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瑤
摘 要:隨著村民自治下農民政治參與能力和范圍不斷提高和擴展,基層民主建設的已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市場經濟更加速了社會流動,農民不僅在階層上有了分化,更隨著城鎮(zhèn)化和進城務工浪潮的興起,農民在空間也有了相當大的分化,表現為農村的流動人口和固定人口。因此從空間分化下農民的政治參與角度,分析當前農民政治參與程度的影響因素。
關鍵詞:農村流動人口;農村固定人口;政治參與
中圖分類號:F3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4)19-0044-03
政治參與的不斷擴大是民主政治發(fā)展的重要體現,所謂的政治參與一般就是指普通公民通過一定的方式去直接或間接地影響政府的決定或與政府活動相關的公共政治生活的政治行為[1]。在阿爾蒙德看來,公民政治參與的積極程度與其政治系統的民主程度是密切相關的,并呈現互利和相互影響的關系,“民主政治系統比其他系統優(yōu)越一點,是能參與決策的人,對決策比較滿意,比不能參與的人更支持本國的系統。”[2]顯然,越能夠參與影響政治過程的人對其所處的政治系統也越認可,一個國家的民主程度和效果很大程度是由大多數民眾政治參與能力、范圍和成效決定的。中國正處在現代化的進程之中,農民數量依然龐大,因此廣大農民的政治參與的廣度和深度決定了中國整體的民主政治進程。同時在中國,農民不僅是一種職業(yè)屬性,更是一種身份屬性。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國社會流動的加速,農民不僅在職業(yè)和階層結構上改變了原來相對簡單和一元化的特性,變得更加多元,而且隨著人口流動的加速,從空間分布上,既有固守在農村的農民,也有不斷走向城市、融入城市的農民。雖然經過村民自治的深入開展,農民的政治參與水平、能力和范圍已經有了極大的提升,但伴隨著農民的空間分化,也使其政治參與的效果及制約因素因空間分布差異而有著不同的呈現。
一、農村流動人口政治參與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化的開啟和政治體制對農民身份束縛弱化,大量的農民迫于生存或者尋求更好的發(fā)展,農村勞動力開始離開鄉(xiāng)土、離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傳統農業(yè),主動積極地走向城市,向城市轉移,尋求商業(yè)、工業(yè)等市場化程度更高的職業(yè),出現了長期而且強大的農民工浪潮。徐勇教授稱之為“農民的理性擴張”,從而成就了“中國奇跡”[3]。農民工不僅作為一種職業(yè),更是一種社會力量,尤其是其政治參與深刻而強烈地影響著中國政治的發(fā)展。但是目前由于戶籍、就業(yè)、社會保障等各方面還存在著一些問題,尤其是農民工雖然身在城市,但其政治權利還停留在農村,因此使其政治參與狀況受多方面因素的制約而表現出多種問題。
1.“無法參與”:農民工無法在城市政治參與的無奈
首先,農民工進城務工,他們和工作單位之間是一種經濟關系,是一種雇傭和被雇傭的關系。工作單位只能保證農民工獲得出賣勞動力的經濟所得,而不會主動保護也不在乎其政治權利是否得到滿足,正是這樣,農民工在城市中幾乎沒有參與政治活動的保障自身權益的方式和渠道。
其次,“離鄉(xiāng)不離土”現象導致農民工在城市失去政治參與的資格。由于中國實行城鄉(xiāng)二元結構的戶籍制度,政治權利附著戶籍之上,農民工雖然工作和生活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市,但由于戶口限制,并不能真正享受城市居民的待遇,出現了大量“半城鎮(zhèn)化”現象,即相當部分農業(yè)轉移人口處于“就業(yè)在城市、戶籍在農村,收入在城市、積累在農村,生活在城市、根基在農村”的“兩棲”生存方式,并未真正轉化為市民[4]。在這種情形下,農民工不能同所在城市并擁有城市戶口的居民一樣平等地參與政治活動,他們沒有被視為真正的城市居民,也沒有在城市中進行政治參與的資格。
此外,農民工的收入也很不穩(wěn)定,雖然他們出賣勞力,但有時卻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報酬,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問題屢屢發(fā)生,很多人把體力工作外僅有的多余精力也放在如何確保包工頭將工資如數發(fā)放,面對巨大的生活壓力和最基本的溫飽問題,大部分農民工根本無心參與政治,處于政治冷漠的狀態(tài)。
2.“低效參與”:農民工在農村政治參與的尷尬
首先,由于農民工戶口仍然留在農村,想要進行政治參與就得回村,但很多時候回村成本較高,包括交通費及誤工會造成直接或間接的損失,面對經濟損失,一部分人會選擇放棄他在農村的政治參與權利,繼續(xù)留在城市。還有,除了日常的民主管理、民主監(jiān)督、民主決策沒法參與外,更由于在進行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時間經常是農民工在外最忙的時間,時間上的沖突更加劇了農民不愿意回去參與的熱情和愿望,或者與家人打包投票,或者委托其他人代替,或者簡單地電話投票,這直接降低了其政治參與的有效性。
