當(dāng)做情敵的緣故,我甚至覺得她是喜歡李洹歌多一點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她的情感天平已經(jīng)完全偏到月師兄這邊了。
不知不覺間,原來一切都在改變,我忽然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我站起身,說:“我先走一步,一會兒瓊花臺見吧?!边€未等彤小姐答話,我已經(jīng)從后門走了出去。
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跟一對情人愛侶獨處的感覺并不好受,那只會讓自己覺得更加孤獨。從翼軫軒的后門走出來,夕陽西下,十里紅楓,前方的小路通往角宿亭。不知那只總愛纏著彤小姐,卻不肯讓我摸一下的大黃貓還在不在了?
迎著風(fēng),記憶再一次洶涌而至。
一年前,宗主將我們四個人亂點鴛鴦譜,將彤小姐指給了月師兄,把我指給了李洹歌。當(dāng)時彤小姐正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搖擺不定。而我……
我以為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希望。
那時我剛從鬼柳崖回來,自以為已經(jīng)心如止水,卻還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騰起一絲不為人知的竊喜的希望。我以為這是我人生的峰回路轉(zhuǎn),我以為這是在我失去一切以后上天給我的補(bǔ)償,我以為我還可以得到幸?!瓗е活w悲痛欲絕的心。
那一段時間,我一直沒有見到李洹歌,也沒有聽說他的拒絕。于是我以為他答應(yīng)了,我以為他終于肯接受我。直到那一晚,我在破云樓外聽見他與宗主的一番談話。
他說:“我不會娶秦雙影的。宗主,就算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會。”
宗主沉默良久,說:“也許這個決定是本座欠思量了些。可是雙影剛剛失去一切,家破人亡,在鬼柳崖養(yǎng)了一年才稍微振作了些。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打擊她了?!?/p>
“她是很可憐,可是我不能因為她可憐就娶了她?!崩钿「鑼ξ矣肋h(yuǎn)都是這么刻薄。他說,“空歡喜一場的后果,也只能是更深地傷害她?!?/p>
我躲在不遠(yuǎn)處的白玉石柱之后,忽然間渾身無力,幾乎站立不住。這時我聽見宗主幽幽嘆了一聲,說:“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退婚,這是命令。本座明日會給你們兩人分別安排一項艱巨的任務(wù),誰先完成歸來,誰就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到時如果你贏了,再提退婚的事吧?!?/p>
我躲在石柱后頭,握緊了拳頭,任指甲嵌進(jìn)肉里。我喜歡他,已經(jīng)喜歡得沒有什么尊嚴(yán)了。倘若有一天他再當(dāng)眾退婚,我該情何以堪?宗主很疼愛我,也很疼愛李洹歌,知他寧折不彎,終是不愿強(qiáng)人所難。所以在那一刻我對自己說,就算付出一切,這一次我也一定要贏。
我一定要先一步說出拒絕。
最后我終于做到了。這拒絕是我先說出來的??墒?,那又怎樣呢?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此時天色又暗了幾分,沿著小路往前走,我看見一個長長的身影拓在地上,背后是昏黃的天空。他倚著一棵楓樹站著,手里拎著一把緋色長劍。我不必抬頭,也識得這熟悉的氣息。
頭上的金釵很重,金縷衣的裙角很長,我不習(xí)慣像其他閨閣小姐一樣走小碎步,此刻看來便有些步履蹣跚。他為什么會在這里?是要去翼軫軒找彤小姐嗎?卻在看到等在那里的月師兄后,不得不退到了此處?
我垂著頭,想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繞著他走過去,忽然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
橋羽這家伙,以前是最討厭參加這種宴會的,現(xiàn)在倒真是學(xué)得圓滑了許多。這時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說:“影師姐你怎么了?怎么穿成這個樣子,還化了妝?該不會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我有些無奈,說:“你這小子,說話還是這么不留情面啊。不是跟你說過的嗎?有些話即使心里頭那么想,也不能講出來啊。”
橋羽撓撓腦袋,嘿嘿一笑,說:“開玩笑的啦!雖然你穿這種裝束不如平時的樣子好看,可是也還不錯的啦?!?/p>
好小子,竟敢捉弄我。我伸手狠敲一記他的頭。橋羽捂著腦袋,卻笑得很開心,說:“影師姐,你下手可比以前狠了。是不是內(nèi)功精進(jìn)的緣故?真的好疼呢?!?/p>
我佯裝去揉他的頭,俯身湊到他耳邊問:“交給你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橋羽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聲色未變地回答我說:“的確是有個如你描述的人混進(jìn)了紫薇城。我已經(jīng)暗中安排他到瓊花臺來了。”
“好了,去忙你的吧?!蔽遗呐臉蛴鸬念^,說,“說起來,你們破云樓的老大李洹歌現(xiàn)在很討厭我,這段時間你還是離我遠(yuǎn)一點比較好?!?/p>
“管他呢。他那么自以為是,憑什么討厭你?”橋羽引我至首座,漫不經(jīng)心地說,“大不了等你做了葬雪樓樓主,我就過去跟著你,以后不在破云樓混了。所以,你要加油啊,早日躋身四大樓主!”
