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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褲外褲

      2013-12-29 00:00:00東珠
      美文 2013年3期

      東珠

      我找工作很難。首先我一張嘴說話,就是滿口的苞米碴子味。苞米碴子,在我的老家有兩種,一種是黃的,一種是白的。白苞米和黃苞米,非常堅守自己的膚色,從不惡搞??杀氖俏也幌矚g吃大碴子,特別是大碴子粥,我總是吃不飽。不管把多少碗倒進我的胃里,都不會填滿我的饑餓。俺娘說那叫“燒心”。全屯子兩百多戶,天天喝粥吃大碴子,大姑娘小媳婦都長得五大三粗,獨我面黃肌瘦。那我也不吃!俺娘愁得直敲門框,說吃一碗能藥死你嗎?我說差不多。俺娘揚手就是一巴掌。我說真的!俺娘揚手又是一巴掌。我就納悶,從我上學到我畢業(yè),再到我從家里逃出來,我都整整十年不喝苞米碴子粥了,怎么還說我身上有苞米碴子味?早知這味道這么纏磨人,我當初又何苦招惹它!

      事情是這樣的:我到內褲店去應聘,去之前我做了充分的準備。這家內褲店離我居住的女子宿舍很近,因為近,我可以省掉車費,還可以多些睡眠。最重要的,以我的現狀,我不可能去高攀外褲或是上衣,鞋也不敢想。我只能在內褲上混口飯吃了。早晨我拍拍我的大腿,大意是說“苦了你了”。我又捏捏我的臉,大意是說“小丫蛋不錯”。我的臉,只有在這里才算是混上了臉的待遇。在老家,俺娘一生氣就會把我的臉稱作“腚錘子”。俺娘在罵人上特有文采,我的四肢幾乎都被她篡改了:在她的嘴里,我的眼睛叫“腚窟窿”,我的手叫爪子,我的腳叫蹄子,我的頭發(fā)叫毛兒,我的后背叫脊梁桿子。小時候每當我胡思亂想不睡覺的時候,俺娘總會說:快合上那兩個“腚窟窿”睡覺吧。麻爪兒,也是她用在我身上最多的詞語。我眼里沒活兒,心里沒地兒,身為長女,卻不長志氣。漸漸的,我身上的那些零部件,都被俺娘降為禽獸。我是帶著動物的本能,從農村逃到城市的。我要是再不走,我的下場就是禽獸不如。我覺得,俺都是上過學的人了,俺娘就應該用文明的語言來款待我??墒俏彝?,俺娘不識字。她那些原創(chuàng)的語言、自制的語調和那踩了貓尾巴一樣的兒化音,在這個村子也是一絕。而我是她最得意的模特——舌模。

      誰知道我身上還有苞米碴子味呢!我去應聘,一路上我把俺娘的話從我的記憶里拎出一籮筐,最終挑了四個字——門當戶對?,F在,就好比我要嫁人了。我站在那個內褲店門前,先是目測了一下它的身高,它比我高不了多少,那是個平房,我一看到平房心里就踏實。房頭上還長了一棵狗尾巴草,我的心里更踏實了。樓房太高了,我不能再攀高枝了。我已經吃盡了攀高枝的苦頭。我那個虛擬的男友,曾經就是我的高枝。當時他和我,是校園里赫赫有名的“非常1+1”,弄得老師都得睜只眼閉只眼。睜只眼看未來,閉只眼躲現在。眼不見為凈。那時我是寄生,現在我想獨活,就得有自知之明。這樣想著,我就一腳踏進了那個內褲店。我光顧著找人了,顧頭不顧腚,還差點被門檻子絆倒。這一下子提醒了我,平房也不可小看。我找工作真的很難!第二點就是我的穿著,我能看出她怪異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我面對一碗苞米碴子粥。那個老板,我不能叫她老板娘,我覺得她太年輕了。要選什么內褲?是批發(fā)還是自己穿?平時穿哪個牌子?莫代爾還是純棉?三角四角五角迷你還是鏤空?她說話,像是拉直的心電圖。我想等她說到高潮處,我再揚帆而起,訴說我的需求。但是她沒有高潮,甚至連波浪都沒有,那舌頭很快就靠岸了。此次談話,沒有彩排,也沒有預演,我失去了最好的機會。接下來,我的雙腳便被她的眼神一寸寸托到吧臺。確切的說是生拉硬拽。其實我想逃!