其次,農民工多數時間都生活在城市,與農村的聯系、對農村的關注以及農村對他們的影響也逐漸減少和降低,特別是對政治活動的關注更微乎其微。在知道村里要進行重大政治活動,需要體現他們的民主權利的時候,如村委會換屆選舉時,一方面由于他們對候選人和選舉情景不熟悉,不關注到底誰能當選;另一方面他們也得不到選舉的相關信息,不會因此專程回村,造成他們無法進行政治參與。還有,由于其大部分遠離鄉(xiāng)土,無論誰當選,無論是怎樣的民主決策結果,村莊的情況對其生活的影響程度大大降低,除非遇到事關自身切實利益的大事,不然他們對村莊的政治參與一般表現為冷漠及不關心。同時,由于農民工在城市工作的流動性較強,沒有固定的通訊地址及聯系方式的現象較普遍,許多農民工并不知道本村委換屆選舉事件,這也使他們因不知情而失去參與機會。
二、農村固定人口的政治參與
1.政治參與能力不足
政治權利是一種需要具備文化程度較高、意識較強權利行為,政治參與作為政治權利最重要高水平的表現形式,與參與者的文化素質和教育水平密切相關。阿爾蒙德和維巴在對美國、英國、德國、意大利和墨西哥五國的研究表明,教育程度與參政成正比[2]。長期以來中國農民由于受經濟水平的制約,一直處于溫飽的掙扎線上,無力接受更多的文化教育,文盲和半文盲也大多集中于農村。盡管新中國成立后,黨和國家對農民文化教育日益重視,農民的素質也得到了極大提升。但長期城鄉(xiāng)二元結構的影響下,公共資源在城鄉(xiāng)之間的分布嚴重失衡,國家雖大幅度提高了農村的教育投入,但相對于社會發(fā)展和農民自身發(fā)展的要求,農村教育的收益率還明顯不足,農民接受教育的機會、渠道和知識更新還有很多的限制因素和實際困難。特別是在農村勞動力大量外流的情況下,也使農村大量的知識精英外流,一般外出打工的農民都是相對文化水平較高青壯群體。這樣,留在農村的大多是婦女、兒童和老人,由于他們的文化水平較低,造成了這部分留守人員在農村實際參與公共社會事務的水平較低、能力不足。endprint
2.政治參與態(tài)度從眾
雖然村民自治在農村已經實行了很多年,農民的民主意識和民主技術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對于政治權利、民主權力的真正內涵,大部分農民卻缺乏深刻的認識。在以“關系”為基礎的差序格局的鄉(xiāng)土社會是中國農村長期的社會形態(tài),農民一般以家庭、家族為單位進行集體行動,很少有自己單獨的個人行為和政治立場,尤其是在進行政治活動的時候表現得更為明顯。如在進行村委會選舉時,大多數的情況是許多人對候選人不很了解,甚至有些情況是根本不了解。在這種情況下,農民進行民主投票時,基本以家庭為單位,一般是以家族、家庭中最有影響力或者長輩的選擇傾斜為標準,一個人代表一個家庭(家族)所有人的意見,一個人的意見掩蓋家庭當中的不同聲音,因此在實際的民主選舉中很少出現一個家庭有兩種或多種投票結果的情況。另外,農民對于民主選舉也缺乏深刻的認識,在投票的時候一般是按與自己關系的遠近、誰給自己利益多為標準,而對于村莊公共事務的關心較少。最后,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農民的個人意識不強,很容易被大多數、其他人和環(huán)境影響所左右,尤其是在對候選人不了解的情況下,他們就會選擇跟隨大多數投票人的意向進行投票。結果就是,村民參與選舉時對候選人的選擇,并不是主觀的想行使政治參與的權利,而是一種客觀的要么被關系帶動要么被大眾帶動的驅使。
3.政治參與范圍有限
如果說政治參與的能力和態(tài)度反映了政治參與的主體要求,而政治參與的范圍則是政治參與客體廣度。而長期以來,中國農民的政治參與一直處于一種被動式參與的狀態(tài),表現為一種政府給予式的民主,對于哪些可以參與,哪些不能,都由政府限定,而農民并不能主動地選擇參與的方式、內容和范圍。另外,雖然村民自治的深入發(fā)展,擴大了農民政治參與的渠道,但是這種政治參與大多被限制在村莊公共事務的范圍內,即所謂的“一事一議”,但只涉及村內日常的事務性參與,對于更高層級的政治過程(如鄉(xiāng)鎮(zhèn)一級),農民幾乎沒有參與和表達的機會與渠道。另外,對于村民自治,農民現在掌握和行使最直接的民主權利和參與最多政治過程就是民主選舉,但是對于民主管理、民主決策、民主監(jiān)督仍然處于虛置狀態(tài),沒有享受到完整的民主權利。
4.政治參與制度滯后
“制度安排所創(chuàng)造的角色,決定了任何可能占據該角色的人的適當行為”[5],因此對于政府來說,要使民眾具有理性的政治活動或行為,政治體系就必須有規(guī)范的制度安排,尤其是要明確人們在政治參與過程中的角色定位和民主程序。在中國,公民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由中國憲法明確規(guī)定的,同時,村民選舉村委會,選舉縣鄉(xiāng)兩級人民代表,也是由中國法律明確規(guī)定的??梢?,參與民主選舉是國家和法律規(guī)定的農民參與政治活動的最主要、最直接的形式。但是在現實中,錢權交易、賄選、干部腐敗、宗族干預、干群關系緊張甚至“黑惡”勢力操縱選舉等現象時有出現,嚴重侵蝕著基層民主的公信力,也使村民自治遭受質疑,尤其是當民主選舉淪為一部分人為實現其政治目的的工具時,選舉的民主性、廣泛性和真實性不復存在。特別是在農村地區(qū),有的村干部不按照選舉的程序組織農民進行選舉,或用權力唆使農民投票,或是利益誘導農民投票,甚至采取黑惡勢力恐嚇農民等等,這些非程序、非民主的手段大大降低了民主選舉的真實性,除使農民投票成為走過場,農民真正的選擇意向并不能影響選舉結果,民主淪為了作秀。
