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安
(湖北科技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咸寧 437005)
美國女作家原本屈指可數(shù),而在這少數(shù)的女作家中不得不提及的是艾米麗·狄金森,她生于1830 年,此時,美國的文學之父——華盛頓·歐文業(yè)已完成他的杰作《征服格拉納達》,并又開始構思《阿爾登伯拉傳奇》,但是晚起步的艾米麗·狄金森的文學成就堪比華盛頓·歐文。如果說,華盛頓·歐文用一只“蠟筆”刻畫了美國的山水,平原,瀑布等風物,那么,那么狄金森卻用的是一支“工筆”精致地刻畫出了美國人的“靈魂”,這靈魂比大海更廣闊,難怪亨利·詹姆斯稱她的詩歌是“靈魂的風景畫”,殊不知詹姆斯本人就是靈魂的探秘者;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更是稱她為“圣恩主”[1](p.305),以表示對她的崇敬。艾米麗·狄金森一生寫詩1775 首,這些詩“僅供自我欣賞,除了個別詩外,生前從未發(fā)表”。[2](p.30)其中五、六百首是直接關于死亡的,加上其他間接寫死亡的詩歌接近上百首,加起來,死亡題材占了她所寫詩歌的比例接近40%,剩下的詩歌有關愛情,自然,宗教等,但是所占的比例遠遠比不上死亡為主題的詩歌的比例。這種情形在美國文學中是獨一無二的,在世界文學中也是罕見的?!八劳觥睙o論是在東方文化語境還是西方文化語境,都是一種禁忌語(taboo)。人們一提到這個字眼,仿佛死神就會撲面而來,使人心生恐懼。而艾米麗·狄金森在“死亡”面前沒有這樣感覺,她一直思考“死亡”,并使其在筆端凝聚成詩,構成自己詩歌的主導題材。這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因為我不能停下來等待死亡》,它集中體現(xiàn)了作者獨有的生死觀,其文學藝術性,思想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據湯姆斯·約翰遜的判斷,她創(chuàng)作此詩的時間是在1863 年,這一年正是她生活的分水嶺。之前,她性格外向,認識了影響她一生的朋友,包括倫納德·漢弗萊,查爾斯·沃茲沃思,在這之后,她蝸居在家,真正成為了一名宅女,這種變化緣起于她的感情受挫,但卻無形中卻給予她一個好好了解自我,關照自我的機會。表面上她對外面的世界變得冷漠,但實際上她這是在“大隱隱于市”,她對外界封閉的同時,卻開啟了自我的一個更大的世界。在寧靜中,她冥思著自我,而自我的局限性問題或自我的滅失死亡問題自然而然成了她心中難解的問題。正是由于外因和內因的共同作用讓她成為了一個哲學家般的詩人,但與哲學家不同的是,她以詩歌的形式回答人往哪兒去的終極難題。這個問題也是關于靈魂有無的問題。了解詩人對這個問題如何回答,也能使讀者了解到美國非物質、非實用主義的價值觀狀態(tài)特點,因為她在美國得到很高的贊譽,能代表一定歷史時期美國的價值觀點。因此研究她的詩作具有重要意義。
《因為我不能停下來等待死亡》這首詩共分為五節(jié),是一篇有關旅程的詩歌。根據內容,全詩又可劃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詩歌的第一節(jié),寫的是作者上了死神的車駕,開始一段非同尋常的旅程。第二部分包括第二到第四詩節(jié),寫旅途過程中所見所聞。第三部分為第五節(jié),車駕到達旅程終點,并開始了另外一個謎一樣的旅程。
詩人在第一部分即第一節(jié)中寫了這次旅程的緣由以及參與人員。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旅程。死神是這次旅程的主角,因而他的形象被重點刻畫。讓讀者感到意外的是,死神是以一種別具一格的形象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作者下筆并沒有描寫死神樣貌,而是寫了他的動作“攔住”。這個動作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對別人的不尊重。