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亞歷山大+李媛媛
摘 要:作為黑人和牙買加后裔,霍爾并沒有把自身的研究局限在單純的種族問題和移民問題上,而是把對“新族性”的研究作為研究英國文化的切入點。霍爾認為,種族問題不是一個獨立的問題,而是與整個文化狀況相關聯(lián)著的,“新族性”滲透于文化的各個角落,因此對“新族性”的研究其實是對英國文化的研究。
關鍵詞:斯圖亞特·霍爾;文化研究;新族性
作者簡介:克萊爾·亞歷山大(Claire Alexander),男,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從事種族、移民與文化研究。
譯者簡介:李媛媛,女,中國藥科大學外語系講師,從事英美文學和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B5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4)06-0010-10
一、對斯圖亞特·霍爾的定位
毫無疑問,霍爾的聲譽和影響力是可以穿越國家和學科界限的,在過去四十多年中致力于研究其學術(shù)貢獻的人對此再清楚不過了。西印度群島大學莫納圖書館網(wǎng)站列出了從1957年到2004年間的317篇(公認不完全統(tǒng)計的)獨立出版作品,這些書目反映了霍爾職業(yè)生涯的廣泛性——從早期的《大學與左派評論》到后來《新左派評論》的編輯工作,再到公開大學教學資料的編寫,以及出版雜志文章、采訪和書籍,在學術(shù)界甚至超越學術(shù)界以外,提出了批判的學術(shù)干預。主題范圍包含從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1960)到“八卦專欄世界”(1967);從“馬克思關于方法論的筆記”(1974)1到《通俗藝術(shù)》(1964) 2;從《年輕的英格蘭人》(1967)到“英國黑人”以及從影響深遠的《監(jiān)控危機》(1978)到形式多變的“新族性”(1988、1992)。
粗略地掃一眼這個書單就能知道霍爾作品的確切特征——兼收并蓄,包含了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偏愛合作創(chuàng)作以及短暫的、批判的干預進行理論和政治上的努力,致力于教學事業(yè),并將學術(shù)領域擴大到日常生活中。政策和政府文件表明了霍爾在學術(shù)界以外的聲譽,以及他長期以來對社會變革的參與,從1967年(為英聯(lián)邦移民國家委員會所著)的《年輕的英格蘭人》到2000年影響深遠(為拉尼美德基金所著)的《英國多種族的未來》——這些書籍的重印和翻譯成多種語言證實了這些干預措施在各個時間和空間里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同一網(wǎng)站還列出了1982年到2003年之間的129篇特邀講座和會議論文,從劍橋大學到西印度群島大學,從英國電影學院到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從藝術(shù)委員會到夏靈基市市政議會——這個列表體現(xiàn)了霍爾作為一個演說家的聲譽。1它甚至沒有列出霍爾無數(shù)次在新聞報刊、廣播和電視節(jié)目中露面(從BBC的電視節(jié)目《新聞之夜》到電臺節(jié)目《荒島大碟》),這些媒體的廣泛傳播使得他在英國乃至國際上家喻戶曉,并且使其成為英國少數(shù)的真正公眾知識分子之一。
我認為第二個角色在霍爾作品的學術(shù)研究工作中常常被忽視,但它對理解霍爾的學術(shù)選擇和他更廣泛的重要性起著重要作用;它表明了霍爾堅持認為學術(shù)生活和政治生活不可分割,堅持認為十分有必要將思想觀點向盡可能多的觀眾傳達并且鼓勵用不同的方式思考和行動——這就是亨利·吉魯(Henry Giroux)所說的“批判公共教育學”。正如霍爾本人在2006年與勞里·泰勒(Laurie Taylor)的一次訪談中評論的:
我是一個智力上的悲觀主義者和意志上的樂觀主義者。我真的認為,你需要分析你眼前的事物,并試著去了解它們是怎樣的,而不是你希望它們成為怎樣的東西,然后試著找出改變的可能性并將其轉(zhuǎn)化成可能。對,這就是我的策略。