一方面是由于制度本身設計的問題引起的。在農村除了村民直選外,村民自治最主要的決策、管理和執(zhí)行機構就是村民會議和村民委員會。但由于一些地方,或是由于村民會議和村務公開制度等并沒有建立起來,或是由于村民會議或村民代表會議參與人數較少、或是由于村干部壟斷村委權力,村民會議論文擺設,使村民既無從參與,也不愿意參與。
另一方面是由于相關農民權利的法律不完善及執(zhí)行力不到位所造成的。以《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16條規(guī)定:“本村五分之一以上有選舉權的村民聯名,可以要求罷免村民委員會成員。罷免要求應當提出罷免理由。被提出罷免的村委會成員有權提出申辯意見。村民委員會應當及時召開村民會議,投票表決罷免要求。罷免村委會成員須有選舉權的村民半數通過。”這一規(guī)定在明確了村民有罷免權的同時,又規(guī)定村民想要罷免村委會成員必須請村委會主持召開會議。這無疑就是相互矛盾,利益相關者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此,這種規(guī)定使得村民的罷免權形同虛設,起不到實際作用,必定降低農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
5.政治參與受經濟發(fā)展影響較大
一個社會中,政治參與的水平隨著社會經濟地位的變化而變化[1],同時民眾的政治參與水平也受本身經濟能力的制約,“最積極的公民不成比例地來自富有者,而最不積極的來自貧窮者”[6]。由于農村、農業(yè)、農民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最為緩慢,利益也最易受損。雖然市場化進程提高農民的收入水平,但現實中大多數的農民依然較為貧窮,特別是由于長期以來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影響,城鄉(xiāng)差距不斷擴大,農村貧困人口大量存在。按照2011年新的國家扶貧標準,中國貧困人口從2 688萬人增加到1.28億人,而且貧困人口大都集中在農村地區(qū),占農村戶籍人口的13.4% [7]。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農民每天還在為生計、生存忙碌,還掙扎于擺脫貧困的努力中,根本沒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也沒有熱情和心情去過問政治、參與政治,因而對政治參與表現出極大的冷漠性。
三、結論與討論
塞繆爾·亨廷頓認為,影響政治發(fā)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社會發(fā)展由傳統階段通過過渡階段進入現代階段過程中所發(fā)生的事情[6]。近年來隨著中國市場經濟的加速和社會轉型的加劇,農民在城市與農村之間的空間分化也日益頻繁,農村流動人口和固定人口作為中國基層民主建設的主要參與者,其政治參與的能力、深度和范圍直接影響著中國農村政治發(fā)展和國家的民主化進程。但兩種在政治參與方面又有各自不同的表現及影響因素,如何破解這些體制機制以及社會文化方面的障礙,就成為中國未來基層民主建設思考和努力的方向。
黨的十八大報告要求“積極穩(wěn)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十八屆三中全會要求“深化政治體制改革”。中國也從未停止過政治體制改革的步伐,以村民自治為核心的民主政治“基層設計”作為中國政治現代化的重要內容,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提供社會動力。同時,對于基層民主的完善和發(fā)展,尤其在農民空間分化背景下政治參與差異和制度障礙的破解也有待于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全面深化,以及對于兩種相關性的進一步研究和探索。
參考文獻:
[1] 楊光斌.政治學導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293-301.
[2] 阿爾蒙德,維巴.公民文化[M].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133-267.
[3] 徐勇.農民理性的擴張:“中國奇跡”的創(chuàng)造主體分析[J].中國社會科學,2010,(1).
[4] 李愛民.中國半城鎮(zhèn)化研究[J].人口研究,2013,(4).
[5] [美]杰克奈特.制度與社會沖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4.
[6] [美]格林斯坦,波爾斯比.政治學手冊精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61-339.
[7]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關鍵看“老鄉(xiāng)”[N].經濟日報,2012-12-21.[責任編輯 吳高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