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沖 劉冬
(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西安 710062)
關(guān)于歷史時期中國北部邊疆的重要城市——靈州城的地理位置問題,近年受到學界的關(guān)注,引起較為熱烈的討論。其中,也存在似是而非的說法?!秾幭氖分尽?012年第4期登載了劉冬撰寫的 《關(guān)于唐代原州的三個問題》一文(以下簡稱《唐代原州》)。該文的一句話,即“開元九年(721)十二月,唐廷建朔方節(jié)度司(治靈州,今寧夏吳忠市古城灣村西側(cè))”,引起了白述禮先生的注意。白先生認為:今寧夏吳忠市并無“古城灣村”,所謂古代靈州城不在“古城灣村西側(cè)”,遂在《寧夏史志》2012年第6期發(fā)表了題為《今寧夏吳忠市有古城灣村嗎?》的文章(以下簡稱白文),與《唐代原州》作者劉冬商榷。[1]我們讀過白述禮先生的文章后,覺得白文所列諸證據(jù)過于牽強附會,且與實際情況不相符合,無法證明“古城灣村”并不存在,而且與其過去的說法存在自我矛盾之處,難于自圓其說。這當然不能令人信服。說到底,題為《今寧夏吳忠市有古城灣村嗎?》之文是一個偽命題。因此,我們愿在此回應(yīng)白文的商榷。
劉冬在《唐代原州》中主要論述唐代原州軍政機構(gòu)的變遷等問題。白述禮先生若對其主要內(nèi)容有不同的見解而提出商榷,我們歡迎并愿意進行建設(shè)性的討論。但是,白文對《唐代原州》僅說了一句客套話后,就對其主要內(nèi)容再只字未提,卻盯住“古城灣村”這個枝節(jié)大做文章,攻其一點,不及其余。這并非學術(shù)商榷的正確方式,其所論也就失去了學術(shù)意義。
白文開篇就著重強調(diào)“特別是,作為一位外地學者,能夠與時俱進,文中決然拋棄昔日‘靈州在今靈武西南’的舊觀點,欣然認同寧夏多數(shù)學者‘古靈州在今寧夏吳忠市’的新觀點,把唐代朔方節(jié)度使治所靈州城的位置,定在‘今寧夏吳忠市’境內(nèi),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1]。
然而,白述禮先生的這一句話存在兩點失誤。其一,即所謂“昔日‘靈州在今靈武西南’的舊觀點”,白先生顯然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實際上,古代“靈州在今靈武西南”的說法并無不妥之處。這種說法是以今靈武市舊城區(qū)作為參照坐標,判斷古代靈州城址在其西南方向。在未具體確定古代靈州城的地望前提下,這是正確的表述。即便在目前,也屬不錯的表達。這一表述相比于“在今寧夏吳忠市”的籠統(tǒng)說法更為可靠。[2]白先生將“在今靈武西南”方向錯誤地理解成“在今靈武西南”部,顯然是大錯特錯了。錯在何處呢?錯在將“在今靈武西南”方向誤判為在今靈武市境內(nèi)。其實,古代“靈州在今靈武西南”之說并無此意。所謂古代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的說法顯得過于籠統(tǒng)寬泛。今吳忠市是地級市,下轄利通區(qū)、青銅峽市、同心縣和鹽池縣,如此廣大的區(qū)域成為古代靈州治城所在,豈非太空泛嗎?這種提法比起古代靈州城在今靈武市境(縣級市)更為無稽。
其二,就是白述禮先生鑄下斷章取義之舛錯。劉冬的原文是“開元九年(721)十二月,唐廷建朔方節(jié)度司(治靈州,今寧夏吳忠市古城灣村西側(cè))”。而白先生刻意將“古城灣村西側(cè)”六字割斷,僅以“今寧夏吳忠市”來證明劉冬認同所謂“寧夏多數(shù)學者”的“新觀點”。這是典型的削足適履式斷章取義的做法,違背了作者劉冬的本意,毫無參考價值。這種將對自己有利的字詞保留且予以肯定、而將與其觀點不合的字句割斷且予以否定的做法,在學術(shù)上是很不道德的投機行為。