矛盾的是,鑒于斯圖亞特·霍爾的影響力和聲譽范圍,他同時也是一個“古怪的”英國學者。在很大程度上,他的學術(shù)構(gòu)架和寫作風格最初形成于牙買加的英國化殖民教育體系,接著在多文化的后殖民英國時代,經(jīng)歷了社會、文化和政治上的變革?;魻枌ψ约旱亩ㄎ恢饕窃谶@個特定選擇的民族和歷史背景中——對此他稱之為“我們的島國故事”,或者,更諷刺一點說,是“在野獸的肚子上”[1](P191)。他作品中反映的焦點在“這里的問題而不是那里的問題”[1](P195),無論是撒切爾主義的興起、新工黨的失敗,還是“英國多種族的未來”、英國左翼政策變化引起的擔憂問題。將霍爾定位為英國文化研究創(chuàng)始人之一,毫無疑問地鞏固了這一聲譽——近年來出版的關于霍爾作品研究的三本英國書籍都以定義霍爾的重要性為起始,并以此結(jié)束;而格蘭特·法雷德(Grant Farred)形容斯圖亞特·霍爾為“文化研究的化身……政治上被普遍神圣化(地方性政治化)的代言人,走在身份政治研究最前沿的通俗的理論家”[2](P168)。
自相矛盾的是,正是這種與英國文化研究的關系——霍爾領導下的對當代文化研究中心的改革以及隨后的全球擴張——既是霍爾國際性聲名鵲起的基礎,同時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主要局限性所在。例如,羅杰克寫道,人們曾批判霍爾“時髦”、“潛在的狹隘”以及“對英國問題的執(zhí)著”——對此,羅杰克本人則含糊其詞地稱為“‘英國性問題”。[3](P29)當然,可以說文化研究來自于三大思想家及其文本,霍爾稱之為“駐足不前”[4](P32)——理查德·霍加特(Richard Hoggart)的《識字的用途》(1958)、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William)的《文化和社會》(1958)和 E.P.湯普森的《英國工人階級的形成》(1963),這些作家和作品像霍爾自己一樣主要關注英國文化的觀點,雖然是從邊緣的角度。但霍爾與“英國性”的關系卻存在固有的矛盾:正如他告訴陳光興教授的那樣,“由于接受過殖民地教育,所以我內(nèi)心里了解英國。但我不是而且永遠不會成為英國人”[5](P490)。
霍爾1964年來到當代文化研究中心,正值理查德·霍加特任主任期間,1968年霍爾接任主任一職后,果斷地調(diào)整了文化研究的思路和方法。在這一轉(zhuǎn)變中,羅杰克引用理查德·霍加特“簡潔”的觀點,霍爾使得文化研究“更政治化也更理論化”[3](P66),當然,結(jié)構(gòu)主義和葛蘭西的影響也為文化問題向權(quán)力、爭斗和抵抗話題的開放提供了重要途徑。雖然中心許多工作的重點是關于階級的,其中最著名的是關于青年亞文化的研究(《通過儀式抵抗》,1976),但往往有關性別和相對不嚴重的種族主義的話題也被痛苦地打開了。不管歷史存在多大爭議,霍爾的存在以及他和英國性觀點之間存在的含糊不清的關系也挑戰(zhàn)了文化研究的民族界限,同時也為文化研究作為一個研究領域得以鞏固和全球化發(fā)展開辟了道路。1保羅·吉爾羅伊曾對文化研究的發(fā)展進行過評論:“斯圖亞特是第四大人物;他的后殖民主義觀點的形成、移民經(jīng)驗以及對種族研究的關注從不同的側(cè)重點對英國工人階級進行了批判性的理解?!盵6]對此,霍爾在采訪中告訴巴克:“文化研究源于我與那段經(jīng)歷相妥協(xié)的斗爭,那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是一個黑人知識分子?!痹谄渌胤?,霍爾同樣也表示:“在思考我自己的身份過程中,我意識到這始終取決于你是否是一個移居者這一事實,取決于你其他方面的不同之處……殖民地問題往往就是‘其他某些地方——雙向邊緣化、流離失所,而不是取決于他/她在哪里,或者從何說起?!盵7](P114-115)
這種總是“其他人”的感覺,也許可以定義和解釋霍爾整個學術(shù)生涯中,一貫的關于國家和歸屬感觀念的特征。事實上,正是這種為了爭取獲得民族身份最基本的要求——在民族幻想中為“其他人”找到一席之地的愿望,將他早期關于移民的研究與他對于撒切爾和“新時代”的批判聯(lián)系在了一起,同時給他在《英國多種族的未來》中飽受爭議的“重新思考民族的歷史”的說法和他對于“多元文化問題”的分析提供了動力?;魻柮媾R的挑戰(zhàn)一直是如何“將邊緣問題寫入中心處,將外部問題寫到內(nèi)部去……‘我們的島國故事一個更為全球化的版本”,是“用一個更深刻的包容性方式”來重新想象英國性,以及堅持認為帝國和流散的歷史在民族中心形成中的重要角色——猶如“將糖放入一起攪拌”。[8](P26)從他出生地到移居地,這種錯位的感覺貫穿了霍爾作品的重要部分,他評論說:“正是那種流散經(jīng)歷,過多地體驗了流放和迷失之感,但足以領悟一種始終推遲‘到來的難解之謎?!盵5](P490)這使得他非常熱心地關注第二代英國黑人被驅(qū)逐后得到認可以及他們被賦予的權(quán)利感?;魻栐凇蹲钚〉淖晕摇分袑懙溃?/p>
