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興華

[摘 要]秦瓊和敬德是我國唐代的兩員大將，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的秦瓊、敬德造型多種多樣，有站立、騎馬、提鞭、坐虎、上朝、披袍和對秦瓊、雙敬德等品種，并且有大小不同尺幅。這些人物造型的服飾、動態(tài)、大小和表現(xiàn)手法各不相同，生動的展現(xiàn)了秦瓊、敬德的各種不同形象狀態(tài)，同其它地區(qū)的同類造型區(qū)別極大。

[關鍵詞]木板年畫 造型特征 寫意性 寫實性 符號性

木版年畫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相傳漢代已有發(fā)現(xiàn)，唐宋有了很大發(fā)展，明清則更趨豐富多樣，興盛時期全國各地幾乎都有年畫的產地。由于中國地域廣闊，民族多樣，風俗習慣各異，木版年畫從題材、風格、以及創(chuàng)作和制作的手法就迥然不同，呈現(xiàn)出絢麗多姿的局面。

漢中木版年畫始于何時，無可考證，大概至少在清代中期以前，但是清末和民國初年非常興盛，產地有漢中、南鄭、洋縣，城固等十余處。其中影響最大的是漢中的“慶福成”，“永興龍”、“福春成”、“和記”等九家畫店，以及洋縣城關鎮(zhèn)的賈家作坊。畫店平時經(jīng)營紙業(yè)，中秋節(jié)后生產年畫，印數(shù)達百萬張。每逢臘月，畫販云集，暢銷陜、豫、鄂、蜀、隴、青等省。

一、漢中民間木板年畫中的秦瓊、敬德的來源

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主要以門神畫和六金神（灶、財、倉、槽、井、土地）為主。門畫內容有武門神和文門神分別，武門神多取古代歷史小說中驍勇善戰(zhàn)的名將和神話人物，最為常見的是多種樣式的秦瓊、敬德外，其它還有如孫臏、龐涓、趙云、張合、李元霸、裴元慶、焦贊、孟良、馬武、姚期、趙公明、燃燈道人等等，據(jù)說達六十余種之多；文門神除了《天官賜?！?、《萬福來朝》等，還有蕭何、韓信、楊波、徐延昭等忠臣良將，與其他產地年畫有著明顯區(qū)別。

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不僅取材廣泛，而且造型獨特，表現(xiàn)手法多樣，其豐富的創(chuàng)作表現(xiàn)手法和獨特的藝術風格首先體現(xiàn)在門畫人物的造型上。秦瓊和敬德是我國唐代的兩員大將，也是歷代各地民間木版年畫創(chuàng)作的主要題材。同其它地域的木版年畫相比，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的秦瓊、敬德造型多種多樣，有站立、騎馬、提鞭、坐虎、上朝、披袍和對秦瓊、雙敬德等品種，并且有大小不同尺幅。這些人物造型的服飾、動態(tài)、大小和表現(xiàn)手法各不相同，生動的展現(xiàn)了秦瓊、敬德的各種不同形象狀態(tài)，同其它地區(qū)的同類造型區(qū)別很大。以下主要通過最為典型的幾組不同造型的秦瓊、敬德為對象，比較分析漢中民間木版年畫的基本造型特征。

二、漢中民間木板年畫中的秦瓊、敬德的造型特征

1、寫意性。漢中木版年畫中以秦瓊、敬德為典型的人物造型與其它地域門神畫迥然不同，它以高古飄逸的線條、大塊濃重艷麗的色彩對比、符號化的面部特征體現(xiàn)出強烈的寫意性。圖1是漢中木板年畫中的《站秦瓊敬德像》，人物動作含蓄端莊，身體部分金盔銀甲，色彩對比簡練、輝煌、高古而形貌整體，背景則大面積留出空白，形成強烈的疏密對比效果，人物主體突出，氣質鮮明，充滿力量感，顯示出一種更加古樸、高遠的精神氣質。同武強和楊家埠的門神畫相比，那兩地的年畫更表現(xiàn)喜慶吉祥氣氛，漢中門神畫更加嚴肅和追求力量，體現(xiàn)了漢中門神畫以辟邪為主要目的的風俗文化特征。再者，前兩地門神畫造型中，注重線刻的均勻和細密，色彩填充的繁復和豐富，而漢中木版門神畫則注重線條的表現(xiàn)力，粗細、光澀、輕重等性質的對比，也注重形體塊面的大小主次區(qū)別，整體造型簡練而厚重，體現(xiàn)出漢唐文化的博大和雄渾。