如果說劉冬在唐代靈州治城位置上有所認同、采信與引用,就是采信引用了艾沖關(guān)于古代靈州城址變遷的研究成果——唐代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古城灣村西側(cè)的結(jié)論,并非“欣然認同寧夏多數(shù)學者‘古靈州在今寧夏吳忠市’的新觀點”[3]。而艾沖的這一研究結(jié)論,白述禮從未提及,即使他最新發(fā)表的論文也是如此。[2]更別說其他寧夏學者是否論及了,此乃白先生借“寧夏多數(shù)學者”之名以兜售其不靠譜的說法。就是說,劉冬絕非認同所謂“寧夏多數(shù)學者”的“新觀點”,那是白先生個人的斷章取義之說辭。究其實際而論,所謂“‘古靈州在今寧夏吳忠市’的新觀點”也只是白述禮的提法,并非“寧夏多數(shù)學者”的觀點。
白述禮先生刻意將“古城灣村西側(cè)”六字割裂下來,就是要作為自己批判的對象。因此,所謂“今寧夏吳忠市有古城灣村嗎”的命題,在學術(shù)上毫無意義可言。盡管如此,白文涉及“古城灣村”有無問題,還是應(yīng)當辨析明白。茲在下面試作辯論,以期達成學術(shù)共識。
白述禮先生聲稱:“……其中,‘開元九年’和‘朔方節(jié)度使,治靈州,今寧夏吳忠市’,所表述的結(jié)論完全正確。只是朔方節(jié)度使設(shè)置時間的‘十二月’和靈州今址的‘古城灣村西側(cè)’的表述,似略有誤?!彼煲灾鳛榕u的對象。[1]
今寧夏吳忠市境內(nèi)究竟有沒有古城灣村?回答是肯定的,而且是在利通區(qū)境內(nèi)。下面分作三個方面予以辨析。
白述禮先生為說明今寧夏吳忠市并無“古城灣村”,列舉出三個證據(jù)。
其一是舉出2000年出版的 《吳忠市志》所附《吳忠市1998年行政區(qū)劃表》的記載“吳忠市有‘古城鄉(xiāng)’,古城鄉(xiāng)管轄有7個村,其中有‘古城’村,沒有‘古城灣村’”。
其二是舉出寧夏民政廳2004年編制的 《吳忠市利通區(qū)行政區(qū)劃統(tǒng)計表》所載“吳忠市利通區(qū)‘古城街道辦事處’管轄有11個村,其中有‘古城’村,也沒有‘古城灣村’”。
其三是“2007年7月10日,寧夏吳忠市又將古城街道辦事處撤銷,改建制為古城鎮(zhèn)。新設(shè)立的古城鎮(zhèn)轄原古城街道辦事處的11個村,其中包括原‘古城’村,仍然未見‘古城灣村’”[1]。
我們并未否認在當今政府文件、出版的著作(包括地方志)中,寧夏吳忠市利通區(qū)境內(nèi)存在專名為“古城”的政區(qū)或聚落名稱。但是,這只表明“古城”是“古城灣村”的省略稱呼,也是“古城灣”的省略稱呼。這種省略稱呼在寧夏地區(qū)是習以為常的傳統(tǒng)稱道,由來已久,遂成為被官方沿用的政區(qū)名稱,甚至出現(xiàn)將錯就錯的現(xiàn)象。可是,這并不等于民間沒有稱村莊為“古城灣”的地名。
首先,我們來審視一下寧夏地區(qū)的地名省略稱謂、甚至誤寫的實際情況。
在白述禮先生熟悉的《嘉靖寧夏新志》中,列舉為數(shù)眾多的堡寨和屯堡名稱,其中相當多的屯堡名稱迄今仍存,但被今人省略稱道,甚至寫成錯字或別字,而目前依然將錯就錯地使用著。而今人的錯誤書寫,并不等于正確的地名根本不存在。倘若這樣思考,就大錯而特錯了。
