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英

（國家圖書館 古籍館，北京 100081）

翁同龢歷任同治、光緒兩朝帝師，并授為軍機(jī)大臣，兼任總理衙門大臣等重任要職，其舉手投足，事關(guān)全局，是晚清政壇的關(guān)鍵人物，是值得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注的重要?dú)v史人物。然由于種種原因，過去很長一個時期內(nèi)，關(guān)于翁同龢及其家族藏書的文獻(xiàn)整理與研究還很不夠。1985年中華書局出版由陳義杰先生整理的《翁同龢日記》，2012年中西書局又出版了翁萬戈主編的新版《翁同龢日記》，修正了舊版《日記》的一些錯誤，有力地推動了中國近代史和翁同龢的研究，受到學(xué)術(shù)界的好評。2005年，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出版的“文獻(xiàn)叢刊”中謝俊美先生整理的《翁同龢集》，其中收入翁同龢書札，二十多萬字。翁氏書札涉及內(nèi)容頗多，上至朝政、地方軍務(wù)，下至兄弟情深、日?，嵤?，涉及各個方面，是研究翁同龢生平活動和晚清社會的重要資料，亦是全面研究翁氏家族的第一手資料。但其書札系年錯訛頗多。有鑒于此，對翁氏書札作進(jìn)一步的修訂和正誤工作很有必要。

本文選取國家圖書館藏翁同龢致其門生費(fèi)念慈書札，重新釋讀、考證，糾正了《翁同龢集》釋文的個別失誤，對每通家書的系年及相關(guān)史事的考證，附在該家書之下。考證所憑借的資料主要來自《翁同龢日記》。

1.致費(fèi)念慈函[1]

光緒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八日（1899年11月1日）西蠡先生足下：

好詩裝冊，讀之開襟，歐集適足舊藏之缺，而舊藏因移居又失兩冊，然易于抄補(bǔ)矣。多謝，多謝。歸櫂怱怱，乃赴朋友之急，古誼可感。江君上有老親，家無長物，后事如何，下走因病數(shù)日，病起近游，即日還山，山中寂寂，并松聲、水聲俱無，粗足適耳。興居萬福不次。兄名頓首。卄八日燈下。

【按】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十九日，“昨晚屺懷寄《登劍門詩》，長篇奇麗，又明本《歐集》殘本，適與余殘本可配足，而余處新失二冊，尚須鈔補(bǔ)耳”[2]。故疑此紙寫于光緒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八日 （1899年11月1日）。

《翁集》誤作為“光緒二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日（1899 年 11 月 30 日）”[3]。

2.致費(fèi)念慈函[1]

光緒二十六年六月七日（1900年7月3日）西蠡先生閣下：

錄示妙方，感切，感切?？蛠硌哉呷拢涸涣谥?，此急證也；又曰：□欲決去外毒，此極危之候也，何兩者皆寂寂；又曰：雜鉤吻參甘并煮之，別為部署，此方何無傳刻耶！治病以元?dú)鉃橹鳎⌒∵M(jìn)退不系憂喜，走欲得兄者禁方耳。先生聞見博，果得之，不恪搜示也。憒憒積旬，怔忡大發(fā)，惟鑒之。名頓首。六月七日。

【按】怔忡，中醫(yī)病名，患者心臟跳動劇烈的一種癥狀。光緒二十六年六月初四日，翁同龢“終日惝恍，似發(fā)怔忡舊疾”；六月初七日，“致西蠡、郋亭函，明遣孫憙赍還，了此筆墨事”[2]；疑此函寫于光緒二十六年六月七日（1900年7月3日）。

又，光緒二十八年五、六月間，翁同龢未曾發(fā)怔忡[2]，《翁集》作“光緒二十八年六月初七日（1902年7 月 11 日）”[3]，疑誤。

3.致費(fèi)念慈函[1]

光緒二十七年三月十三日（1901年5月1日）

碑五種六冊收到。恒齋在此，申酉間遲過談。名頓首。十三日。

【按】恒齋，即丁叔衡，號立鈞，又號恒齋。光緒二十七年三月十二日，費(fèi)念慈（屺懷）、丁叔衡同來。費(fèi)屺懷攜諸書請翁同龢題跋。三月十三日，丁叔衡來，午后去；申正費(fèi)念慈來，并“以所藏碑版見示”[2]，有《麓山寺》、《云麾碑》、大字《麻姑壇》、蘇書《趙清獻(xiàn)碑》、《多寶塔》五種。故疑此紙寫于光緒二十七年三月十三日（1901年5月1日）。

