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磊

(云南大學人文學院，云南·昆明 650000)

論春秋時期王室內(nèi)亂對周王朝衰亡的影響

石 磊

(云南大學人文學院，云南·昆明 650000)

周王室東遷之后，尚擁有不可小覷的經(jīng)濟和軍事力量，亦擁有強大的政治影響力。然而王室內(nèi)部因為爭權(quán)奪利而爆發(fā)的數(shù)次大規(guī)模內(nèi)亂，嚴重的消耗了周王室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實力，導致東周王室元氣大傷，日益衰弱。接連的王室內(nèi)訌導致周王室外不能控制諸侯，內(nèi)不能調(diào)和卿士，最終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逐漸走向衰亡。

東周；王室內(nèi)亂；衰亡；影響

一

傳統(tǒng)學者在分析東周衰亡的原因時，或歸之為周平王東遷失計，喪失西土，“失岐、豐以西故土四百里”，使得周王室的王畿面積大為縮小，財力、民力大為削弱；或歸之為周王室東遷之后，受諸侯欺凌，如鄭莊公大敗周王室軍隊，莊公部將祝聃箭射周桓王，使得周天子的顏面一落千丈，天子之軍反不若諸侯；或歸之為禮樂敗壞，霸主秉政，“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周王室力不能支，反而要仰仗侯伯之鼻息，勉強維持天下共主的虛名。

上述觀點實際上是分別從經(jīng)濟、軍事、政治等角度探討了東周王室衰落的原因，但是都過于片面。如第一種觀點“平王東遷，喪失西土，導致王室經(jīng)濟實力大損，王室日益衰弱”，表面看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周平王東遷洛邑之后，洛邑附近的周王畿面積尚有方圓六百多里的土地，且地勢險要，經(jīng)濟富庶，形勢尚屬可觀。清代大儒顧棟高曾經(jīng)論及此事，日:“周自平王東遷，尚有太華外方之間方六百里之地。其時西有虢，據(jù)桃林之險，通西京之道；南有申、呂，扼天下之膂，屏東南之固；而南陽肩背澤潞，富甲天下；軒轅、伊闕。披山帶河，地方雖小，亦足以王也”。[1]

第二種觀點“周室東遷后，因軍力不振，受諸侯擺布欺凌”的說法，亦有失公允。當時周王室的軍隊，除了成周八師之外，還有隨平王東遷的七姓貴族及大量百姓，①《左傳》襄公十年載周卿士伯輿的大夫瑕禽之語謂“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備具，王賴之。”杜注謂“平王徙時，大臣從者有七姓，而伯輿之祖在其中?！睂嶋H上，當時從周平王東遷的貴族遠不止七姓，這些貴族都擁有相當?shù)膶嵙?，是周王室的賦役、兵役的重要來源，屬于東周王室的支柱力量，周天子頗為依賴這些貴族。此時的周王室尚有不可小覷的軍力。如魯隱公元年(前722年)，鄭國發(fā)生共叔段之亂，共叔段之子公孫滑逃奔衛(wèi)國，衛(wèi)國出兵奪占鄭國廩延，供公孫滑居住。周朝卿士鄭莊公立即率領(lǐng)王師、虢國、鄭國軍隊討伐衛(wèi)國。又如魯桓公三年(前709年)芮國君主芮伯萬因與其母發(fā)生矛盾而被逐居于魏，消息傳到京師洛邑，周桓王為了維護孝道而出兵伐魏，據(jù)古本《竹書紀年》所載，“(晉武公)八年，周師、虢師圍魏，取芮伯萬而東之”，周王室此時有能力干涉諸侯國內(nèi)政，就是其軍力尚強的一個標志。