譬如《嘉靖寧夏新志》列出的“王鋐堡”,今人省略為“望洪”,且完全寫成別字,此是長期口口相傳而轉(zhuǎn)音使然;“王泰堡”, 而今省稱 “王太”;“葉升堡”,而今省作“葉盛”;“邵綱堡”,而今省作“邵崗”;“王佺堡”,今作“王團”;“張政堡”,今作“掌政”,將“張”字錯寫成“掌”字;“蔣鼎堡”,今簡稱“蔣頂”;“李綱堡”,今作“立崗”,“李”誤作“立”;“姚福堡”,今作“姚伏”;甚至“周澄堡”,今人誤作“周城”。 其中,“堡”字皆被省略。還有“分水嶺”,今人誤作“烽水嶺”,等等。①管律(明)重修:《嘉靖寧夏新志》卷1《寧夏總鎮(zhèn)·五衛(wèi)》,寧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62-63頁、第68頁、第71頁、第74-75頁、第78頁?!秾幭幕刈遄灾螀^(qū)地圖冊》,永寧縣、青銅峽市、銀川市、賀蘭縣、平羅縣諸圖,中國地圖出版社,2003年第1版。[4]
其次,了解到這些客觀存在的省用、誤用地名的實際情況,就可知白述禮先生所舉“古城灣村”不存在的三條證據(jù)毫無說服力?!肮懦菫炒濉北皇》Q為“古城”,其起因應(yīng)是地圖編繪人員為壓縮圖面字數(shù)而采用習慣使用的簡稱使然。一旦這種簡稱落在地圖上,遂成為政府部門、專業(yè)人士使用的工具?!肮懦恰敝》Q在紙面上取代“古城灣村”之全名,就易于理解了。但這樣的錯誤并不能掩蓋真實存在的“古城灣村”,它就是現(xiàn)今書面上也被省稱為“古城”的村莊(如今正被拆遷而面臨消失的結(jié)局)。猶如寧夏大學被省稱為“寧大”一樣,當然不能因為大家習慣上簡稱“寧大”,似乎真正的寧夏大學之名就不存在了,其全名依舊存在。北京大學被省稱為“北大”、清華大學被省稱為“清華”,其中的道理亦然。白先生難道不懂得這個道理嗎?
白文也說“昔日寧夏,在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古城灣鄉(xiāng)’……1950年(縣級市)吳忠市建立后,1955年以前,仍然有過‘古城灣鄉(xiāng)’,但是,也未曾有過‘古城灣村’”[1]??墒牵凑盏孛麑W常識來說,“古城灣鄉(xiāng)”的得名源于其駐地“古城灣村”,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古城灣鄉(xiāng)”之名。
依照命名規(guī)律,鄉(xiāng)級政府駐在的村莊名稱通常就是鄉(xiāng)級政區(qū)及其管理機構(gòu)的專用名。這在寧夏地區(qū)相當普遍,迄今依然如此。例如:永寧縣李俊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李俊堡村,望洪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望洪堡村,望遠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望遠橋村;賀蘭縣立崗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立崗堡村,常信鄉(xiāng)政府駐地就是常信堡村,姚伏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姚伏街(即姚福堡);青銅峽市邵崗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邵崗堡村,瞿靖鎮(zhèn)政府駐地就是瞿靖堡村,諸如此類。古城灣鄉(xiāng)的得名,當然也來自駐在的村莊“古城灣村”之名無疑。至于其駐地后來有所移徙,則另當別論。這就表明:白述禮先生所謂“也未曾有過‘古城灣村’”的說法并不可信。
