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 張振虹
摘 要:本文基于韋恩·布思和詹姆斯·費倫提出的不可靠性敘述理論對《到19號房》女主人公蘇珊在事實/事件軸、價值/判斷軸和知識/感知軸上的不可靠性敘述進行分析,論述人物敘述的不可靠性對增進文章主題所起的作用。
關(guān)鍵詞:《到十九號房》;不可靠敘事;多莉絲·萊辛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2831(2014)05-0198-3 doi:10.3969/j.issn.1006-2831.2014.02.048
多莉絲·萊辛是二戰(zhàn)后最重要的英語作家之一,于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到十九號房》是萊辛最著名的短篇小說之一,并收入1963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中(薛曉穎,2009:4)。文章講述了女主人公蘇珊悲慘的命運,女主人公蘇珊基于理智與丈夫結(jié)婚,婚后放棄了自己原先的工作,為了丈夫、四個小孩、家里的事務絞盡腦汁。隨著孩子漸漸長大,離開她去上學。丈夫也開始漸漸在外面拈花惹草;年近四十的蘇珊感到不安和恐懼,費盡心思想要逃離家園,最后她最終找到了自己的安身之所,一個小型旅館的十九號房,并最終選擇在那里結(jié)束了生命。文章揭示了父權(quán)社會下女性所受到的壓迫及其悲慘的命運。
1 . 不可靠敘述理論
韋恩·布思在其著作《小說修辭學》中提出衡量不可靠敘述的標準是作品的規(guī)范(norms)。所謂規(guī)范,即作品中事件、人物、文體、語氣、技巧等各種成分體現(xiàn)出來的作品的倫理、信念、情感、藝術(shù)等各方面的標準。布思認為作品的規(guī)范就是隱含作者的規(guī)范以及創(chuàng)作作品時作者的第二自我。倘若敘述者的言行和隱含作者的規(guī)范保持一致,那么敘述者就是可靠的,倘若不一致,則是不可靠的。其研究主要聚焦于兩種類型的不可靠敘述,一種涉及故事事實,另一種涉及價值判斷。
美國敘事理論界權(quán)威詹姆斯·費倫至少在三個方面發(fā)展了布思的理論。一是他將不可靠敘述從兩大類型或兩大軸發(fā)展到了三大類型或三大軸,即在原先事實/事件軸和價值/判斷軸的基礎上增加了知識/感知軸,并沿著這三大軸區(qū)分了六種不可靠敘述的亞類型:事實/事件軸上的錯誤報道和不充分報道;價值/判斷軸上的錯誤判斷和不充分判斷;知識/感知軸上的錯誤解讀和不充分解讀。同時費倫還增加了一個區(qū)分:區(qū)分第一人稱敘述中,“我”作為人物的功能和作為敘述者的功能的不同作用。人物功能和敘述者功能實際上可以獨立運作。費倫還在另一方面發(fā)展了布思的理論。費倫的研究注重敘事的動態(tài)進程,認為敘事在時間維度上的運動對于讀者的闡釋經(jīng)驗有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
申丹教授認為敘述學界通常聚焦于敘述者的“不可靠”,而較少關(guān)注人物敘述的“不可靠”。而無論在第一人稱還是在第三人稱敘述中,人物眼光均可導致敘述話語的不可靠,而這種“不可靠敘述”又可對塑造人物起重要作用(申丹,2006:135)。文章從全知視角展開,為讀者介紹故事的背景和人物概況,后文的敘述主要是從女主人公蘇珊的有限視角展開(童曉蘭,2004:10),導致了敘述話語的不可靠性。本文主要關(guān)注于蘇珊女主人公的人物敘述在事實/事件軸、價值/判斷軸和知識/感知軸上的不可靠性,并論述不可靠性敘述對增進文章主題所起的作用。
2 . 事實/事件軸
接著她認出來,這個人就是她的恐懼的化身。認出來的同時,他消失了。她迫使自己去走進那個石椅,鮮綠色的草地上有根樹枝的影子,在起伏的草地上痙攣的扭動,她才知道自己為什么把它當做一條扭動甩尾的長蟲了,她邊往里屋走邊想:這下好了,我親眼見到他了,說明我還是不瘋——的確存在危險,因為我看到他了。(P8)
從全知視角敘述可以看出,蘇珊已經(jīng)知道她所看到的“魔鬼”其實是樹枝的影子,只是自己的幻覺,但是蘇珊卻說:“我親眼看見他了”,這是在事實/事件軸上的不可靠(黎亞琳,2007:120)。蘇珊在花園里很痛苦、很壓抑,可是理智地分析自己的生活后,“發(fā)現(xiàn)誰也沒有錯”。理性的她認為自己現(xiàn)在的不安情緒是不正常的、不合情理的,因此她需要一個理由,即使這個理由是她臆想的,也要用來解釋她現(xiàn)在的心理困境。
3 . 價值/判斷軸
白太太每過十分鐘、半個鐘頭,就會到樓底下對她大叫:“羅林太太,家里沒有探銀劑了,太太,家里沒有面粉了。”這叫她受不了。(P6)