      無奈!我試著把嘴張開。我的牙齒在擋著舌頭,它總是多管閑事!真沒有眼力見!我說我是來應聘的。她一聽到應聘兩個字,像彈力球一樣從座位上彈出來。開始用目光掃射我。先瞄準我的頭,接著突擊我的上身、下身,最后她死死盯住了我的腳。她這一盯,把我的記憶嚇跑了。我忘了我穿的是什么鞋,也記不清我到底穿沒穿襪子,萬一讓我脫鞋怎么辦?我這一身的行頭漏洞百出。干過嗎?賣過嗎?有沒有經驗?我的臉刷地紅了,我覺得她這是在問一男一女的事。雖然這是內褲店,也不能這樣赤裸裸。臉紅什么?我在問你呢?你以前做過服務員嗎?她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就等著我的回答驗明正身。聽那語氣,好像這是個決定去留的大問題。我說沒干過,也沒賣過。我的思維還在一男一女身上。那試用期三個月!我說那干過賣過呢?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說你問那么多干嘛!你不是沒干過沒賣過嗎?她扔下這句話轉頭就彈回了座位。那個座位在她的大腿下,喘了幾口悶氣,然后左右驚叫著搖晃了三下,便把她抱住了。末了,她問我,你說話怎么是這個味?我說什么味?她說你滿嘴都是苞米碴子味……這就算是有人要了?今天我有飯吃了?我的房租有著落了?有人要真好。我就怕沒人要。在我們老家,我從小梳著流行歌曲里小芳的黑粗麻花辮,穿著我自己縫制的“的確良”,在十里八村非常搶手,有村花的嫌疑。就是我在深夜偷偷離開村子,不知得有多少人為我不眠呢??傊盐野卜诺教镆袄?、小河邊、甚至是牛圈里,我對我的長相和氣質都是相當自信的??墒请x開了農村到了這里,我的背景突然換了,我居然總是沒人要!這種落差太大,我一直受不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人要了,那么工作吧!

      中午,我的肚子照常轟鳴。那聲音九曲十八彎,不知疲倦地在我的體內擺了無數個“S”。我累得不行了,我感覺只要我稍一松懈,我的腦袋就要掉下來。這種脫落過程,就像一個被俺娘遺落的死秧窩瓜,不會哭也不會叫,更不會有人收尸。整個上午,我被無數個貨號擺布著。那貨號,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每一個貨號走進我的大腦,最多的也只是停留十秒鐘。我留也留不住。我的大腦,早已習慣了菜筐、鋤頭、蘿卜、土豆、室友這些形象的訪客,冷不丁生客來訪,雙方都不適應。但我不能把它打入黑名單,我要死死抱住內褲這條虛無的大腿,解決現實的生計問題。我確實低估了內褲。內褲是很文明的詞兒,要是讓俺娘來說,這就是褲衩。俺娘是做褲衩的高手,幾尺花布一個粉筆頭,再加上一把剪刀,雙腳蹬上縫紉機,不出一個小時,俺娘保證就能一次性做出幾條褲衩。天熱了還能外穿。文明需要付出代價,這代價就是這里的每一條內褲,都有身份證。我只是不明白,好好的中國褲頭,都起了外國名。這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因為它有個洋名,就必然要有國際身份證——那同樣又是一串讓我難以消化的阿拉伯數字。

      客人漸漸上來了,帶著拯救屁股的美愿,這愿望從精致的嘴里吐出來:有沒有收腹的?有沒有提臀的?有沒有透氣性好一點的?有沒有情趣兒的……臀是什么我懂。透氣性就是涼快,這個我也懂。但我不知道情趣是什么。它的含義太廣泛了。我對待工作的態(tài)度非常認真,它確實來之不易。我想問得再具體一點。我聽到“情趣”二字,我慢慢抬起了頭,我說大姨你要玩什么?我很認真地問。那個女的卻著火了——我玩什么關你什么事?你小小年紀不害臊?你怎么張得了這個口?老板娘你瞎了眼了?你怎能雇這樣的人,你家這個店早晚得黃鋪,你知不知道……我再問你,你管誰叫大姨?我有那么老嗎?我本來是想叫阿姨的??墒窃挼搅宋业淖爝叄斘业难凵衽c她的皺紋相遇,我卻怎么也“阿”不出來了。俺娘從小就教導俺誠實做人,一定要說真話。我雖然沒有大姨,但我是有參照物的,我覺得她肯定比俺娘大幾歲。再說,我是經過計算的。我覺得把女人放到農村,損耗肯定比放在城市要大得多。她臉上的皺紋,跟俺娘臉上的皺紋不相上下。我叫她大姨有錯嗎?我的淚水流了出來,我知道我的眼睛要在今天清理庫存。我也知道,老板也要在今天清理我。