不僅如此,白述禮先生在2012年11月前也認同有個“古城灣村”。第一個證據(jù)是白先生的《一石驚天 古靈州浮現(xiàn)吳忠》一文。[5]在該文中插有一幅《大唐靈州呂氏夫人墓地吳忠綠地園位置圖》,在該圖的吳忠市區(qū)西北、黃河東側(cè)標有一個村莊——古城灣,其位置就是白先生如今所謂“古城”村。[5]這就是說,白先生當時也認為存在“古城灣村”。否則,怎能標在其文章的線圖之上呢?更有意思的是,白先生在“古城灣村”名稱之下又加標一行注記“古靈州城故址”。該文最初發(fā)表在2004年6月23日的《新消息報》上。既然如此,白先生如今為何聲稱吳忠市沒有“古城灣村”呢?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的說辭嗎?白先生不會說此圖不是他的吧?既然其文章的線圖繪有“古城灣村”,請問白先生,究竟是你的那篇文章表述正確、還是白文正確呢(圖1)?需要著重指出,白先生在寄給劉冬的《古靈州在今吳忠 專家學者認同》一文中,私自將《大唐靈州呂氏夫人墓地吳忠綠地園位置圖》上的“古城灣”篡改為“古城村”。之后,竟公然篡改該線圖名稱,插在《寧夏史志》2012年第6期刊登的白文中,請各位讀者參閱本文的圖1。這種偷梁換柱、偷換概念的做法是極不嚴肅的投機行為。
同時,第二個證據(jù)是:白先生在另一篇文章《吳忠城建 古城靈州顯真容》中也插有一幅線圖《寧夏吳忠市唐墓葬群分布圖》。在該圖的同一位置也標出“古城灣”村之地名,其下也有一行注記“(古靈州城)”②白述禮著:《走進靈州》,中國文化出版社,2009年,第44頁:《寧夏吳忠市唐墓葬群分布圖》。[5]。他依然承認“古城灣”村的存在。該文最早發(fā)表在2004年10月18日《吳忠日報》上,后收入其《走進靈州》一書。雖然他現(xiàn)在不承認“古城灣村”,卻早于八年前就在地圖上將之清楚地標繪出來。這說明什么問題呢?倘若白先生現(xiàn)在認為八年前自己搞錯了,那就痛快地承認吧!然而,“古城灣村”是實實在在的聚落,亦即所謂“古城”村(按:實際是省稱)。無論白先生承認與否,“古城灣村”是客觀存在的現(xiàn)實聚落(圖2)。
討論至此,白述禮先生應(yīng)該緘口無語了吧?
需要著重指出的是,白述禮先生所謂“古城灣”村即“古靈州城故址”、或者“古城灣”村就是“(古靈州城)”的認識也是很不恰當?shù)?。這種表述不僅與其文章的空泛論述不相符合,顯露出自我矛盾的狀況,而且跟歷史實際相差一定的距離,不符合實際地理形勢。為什么呢?因為歷史文獻記載:明代洪武中古靈州城就被黃河洪流側(cè)蝕沖刷殆盡,至今找不到任何遺跡。古城灣村根本未發(fā)現(xiàn)任何遺存。白先生憑空將古靈州城置于古城灣村的位置毫無依據(jù),因為古代黃河從該村西側(cè)流過,被沖毀的古代靈州城的位置應(yīng)在今古城灣村之西側(cè)、今黃河河道附近。實際上,“古城灣村”只能充當判定研究對象空間方位的客觀的地理坐標角色,即起到參照物的作用。因此,所謂“古靈州城故址在今寧夏吳忠市古城村”的說法,是不妥當?shù)?;所謂唐靈州城“即今寧夏吳忠市古城鎮(zhèn)境內(nèi)”,更是一種空泛之說。[1]都不如“古城灣村西側(cè)”的表述更為具體準確。確如鐘侃先生在《靈州的歷史地位》中所指出:“墓志的發(fā)現(xiàn),具體指明靈州城址當在今利通區(qū)綠地園以西的古城鄉(xiāng)境內(nèi)。城址雖遭河水崩陷而不復存在,但靈州城址所在的具體地方當可由此確定?!辩娰┫壬⑽疵鞔_點出唐代靈州城址的具體地方在哪里,僅言“當可由此確定”。而“治靈州,今寧夏吳忠市古城灣村西側(cè)”,就具體地指出明代以前靈州治城的地理位置,將此研究向前推進一大步。并非白文所謂“其中‘西側(cè)’的表述也欠妥”。請注意,鐘侃先生采用“當在”、“當可”的措辭,這是較為謹慎的不十分肯定的表述。白述禮先生若因個人的需要將之視為“定論”,顯然違背了該文作者的本意。[6]
2010年8月,我們來到古城灣村進行實地考察??吹皆谠摯迥蟼?cè)公路附近聳立著一座清真寺,其建筑物頂部赫然樹立著“古城灣清真寺”六個大字。該清真寺毗連該村莊,就是以所在“古城灣村”命名的,這難道還有疑問嗎(圖3)!