第三種觀點“禮崩樂壞，霸主秉政，周天子但存虛名，反而要仰仗侯伯鼻息”的說法，亦過于決對。春秋時期，周德雖衰，但尚為天下宗主，周王室特別重視保持傳統(tǒng)的威嚴。魯隱公九年(前714年)因為宋殤公沒有按時朝覲周王，所以周王室卿士鄭莊公帥王師伐宋，并且將周王伐宋的命令通告諸侯。翌年，魯隱公、齊僖公、鄭莊公兩次集會商議伐宋，鄭軍還于是年九月攻入宋國?！洞呵铩坊腹贻d“是年，滕子來朝”，而滕國君主在魯隱公十一年的時候還稱滕侯，周代爵位分為公、侯、伯、子、男，滕君的級別由侯爵而降級為子爵，古代學者多認為是周王貶黜的結(jié)果。[2]周定王時，王室實力下滑嚴重，但對于霸主晉國，依然保持了傳統(tǒng)的尊嚴，如魯成公二年(前589年)在鞍之戰(zhàn)中獲勝的晉國派大臣鞏朔獻捷于周，周定王拒不接見晉使，其理由是齊國非蠻夷之國，雖為晉所敗，但也不應(yīng)獻捷于周，再者鞏朔并非命卿，級別不夠，不能由天子接見，而只是“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于卿禮一等”。[3]即使到了春秋后期，諸侯即位依然要取得周天子的承認，如魯哀公十六年(前479年)衛(wèi)莊公取得君位以后，頭等大事便是派人向周敬王稟報，請求周天子給予認可.周敬王派卿士單平公傳達周敬王之命“復爾祿次，敬之哉!方天之休”![4

筆者在仔細研讀史料之后，認為“王室內(nèi)亂，禍起蕭墻”才是導致東周王室衰亡的主要因素。

二

春秋時期的周王朝，依其政治情況發(fā)展而言，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5]:周平王、周桓王、周莊王、周僖王，共約百年的時間，可稱之為第一階段。此期的周王室，尚擁有不可小覷的經(jīng)濟、軍事實力，在諸侯中擁有強大的影響力。從周惠王始，經(jīng)周襄王、周頃王、周匡王、周定王，直到周簡王，共約百余年的時間，可稱之為春秋時期的第二階段。在這個階段里，周王室力求保持自己在華夏諸國中的特殊地位，以穩(wěn)坐天下共主的寶座，但是面對日益興起的諸侯大國，不得不極力拉攏，周的國勢在這個階段里迅速下跌，“禍起蕭墻，王室內(nèi)亂”為其重要原因。

先看子頹之亂。子頹之亂發(fā)生在周惠王時期。周惠王為周莊王之孫，周僖王之嫡子，王子頹則為周莊王的庶子，有寵于莊王。周惠王貪財好利，即位后，奪去了周大夫，同時也是王子頹師傅蒍國的園圃，又霸占了邊伯、子禽、詹父、石速等貴族的宮室、田產(chǎn)，于是上述貴族聯(lián)絡(luò)被周惠王奪去封邑的蘇氏貴族，于前675年“奉子頹以伐王”，[6]一起發(fā)動叛亂，攻打周惠王。周惠王在王師的護衛(wèi)下?lián)魯×伺衍?，于是叛亂貴族逃奔蘇氏的溫邑，并聯(lián)合衛(wèi)國、燕國，一起擁立子頹為周天子，并出兵伐周，王師敗績，周惠王被鄭厲公迎接到鄭國的櫟邑，后入于成周。魯莊公二十一年(前673年)，鄭、虢兩國同時發(fā)兵勤王，討伐王子頹居住的王城。王子頹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于王城之內(nèi)，歌舞升平，大賞功臣，疏于防備。結(jié)果被鄭、虢兩國軍隊攻入王城，王子頹及其黨羽被殺。為了感謝鄭、虢兩國的支持，周惠王將周王朝王畿內(nèi)的虎牢以東地區(qū)賜予鄭國，將酒泉之地賜予虢國，是為賞有功。同時為了罰有罪，周惠王于魯莊公二十七年(前667年)派召伯寥賜命于齊桓公，令齊桓公伐衛(wèi)。第二年，齊師伐衛(wèi)，擊敗衛(wèi)國，以王命譴責衛(wèi)國，并在收取衛(wèi)國賄賂之后才撤兵。子頹之亂，前后歷時三年，實際上成為周王朝在春秋時期由平穩(wěn)發(fā)展到日趨衰敗的轉(zhuǎn)折點。從子頹之亂開始，王室內(nèi)訌消耗了周王室大量的經(jīng)濟和軍事力量，使得周王室內(nèi)部不在穩(wěn)定，元氣大傷。周天子無法憑借周王室自己的力量解決內(nèi)亂問題，尋求大國的幫助則成為周王朝穩(wěn)定統(tǒng)治的重要手段。