      午飯在硝煙過后,慢騰騰地端上來了。有我的份兒——白菜湯大米飯。我一看見白菜,眼窩子就發(fā)熱。一發(fā)熱,我就要掉金豆兒。掉金豆兒,是俺娘的原創(chuàng),我非常喜歡。吃死孩子,也是俺娘的原創(chuàng),就是抹口紅的意思,我也非常喜歡。今天,我的老板吃了很多次死孩子。我一點也不饞?,F在,我把我碗里的切碎的菜葉和菜幫,重新組合,讓它們有秩序的黏貼在一起。這樣的拼圖,是我最拿手的,葉柄和葉脈,比內褲包裝上的數字可愛多了。我在內褲上栽了跟頭,我要在這碗里追憶完美。這就是飯碗的學問。當那半片葉子,在我的渴望里,一點點現出原形的時候,我的金豆兒開始成串地滴落。這金豆兒的滾落,不用我費一絲一毫的力氣。我想俺娘說的對,眼淚也是一筆難得的財富。我開始想念老家的大白菜,它們帶著泥土、夾著毛毛蟲,如我一樣野性不修邊幅。我碗里的白菜,一定是被切了根、修剪得規(guī)規(guī)矩矩以后,才運到城里來的。要不,城市怎能容得下它?我眼前的這個碗——是個小鋁盆,比女子宿舍李姐吃飯用的那個小很多。盆身上凈是硬傷,被顛沛流離的日子磕得坑坑洼洼。我總有一種幻覺,這好像就是俺娘用來喂狗的那個盆子。我甚至還能聽到狗舔盆子的聲音——這讓我感覺更餓!產生幻覺很可怕,以我的經驗,產生幻覺之后,就容易精神分裂。精神分裂之后,整個人也就快廢了。精神病院百廢待興,我才二十三毛歲,我是真的不想成為那里的一員。好在我掌握著醫(yī)治它的良方。這些年,我一直都是自己的急診。趕快吃東西!米飯很好吃,嚼在口里綿軟聽話,下咽時溫柔不掙扎。我大口吞咽著米飯,我要爭取以后天天吃米飯,我想吃得多了,身上的苞米碴子味自然就會消失。

      獨獨剩下白菜,我實在咽不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東西。老板一句話不說,她不吱聲,她用處對象的技巧對待我。我試著顧左右而言他——我刷碗、拖地、擦桌子。第二天,我依舊刷碗、拖地、擦桌子,第三天,我還是刷碗、拖地、擦桌子。第四天,天下雪了。我想老天這是在可憐我,它又無故賜給我一個立功的大好機會。這一天,我刷碗、拖地、擦桌子之后,我把重頭戲放在了掃雪上。雪下在戶外,城里人霸道,草不讓生,雪也不讓生。我想我把雪掃凈,老板她會吱個聲的。哪怕她那個聲細得像蛛網絲,也有能力系住我這個正在嗷嗷待哺的長工。雪下了一天,我掃了一天。我看見一雙雙溫暖的長靴或是短靴,從我掃過的地面上踏過,我的心里便會掠過一絲暖意。很快,華燈初上了,雪還在下。老板關店了,仍是一句話也不說。她的背影從我堆起的雪人旁經過,她標準的T臺貓步為我留下了一長串省略號。我目送著那串省略號,我懂了。當她漸行漸遠,我也將成為這省略號中的一點。我是那么微不足道。我連問號都不配。那個大姨再也沒有來,我的大姨媽卻來了。那是我身上唯一能感知的熱度。大姨媽是標準的城市語匯。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在替換我的鄉(xiāng)村俚語,沒有快捷方式,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字一句的替換。為的就是讓自己更快的融入這滾滾紅塵中。我的肚子一陣絞痛,像老家的豆腐坊,豆汁吊包的時候,一家人都上前助產,一起擰。我依偎著雪人,我一直在想,那個情趣內褲,真的一點也不好玩……