白述禮先生在白文末尾所寫“作者追記”文字,更從反面證明古城灣村的存在。即吳忠市正在建設(shè)“古城灣新村”工程,“是吳忠市古城鎮(zhèn)所屬新增加的第12個村:‘古城灣新村’?!懦菫承麓濉⒉皇恰懦菫炒濉c劉冬文中所說‘今寧夏吳忠市古城灣村’,不是一回事”[1]。我們并未說過兩者是一回事。然而,白先生不知道的是,早在2010年,古城灣村就處在被拆遷狀態(tài)。舊古城灣村被拆除后,建立古城灣新村就勢在必行。因此,“古城灣新村”雖然并非古城灣舊村(在舊村之南),但它與古城灣舊村被拆遷有著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這一點是白先生并不清楚的??梢钥隙?,“古城灣新村”替代了舊“古城灣村”,但兩者相距不遠,“古城灣”之聚落名稱仍舊得到保留與沿襲。鑒于此,所謂“今寧夏吳忠市有‘古城灣新村’,仍然沒有‘古城灣村’”之說,顯然是不成立的誤判。因此,在今后,關(guān)于西魏北周隋唐宋元時段靈州城位于“古城灣村西側(cè)”的方位表述依然有效。
綜上所論,寧夏吳忠市利通區(qū)境的確存在一個“古城灣村”,“古城”只是它的省略稱呼。這猶如“寧大”是“寧夏大學”的省略稱呼一樣的道理。白述禮先生的見解難于成立,也毫無學術(shù)意義。唐代靈州治城在今寧夏吳忠市利通區(qū)古城灣村西側(cè)。其位置并非白文所謂 “今寧夏吳忠市古城鎮(zhèn)”、“今寧夏吳忠市古城村”、“在今寧夏吳忠市境內(nèi)”三說中的任何一說。
白述禮在白文中避開劉冬論述的主要內(nèi)容,又抓住朔方節(jié)度使司創(chuàng)立于“開元九年(721)十二月”的時間不放,大發(fā)議論。這就給人一種吹毛求疵的感覺,或者叫雞蛋里挑骨頭的印象。
他認為 “……遺憾的是該文似乎都沒有參考,朔方節(jié)度使設(shè)置時間表述為‘開元九年十二月’,其中‘十二月’,亦似欠妥”[1]。意在否定此時間。
首先要說明一點,對于朔方節(jié)度使司的創(chuàng)置年月,必須以原始文獻記載來判定,絕非主要依據(jù)當代其他學者的論述確定。那么,指責劉冬未參考其他學者的論著是毫無道理的。
那么,《唐代原州》的表述是否錯了?回答是:沒有錯。劉冬依據(jù)《資治通鑒》開元九年十二月的記載,將朔方節(jié)度司的始建時間判定在是年是月,這是正確的表述。[7]至于《新唐書》所謂“開元九年”、《唐會要》所謂“開元元年十月六日”,劉冬也采用橫向比較的方法作了分析,并未采信。這也是正確的。其理據(jù)是,《資治通鑒》的年月順序編排得清清楚楚,可以信服。而《新唐書》所謂“開元九年”與《資治通鑒》所載年份一致,卻無月份,不必引用。至于《唐會要》“開元元年十月六日”,存在兩個問題:一是年份有誤,不可采信;二是既然年份錯誤,其月日就難于令人相信。
其次,白述禮先生將《資治通鑒》開元九年十二月的記事,刻意改稱作“開元九年末”,是十分無理的做法。[1]難道“開元九年末”不就是“開元九年十二月”嗎?即便“開元九年末”是指開元九年十二月最后一天,那還是在十二月?。∵@和劉冬的說法是一致的,為什么偏偏聲稱后者“亦似欠妥”呢?白先生不會沒有這點常識吧!這種作法是十分可笑的!