再看子帶之亂。子帶之亂發(fā)生于周襄王時期。周襄王為周惠王的太子，王子帶為周惠王之弟，但是為惠王和惠后所寵幸，同時在周王朝內(nèi)部得到很多貴族、大臣的擁護，很有實力，對周襄王構(gòu)成很大的威脅。周惠王于魯僖公七年(前653年)去世，太子鄭(即周惠王)畏懼子帶的勢力，故秘不發(fā)喪，而先將情況通告給擁戴自己的齊桓公。齊桓公于魯僖公八年(前652年)會盟宋、衛(wèi)、許、魯、曹、陳等諸侯于洮地，一起擁立太子鄭繼位，然后才為周惠王發(fā)喪。周襄王為了感謝齊桓公的擁戴之功，便于魯僖公九年(前651年)的葵丘之會上，派宰孔賜胙肉給齊桓公，承認齊桓公的霸主地位。但是王子帶的擁護力量亦極為龐大，除了大批的貴族、大臣，成周附近的戎族亦聽其召喚，為其所用。魯僖公十一年(前649年)王子帶召事成周附近的楊、拒、泉、皋、伊、雒之戎討伐周襄王，叛軍攻入京師，焚毀王城東門。秦國、晉國同時出兵勤王，討伐戎族，王子帶奔齊。因春秋時期的戎族實力極為強橫，故魯僖公十二年(前648年)齊桓公派大臣管仲至周，使戎族與周媾和。王子帶雖然戰(zhàn)敗，但是實力仍存，同時與周襄王畢竟為同胞兄弟，故在周大夫富辰的勸告下，魯僖公二十二年(前638年)，周襄王召子帶復歸于周。事情本該告一段落，但是周襄王與王子帶彼此不信任，互相猜忌，導致在兩年之后，王子帶及其黨羽聯(lián)合戎狄，再次攻周。周師大潰，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等大批王室貴族被俘，周襄王逃奔至汜，并告急于魯、晉、秦等諸侯國。[7]晉文公重耳為了爭得勤王之美名，增加晉國稱霸的資本，于魯僖公二十五年(前635年)派使者辭退秦國的勤王軍隊。同時兵分兩路，右?guī)焽ネ踝訋拥臏匾?，并殺子帶于隰城，左師則迎接周襄王返歸王城。為了酬謝晉文公勤王之功，周襄王婉拒晉文公“死后使用天子規(guī)格的葬禮”的請求，卻將周王畿之內(nèi)的陽樊、溫、原等八邑賜予晉國。從此，黃河以北、太行山以南的地區(qū)漸次為晉所有，而周王室所直接控制的地域進一步縮小。子帶之亂以后，周王室更加依賴諸侯大國，并且由于受到戎族的侵擾，周王室還常請諸侯國軍隊戍衛(wèi)成周王城。同時，周天子的威嚴進一步下滑，如魯僖公二十八年(前632年)晉楚城濮之戰(zhàn)以后，周襄王應(yīng)晉文公之召親往慰勞，并且下令冊命晉文公為侯伯。晉文公作為臣子，卻召天子勞軍，有違禮制，同時也從側(cè)面證實了周王室政治、軍事、經(jīng)濟實力的衰弱。

此外，周景王逝世后發(fā)生的子朝之亂，亦對周王室的穩(wěn)定造成了很大的破壞，進一步加劇了周王室的動蕩與不安。魯昭公二十二年(前520年)周景王死，王子朝與王子猛爭奪王位。周王朝的執(zhí)政卿士單穆公和劉文公支持王子猛，立其為王，即周悼王。周景王末年，太子壽早夭，王子朝作為長庶子，根據(jù)“王后無嫡，則擇立長”[8]的原則，是有繼位為周天子的資格的，因而周王室內(nèi)部支持王子朝的大臣、貴族亦不在少數(shù)。但是王子朝之傅賓起與周卿士單穆公和劉文公不睦，為劉文公、單穆公所殺，因此王子朝不得立。周悼王即位后，王子朝不服，于是糾集部分貴族、舊官、百工等發(fā)動叛亂，周悼王出奔于皇(今河南鞏縣南)。周悼王死后，晉國立其弟王子匄為王，即周敬王。王子朝及其黨羽先后盤踞在京(今河南洛陽西南)、郊、鄩(今河南鞏縣西南)、尹(今河南洛寧)等地。魯昭公二十三年(前519年)王子朝攻入王城，周敬王避居狄泉，周室貴族“尹氏立王子朝”。①《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載，“冬，王使來告難，日:不谷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汜，敢告叔父。臧文仲對日:天子蒙塵于外，敢不問官守?王使簡師父告于晉，使左鄢父告于秦”。周天子稱同姓國諸侯長者為叔父，但是從周襄王的告急辭文來看，周天子完全是一副乞討者的可憐相，絲毫沒有天下共主的威嚴。由于王子朝“遠晉之大，以專其志”，[9]故得不到晉國的支持，所以晉國于魯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年)召集鄭、宋、衛(wèi)等國諸侯會盟于皇父(今山西沁水西北)，決定以糧食和兵力支援周敬王。魯昭公二十六年(前516年)周敬王在晉軍幫助下攻入成周，王子朝及其黨羽攜帶周德典籍奔楚。子朝之亂歷時五年，得晉軍之力才被平定。子朝之亂表明由于王室內(nèi)亂，導致周天子權(quán)勢大為削弱，周朝的執(zhí)政卿士和大國諸侯對于周王的廢立擁有了較大的發(fā)言權(quán)，周天子不僅不能控制諸侯，反而要受大國諸侯的擺布，周王室的衰弱可見一斑。