      天亮了,繼續(xù)找工作。但是,我在房東眼里,在李姐眼里,我已經是有工作的人了。這是質的飛躍?,F在,我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緩沖。目前擺在我面前的這道坡兒,我可以慢慢爬,而不必急功。對于我來說,急功不是近利,也許會要我的命。我開始迷信風水,內褲店在東方,都說東方不敗,還說東山再起,我卻一下子趴窩了。也許西方才是我的風水寶地。八點,我像上班一樣,越過東市,直接去了西方的百年老街——河南街。再也不敢觸碰內褲,我覺得越是隱蔽的,越是陷阱。越是簡單的,越是復雜。昨晚給李姐的孩子補習作文,得了一頓飯。今天早上,我沒有繼續(xù)給她女兒上課,卻也得到了李姐的一頓飯。李姐做的飯菜,大大高估了人類的咀嚼功能,土豆白菜恨不能整個下鍋。大蔥也是整根過油。她總是隔著老遠將大蔥扔進油鍋里,那大蔥像蕩秋千一樣,撩撥著熱油一陣狂叫。李姐就喜歡聽這聲音。然后加菜蓄水,最后把鍋蓋一蓋,任其在鍋里鼓搗,李姐看都不看一眼。等到掀鍋,保證不糊。她喜歡遠程操控,就像她背井離鄉(xiāng)的婚姻。她帶著孩子,在這里幫助別人過日子,真不知道她的男人,如何承受這種偏重。但是李姐做的飯,很好吃。就算是飯菜混搭,也一樣能保證營養(yǎng)。吃飽了上路,我底氣很足。底氣一足,整個氣場就變了。陰郁的人愛招鬼,喜興的人愛招神。我今天不求別的,我今天能招人就行。

      我試著挑戰(zhàn)外褲。在河南街的中段,一家男裝西褲店剛剛開業(yè)。假如它是褲店,我肯定不敢造訪。因為單憑“褲店”二字,我很難辨別它的性別,是男褲是女褲,我無從知曉。但是,這是男裝西褲——男人著裝本來就事少,西褲更是事少。我覺得這是雙保險。我從心底對女人打怵。女人天生是事媽,這是男人公用的口頭禪。以我現在的處事經驗,我還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做那個媽上之媽。這家褲店不設門,這讓我的心里很舒服。我認為不設門,就是胸懷寬廣、廣納天下良才。我至今認為我是良才,雖然到目前為止,我的畢業(yè)證一次也沒有用過。但是,我是個有證的人,這個事實到任何時候都毋庸置疑。站在這家褲店的大門外,一位大姨迎了出來。吸取前面的教訓,我的嘴巴快速變甜。這對我來說很難,我小時候最討厭的就是甜食。每家必備的白糖,我也不聞不問。每年八月十五送月餅,都是我當差,因為俺娘知道,我肯定不會偷吃。一個不吃甜食的人,嘴巴就是鹽,或者是醋。我就是鹽和醋,說出的話既咸又酸,依然有苞米碴子味。再一個,我在家里是老大,我走出去遇見七大姑八大姨,我在他們的孩子面前,還是老大。大姐長大姐短,我足足聽了十五年。那天生的年齡優(yōu)勢,今天要在這個褲店面前大打折扣了。我確實有點難以啟齒。但我還是叫了!我說姐,我來應聘服務員。我說姐,我中專畢業(yè)。我說姐,我的專業(yè)是物資管理,算賬我也會。我說姐,我從小在農村長大,體力活我也不懼。我說姐,我還扛過整麻袋的鮮瓜子,一百多斤。我說姐,你看我手上的刀疤……