我一直深感不解的是,如今年輕的黑人被邊緣化、被隔離分化、被剝奪選舉權(quán)、變成弱勢群體并被分散開來。但他們看起來似乎也擁有這片土地。盡管萬物都有它的中心……他們也以某種方式在這片土地的中心位置上占有一席之地。[7](P114)
對于文化和想象的、多元的所處身份的關注清晰地反映了這一個人及其學術(shù)上的定位:霍爾后期的作品(從《最小的自我》往前)富有啟迪性地將個人、政治以及學術(shù)相互聯(lián)系在一起——“起先,我認識到文化是很主觀和個人的東西,同時又是你生存的結(jié)構(gòu)”[7](P488)?;魻栕钚碌年P于流散問題的探索也是很吸引人的,為他調(diào)和多方面的分歧提供了空間,這些分歧有時對立,有時又相互影響,尤其是反映在他和他家鄉(xiāng)牙買加之間的曲折關系上——“我現(xiàn)在能將它寫出來是因為我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漫長的旅程的盡頭……我花了五十年的時間回到家鄉(xiāng)……這是我無法占有但我必須學會占有的地方”[7](P489)。
二、超越斯圖亞特·霍爾:模棱兩可的表征責任
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他工作的時間和范疇,又或許是因為對于人們給予他的定位感到不安,斯圖亞特·霍爾在人們心目中還一直是非常難以捉摸的形象,但他在許多方面卻被質(zhì)疑和徹底重塑。霍爾本人曾評價文化研究:“有時我覺得像是一個生動的場面,像是過去精神的復活?!盵9](P262)而特里·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曾這樣評論道:“任何作家創(chuàng)作有關英國左翼知識分子的小說,如果從四處尋找一些典型人物將各種趨勢和階段聯(lián)系起來著手,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自覺地在重塑斯圖亞特·霍爾了?!盵10](P3)霍爾既承認也拒絕過這樣的定位,他評述道:
我想要將自己從對人們表征的許多責任中解脫出來——我至少肩負三種表征:人們期望我為整個黑人種族辯護,無論是理論的方面,還是批判性的方面的所有問題,有時也期望我談論有關英國政治以及文化研究的看法。這就是眾所周知的英國黑人知識分子的責任。[9](P263)
這些定位中的第一種(關于種族的)是最令人氣憤的一種,至少在英國是這樣的。例如,早期被引用的蓋茨對霍爾的描述“英國黑人的杰出理論家”就很有趣,這一描述可能被許多英國學者看作是對霍爾影響力的狹隘的、限制性的甚至蔑視的描述。有關霍爾種族身份和他在種族研究方面影響的問題在人們對他角色定位的討論中顯得很不合時宜,討論主要就霍爾作為文化研究的鼻祖、新左派的領軍人物、針對撒切爾以及后來的布萊爾的批評家身份,他關于媒體和表征問題的作品以及他與馬克思、阿爾都塞和葛蘭西的相遇等問題展開。海倫·戴維斯(Helen Davis)在為《了解斯圖亞特·霍爾》一書所作的引言中寫道:“霍爾不是以對族性與種族的思考作為他工作的起始的。他的工作本身就是一個漫長的(自我)發(fā)現(xiàn)之旅?!盵1](P3)詹姆士·普羅科特(James Procter)相當武斷地評論道:“從霍爾早年生活來看,文化研究呈現(xiàn)出一種不尋常的復雜性?!盵10](P5)但在這篇文章中其他見解深刻的方面,霍爾對族性和種族問題的研究, 與霍爾本人以及他50多年來從事的英國黑人流散的研究卻相距甚遠。普羅科特就簡單地將霍爾的種族身份定位為起源問題——正是他在加勒比地區(qū)的童年生活形成了他“對階級、種族和身份政治的學術(shù)關注”[10](P5)。
同樣地,羅杰克也宣稱:“這么多年來,我一直試圖探索霍爾學術(shù)興趣轉(zhuǎn)移的復雜線索,據(jù)此我得出的結(jié)論是我們必須正視霍爾在牙買加的成長經(jīng)歷?!盵3](P47)但是,毫無疑問羅杰克將這一形成時刻局限于霍爾在加勒比的童年時期,局限于與當?shù)氐摹啊钌朔N/‘黑人之間的沖突”中,甚至局限于遭遇殖民地有色人種等級制度迫害而傷痕累累的家庭生活的緊張關系中——對霍爾而言,他的學術(shù)研究是個人的行為而非政治的。正如比爾·施瓦茨回應說:“羅杰克不會允許自己反復地考慮加勒比和英國之間的復雜互動……這不僅忽視了20世紀50年代霍爾的學術(shù)生活中加勒比的部分,也忽視了60年代及以后他在英國的加勒比組織中的進一步發(fā)展?!盵11](P196)值得玩味的是,羅杰克卻用了11頁的篇幅詳細討論了在過去的20年中,霍爾的學術(shù)生活被種族、族性和后殖民主義的研究工作所占據(jù)的歷史。1
