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客
在人類渾然無知的歲月,神按照他的意志雕刻出高原不朽的季節(jié)。曠野出現(xiàn)在晝夜面前,古老的奇跡映照出無邊無際的天空,它以最原始的姿勢喚醒了每個物種的美學(xué),把天籟之音、單向的時間和自然的芬芳灑滿這片寬闊的土地。人類因而在這里找到生命的回聲,找到耐心與疼痛,找到打開未知之門的密鑰。我來過這里,帶著我的洶涌的血液和被閃電擊傷過的思想,我會在如此美好的地方回憶我的未來。我會像地平線那樣沉默不語,我的語言喂養(yǎng)不出森林與河川,但我卻能在神的刀鋒沉淪之時,在這里的某個位置種下我出生時的哭聲。
從已逝歲月的風(fēng)雨中走來,兩百個春秋滄桑浮沉,始于西班牙人在這里敲響星辰的歷史時刻,那廢棄的老火車依稀殘留著創(chuàng)世紀(jì)的余音,那深沉不語的財富山仍在諦聽世界的喧嘩與騷動。P O T O S I,已經(jīng)卸下了它疲憊的羽翅,懶散地臥在它出生的地方,每天在玻利維亞高原守候著日出日落。它的體驗已足夠在傳說中占據(jù)先鋒的位置,剩下的時光,它要在自己的宗教版圖里輕輕勾勒出另外的飛翔。
在某一個瞬間,他們的骨頭里有意想不到的迷惑,那些偶遇的東方來客給他們帶來了未來的回憶片段。他們是貝尼河流域版圖上的一縷輕風(fēng),他們是自己無處安放的快樂中的一片樹葉。我隱約記住他們好奇和帶著花粉之味的眼神,他們的需要是那么的簡單,在熱帶雨林的懷抱他們看不清人世的模樣。
高原上最唯美的浪漫之都,人間天堂的微縮版,雍容華貴,風(fēng)情萬種——它信仰著白色,白色是它歡樂的秘密所在,而歷史上的風(fēng)云人物皆把心中的真理、如歌的往事、時代的火種,完整地在這里存放百年。白色是安詳和不帶過多欲望的表象,靜謐的生活在無限的風(fēng)云變幻中尋覓到了有限的安逸與自由。因此,這個美麗小城有著濃郁的詩意的芳香,它能在旅人的心里擴張它的魅景,使人堅定地忘記歸期。
拉巴斯,保持著隨時會從夢中驚醒的姿容……戰(zhàn)爭造就了這個高原之都,在巨大的山谷中嵌入了一個民族的虛無與逍遙,作為屢敗屢戰(zhàn)的不屈與悲哀的聚合體,它所設(shè)想的力量在孤獨中完好無損,因而仍能制伏那些四處逃竄的歷史。它在十字架之下知曉了生命的事實和行進的口訣,從而可以在站起的時刻挑戰(zhàn)險被天空遺忘的命運?!八褋砹?,但為何淚流滿面?”因為“大地母親”僅僅傳承給它八分之一的血脈,它必須繞過時間之手,使自己輕若鴻毛。
貝尼河,它的激情蜿蜒于亞馬遜雨林,驅(qū)趕著森林中多余的黑暗,“傾聽地平線的隱忍”。它曾流過我快樂的某一天,我曾在它的氣味里找到過我的影子,那些嵌進河床的漂流木凝神于我的講述,水流的聲音打翻了我內(nèi)心的詩稿。清爽的風(fēng)卷走了被它察覺的感傷,我眺望到的遠(yuǎn)方不可窮盡。貝尼河,它曾經(jīng)緊緊抓住我的視覺,使我某個死去的念頭復(fù)活,并且變得透明。
連贊美之詞都黯然失色,天空之鏡出現(xiàn)在面前,純潔之美釋放出夢幻海洋,記憶進入天空與云的深處,優(yōu)美的冰冷發(fā)出它的使人敞開心扉的低音。離世界究竟有多近,又是有多遠(yuǎn),靜止的默契允許著所有從思想中掉落的期待。在這里不會再有內(nèi)心的禁忌,你親吻天空,親吻對人世的愛,親吻機遇的時間表,并且擁有了一個不朽的自己。
在的的喀喀湖的水面上,所有歌聲與話語都不會驚擾在湖底酣睡的印加古國,這里的時光如此光滑明亮,心醉的人、安靜下來的刀劍、冰雪之峰與睡去的火山、先人放棄的日月二島,都不會懼怕孤獨。蔚藍(lán)的詩意,泄漏出神靈的情趣。在人心與晝夜之間,是誰搭建了神圣與恬靜。必須敬畏自然,它創(chuàng)制了人類的生命直覺,以及明澈的藝術(shù)之眼。的的喀喀的唱吟,都是今世,或者永恒。我望著如鏡的水面與下沉的夕陽,思想漸漸脫離了自己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