但是,作者明確交代,他是以一種友好的方式攔住我,請我上他的四輪馬車(carriage),而且作者為了進一步強化死神溫柔,為死神攔住我——盡管這一方式已經很友好,而作開脫,詩人寫明死神無意攔住我,只是“因為我不能停下來等他”,詩人通過這樣簡單的詩行里揭示了人的自由意志的局限性:人什么時候會“上”死神的車駕,或者更加直接地說人什么時候死亡并不是由本人決定的,而是由死神決定——每個人都會面臨死亡。詩人曾在信件中坦露自己在人總是要死這條鋼鐵般硬冷的規(guī)律面前的無奈心情,她經常會想到死亡,想到它離自己究竟多遠,想到自己無力阻止它奪去自己的親人和朋友。[3](p.198)死神力量的強大隱藏他謙謙君子的外表之下,所有很多人容易被蒙騙,以致在西方諺語中說“死亡是睡眠的兄弟”,死亡似乎能讓逝者安息。但是,詩人是清醒的,她認為,死神外在的友好和安詳不能改變他注定限制個人之生的意志自由這一非友好,非平和的本質。在本詩第一詩節(jié)中,詩人還介紹了車上的“乘員”組成:死神,“我”,還有“永生”朋友。“永生”的出場是輕描淡寫的,而不是粉墨登場的,在本第一詩節(jié)的第三行,詩人寫到“車上只有我們自己”,而第四行,詩人以補充的口吻寫到“還有永生”,這樣行文意在表明“永生”地位的低下,在某種意義上講,他開始只是個多余的存在,這也就襯托了死亡力量的主導性地位。
詩歌的第二節(jié)與第一節(jié)在意義上來講,可以合并為一個部分。與第一節(jié)相比,本節(jié)是進一步強化第一節(jié)的意義,突出死神形象的雙重性。本詩節(jié)的第一行,詩人寫到:“我們緩緩而行,(慢慢駕駛著馬車)他知道無需急促——死神他不知道什么叫匆忙?!彼郎竦摹熬印毙蜗蠛蛷娜莶黄妊由斓剿鸟{車行為上來。車馬是緩慢前行著,死神表現(xiàn)出仿佛觀光旅游那很悠閑的樣子,這也為詩人在第三節(jié)進一步描寫沿途的“風景”埋下了伏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用了施動者“我們”,好像“我”也是個駕駛者,但根據下文“他不知道什么叫匆忙”說明死神才是這個馬車的主宰者,他掌握著馬車行駛的節(jié)奏和方向。而我和“永生”只是一個乘客,處在被支配的地位。字里行間,死神的從容,胸有成竹的形象進一步被凸顯出來。這種形象顛覆了西方文化語境中死神拿著鐮刀的恐怖形象,彰顯出作者的創(chuàng)造力。本詩節(jié)的第二、第三行,進一步豐富死神的意象,表明我坐上死神的車駕后,已經失去了我的自由,包括工作忙碌和休息的自由。第四行中的“文雅”(civility)具有反諷意味,詩中字面意思說“因為感動于死神的‘文雅’,我才上了他的車駕”,但實際上表達了死神的“偽裝”與“誘惑”。死神如同誘惑天真少女的“偽君子”一般,誘惑“我”上了他的車。這樣,詩人有意或無意運用襯托的手法:以弱小、無知,茫然不知所措的“我”來襯托死神的強大、“胸有成竹”和淡定。詩歌的張力也順勢體現(xiàn)了出來。總之,通過第一和第二詩節(jié),一個本質上并非友好而是殘酷的死神形象被塑造出來。
詩歌的第三節(jié)集中反映出了詩人對生的態(tài)度。雖然有死亡的存在,但是詩人并沒認為人生是虛無的,從而給自己貼虛無主義者的標簽。相反她是熱愛生命的,并且享受生命的過程。詩歌的第三節(jié)內容表明了這點。
詩歌的第三節(jié)描繪了馬車途經的三個地方,觀察者是“我”,死神雖然沒有被提及,但是他隱藏在“我”的背后,影響著“我”觀察事物的心態(tài)。本詩節(jié)第一和第二行提及的是一所小學,在學校的操場上,同學們趁課間休息時間正在嬉鬧,玩游戲。詩人寥寥數(shù)筆,卻勾勒了一個無窮大的想象空間。一邊是駛向人生終點的死神的車駕,一邊是天真單純的正玩耍著的孩子們,他們哪曾注意到一個生命的凋謝。而作為馬車上的我,看到這一切,流露出對“生”的依依不舍,也夾雜著對健康快樂成長的孩子們的祝福。在這里,詩人再次運用比較的手法,以孩子們的幸福襯托“我”即將面臨的厄運。
接下來,本詩節(jié)的第三行寫明路過一片谷物地的情形。在這一詩行中,詩人十分巧妙地用到一個詞“gazing”(凝視著的)來修飾谷物,從而讓靜默的農作物人格化了。結合下文的第四節(jié)“露珠”物象的描寫,說明這是一片秋天的谷物地。成熟的谷物原本是低垂著頭的,但是當有車馬經過時,谷物如同有了知覺的人一樣,被驚動,于是紛紛抬起頭,“凝視”著那緩緩開過的馬車。與上面詩行孩子們沒有注意到馬車在旁邊經過這一情形不一樣,本詩節(jié)中的“谷物”注意到這旁邊行進著的馬車,而且“谷物”意識到這不是一架普通的馬車,而是“靈車”,所以他們“凝視”著,目光隨著“靈車”移動。不難想象,這氛圍是肅穆的,秋天的空氣中有淡淡的憂傷。