相反地,格蘭特·法雷德在他對于霍爾早年生活和工作研究的記錄中寫道,霍爾的牙買加階級特征使得他“參與英國種族研究的時間推遲了近20年”。[12](P152)對法雷德來說,霍爾的“黑色之旅”是在20世紀70年代的動蕩中產(chǎn)生出來的,與第二代英國黑人的出現(xiàn)密切相關,在這次活動中,霍爾“第一次站在了黑人這邊,這一團體內(nèi)的位置實質(zhì)上是新的、未知的”,因而實現(xiàn)了他自身的本土化。[12](P194-195)在某些方面,法雷德關于霍爾“變成黑人”的觀點與霍爾自己所說的他自己覺醒的“黑人”身份相一致。作為一名棕色皮膚、“中產(chǎn)階級獎學金男孩”成長而來的羅氏獎學金學者,霍爾曾評論說,從他1951年到牛津后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的這段時間內(nèi),他先后參與的反對殖民政治和反對新左派的活動包含了任何簡單的“種族”身份。[5]他告訴戴維斯:
因此,社會主義運動包含了所有這些問題,這是我擁有“身份”最少的時刻。直到新左派之后,我才意識到20世紀50年代我見到的涓涓涌入倫敦的西印度人的人數(shù)將會非常大,他們會留在這里成為新的流散群體,那些文化認同問題以及所有的我認為已經(jīng)遺忘和不能忍受的問題均出現(xiàn)了![1](P194)
但是,對法雷德(事實上也是對羅杰克和普羅科特)而言,霍爾的種族身份是本來就存在的,隱藏于表征之下的,是對黑人身份的一個遲來的認識。霍爾自己非常典型地指出“黑人”身份可能會在一個特定的歷史時刻出現(xiàn):
事實上,“黑人”也從不僅僅出現(xiàn)在那里。在精神、文化和政治上,它一直是一個不穩(wěn)定的身份。同時,它也是一個敘述、一個故事、一段歷史。它是一個被建構(gòu)出來的、被講述的、被談論的,而不是簡單地被發(fā)現(xiàn)的東西……黑人身份是一個需要被學習,并且只能是在某個特定時刻學習的身份。[7](P116)
關于霍爾的種族身份(抑或不是黑人?)的斗爭表明,怎樣在他的更廣闊的思考和寫作的背景下去定位他關于“種族”的研究,充滿了更多的不確定性。蓋爾·劉易斯(Gail Lewis)在《斯圖亞特·霍爾和社會政策》(2000)這篇具有挑戰(zhàn)性的文章中指出,霍爾往往被狹隘地誤解為主要是一個種族(有些人稱為黑人/問題)研究的理論家,而且這和他具體的身份有關。(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的代表,霍爾被認定本身就是黑人,因此他所說的——不管如何雄辯,都僅僅被理解為是關于黑人民族性、關于英國黑人的。)[13](P194)對其他人來說,黑人民族性是霍爾超越了的東西,他關于“種族”的研究在更豐富的準則下就變得次要了(有時是不和諧),它是與1978年的《監(jiān)控危機》一同出現(xiàn)的偶然的興趣,直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轉(zhuǎn)向(個人/文化)身份時才消失。前者的定位必然降低霍爾干預措施的范圍、深度和影響力,而后者則抹去了他長期以來對于種族平等和黑人公共領域問題所做的積極的努力?;魻柣蛟S被認為在“和”而非“或”這兩種特性中占據(jù)一個空間(而不是一個職位),對此也許不足為奇。[14]盡管霍爾本人并沒有承認他與黑人團體和黑人政治之間的關系——在過去的20年,這種關系可能存在于某人對這些所提出的主張本質(zhì)的批評聲中,這種參與形成的本質(zhì)甚至可以被清晰地追溯到早年他在牛津大學玩樂隊的時候[6],以及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們是“西印度人”的時候[5](P492)。作為倫敦南部的一名代課教師,當他護送黑人學生放學回家以防他們被攻擊,當他被卷入導致諾丁山暴動的緊張局勢(1958)以及后來1964年(臭名昭著的斯梅西克選舉期間)搬遷至伯明翰時1,霍爾就敏銳地意識到這些新近的黑人移民群體的問題,并參與其中:
我清楚地知道種族問題演化成了政治問題。其他的問題——住房、種族歧視、治安、“可疑的”法律;第二代人覺得他們既不屬于英國,也不屬于其他任何國家;受到瑞格(reggae)和拉斯特法里教(Rastafarianism)的影響。在伯明翰生活和工作不可能不遇到所有這些問題。[1]
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xiàn)了一系列新的身份,先是“西印度人”,然后是“移民”,再然后是“黑人”?;魻栒J定自己的身份是種族性的這一觀點與這些新身份是一同出現(xiàn)的,或者是這些新身份中的一部分?;魻枌懙溃?/p>