這是蘇珊獨自在臥室中獨處時對白太太在屋外的行為判斷,首先從前文中可知在蘇珊煩躁不安,她燒飯、縫東西來驅(qū)散這種不安的時候,白太太說:“羅林太太,你何必動手,你是花錢來請我做這些事情的呀”,這從側(cè)面體現(xiàn)出白太太很明白蘇珊和她之間是雇主和雇員之間的關(guān)系,她尊重蘇珊,并尊重自己的職業(yè),是一個勤奮并忠于職守的傭人。而這樣的傭人從時間頻率上和態(tài)度上都不可能“每過十分鐘、半個鐘頭”并在樓下“大叫”向蘇珊詢問事務,這是蘇珊在價值/判斷軸上的不可靠性敘述,其從側(cè)面也體現(xiàn)了蘇珊獨處時的不穩(wěn)情緒。
于是她走到門外,在花園里坐下來。樹木把她和屋子隔開。她等魔鬼出現(xiàn),把她帶走,可是他沒出現(xiàn)。
她把魔鬼擋開了,因為她畢竟還沒安排自己就緒。(P6)
這里我們先不論蘇珊等待的“魔鬼”究竟是什么,而關(guān)注于蘇珊對魔鬼沒有出現(xiàn)的原因認知:是“她把魔鬼擋開了,因為她畢竟還沒安排自己就緒”。如果魔鬼真的存在,沒有出現(xiàn)的理由怎么會是一個凡人——蘇珊把魔鬼擋開,因為自己還沒準備好,這從常識判斷是不合理的,蘇珊的敘述屬于價值/判斷軸上的不可靠。但這種不可靠敘述卻體現(xiàn)出在當時那一刻,蘇珊確實在等待,等待魔鬼可以把她帶走,逃離她所在的地方。但是等了許久,那種力量沒有來,于是自我安慰,是因為自己還沒準備好。潛在表達了蘇珊想要離開家,重獲自由,但是卻沒有自信能夠走出困境,重獲自由。
在晚上6點以前,她一定留在家里,不是在這兒,就是在那兒。6點之后,她就自由了。她不需燒菜,也不必清掃,她的任務是守在那里。她有時也整理院子,縫點東西。像她這樣的人,朋友自然很多,因此常邀些朋友過來。孩子們要是病了,她會照顧他們,要是學校老師打電話來,她會處理得很妥當。每個星期,孩子們上學那五天,她白天都負起家庭女主人的職務。(P13)
我說有個強太太,每個星期從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十點到下午五點,有時六點,一個人租十九號房?!保≒14)
蘇珊每周周一到周五白天基本上都會呆在旅館,偶爾會需要在家中招待朋友,孩子病了照顧孩子,處理學校老師電話,她認為自己已經(jīng)負起家庭女主人的職務了。從側(cè)面反映出蘇珊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這個家庭上了,已不再想為家庭再做任何一些付出了。
4 . 知識/感知軸
這些話她是在心中對自己講的,在心中她看到了唐珊小姐那張老小姐的臉上聽了之后必會出現(xiàn)的表情。“唐珊小姐,我丈夫和四個小孩簡直要把我搞瘋了,你懂嗎?從你那極度克制寂寞卻不泰然,而且神經(jīng)兮兮的眼光所產(chǎn)生的閃光,我看得出來,你認為我擁有一切你所羨慕的,唐珊小姐,可我不要這些東西,你拿去吧。我希望如你一樣,百分之百單獨一個人,獨自在世。我被七個魔鬼包圍。唐珊小姐,請讓我呆在這旅館里,在這兒魔鬼找不到我?!保≒9)
蘇珊說自己被七個魔鬼包圍:丈夫,四個孩子還有白太太只有六個,那剩下一個人是誰呢?在筆者看來可能是丈夫的外遇對象,在前文中蘇珊對丈夫的外遇對象的想法只提過一次:不必理會,理智上不允許她這樣,但是從上文蘇珊的獨白卻可以看出來,她潛意識中對丈夫的外遇對象是非常厭惡的,丈夫有外遇她其實一直沒有釋懷,并深深為之困擾。
“我們可以一道吃午餐。我是說,你溜到骯臟的旅館去,我在辦公室呆到半夜,大家說謊,太荒唐了?!保≒16)
文章是按時間順序?qū)懙?,蘇珊的不安是從丈夫告訴她自己有外遇之后開始的,即使其中沒有必然的因果關(guān)系,也有很大的聯(lián)系,但是文中蘇珊對此事件僅做了如下簡短評價,“讓一個漂亮的女孩影響她的生活,未免荒唐”,其后就少有對此“事故”的描述或評價了,只有在文章最后丈夫的敘述中“在辦公室呆到半夜”說明丈夫已很少歸家,外遇已影響到他們家的生活了,但是蘇珊并未仔細提起??赡芴K珊并未認識到理智的她竟然會不理智地為丈夫的外遇所深深傷害,不安的緣由可能在這,因此從蘇珊的視角中丈夫的不歸并不是值得敘述的事。
文中從蘇珊的敘述一方面讓讀者了解主人公真實所想,另一方面通過視角轉(zhuǎn)換展現(xiàn)出其敘述在事實/事件軸、價值/判斷軸上的不可靠,并開通了讀者和隱形作者間溝通的橋梁。作者隱含的敘述只是適時為讀者提供證據(jù),讓讀者明悉蘇珊眼中的世界和現(xiàn)實存在相違背,從而更加理解和同情理智的蘇珊的悲慘命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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