如果說本詩節(jié)的第一行和第二行說的是“我”留念孩子們的歡樂與喧囂,那么這一行寫的是安靜的送行。通過寫谷物對“我”的“目送”,進一步表明“我”對塵世的不舍與眷念。本詩節(jié)的第四行寫到“我們路過正在沉落的夕陽”,這里的描寫是寫實的,有強烈的畫面感,還具有唯美主義傾向,因為“詩人深受英國浪漫主義大師約翰·濟慈的影響”[4](p.59)。詩人用“路過”夕陽這樣看似不可能的搭配,意在表明在美麗的黃昏時分,太陽回到地平線,身軀變得龐大,近在咫尺,仿似“停泊”在馬車附近,因此說“路過”夕陽,恰如其分,也讓整個詩的意象空間變得更加宏大:這是一輛以宇宙為背景而運動著的馬車,反襯出車上的乘客“我”內心的孤獨和荒涼,以及無助,也揭示了“我”心底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嘆息。
至此,在本詩節(jié)中,詩人連用了三次“經過”,經過的地方分別是快樂的學校,成熟的莊稼地,和黃昏下的落日。對這些意象也可作象征性的解讀,即學校象征人的童年階段,莊稼地象征成年,夕陽象征晚年[1](p.305),國外評論家也有相似的看法。但是,如果單純地去解讀本詩節(jié),也能品出詩歌中的另外一份美麗意境,正如前段所述,詩人即通過一系列唯美意象——運動著的馬車上所見之物的描寫,揭示了對美麗塵世的留戀。而且不從象征的角度解讀本詩節(jié),使該詩節(jié)的內容與下詩節(jié)更加連貫。
詩歌的第四節(jié),緊承上節(jié),隨著太陽最終落入地平線,光明與溫暖(塵世的溫暖)已經遠去,寒冷的黑夜即將降臨。詩人用了意象“露珠”這一細節(jié)來寫這種外在的“寒”,再加上“我”穿著薄薄的絲衣,使讀者感覺到“寒徹骨”。由此,整首詩的氣氛顯得很凝重。另外,從“我”穿的薄薄的織物來看,也可說明“我”還不曾為這即將到來的“死亡”旅程作好充分的準備。這也說明死神并不像一些評論者認為的那樣呈現(xiàn)出仁慈的面孔。他逐漸呈現(xiàn)出冷酷的一面。最終是死神把“我”從光明引導向黑暗,從溫暖引導向寒冷。
詩歌的第五節(jié)是本詩歌的結尾部分。死神的馬車最終停留在一個房子前面。實際上這個房子就是墳墓,但詩人沒有明確說出,這亦表明詩人寫作風格上的內斂和含蓄。在意義上,本詩節(jié)對應的是“我”在世間生命的正式結束,反推前面,從死神攔住我,上他的車對應的便是“我”即將踏上死亡之旅,正是我生命彌留之際的開始。最后“我”顯然是被死神趕下馬車,進入狹小地下空間,而當死神達到了自己目的后就此拋下“我”,不知去向。毋庸置疑,死神的“偽君子”形象被刻畫得淋漓盡致。這一形象在世界創(chuàng)作史上也是罕見的,它能充分顯示女詩人的創(chuàng)作才華,哈羅德·布魯姆就曾盛贊詩人在創(chuàng)造性方面不亞于莎士比亞[5](p.272)。
但是這段旅程的終點并不是墓穴。本詩節(jié)的第五行寫到“從那時起——幾個世紀過去了——但是感覺到比一天光陰還短?!边@指的是從進入“墳墓”算起,幾個世紀很快就過去了,而這幾個世紀雖然很漫長,但是過得很快,比一天都還快,正所謂“時光如電”。詩人如此在另一個世界里創(chuàng)設了一種新的時間概念。在那里,時間論“世紀”來過,而不是生的世界里論年或者論天而過。在那個莎士比亞看來沒有旅人歸來的世界里,時間似乎是無限的,正因為手頭有無限的時間,所以幾個世紀這樣大尺度的時間概念在那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生的世界的一天一樣。所以詩人最后總結到“我開始猜測到,死亡的馬車是朝向永恒的”。詩歌的最后一個詞“eternity”(永恒),正是傳達了對永恒的信仰。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全詩不是以句號結尾的而是破折號,它接在“eternity”(永恒)之后,更是形象地彰顯了這種永恒的狀態(tài),破折號象一根射線,暗示這種狀態(tài)永遠持續(xù)著,沒有終點,向遠方延伸,這也更表明詩人對死神持有的否定態(tài)度。