問題在于,當一個人學著去做“一個移民”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不能成為移民:這兒不是一個能讓人安定下來的地方。然后,經(jīng)歷了漫長的、重要的、政治性的教育,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黑人”。[7](P116)
同樣地,他告訴萊斯·巴克:“在我一生中,我從沒稱呼自己是黑人,大多數(shù)人也沒有……多數(shù)的黑人不會用60年代后期人們認為他們自己是黑人這樣的方式來看待他們自己。所以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發(fā)現(xiàn)……是黑人問題的一個重新發(fā)現(xiàn)?!?/p>
當然,正如霍爾本人所說的,“‘黑人也不僅僅出現(xiàn)在那里”。通過20世紀80年代以來與一系列“第三代英國黑人”[5](P501)(反傳統(tǒng)的黑人和亞洲視覺藝術(shù)家、攝影家、電影制作人)的交往,霍爾從中探索了英國黑人流散群體轉(zhuǎn)變的和創(chuàng)造性的形象,以及他自己流散者身份的形成:“自從80年代以來,我一直致力于寫作關于文化認同的問題,少數(shù)民族團體里的視覺藝術(shù)已經(jīng)開展了那個領域的很多工作?!盵8]霍爾曾說過他關于表征(representation)、差異和新族性的影響深遠的觀點來自那次邂逅:“我在寫身份的問題,他們在實踐它……它讓我更加意識到藝術(shù)作品是可探索的空間,在這個空間中思想會自己產(chǎn)生結(jié)果。”[6]但是,也許霍爾在幫助黑人藝術(shù)家尋找到空間和認知的過程中提供的個人和學術(shù)支持有著更深遠的意義。艾薩克·朱利安(Isaac Julien)曾說:“黑人藝術(shù)家和電影制片人能自由地表達自己的觀點?!盵15](P481)而吉蘭·塔瓦多斯(Gilane Tawadros)則說過:“有一段時間藝術(shù)學院試圖抑制成為英國黑人或亞裔英國人的意義……斯圖亞特說,經(jīng)驗和它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更矛盾;它們借鑒了很多東西。他給予了新一代藝術(shù)家莫大的信心?!盵6]
三、記錄種族:從《年輕的英國人》到“多元文化問題”
霍爾關于種族的學術(shù)作品,在他的個人身份以及所展現(xiàn)的更廣泛的社會、政治和文化的背景下,反映并定義了這些轉(zhuǎn)變。當然,霍爾最偉大的成就之一是在所有的社會進程中堅持了種族的內(nèi)在性,反過來,將種族看作是一個可以用來探索更廣闊的結(jié)構(gòu)的鏡頭,而不僅是反映它自身的一個“東西”,認識到這點很重要。格羅斯伯格引用霍爾的話:“我從來沒有把種族和族性當成一種子類來研究。我一直從事于種族化的整個社會形成的研究?!盵14](P101)但是,根據(jù)這些提示,我們就可以大概確定霍爾關于種族寫作的三個階段:早期關于新移民“西印度”社群和新興的“第二代”的研究;在當代文化研究中心任職時轉(zhuǎn)向理論研究的階段;以及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的“文化轉(zhuǎn)向”,這個時期具有兩個不同但有關聯(lián)的主題——英國黑人文化政治的轉(zhuǎn)變和關于“新族性”的爭論,以及后殖民和流散群體的理論化,尤其是關于加勒比的。
與大眾觀點相反的是,霍爾在學術(shù)上遭遇新出現(xiàn)的“西印度”群體的時間,比他在《監(jiān)控危機》中開創(chuàng)性地干預早了十幾年,并且形成于他參與新左派的時候。他本人評論說,在這個形成性的過程中,“在那段時期內(nèi),我對于代詞‘我們總有疑問……我在新左派中確實處于一種流散的定位。即使我當時不寫關于流散或黑人政治的東西……我總是從一個有著不同的成長經(jīng)歷的人的角度來看待英國政治事件”[5](P493-494)?;魻栐f,那個時期他以及其他人對階級的主要關注,折射出他對“種族”的興趣,“黑人事業(yè),起源于種族的政治……在60年代之前都不是一個你能涉及到的自主領域”。但正如格羅斯伯格很有說服力的辯解,霍爾的職業(yè)“一直是關于種族和種族主義的問題”[14](P101),從通過帝國主義和反殖民斗爭的鏡頭來批判馬克思主義的新左派到早期的出版物,如《英國黑人》。