這時宗主已經(jīng)來到瓊花臺,有一群人遠(yuǎn)遠(yuǎn)簇?fù)碇?,身后跟著月師兄和彤小姐。這不愧是紫薇城里最受歡迎的三個人,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捧月。
我望著他們,低低地說:“比起做葬雪樓樓主,我現(xiàn)在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的琴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是一把上好的鳳尾琴?!睒蛴疝k事真是越來越利落了。
我轉(zhuǎn)頭望向橋羽,朝他笑笑,說:“作為回報,一會兒就彈你最喜歡的那首《海棠春》吧?!闭f完我朝宗主所在的方向走去,卻忽然感覺到身側(cè)有一道冷峻的目光,含義未明地射向我。我挑起眼角回望過去,就看見站在人群里表情冰冷但是依舊俊朗的李洹歌。
記憶中,我早已習(xí)慣了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默默注視,不求回望。然而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
只是今天,他……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呢?
也許他真的很討厭我,所以不愿意我與他破云樓的弟子有什么來往吧??磥硪院笳嬉柽h(yuǎn)橋羽一些了。我收回目光,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揚長而去。
夜宴開始,食物的香味混合著酒香,熏得這月色都有了幾分煙火味。觥籌交錯間,我四下看看,隱約在人群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宗主的座位在瓊花臺正中央,身側(cè)一左一右的座位上分別是月師兄和彤小姐,然后才是我和李洹歌。我迎上去,單膝跪在地上,說:“啟稟宗主,這兩年來雙影一直不在紫薇城,未能在宗主身邊侍奉左右。今夜愿為宗主彈奏一曲,聊表寸心。”
酒過三巡,春風(fēng)得意,宗主此刻看起來很高興,笑著允了,說:“好!影兒的琴技,一直是冠絕紫薇城的,就像小彤的舞姿一樣?!闭f罷他望向自己的掌上明珠,說,“不如就讓小彤為你伴舞,讓大家見識一下你們紫薇城雙姝的風(fēng)采?!?/p>
紫薇城雙姝?恐怕也只有在琴藝和舞姿方面,我才能與彤小姐并駕齊驅(qū)。她一直是花,我一直是葉,只是到了今日,我終于不再介意這個注定要給她當(dāng)陪襯的命運。但是宗主讓彤小姐伴舞倒是讓我始料未及。我怔了怔,才答:“弟子遵命?!?/p>
落紅片片渾如霧。
不教更覓桃源路。
香徑晚風(fēng)寒。
月在飛花處。
這把鳳尾琴的音色很好,旋律在夜色中回響,如月光般流淌。彤小姐身穿一襲桃紅色雪紗長裙,輕盈柔美,旋轉(zhuǎn)起來的樣子就像一朵初綻的桃花。她與我同在瓊花臺上,在距我不到十尺的地方起舞。望著她踩著我的琴聲步履翩躚,我垂下眼眸,啪的一聲挑斷了琴弦。隨著我的一聲驚呼,指尖的血汩汩流出,彌漫在鳳尾琴上,一片奪目的紅。彤小姐吃了一驚,奔過來看我,說:“影師姐你怎么了?你的手不要緊吧?”
她本不在我的計劃中,此刻真有些礙事。我搖搖頭,說:“你別過來?!蓖娝荒樺e愕,我只好放輕了語調(diào),說,“你不喜見血,還是不要過來了。這是小傷,不礙事的。”可是已經(jīng)晚了,彤小姐還是朝我奔跑過來。這時只見她身后飛快躥出一個人影,手上明晃晃握著一把匕首。我忙上前推開她,哪知她一腳踩在長裙上,狠狠栽到了地上,額頭霎時被磕出了血來。
我想去扶她,卻被那拿刀的人攔在了原地。月光下少年的目光冷若冰霜,瞳仁里充滿黑色的恨意。他揚起手中的銀色匕首,一字一頓說:“秦雙影,好久不見?!?/p>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都不過是電光石火間的事情。這時近處的侍衛(wèi)們紛紛圍攏過來,少年奔向鳳尾琴,揚起匕首,卻不是刺向我——
他飛快劃破了自己的手掌,握住那根沾著我鮮血的斷弦,默念著什么,瞳仁里呈現(xiàn)一片火焰狀的赤紅色。忽然間他用沾著血的掌心沖著我,喝道:“控血術(shù)——殺!”
下期預(yù)告:
月光下殘忍操控控血術(shù)的少年,他是誰?他的到來,給天下第一的紫薇城帶來了動蕩……秦雙影與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俊美少年,又有著怎樣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