漢中木版年畫的寫意性還體現(xiàn)在注重比例的調整和運用，畫面上各種形象可以按照藝術表現(xiàn)的需要，大膽的夸張和變形。同樣我們可以先對圖1當中的人物各部分比例進行測量和比較，通過測量和觀察，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組畫中的秦瓊、敬德的體形同現(xiàn)實人物有很大區(qū)別，并自成規(guī)律。人物的整個體形是肩寬頸短個子矮，頭部非常突出，大小占全身的三分之一，而整個人物的寬度是長度的二分之一。通過這樣的比例調整，年畫中的人物體形顯得異常壯實有力，似有力拔山河之勢，并且人物面部神態(tài)特別突出，精神氣質躍然紙上。

圖4是一對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的《騎馬秦瓊、敬德》，左秦瓊，右敬德。在這對騎馬的人物造型當中，除了秦瓊、敬德一貫的一些特征之外，人和馬的比例作了大幅度的調整?，F(xiàn)實中，馬的體形當然遠遠大于人的體形，但是在這幅年畫中，人的形象占到畫面的三分之二，馬僅占了三分之一，并且人和馬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似乎馬是人的下部軀體的自然延伸。人物形象在畫面上非常突出，很明確的表現(xiàn)出人馬的主次關系，馬的歡快躍動和人的穩(wěn)健沉穩(wěn)形成巧妙的對比，似乎在說明馬無論如何矯健迅猛，都會被人馴服。馬的形象雖小，卻極盡飛躍奔騰之勢，負擔起大半個畫面的人物形象，但卻輕松自如，并加強了畫面的動感，具有極好藝術效果。

2、寫實性。通過對漢中木板年畫中的秦瓊、敬德的形象比較觀察，可以明確的發(fā)現(xiàn)，這些人物同現(xiàn)實有著很強的聯(lián)系，是來自于對現(xiàn)實生活的寫實和提煉。圖1的這對門畫是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的《站秦瓊、敬德》形象，門畫單幅長102CM、寬60CM，右邊秦瓊，左邊敬德，相向而立。門畫上二人一黑一白，身穿戰(zhàn)袍，足登戰(zhàn)靴，頂盔帶甲，手上各執(zhí)不同兵器，通過服飾兵器和面部特征簡要而明確的表現(xiàn)出二人不同身份。人物的胸腹向前大幅挺出，整個身軀形成拉圓的弓形，一手抱兵器置于身側，一手撫須護于胸前，力達指端，整個呈現(xiàn)出一種臨戰(zhàn)的緊張狀態(tài)，同傳統(tǒng)武術中的有些動作非常相似，隱藏著具體的攻防含義，引而不發(fā)，虛實相生，而且在視覺效果上不失協(xié)調貫通，從足部到身軀，從身軀到頭部，再從頭部到身側拿兵器的手上，形成非常流動的視覺流程線，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表現(xiàn)出威風凜凜、氣勢勇猛的視覺效果。這種夸張而不失合理的動作特征同其它地域年畫有明顯區(qū)別（見圖2、3），這也許和漢中地域人文特點有很大的關系，漢中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尚武之風甚濃，必然也影響到年畫的藝術創(chuàng)作。把它與其它地域年畫人物動作特征比較，也可以發(fā)現(xiàn)，漢中民間木版年畫的人物動作更多的是來自于對生活中的人物情態(tài)的觀察、提煉和概括，然后再夸張表現(xiàn)，因而真實而生動；而其它地域的年畫人物動作夸張而富于裝飾性，活潑歡快，則更可能是來自戲劇和民間藝術家的自由想象。endprint