第三,研究者是否采用其他某個學者或?qū)<业挠^點,那是其自由,別人不得強求。何必非要別人接受某一種學術(shù)觀點,而那種觀點又很不靠譜。諸如白述禮所謂“專家學者比較一致考證確認:唐玄宗于靈州(今寧夏吳忠市境內(nèi)古城鎮(zhèn))設(shè)置朔方節(jié)度使的時間,應(yīng)為‘開元九年(721)十月六日’”。關(guān)鍵問題是,既然年份已經(jīng)出錯,他憑什么相信其月份、日期是正確的呢?因為《資治通鑒》“開元九年(721)十月”并無相關(guān)記載呵。正確的做法是不采信《唐會要》所謂“開元元年十月六日”的記載,更談不上將其月日與“開元九年”生拉硬扯在一起。這種“拉郎配”式作法是不嚴肅不靠譜的。
白述禮先生說這句話的依據(jù)是李鴻賓同志的《唐朝朔方軍研究》,但顯然誤解了其意思。李鴻賓的原文如下:“《會要》的‘開元元年’經(jīng)岑仲勉先生辨證,系‘九年’之誤。倘若如此,我們就有理由相信,這一年的十月六日就應(yīng)當是朔方節(jié)度使設(shè)立的具體時間”。[8]李鴻賓在此使用“倘若”、“應(yīng)當”的措辭,也是表示不完全肯定的意思,至多只算是傾向于岑仲勉的辨證結(jié)論,并未完全采信之。不知白先生從何得出“專家學者比較一致考證確認”的結(jié)論呢?這仍然屬于偷換概念的做法。即使退一步說,李鴻賓是“肯定”岑仲勉的意見,但我們不認為這是可信的說法,因此不予采納。
其原因就是,白述禮完全忽略了《唐會要》的一個關(guān)鍵詞,即“開元元年十月六日敕”之“敕”[9]。“敕”者,皇帝的詔書、命令也。換言之,所謂“開元元年十月六日敕”即唐玄宗于此日頒詔書或發(fā)命令,決定“改為朔方節(jié)度使”。做出決定與實際成立該使司之間需要一段籌劃準備時間,因此實際設(shè)立朔方節(jié)度使司之舉,必在其后的開元九年十二月。無論如何,絕非“開元元年十月六日”或白文所謂“開元九年(721)十月六日”。
我們認為:朔方節(jié)度使司始建于開元九年十二月,《資治通鑒》記載得清清楚楚,并無疑問。
尚需指出,白文中存在諸多的字詞、句讀、標點符號等方面的舛誤和疏漏。例如“1950年(縣級市)吳忠市建立后”的表述不合乎語法,本應(yīng)是“1950年吳忠市(縣級市)建立后”云云方妥。再如引用鐘侃的論著時漏掉“綠地園”三字,引文并不完整。將《唐史余瀋》誤作《唐史余藩》,白述禮作為老教授實在不該犯此低等錯誤呵。引用劉冬的“朔方節(jié)度司”刻意篡改成“朔方節(jié)度使”,“朔方節(jié)度司”是指機構(gòu),“朔方節(jié)度使”是指職官,兩者的意思有異,白先生又在此偷換概念。我們出于對白述禮先生的尊重,就不再逐一指出了,真誠期待白述禮先生能認真自查??逼湮恼?,別再出錯啦!