1967年的《年輕的英國人》以及又一次在1970年的《英國黑人》中,霍爾開始探索新到來的定居者的經(jīng)歷。他關注的焦點在隨后的幾年中(雖然通過不同的方式)定義了他的工作,他關注在一個后殖民國家中,年輕黑人和他們的地位;關注移民和東道主之間的相互交流和理解。在《年輕的英國人》中,霍爾寫道:
種族是一個集體的概念。從本質(zhì)上講,種族關系是群體之間的關系,而不是個體之間的關系;在這種關系中,個體之間的互動受到存在于一個群體和另一個群體之間的模式化的觀念和信仰的整體所調(diào)節(jié)和影響……年輕的移民正在試圖彌補英國和家鄉(xiāng)之間的差距……屬于他的部分身份是西印度人、巴基斯坦人或印度人……也有每一段新的經(jīng)歷都想擁有的“年輕的英國人”的身份……他必須學會通過某種方式來處理好他的這兩個身份,使它們合二為一。但許多進入更廣闊的社會的道路向他封閉了……返回的路也被封鎖了,再也找不到前進的路。[13](P194-195)
在這里閱讀當時主要的“種族關系”范式和困擾于“兩種文化之間”[或許具有迪布瓦(Dubois)的“雙重意識”的跡象]的青年黑人的想法時,總是讓人覺得有趣并且有點驚訝。但我們也可能看到霍爾后來開始關注于表征問題、驅(qū)逐種族主義者的行為以及他堅持認為屬于新的國家的權(quán)利和必要性。他也關注年輕的黑人自己采取的反抗政策和所管理的機構(gòu):
在過去的一兩年中我見過的年輕移民正轉(zhuǎn)而求助于他們自己的儲備……在這些年輕人中有一種自豪感和獨立性,這是對他們的適應能力、生存能力的一種稱頌,以及他們決定不僅為他們自己也是為了向他們的家庭、祖國、文化、卓爾不群和成就致敬。[13](P195)
正如劉易斯所說,這種早期工作決定了霍爾的思想特點與他后來的關于種族(關注“結(jié)合”和“偶然性”)的描寫保持一致。前者關注于在特定的歷史(以及空間)定位中社會、文化、經(jīng)濟和政治社會關系的交集,后者關注于身份構(gòu)建和創(chuàng)造的過程。劉易斯寫道:“這兩個‘極點在文化的領域內(nèi)碰到了一起,對他而言,這是關于價值的斗爭點——不僅僅是關于抽象的符號,也是關于生活經(jīng)驗的‘真實性?!盵13](P195-196)1
20世紀70年代霍爾對于種族話語的關鍵性的干預——合作撰寫的1《監(jiān)控危機》(1978),關注于“搶劫”和種族的道德恐慌,將這一興趣發(fā)揮到了極致。該文預示了有影響力的文集《帝國反擊戰(zhàn)》(1982)中的很多主題的文章也產(chǎn)生于伯明翰的當代文化研究中心。這篇文章有助于將研究焦點從同化、整合和“移民問題”轉(zhuǎn)移到對話語、表征及其含義在引起20世紀80年代大范圍黑人抵制運動而出現(xiàn)“法律和秩序社會”中所起的作用的認知。雖然這是霍爾關于種族問題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持續(xù)的經(jīng)驗性的基礎研究,但它反映出了與早期工作相比在方法和語調(diào)方面明顯的轉(zhuǎn)變,尤其是那些可能被稱為理論轉(zhuǎn)向的部分?;魻栐谥行慕佑|到葛蘭西和阿爾都塞的作品的影響力是顯而易見的,關注的焦點明顯是關于政府和媒體在制定國家和種族危機意識形態(tài)中所起的作用。因此,此處的研究不是關于“種族”、“黑人群體”或甚至是“行兇搶劫”,而是在20世紀的英國,它們作為更廣泛的社會、文化、政治和經(jīng)濟危機的標志性話語發(fā)揮作用的方式。[14](P107)作者寫道:
本書開始于“搶劫”,但結(jié)束于另一個不同的地方……它同樣也寫到了一個正在陷入某種特定危機的社會。本書試圖探討種族、犯罪和青年的主題——濃縮在“搶劫”的畫面中——為何以及怎樣也成為了危機的鏈接點,成為了它意識形態(tài)上的引領者。同時本書也談及了這些主題在構(gòu)建專制共識、作為一種保守的反彈中是怎樣發(fā)揮其機制作用的:我們將此過程稱為緩慢地建立一個“溫和的”法律-秩序社會。[16](Pvii-viii)
《監(jiān)控危機》匯集了霍爾在不同領域的一系列作品,并以這些作品作為文章寫作的基礎。例如,它是霍爾關于媒體的作品(最著名的是在1973年第一次將精華部分“編碼和解碼”起草成一份工作文件)的延伸,同時閱讀本文和早期合編的《通過儀式抵抗》會有很大的收獲?!锻ㄟ^儀式抵抗》一文主要描寫了青年人和道德恐慌、亞文化的形成和抵制以及從一個被“共識定義”的社會轉(zhuǎn)變?yōu)橛晌C和高壓政治所構(gòu)建的社會。它還是獨裁的民粹主義主題、“新種族主義”批評以及霍爾下一步對撒切爾主義和“新時代”采取干預措施的“小英格蘭人”民族主義表述的重要的(并且,之后看來,是有先見之明的)預兆。但這篇文章還代表了這個時期其他的一些作品,這些作品有關種族理論化,最重要的是,銜接其他結(jié)構(gòu)(關于性別,重要的是,關于階級)而形成的社會性、歷史性的結(jié)構(gòu)類別。2從《種族主義和反應》(1978)3、《種族、鏈接和統(tǒng)治下的社會結(jié)構(gòu)》(1980)和《葛蘭西與研究種族和族性的重要性》(1986)開始,霍爾一直關心著種族的含義以及在特定地方與種族相關的工作。4