《翁集》作“光緒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日（1899年6 月 20 日）”[3]，疑誤。

4.致費(fèi)念慈函[4]

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1902年1月24日）

《周禮政要》一本，二卷；新增一本，原簽在內(nèi)；奏稿一紙；繆說帖一件；丁章程一件；外蓬心畫譜冊十葉一件，均乞帶交。

【按】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看西蠡《周官政要》……”；十二月十五日，“摘錄《周官政要》畢，而費(fèi)店掌柜韓雯孫適至，因留面，并《蓬心畫冊》及《周禮政要》兩本等面交帶還”[2]，疑此紙寫于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1902年1月24日），或稍后幾日。

《翁集》作“光緒二十八年二月初九日（1902年3 月 18 日）”[3]，疑誤。

5.致俞鐘鑾函[4]

光緒二十八年九月初九日（1902年10月10日）西蠡吾友左右：

久未通問，懸情，今得手書始悉近況，乃與鄙人相類。仆五月末病暑，投藥不當(dāng)，屢已屢作，七月乃起，離山居入城與子姓情話。不意四舍侄久虛之體微感而竟長暝。老懷于此盡矣。尊患癬痏行即平復(fù)，去冬不寒，今復(fù)暑濕，故多纏綿。

承寄臨萬年少畫卷，直是瑰寶，因復(fù)嘆息。不知抱布者復(fù)有此人否？唐市有亭林書院，行且轉(zhuǎn)摹付藏也。三月中委跋各件久置山廬，今懸隔數(shù)十日，亟當(dāng)檢齊奉繳。諸惟珍衛(wèi)，不盡區(qū)區(qū)。胡君新著一本收到，并謝。友生龢頓首。九日。

【按】光緒二十八年八月十一日，翁曾榮（四舍侄）“申初三刻數(shù)分長逝”[2]；九月初九日，翁同龢得費(fèi)念慈信，“為臨萬年少贈顧亭林先生《渡江圖》，即答書”[2]，故此函寫于光緒二十八年九月初九日（1902年10月10日）。

《翁集》誤作“光緒二十八年八月初九日（1902年 9 月 10 日）”[3]。

6.致費(fèi)念慈函[4]

光緒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四日（1903年5月20日）西蠡吾友足下：

題名未見梓怡，為之怊悵。得任世兄，又欣然也?！耳Q逸松禪圖》竟是名跡，珍重拜惠，晤時道謝。許君來，適臥疾未見。鼻鼽腹脹，近始獲瘳。程、李兩冊先寄繳，馀件稍遲奉上。榕全健勝可喜。病中草草不次，即候近安。友人龢頓首。卄四。

蝯字豈拙書可易，容再撿呈。

內(nèi)畫冊兩本，外信煩少華先生轉(zhuǎn)寄：費(fèi)大人收啟。報本翁讬。四月廿四日。

領(lǐng)——謝——愚兄翁同龢頓首

【按】光緒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得費(fèi)屺懷書，并顧鶴廬為我畫一軸”，顧鶴廬，即顧麟士，顧子山之孫，號鶴逸，其畫頗有氣勢。四月二十四日，“發(fā)費(fèi)信，以程、季二畫冊交乾豐恒錢店王少華……”[2]，此紙寫于光緒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四日 （1903年5月20日）。“內(nèi)畫冊兩本……愚兄翁同龢頓首”一紙《翁集》未錄。

《翁集》作“光緒二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1903年 4 月 21 日）”[3]，疑誤。

7.致費(fèi)念慈函[4]

光緒二十九年十月十四日（1903年12月2日）西蠡吾友足下：

一談快慰，歸帆想安，告借《石田集》乞封題交航人付來，非久即還。如晤申甫觀察，切致不敢與當(dāng)路通書之意，諒深鑒也。生病后氣弱，乍寒不能出戶，鼻淵服洋參少愈矣。草草不次，即候起居增勝。生龢頓首。十四日。

丁觀察在吳門并希道達(dá)歉懷。

【按】光緒二十九年八、九月間，翁同龢患鼻淵[2]。十月，翁同龢看《南史》，“掩卷輒忘，大約鼻淵后腦益空耳”，知其鼻淵漸愈。光緒二十九年十月三十日，翁同龢看《沈石田集》，其中一種是從費(fèi)念慈（西蠡）處借來的刻本[2]；因疑此函寫于光緒二十九年十月十四日（1903年12月2日）。

