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玄學作為魏晉時期的新興思潮,是在東漢以來儒學逐漸讖緯化,趨于“不周世用”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這種學說傾向于摒棄儒家王道學說,而探求個體的人生價值,同時討論宇宙的演變模式。玄學的發(fā)展與南北朝時期由尚勇到崇文的世風演進相互交織,共同促進著我國古代社會的發(fā)展。
[關鍵詞]玄學思潮;尚勇;崇文;世風變化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北人南遷,促進了南方經濟文化的發(fā)展,使江南世風由尚武走向崇文。同時政局的動蕩,環(huán)境的險惡,也使得人們不得不對理想與現實、哲學與政治的關系進行深入的反思。玄學也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的。玄學是玄虛之學,以精神性的無為作為思想的核心,強調以無為本。這樣一種清談的學說,對當時的世風由尚武走向崇文有著極強的推動作用,使得當時的文人歸隱自然,交友習文的意愿更加強烈。早期的吳越之人急公好義、勇猛驍悍的尚勇之風逐漸向遺棄世名,專務清談的崇文之風演變的過程正是玄學這種影響推動作用的典型代表。
一、世風對玄學的影響——玄學的產生
魏晉南北朝(220-581)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第二次大轉折時期,是中國社會第二次大分裂、民族第二次大融合、文化第二次百家爭鳴時期。這一時期,中國經濟重心開始由北向南轉移,文化從一元轉向多元[1]。這一時期思想文化的變化,時代的變遷,以及文人自身的轉變,共同促成了玄學的產生。
《漢書·董仲舒?zhèn)鳌分羞@樣記載道:“《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tǒng),……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薄稘h書·武帝紀》又將它概括為“罷黜百家,表章《六經》”。董仲舒為大一統(tǒng)的政治霸業(yè)提供了完整的理論體系,因此儒家今文經學深受漢朝皇帝的重視,該學說始終在漢代政治中處于主導地位,逐漸成為官方哲學。董仲舒還將公羊學中災異、符瑞、天人感應的論述與讖緯相結合,逐漸使得經學神學化,孔子也被神祗化,而漢代的儒學也逐漸神秘化,繁瑣化,逐漸喪失了統(tǒng)治思想的功能?!耙唤浾f至百余萬言”(《漢書·儒林傳》),說經者“碎義逃難,便辭巧說”,“蔓衍支離,漸成無用之學”[2],漢儒經學的煩瑣已經與社會脫節(jié),經學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儒學的逐漸沒落,為玄學的產生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文化條件。
公元184年,黃巾之亂爆發(fā),走投無路的貧苦農民在張角的帶領下揭竿而起,起義最終雖然被殘酷的鎮(zhèn)壓,但它對東漢末年中央集權的統(tǒng)治基礎卻產生了巨大的沖擊,直接的導致了東漢的滅亡,同時也加快了三國時代的到來。公元265年,司馬炎取代了曹魏政權而建立晉,史稱“西晉”,并在西陵之戰(zhàn)后擊滅孫吳,又結束了三國鼎立的分裂局面。經過了這數十年的戰(zhàn)亂流離,現實政治生活中君臣之義已經錯亂,經學家已經很難曲為之說。由儒家思想建立起來的一整套人倫關系,行為準則與是非標準,都已經不能適應變化了的現實生活。
封建土地國有制和豪族大地主占有制相結合的農奴制經濟,構成了這一時期的社會經濟關系的主體。當時掌權的司馬氏集團就是豪族大地主的利益代言人。中央皇權與地方豪族以及各地方豪族之間的矛盾,由于互相爭奪土地和勞力而益加激化;享有身份特權的士族大地主和地位低下的庶族地主之間,也由于等級分立而發(fā)生權利沖突。這一時期政治生活的總的特點就是農民革命轉入低潮,而統(tǒng)治集團內部互相殺戮侵軋不斷加劇。曹魏代漢,司馬氏代魏,都是通過宮廷政變實現的。司馬氏對于曹魏勢力的濫加殺伐,以及其統(tǒng)治集團內部同姓各王的相互殘酷斗爭,釀成長達十六年之久的“八王之亂”。從而造成了“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晉書·阮籍傳)的恐怖政治局面[3]。這種混亂的政治局面是玄學的出現的時代背景。
從東漢末年開始,政治上的腐敗,使得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開始逐漸分崩離析。嗣后,雖然歷經西晉的短暫統(tǒng)一,但是隨之出現的就是東晉十六國并立與南北朝對峙的混亂局面。玄學的興起和亂世中文人的精神狀態(tài)也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戰(zhàn)亂頻繁的時代背景,讓士人的生命和財產都陷入到朝夕不保的境地,但他們高度的文化修養(yǎng)和崇高的社會聲望,又使得當政者不得不對他們進行拉攏重用。魏晉統(tǒng)治者為鞏固自己的政權,對當時的名士采取既拉攏又壓制的雙重策略,以此來分化他們的群體。這時的名士群體就出現了三極分化:以嵇康為代表,不與司馬氏合作,公開反對司馬氏;以鐘會為代表,依附司馬氏,為司馬氏服務;以阮籍為代表,既不同流合污,又不公開反對,有時不得不屈服[4]。以阮籍、嵇康為代表的“竹林賢士”們,逍遙于山水之間,放蕩不羈,這雖與東漢末年興起的個性解放思潮有關,但更為根本的原因則還是為了躲避司馬氏集團的籠絡、威逼和利誘。因為對于網羅人才,統(tǒng)治者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岸Y”、“法”并用,軟硬兼施。這導致山濤、王戎、阮籍等相繼走出竹林。而嵇康卻始終不肯與司馬氏合作,并且堅決與之斗爭,司馬昭辟其為官,嵇康云:“大將軍嘗欲辟康??导扔薪^世之言,又從子不善,避之河東,或云避世[5]。無論當時的文人雅士迫于壓力出世還是入市,都無法掩蓋內心的空虛寂寞。而玄學正是以老莊為旗號,以談玄說理為載體的一種學說,文人用它來以示自身清高,尋求精神安慰,這是魏晉玄學興起的另一個原因。