從20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霍爾的作品中就出現(xiàn)了從“危機事態(tài)”到“突發(fā)事件”[13]兩個“極點”之間的顯著變化。向文化和身份的轉(zhuǎn)變在某些方面讓人想到霍爾最早期對主觀性、機構(gòu)和抵制作用的關注,也被認為是他思想的一個中斷,或被形容為違背了反對種族主義的斗爭[17]——因為它太歡樂、太后現(xiàn)代,也太非政治化了[18]。不過,霍爾思想中的這一時期是黑人身份和政治的思考和執(zhí)行方式發(fā)生轉(zhuǎn)變的重要階段,它反映了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統(tǒng)一的黑人政治身份的瓦解[19],同時這段時期的電影、攝影、藝術(shù)、音樂和文學中出現(xiàn)了新一代的黑人主體?;魻栃稳葸@種轉(zhuǎn)變?yōu)椋簭牟呗灾畱?zhàn)“身份政治”(1991)到地位之戰(zhàn)“差異政治”;或者是從“關系表征”到“政治表征”(1992)。文化和族性是意義之爭的領域,回歸(轉(zhuǎn)向)到文化和族性當然會讓人想起當代文化研究中心早期的一些觀點——認為亞文化是贏得空間的方法,盡管考慮到后撒切爾時代,在避開本地、民族主義和帝國主義沖擊的同時,全球化、消費主義和“主體革命”的角色定義了這些“新時代”。除了主要關注于英國外,這段時間內(nèi)霍爾也關注了全球化、后殖民和流散問題,往往通過自傳的形式重新審視他和加勒比歷史和文化之間的關聯(lián)。尤其是流散的觀點,使得霍爾能夠駁斥狹隘的、內(nèi)向型英國身份說法的復活,同時與他個人的歷史和學術(shù)之旅聯(lián)系在一起。
20世紀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霍爾寫了十幾篇關于身份的文章,其中大部分文章的主題是關于種族、族性、后殖民主義和流散的問題。通過一系列計劃性的干預——可能最主要是在《最小的自我》 (1987)、《新族性》 (1988)、《文化身份和流散》(1990)和《后殖民時期什么時候到來?》(1996)中,霍爾明確地、不可改變地轉(zhuǎn)換了身份的思考方式,新的方式關注于不確定性、偶然性、主觀性、多樣性,關注于“變化過程”而不是“已經(jīng)成為”,關注于差異和“延異”。就像羅克西·哈里斯(Roxy Harris)所說的那樣,霍爾的干預措施激發(fā)了一代學者和研究人員(主要是少數(shù)民族的)理論性地和經(jīng)驗性地去探索英國黑人群體復雜的經(jīng)歷和行為,并且激發(fā)了少數(shù)群體對空間的索求。
然而,身份的這種觀點不僅假定了理論性意見在任何紀律下都存在于學術(shù)界的狀態(tài),它還廣泛地影響了有關政策和政治話語,因為前首相、內(nèi)政部以及種族平等委員會都宣稱并慶祝了我們的多元化身份(通常以解決平等或社會公正問題為代價)?;魻柕母深A措施中,消費和商品化的危險在這個領域中最明顯和令人不安。另一個事實是,從排除其最具破壞性與批判性(雙重意義層面)的見解上來說,這項工作的普遍性已經(jīng)被理解和應用。對這些作品的熟悉度以及作品中令人回味的短語——“無法保證”的身份、“無辜的終結(jié)”、“漸變的過程”這些觀點,已經(jīng)變得陳舊甚至是老生常談,雖然這些觀點在霍爾的作品、政見和道德觀點的更廣泛的背景和文本中被反復提及而變得混亂了[20]。一方面堅持心理學和自傳體發(fā)揮的作用,另一方面堅持歷史和政治方面,從重要的途徑打開并確定了身份問題的研究——“身份形成于一個不穩(wěn)定的時期,那個時期‘不可言說的主觀主義故事碰上了歷史、文化的敘述”[7](P115)。正如卡比在她的文章中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有力的證明,這是一個不安的、暴力的、寂靜的、掙扎的空間,而不是一個享有特權(quán)、權(quán)威言論的狀態(tài)。
四、為黑暗時代帶來曙光