《翁集》作“光緒二十五年二月十四日（1899年3 月 25 日）”[3]，疑誤。

8.致費(fèi)念慈函[4]

光緒三十年四月十二日（1904年5月26日）屺懷太史吾友閣下：

別后嘗至釜山觀潮，又漂泊蘆莊間，歸而大頓，偃臥不能起。手教疊至，怱怱置之，但記以僧服照相見貽，及分惠首烏丹一裹。首烏前此未服，今每日二錢甚效。西蠡小像當(dāng)與陶蘇俛仰一室耳！

賤體舌強(qiáng)已愈，得尊方之力，前后十馀劑，今乃新感，解后一意靜養(yǎng)，山居亦不能出門也。忽憶此時春闈放榜，尊處泥金先至，老夫亦一解顏。草此奉報不一一。生同龢頓首。四月十二早。

【按】光緒三十年四月初四日，翁同龢得費(fèi)念慈二函，“以所購首烏延壽丹一斤寄我，……并石影照僧衣像”[2]，故此函寫于光緒三十年四月十二日（1904年5月26日）早晨。

《翁集》作“光緒二十六年四月十二日（1900年5 月 10 日）”[3]，疑誤。

9.致費(fèi)念慈函[4]

光緒三十年五月十二日（1904年6月25日）西蠡賢友太史足下：

服所開方藥，賤疾良已，旋作近游。歸后復(fù)病，乃新感也。頭暈加甚，鼻淵如注，吳門之游，以之中止。承示扁舟訪友，計日當(dāng)還。哲嗣孝廉已旋里否。扇三葉，勉強(qiáng)涂，奉正。首烏丸日服二錢，極得力。專復(fù)即候。近安。不一一。友生龢頓首。十二日?！吨袢~庵詩集》四本收到，遲再繳上。

并外信送桃花塢。費(fèi)大人臺收。

【按】光緒三十年四月初四日，翁同龢得費(fèi)念慈二函，“以所購首烏延壽丹一斤寄我，……并石影照僧衣像”[4]；五月初七日（6 月 20 日），“得西蠡函，以扇屬書”；五月十一日，“題西蠡《歸牧龕圖》畫扇，又寫扇數(shù)葉”；五月十二日，“發(fā)熱，遍身疼，胸痞常臥，晚益甚，得汗不解，呻吟徹曉”[2]，疑此紙寫于光緒三十年五月十二日（1904年6月25日）。

《翁集》作“光緒三十年四月十二日（1904年5月 26 日）”[2]，疑誤。

后記

2010年10月，筆者主持申報的國家圖書館科研項(xiàng)目《國家圖書館藏常熟翁氏家書的整理與研究》批準(zhǔn)立項(xiàng)。該課題的重點(diǎn)是對館藏翁氏家書的釋讀，盡可能做到準(zhǔn)確無誤；難點(diǎn)是對翁氏家書涉及內(nèi)容的箋注與考釋。在《翁同龢集》的基礎(chǔ)上，每通書信之后系之以《翁同龢日記》的相關(guān)文字，便于學(xué)界研究之參考。在考證館藏《常熟翁氏家書》中翁同龢家書系年的同時，筆者也對《翁同龢集·函稿》中所收翁同龢家書以外的書札進(jìn)行考證，糾正《翁同龢集·函稿》中的系年錯誤四百馀處，總計十八萬字。

國家圖書館藏《瓶隱廬遺札》，為翁同龢門生費(fèi)念慈舊藏翁同龢手札冊子。1942年夏，陳夔龍應(yīng)費(fèi)念慈哲嗣之請，為之題識于卷首。《翁同龢集·函稿》亦收錄《瓶隱廬遺札》。然因其所據(jù)非原件，難免割裱之訛。本文以館藏《瓶隱廬遺札》原件為底本，重新釋讀、考證，將翁同龢致費(fèi)念慈書札勘誤整理刊布于此，請方家教正。

[1]瓶隱廬遺札:卷一[O].國家圖書館藏本.

[2][清]翁同龢.翁同龢日記：卷七[M].上海：上海中西書局，2011.

[3][清]翁同龢.翁同龢集·函稿[M].上海：中華書局，2005.

[4]瓶隱廬遺札:卷二[O].國家圖書館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