王室接二連三的內(nèi)亂導致周王朝動蕩不安，在周天子權(quán)勢削弱的同時，周王朝的貴族和卿士們卻日益做大，這點和各諸侯國的卿大夫們逐漸掌握國政在時間上是相同步的。由于王室內(nèi)訌，貴族、卿士、大臣們擁護不同的王室成員，導致周王朝內(nèi)部的卿士、貴族、大臣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而周王由于權(quán)勢日削，也難以調(diào)和王朝內(nèi)部的矛盾。魯文公十四年(前613年)周頃王去世，由于周卿士周公閱和王孫蘇爭權(quán)，連周王的訃告都沒發(fā)。魯宣公十五年(前594年)周室貴族王孫蘇和召戴公、毛伯衛(wèi)爭權(quán)，并且唆使王子捷殺掉召氏、毛氏二人，從而引起王室內(nèi)亂。第二年，王孫蘇抵擋不住召戴公、毛伯衛(wèi)一黨的攻擊，逃奔晉國。晉景公派大臣護送王孫蘇返周，并親自調(diào)和王室卿士的矛盾。王孫蘇在周定王與周匡王兩朝，都與其他卿士爭權(quán)，周王雖然深感不滿，卻已無力控制，反而要借助霸主晉國來處理卿士之間的訴訟。①清人顧棟高曾經(jīng)評論王孫蘇專橫爭權(quán)一事說“王孫蘇于文公十四年與周公閱爭政，致頃王之喪不赴。訟于晉而王不如直王孫蘇，宜即加斥逐，向待于晉。乃因趙盾復之之固，復使為政，首尾共二十年，經(jīng)匡、定兩朝。復以爭政故殺召伯、毛伯，其專肆無上其矣。以天朝之貴不能處置一上卿，聽命大國如屬吏，典型安在哉!”詳見顧棟高《春秋大事表》卷二十，第1690—1691頁。魯成公十一年(前580年)王室卿士周公楚與伯輿爭權(quán)失敗，怒而奔晉。周簡王派大臣將其請回，三天之后，再次出奔于晉國。魯襄公十年(前563年)卿士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權(quán)，周靈王偏向伯輿，王叔陳生怒而奔陳，周靈王派大臣請其回來，遭到拒絕。接二連三的周王室卿士爭權(quán)、出奔事件，表明周王對于王室卿士已經(jīng)失去控制。在卿士貴族們的把持下，周王朝愈加衰弱，“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10]已經(jīng)成為歷史陳跡，周王室直轄的王畿面積也只剩下今河南西部二百余里，宛如一小國諸侯。由此觀之，可知“禍起蕭墻，王室內(nèi)訌”對春秋時期周王室的破壞何其嚴重。

三

因為王室內(nèi)訌，諸卿爭權(quán)，導致王室內(nèi)部力量彼此混戰(zhàn)，消耗了周王室大量的經(jīng)濟和軍事力量，導致王室實力削弱的同時，亦為諸侯所恥笑。周王(或太子)為了穩(wěn)定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或保持政治權(quán)勢，必須借助實力強大的諸侯，在事后酬謝諸侯功勞之時，既要賞賜給諸侯一些土地和人民，又要給予出力諸侯崇高的政治地位。通俗地講，即要從經(jīng)濟利益和政治權(quán)利兩方面給予支持自己的諸侯甜頭。與此相對應(yīng)，此種事件惡性循環(huán)，導致周天子的經(jīng)濟、軍事、政治實力進一步下滑。因王室“禍起蕭墻，內(nèi)亂不止”，周王朝日益衰弱，不僅不能控制諸侯，反需要不斷借助霸主的支持，來維護天子的虛名，導致禮樂敗壞，政出侯伯，周天子的傳統(tǒng)政治威嚴，江河日下。