縱觀全詩,這既是一首寫死亡的詩,也是一首寫永生的詩。關于永生的筆墨雖然不多,但是足以成為詩人心靈的慰藉和寄托。一方面,死神以表面溫情,實質是殘酷的方式剝奪了我的生命;另外一方面,永生與死神一樣宰我的生命,只是他主宰我的靈,并且對我影響更長的時間,而這正是我的歸宿。按照常理講,死神與永生似乎有前后因果關系,是因為有了死神才有永生,但是從詩歌的第一節(jié),詩人傳遞的意思卻是死神與永生同時坐在馬車上,并沒有先后的關系,所以作者并沒有能獲得永生而感謝死神。在詩人看來,死神與永生是兩種并列的力量,他們平起平坐,死神并不是獲得永生的前提條件。詩人腦海中永生的概念是對死神的再次否定。顯然,詩人內心無論怎么豁達,但是,死亡的概念常常盤桓在腦海,這恰恰反襯出詩人是熱愛生命的,詩人很重視并享受人生最寶貴的東西,比如親情,友情和愛情,她害怕這些因死亡而失去。比如在《我死時聽到了蒼蠅的嗡嗡聲》這首詩中就提及到詩人對親人,以及親人對詩人離開的不舍。而加爾文教——雖然是詩人順手可依的宗教,但因否定塵世的美好,不能被詩人借用以便消弭內心對死亡的焦慮和不安。詩人只能信仰永生的力量,信仰靈魂不滅,這正是詩人對自由意志終極追求的體現(xiàn),這也是詩人對死亡超脫的方法,即“隨死神前往,一如和永生同行”[6](p.15)。于是,永生的靈魂賦予了詩人的生存全部意義。
作者世俗的生命終究結束。1886 年,艾米麗·狄金森,一位天才詩人,香消玉殞。如果真有她詩中所說的“永生的世界”,那么她宛如星辰,俯視著自己的家鄉(xiāng)——阿默斯特鎮(zhèn),她的靈魂將永遠不會離開那里,“幾個世紀如一日”地守護著那里的人們。
如果說歐文的作品還在“山寨”著歐洲的文學,愛默生(1803—1882)倡導著美國文學的獨立,而作為美國女作家艾米麗·狄金森,似乎聽見了愛默生的呼喚,有意識地以實際的寫作行動展示著自己獨有的思想,進而體現(xiàn)著獨特的美國文學特色,印戳著美國的時代烙印。難怪,阿爾弗雷德·卡津稱她是“新英格蘭第一位現(xiàn)代作家”[7](p.7),而此時說她是美國的女馬克·吐溫一點不言過其實,象馬克·吐溫一樣,她能在世界文學舞臺上代表美國本土文學的特色。
美國人因追求靈魂的自由而漂洋過海,來到一塊原始神秘的土地,他們在這塊土地上探索,求新,追求更大的自由。這些精神也深入到艾米麗·狄金森的骨髓中,她的詩歌因正扎根在美國文化的土壤中,而凝聚著這種民族精神。艾米麗對死神的描寫充滿了創(chuàng)新,探索意識,對永生的向往就是對自由的向往——靈魂不受約束的自由,而對永生一絲不確定性色彩,又使一個清教徒的焦慮躍然紙上。但是,在上帝與世俗之間,在天堂與地獄之間,艾米麗·狄金森最終讓信仰偏向天平的永恒端。她活著的時候,人們不曾稱她為是位作家,但如今,她已經進入美國杰出作家的行列,比肩歐文,愛默生,霍桑等人。對于艾米麗·狄金森而言,死亡意識正是她生命自覺的重要表現(xiàn),也是她內在心靈最勇敢的裸露。她專注死亡,是因為熱愛生命,她追求永生,是因為她對此生生命熱愛的升華,也是她對自由的終極追求。雖然她的心靈天空總有死神的烏云籠罩,但她卻是徹底的樂觀主義者,她不僅享受此生的生命過程,還對來生有著憧憬。從這個角度講,以宅女為生活狀態(tài)的她,其實并沒有真正把自己“宅”了起來,她的心靈沒有被囿住,而是占據整個宇宙,她的名聲也沒有被她的居所限制,而是聲名遠揚。沒有一艘船能像她的書,也沒有一匹駿馬能像她筆下跳躍的詩行那樣,把人帶向無窮的遠方……
[1]常耀信. 美國文學選讀[M]. 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
[2]秦壽生. 英美文學名篇選讀[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3]Thomas Johnson.The Letters of Emily Dickinson[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8.
[4]劉保安. 美國詩歌藝術史[M]. 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5]Harold Bloom.The Western Canon:The Books and School of the Ages[M]. New York:Harcourt Brace,1994.
[6]吳忠誠. 現(xiàn)代派詩歌精神與方法[M]. 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
[7]Alfred Kazin,An American Procession[M]. New York:Knopf ,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