最近學術(shù)界將“新族性”的辯論作為理論正統(tǒng)說法的一種形式,對此霍爾本人表示出失望。在與大衛(wèi)·斯科特進行的采訪中,他曾以嘲諷的語氣評論說:“人們有時會誤解我所說的話,但他們并不認為他們與我的分歧確實如他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多。”[14](P100)2006年6月舉辦的族性和身份研討會是英國國家經(jīng)濟和社會研究委員會(ESRC)(姍姍來遲的)“身份和社會活動”項目的一部分,霍爾稱“新族性”對他而言是:
特定時期對范式的干預。這就是它的全部,這就是我所做的全部——在特定時期皈依一種范式,試著具體化或改變正在進行中的思考問題的方式。或者更經(jīng)常的,在特定的方面反對這種范式。阿爾都塞曾經(jīng)稱它為“將樹枝彎曲(bending the twig)”。
一方面,霍爾承認這個空間在微觀層面上對“加深”理解的經(jīng)驗上的意義,但他又繼續(xù)說道,來自社會正義和政治行動更廣泛的問題方面以及當前危機的歷史特性方面的混亂狀態(tài),使得這一工作的許多有效性和意義受到限制。
種族化的運動和表現(xiàn)與在局部、微觀和更種族層面的族性和身份的其他的形式之間,以及從一開始帶領我們進入這個所謂種族化的世界的大事件……之間有著怎樣的關系?在這個世界中,物質(zhì)和象征性的資源的分配依舊嚴重不平等。如果你對此漠不關心,那你為何會生存在這個世界中呢?
自“新族性”干預后20年來,霍爾一直堅持當前、千禧年之后時刻的新局勢——庇護權(quán)的問題、新移民群體的種族化、多元文化主義的終結(jié)、全球帝國主義新形式的興起、反恐戰(zhàn)爭以及宗教身份的再次出現(xiàn),以及“即將出現(xiàn)并順應這種潮流的其他人,用其他的方式將樹枝彎曲,并嘗試著將思考向前推進”。
21世紀的英國,“新族性”相對樂觀的時刻結(jié)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宗教-民族鴻溝以及民粹主義卷土重來的氛圍?;魻栐u論說:“我覺得事情陷入了困境。我不是不抱幻想地認為歷史結(jié)束了。但我真的覺得……社會力量間的平衡與希望嚴重相違背?!盵21]他從更為個人的角度寫道:“第一次我覺得自己像一只恐龍……構(gòu)成我的政治世界和政治希望的參考點不復存在了?!盵21]盡管如此,在他最新的關于多元文化的討論(例如,“多元文化問題”和他在《英國多種族的未來》的指導意見)中仍然清晰可見其思想的力量以及其對于當代形式的戰(zhàn)略性的干預力量——他始終能夠保持彎曲樹枝的能力。在這些文章中,霍爾重申了他最近作品中許多一貫堅持的主題——當代全球化社會中的差異共存問題、國家歷史和公民的傳統(tǒng)霸權(quán)敘述的錯位問題、在中心的邊緣人群“轉(zhuǎn)變的”心聲,以及日常生活在執(zhí)行和取代社會、文化、政治和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中的作用。同時表現(xiàn)出來的還有他長期對于權(quán)利、話語、社會不平等以及暴力的構(gòu)成作用的關注,這些作用制約并扭曲了多元文化作為一種積極的差異空間產(chǎn)生的可能性。因此,霍爾比較了1998年舉辦的“帝國颶風號”抵達50周年慶典和1999年宣布的針對斯蒂芬·勞倫斯(Stephen Lawrence)種族主義謀殺的“麥克弗森調(diào)查”作為“英國多元文化主義矛盾狀態(tài)的范式”[22](P238)。
霍爾的干預行動仍然是理解英國及其流散者的當代“種族”形成的有效手段,因為它們已經(jīng)行使作用長達四十多年。嘗試著最終評估這一工作的影響無疑是令人反感的、不成熟的,尤其是在這個不斷變化的環(huán)境中,一直有新問題和沖突出現(xiàn),在這個環(huán)境中——正如萊斯·巴克的采訪中有力地證明了,霍爾自己一直是一個很有影響力和先見之明的評論者。然而,霍爾一直堅持認為種族形成的歷史特殊性,堅持其形成與其他身份識別形式的鏈接,堅持來自社會、經(jīng)濟和政治結(jié)構(gòu)的文化與陷入更廣泛力量的機構(gòu)的不可分割性,這種很有見解的堅持保留了啟示、挑戰(zhàn)和激發(fā)的力量,最終照亮了這些黑暗時刻。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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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付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