3、符號性。漢中民間木版年畫的人物面部造型也是獨具特色，同其它地域迥然不同。這些人物的面部大多采用花臉造型，但是這種花臉的勾臉方式，并不是通常秦腔、京劇等戲劇中的臉譜，而更似陜西古老的“社火”演出的臉譜勾法（引自王樹村 《漢中和漢中門神》，陜西民間美術，P259頁）?！巴瑧騽∫粯?，社火臉譜也分“花臉”和“凈臉”，但是它的造型的豐富性和表現(xiàn)形式的復雜性主要體現(xiàn)在“花臉”上。社火角色不能象戲劇角色那樣用道白自報姓名身份，就在前額、鼻梁、臉膛上繪出暗示角色姓名、身份、本領、特殊相貌、特異功能、特殊經(jīng)歷、專用兵器的圖符或字符，使人能夠辯識他和與他相關的故事?！保ㄟx自《美術學文粹》，程征的《關中社火臉譜》，P67頁。）自然，漢中的年畫藝人采用的是類似社火臉譜的這一更有表現(xiàn)力和符號性的造型方法來表現(xiàn)年畫人物，秦瓊的面部多是勾線留白，面容俊秀；敬德則多采用花臉中的“對臉”形式，常用黑、白、黃或者黑、白、紫三色對稱勾畫，對比非常強烈，眼睛采用“吊眼”的畫法，兇悍異常，充分體現(xiàn)了敬德勇猛、剛直、粗獷的人物特征和個性。同時，這種強烈的色彩對比，放大的五官造型也使得人物面部在整個畫面上非常突出，大大的加強了人物的精神力量的表現(xiàn)。

同時，在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不僅通過面部使用符號化的方式，在人物的動態(tài)、道具、裝飾圖案上，也有著明顯的符號傳達。經(jīng)常通過人物的衣袍、武器、靴帽、動作、面部的黑白區(qū)別表明人物身份的不同，情景的變化。比如戴盔披甲表明戰(zhàn)斗的情景，騎馬奔騰表明沖鋒陷陣，身穿官服就表明上朝，披袍戴帽就給人賦閑的感覺。即使是一對門畫中兩個非常相似的人物形象，也通過關鍵部位明確區(qū)別，比如秦瓊和敬德經(jīng)常是用黑臉和白臉、鞭和锏、盔甲的細節(jié)來區(qū)分身份。在趙公明和燃燈道人這幅門畫里，趙公明手執(zhí)的元寶表明財神的身份，燃燈道人則裝飾有量天尺和如意，以及頭上發(fā)髻道冠。同時，兩人的坐騎也各不相同，一虎一鹿。這一隊不分勝負的神仙對手被刻繪的生氣盎然，身份、情景、寓意、氣氛，這些所有年畫里要表達的信息都清晰明確的表現(xiàn)出來。

秦瓊、敬德這對草根出身的英雄形象是民間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形象之一，它體現(xiàn)了古代普通老百姓樸素的英雄情節(jié)。這對形象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剪紙、年畫、戲曲、泥塑等各類民間藝術當中，然而漢中民間木版年畫中的秦瓊、敬德的造型是那么獨特和不同，它濃縮和承載著這一地區(qū)傳統(tǒng)造型手法和理念，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值得我們繼續(xù)去關注和學習。 （責任編輯：曉芳）

參考文獻：

[1]《漢中和漢中門神》，王樹村，《陜西民間美術研究》（第一卷），寧宇、榮華編，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1998，PP247。

[2]《木版年畫里的秦瓊、敬德》，曹海水，《陜西民間美術研究》（第一卷），寧宇、榮華編，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1998，PP292。

[3]《年畫手記》，馮驥才，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版。

[4]《關中社火臉譜》，程征，《美術學文粹》，人民美術出版社。2002年PP64。

【此文為西北民族大學，2013年中央高校中央基本科研業(yè)務費項目，項目編號：3192013013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