白文不僅否定《唐代原州》涉及的“古城灣村”,已見前述。還要否定“古城灣村西側(cè)”的方位詞“西側(cè)”,認為“其中‘西側(cè)’的表述也欠妥”,為其“唐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的提法進行辯解。[1]
白文提出的證據(jù)有四:明代宣德年間成書的《寧夏志》、《嘉靖寧夏新志》,綠地園出土的《大唐故東平郡呂氏夫人墓志銘》,以及鐘侃先生的文章《靈州的歷史地位》。
首先,鐘侃先生在文章中采用“當在”、“當可”的措辭,是較為謹慎的不十分肯定的表述,并未確定“靈州城址所在的具體地方”。而白先生視之為定論,違背了作者鐘侃的本意,當然無法證明其所謂“古城”說。
其次,《大唐故東平郡呂氏夫人墓志銘》的出土,提供了唐代靈州治城的具體方位,而“古城灣村西側(cè)”正是唐代靈州城的具體地方。但是,白述禮堅持所謂“即今寧夏吳忠市古城鎮(zhèn)境內(nèi)”的空泛說法,無力深入探究其具體所在地,沒有意義。
再次,《嘉靖寧夏新志》記載洪武年間靈州城被黃河洪水沖蝕殆盡,“唯遺西南一角”。既然與宣德《寧夏志》的記載存在明顯的不同,根本無法證明白述禮先生關(guān)于古靈州城在今“古城”的提法。因此,引用該書毫無用處。
第四,宣德《寧夏志》關(guān)于靈州城故址的記載,既與《嘉靖寧夏新志》所載相左,且文字舛誤甚多,只要認真讀讀吳忠禮先生的《寧夏志箋證》即知。因此,雖然其成書較早,但其可信性就需謹慎推敲定奪。而白述禮先生絕對相信其記載,且多有誤讀誤解。為說明問題,在此轉(zhuǎn)引《寧夏志箋證》原文如下:靈州“故城居大河南,今猶存其頹垣遺址,其西南角被河水沖擊崩圯。洪武間筑城於故城北十余里,永樂間也被河水沖圯。今之新城,宣德間陳寧陽、海太監(jiān)奉旨,相度形勢,卜沙山西、大河東,西去故城五里余,命平?jīng)鲂l(wèi)指揮鐘瑄、左屯衛(wèi)指揮王剛督工筑者。地土高爽,視舊為勝”[10]。在這段關(guān)于古代靈州城遺址的記載中,出現(xiàn)了三個“故城”。第一個“故城”就是宣德年間仍可見其遺址的明代洪武年間遷建的靈州城址。第二個“故城”才是洪武年間被黃河大洪水沖沒的“唯遺西南一角”的西魏北周隋唐宋元時期的靈州城址?!昂槲溟g筑城”之“城”則是永樂年間被黃河洪水再次沖壞的靈州城,即第一個 “故城”。第三個“故城”則是指永樂年間放棄洪武中所筑城池后再次遷建的靈州千戶所城,亦即“視舊為勝”的“舊城”所在。而“今之新城”就是宣德間遷建的今靈武市老城區(qū)。白述禮先生卻將第一個“故城”視為唐代靈州城,這是完全的誤讀誤解。
因此,由此引申的見解難于成立。例如“古城一詞是古靈州城的簡稱,古城西側(cè)是黃河”。這一說法是建立在曲解《寧夏志》記載的基礎(chǔ)之上,是無效的判斷。前已申明“古城”是“古城灣村”、“古城灣”的省略稱呼。而“古城灣村”、“古城灣”則是民間對不知其名的古代城址附近的黃河曲岸和村莊定下的地名。白先生硬說《寧夏志》的作者“朱栴還曾經(jīng)親眼見到過”、“古靈州城遺址”,記載于《寧夏志》中,但是,他曲解了《寧夏志》的相關(guān)記載。宣德年間猶存的 “其西南角被河水沖擊崩圯”、“今猶存其頹垣遺址”的靈州“故城”廢址,那是永樂中被黃河洪水沖壞而放棄的洪武中所筑靈州城,并非明代以前的靈州城。再說580年前的明代宣德年間見到的洪武“故城”廢址,能否保存下來實為懸案,因為明代黃河迫使靈州城三次遷徙是史實。白先生偷換概念,將“古城”省稱強指為“古靈州城”,卻非“古城灣村”,借此否定“古城灣村西側(cè)”的正確定位,這是徒勞的。
至于所謂“朱栴還曾經(jīng)親眼見到過”古靈州城遺址,不知白先生有何確鑿證據(jù)?