二、玄學對世風的影響——玄學的作用
什么是魏晉玄學?湯一介先生曾經這樣說過,魏晉玄學“是指魏晉時期以老莊思想為骨架企圖調和儒道,會通‘自然與‘名教的一種特定的哲學思潮”[6]。魏晉南北朝時,士人把道家的《老子》、《莊子》和儒家的《易》統(tǒng)稱為三玄。而所謂的玄學,其實質就是揉和了儒、道而形成的一種新的唯心主義思想。玄學主要討論本與末、有與無、名教與自然等哲理問題,而這些問題恰巧是現實斗爭的寫照。玄學的主要代表人物有何晏、王弼、嵇康、阮籍、裴頒、郭象等。何晏、王弼主張有生于無,名教本于自然。嵇康阮籍則主張貴無,越名教而任自然,蔑棄禮法。裴頒、郭象堅持“崇有”,認為一切有皆自然而生,名教即自然,抬高名教的地位。
玄學它作為一個時代的產物,它既反映著特定的社會風貌,又影響著當時世風的發(fā)展。以江浙地區(qū)為例,《漢書·地理志》云:“吳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fā)?!倍搅四铣?,《宋書·顧覬之傳》云:“南人怯懦,豈辦作賊”。江南世風由尚武到崇文的變化也和玄學的發(fā)展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魏晉時期特殊的時代背景,使得文人雅士們?yōu)榱嗣髡鼙I?,紛紛走上逃避現實生活,坐而論道,談說玄理之路。玄學主要的表現主要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揮麈談玄,望若神仙”。與以往呆板教條的經學相比,玄學更具有開放性和包容性。玄學名流多講究容貌漂亮、風度瀟灑,以“無為”、“清高”相標榜,甚至有以“曠達”為名,恣意任性,流于放蕩,或縱酒狂歡,或散發(fā)裸袒,狂蕩不羈[7]。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裈衣,諸君何入我裈中!”[8],能做到如此放浪形骸之外是各個時代的士人所不能為之的境界。
永嘉南渡使得玄學的清談之風也被帶到江南。政局的動蕩不安,戰(zhàn)爭的破壞,這些都給人們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創(chuàng)傷。文人雅士不得不寄心緒于學術,專務清談,遺棄世務,這種思想與江南吳越傳統(tǒng)的勇武好戰(zhàn)精神形成鮮明對照。江南在當時雖然相對安定,但戰(zhàn)亂必然也會波及至此,故而這種灰色情緒與世人的心態(tài)極易產生共鳴。厭戰(zhàn)情緒成為主流,而尚武精神逐漸消退,玄學思潮在東晉南朝江南社會中廣泛流傳并成為風氣便可證明這一點[9]。
此外,一些文人雅士也因受到玄學影響而慢慢走上了歸隱自然、交友習文的道路。暢談時務,熱衷名利的現象已經少之又少,江南崇文之風日漸增長。這時人們對人生的感慨以及“情”的看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在這種思想文化氛圍中,人們更加追求富有審美性質的才情、風度、言談等。不僅如此,江南秀麗的自然風光也吸引了文人雅士,這是便產生了縱情山水的風尚。文人集會是文人以文會友的一種形式,建安時期文人在鄴宮西園的集會開了后世文人集會的先河。而南渡的文人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比較出名的蘭亭之會以及后來的烏衣之會都是發(fā)生在這個時期。文人集會,雖然只是一批文人名士之間的往來、宴集,卻對整個社會文風和世風的形成和發(fā)展有著潛在的影響[10]。
玄學是玄虛之學,它是以精神性的無為作為其思想的核心,強調以無為本,論說宇宙本源,天人關系,自然名教。玄學無疑是當時沉悶學術界的一股清風,它給予長期處于不安、惶恐、痛苦中的士人以極大的精神安慰和心靈慰藉。正是因為玄學的影響使早期的吳越之人身上的急公好義、勇猛驍悍的尚勇逐漸變成遺棄世名,專務清談的崇文之風[11]。
三、結語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魏晉玄學和世風二者是相互作用與影響的關系。世風對玄學的產生和發(fā)展起了推動作用,形成了超脫世俗的魏晉玄學,并且賦予了玄學“以無為本”的時代精神。同時,在玄學的影響下江浙地區(qū)的世風也在時代變幻中產生了嬗變。玄學作為一種新的哲學,它具有相對的獨立性,使它被文人賦予更多的時代感和滄桑感,從同時期的文學作品中我們就能還原世風的變化過程。魏晉玄學和世風相互影響共同促進了古代社會的發(fā)展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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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武豫(1989-)女,漢族,河南平頂山人,西南民族大學彝學院歷史文獻專業(yè)2013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歷史文化資源與現代教育
基金項目:2014年“創(chuàng)新型科研項目”:《南北朝玄學思潮與世風關系研究》項目編號No.CX2014SP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