周天子雖為天下共主，但是由于實力不濟，在春秋中后期與諸侯大國的交往中，已經(jīng)露出諂媚之態(tài)。魯隱公六年(前717年)，“京師來告饑，公為之請糴于宋、衛(wèi)、劉、鄭”。[11]周發(fā)生饑荒，向魯隱公告急求救，魯隱公急忙聯(lián)絡(luò)諸侯幫忙。魯僖公二十四年，王子帶帥軍攻擊周襄王，王師敗績，周襄王逃奔于汜，并遣使告急于魯、晉、秦等國。告急于魯國、晉國的文書為“不谷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汜，敢告叔父”，[12]告急文書中何曾有絲毫天下共主的威嚴?霸主們盡管“尊王”的口號喊得驚天動地，但實際上卻不將周王室放在心上，如魯襄公五年(前568年)，“戎人陵武虎犯周室，靈王使王叔陳生到晉國控告戎人，”[13]時晉正謀求與戎人和解，晉人執(zhí)王叔陳生。晉派大夫士魴到京師，奏明周王說王叔陳生和戎人勾結(jié)，搞得王室哭笑不得。晉悼公稱霸中原之際，更是完全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悼公多次率軍至虎牢，越王畿而不朝天子。邢丘之盟，悼公正式確立列國朝聘之禮，無形中取消諸侯對天子的朝貢義務(wù)，此后晉國成為新的權(quán)威中心，府庫充實，而王室則收入銳減，加速了天子權(quán)威的衰落。春秋后期，王室財政赤字嚴重，矛盾激化，內(nèi)亂不迭。至戰(zhàn)國時，更是窮困潦倒，債臺高筑。

與此同時，東周王朝的衰落，亦使得“周之子孫，日失其序”。鄭、魯、衛(wèi)、陳、蔡等國，都是與周王室關(guān)系最為親近的同姓諸侯國，屬于典型的周之子孫。但是在周王室自身都日益衰敗的大歷史背景下，周王室的親親之國們，在春秋中后期先后趨于衰落，自顧不暇，依附晉、楚等大國，事實上失去了藩屏周王室的作用。

春秋中后期，周王室已失去固有的權(quán)威，雖仍能以相對獨立的政治地位存在，但憑借的并非周王朝的政治、軍事或經(jīng)濟實力，所有者只是名號而已，“天子微，諸侯不享覲。天子之在者，惟祭與號”。[14]歷經(jīng)多次“禍起蕭墻，王室內(nèi)亂”的東周王室消耗了過多的元氣，外不能控諸侯，內(nèi)不能制卿士，王畿狹小，兵微財困，回天乏術(shù)，再也無力重振周王室，茍延殘喘至戰(zhàn)國，一步步走向衰亡!

[1][清]顧棟高輯，吳樹平，李解民點校:《春秋大事表》卷四《周疆域論》[M].北京:中華書局，1993

[2][東晉]范寧集解.[唐]楊士勛疏.夏先培整理.楊向奎審定.春秋谷梁傳注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3]李夢生.左傳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4]《左傳譯注》哀公十六年，第1368頁。

[5]晁福林.春秋戰(zhàn)國的社會變遷[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1.

[6]《左傳譯注》莊公十九年，第140頁。

[7]《左傳譯注》昭公二十六年，第1164頁。

[8]《左傳譯注》昭公二十三年，第1136頁。

[9]《左傳譯注》昭公二十六年，第1164頁。

[10]錢穆.論語新解[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1.

[11]《左傳譯注》隱公六年，第28頁。

[12]《左傳譯注》僖公二十四年，第280頁。

[13]《左傳譯注》襄公五年，第654頁。

[14]《春秋谷梁傳注疏》昭公三十二年，卷第十八，第255頁。

(責任編輯 梁晉云)

B2

A

(2015)03－87－05

2015－08－29

石 磊，男，云南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中國古代史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政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