      褲店很冷,我叫姐的熱情一經吐出我的嘴,便很快被冷空氣稀釋了。我就得不停地叫,才能形成氣流。那個“姐”字,在我的私人詞庫里,本來連個芽都不是,今天我卻一鼓作氣把它叫成了大樹。這棵大樹生長的速度太快,把褲店里的這個姐嚇著了。她骨突著葡萄眼,許久不曾眨眼,那眼珠好像輕輕一碰就能脫落。我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迅速閉緊牙關。但我已經沒有回頭路,我向左是褲子,向右是褲子,向前向后還是褲子。五分鐘后,她終于開口說話了。她說好吧,試用期一個月,一個月后每月工資三百五十元。我覺得試用期一個月,這是人干的事。而試用期三個月,那純屬是在玩人。一個月,我就等著這一個月把我從內褲的陰影里打撈出來。關于內褲,我一直是驚魂未定。褲店真的很冷,室內室外一個溫度,沒有暖氣。褲子保鮮,人也跟著保鮮。躲進褲店里的風,像冰涼的鈍刀,對著我這單薄的肉身起舞。我被寒冷包圍了,又被冷風追得滿屋亂竄。但是這種追殺,已經脫離了溫飽的恐慌。我不停地搓著手,越搓越干,越干越冷。既然已經叫出了姐,再叫哥也就是順藤摸瓜的事了。我發(fā)現了一個秘密,在對待顧客的稱謂上,只要我不差輩,就保證不會差事。我有時對著年老的顧客,隔著三輩叫哥或是姐,他們都很樂意。我嘗到了叫哥叫姐的甜頭,便開始調用四年中專生活的庫存——我首先動用了大學語文,我把哥和姐的發(fā)音,重新收拾了一遍。讓它們盡量悅耳動聽,遠離苞米碴子味。在“哥”的發(fā)音上,比姐容易多了,我截取了母雞生蛋的片斷,哥這個音很快就發(fā)出來了。我想一個月以后,假如我有幸得到了這個飯碗,我有可能還會治好自己的語障。

      下午,貨來了。我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要用上我的力氣。上午,我吹出了一頭牛。下午,我要為這頭牛效忠了。點貨,記錄,上架,入庫。前三樣我干得輕車熟路。外褲真的沒有為難我,兩條腿一個腰,腰上掛個牌,外褲就這么簡單。后一樣——入庫,是直接與我的力氣掛鉤的。手已經沒了知覺,我敢說現在就是有人拿斧子把它剁掉,也不會很疼。俺娘小時候給俺扎耳朵眼,就是先用冰塊把耳朵冰到沒有知覺,然后假裝看看,一針就穿過去。一點也不疼。我拖著一米見方的貨箱子,拖到倉庫,原來倉庫更冷,這才是真正的冷宮。那個大姐——現在叫老板娘。她說你把箱子弄到那頂上。又是上鋪!這成箱的褲子也要睡上鋪!這個上鋪更高,高出我兩頭。這兩頭的差距,別說叫哥叫姐了,就是叫娘也不好使了。第一箱,我投上去,它直接回頭砸到了我臉上。打人還不打臉呢,難道沒人教過它?我再投,這回它載愣著嚇唬我,十秒鐘后,還是砸到了我的腳上。這回它已經摔得不成樣子,我扯來雙面膠為其包扎。一會,它又負傷上陣了。這回,我閉上眼睛,用上了打籃球的動作,這回它老實了,再也不想著向下跳了。我一陣竊喜,籃球也是在學校學會的。老板娘隔著門板問我,你笑什么呢,你快出來,這門口都堆成山了。我想我差點砸成肉餅,我連苦笑的資格也沒有嗎?第二箱,第三箱,第四箱……當第二十箱西褲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擠上上鋪的時候,我的胳膊再也抬不起來了。現在最沉重的,不是這成箱的褲子,而是我的胳膊。我不冷了,后背能擰出水來,手上全是血口,剛才它們顧不上疼,現在見我停下來,集體撒嬌了。我一個冰人,被這二十箱西褲改造成水人,這著火的過程,我只有一個信念——我要留下來!

      我的身上一陣寒顫,冷風瞬間掠走我身上的熱度。我再次成為冰棍。老板娘嚇壞了,她說丫頭你沒事吧?她說丫頭,你明天正試上班吧!她說丫頭,你今年多大了?她說丫頭,你老家在哪???她說丫頭,你現在住在哪里啊?是啊,我住在哪里呢?我住在女子宿舍,我睡在上鋪。我的下鋪是潔癖。我要繞道上床。我的胳膊已經不省人事,我今晚怎么上床呢……

      東珠

      1978年12月28日生于吉林省敦化市黃泥河鎮(zhèn)五人班村,現為吉林省作協(xié)會員?,F任吉林市電視臺新聞綜合頻道《財富江城》欄目組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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