縱觀白述禮先生關(guān)于古代靈州城址的研究過程,其結(jié)論總是飄浮不定。起初,他聲稱“明初以前被黃河水淹沒的古靈州的城址,應(yīng)在今吳忠市東北之東塔鄉(xiāng)石佛寺村”[11];其后,他改口說“所以古靈州城應(yīng)該在吳忠市西北原古城鄉(xiāng)”[5];最近,他再次改口稱“古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2]??傊?,白述禮先生越說越空泛,從最初較為具體的地理位置——東塔鄉(xiāng)石佛寺村逐步倒退飄移至古城鄉(xiāng)(或古城鎮(zhèn)),最后泛指整個吳忠市境。這樣的所謂研究沒有價值,還是具體一點、深入一點為妥。
況且,無論白述禮先生持何種說法,所指位置皆在今靈武市城區(qū)西南方向。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否定靈州城“在今靈武西南”之說呢?更有甚者,白先生并未探明古代靈州城的遷徙過程,就頑固地堅持所謂古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的片面認識。其實,古代靈州城址發(fā)生過四次遷移,因而存在過五座靈州城。第一座州城是北魏靈州城,在今青銅峽市瞿靖鎮(zhèn)新林村附近;第二座州城才是存在于西魏、北周、隋、唐、宋、元、明初的靈州城,在今寧夏吳忠市利通區(qū)古城灣村西側(cè);第三座州城是明代洪武十七年遷建的靈州城,在今吳忠市管區(qū)北緣、山水河西側(cè);第四座州城是明代永樂中遷建的靈州千戶所城,在今靈武市舊城西偏南五里處;第五座州城就是宣德三年遷建的靈州新城,即今靈武市老城區(qū)。[3]因此,今靈武市境內(nèi)至少存在過兩座古代靈州城址。至于“今寧夏吳忠市”之說,有失偏頗。
討論至此,孰是孰非,相信讀者的眼睛是明亮清澈的,自然能分辨清楚的。
最后,我們奉勸白述禮先生,看一篇其他學者的文章要著眼于宏觀大局,商榷要以其主題內(nèi)容為討論對象,不要老是抓著別人文章的枝葉大放厥詞,更何況這枝葉并無不妥之處。他的文章中常識性問題是非常之多,如果我們像他那樣做的話,盡可全盤托出。出于對老者的尊重,我們不提罷了。希望白先生在批評別人文章之前,先想想自己的文章有無問題吧!
[1]白述禮.今寧夏吳忠市有古城灣村嗎?[J].寧夏史志,2012(6).
[2]白述禮.古靈州在今寧夏吳忠市考[C//].陜西歷史博物館館刊(18).西安:三秦出版社,2011.
[3]艾沖.靈州治城的變遷新探[J].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1(4).
[4][明]管律.嘉靖寧夏新志[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82.
[5]白述禮.走進靈州[M].香港:中國文化出版社,2009.
[6]鐘侃.靈州的歷史地位[C//]吳忠與靈武.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6.
[7][宋]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56.
[8]李鴻賓.唐朝朔方軍研究[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9][宋]王溥.唐會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10]吳忠禮.寧夏志箋證[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6.
[11]白述禮.古靈州城址初探[J].寧夏史志研究,19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