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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康拉德小說中復仇現(xiàn)象的倫理學解讀

      2015-03-20 10:40:34平頂山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李長亭
      外文研究 2015年1期
      關鍵詞:康拉德庫爾威廉斯

      平頂山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 李長亭

      對康拉德小說中復仇現(xiàn)象的倫理學解讀

      平頂山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 李長亭

      本文旨在通過對康拉德小說中復仇現(xiàn)象的倫理學解讀以及與傳統(tǒng)復仇現(xiàn)象的對比,揭示復仇者的心路歷程和復仇的被動性及合理性,從而進一步挖掘康拉德作品的思想內(nèi)涵和價值取向,即倫理行為與個人責任間的矛盾是其中心話題。

      康拉德;復仇;傳統(tǒng);倫理學

      引言

      “復仇”是文學作品中經(jīng)久不衰的話題,很多流傳千古的經(jīng)典作品都以此為主題,如歐里庇得斯的《美狄亞》、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還有埃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霍桑的《紅字》以及麥爾維爾的《白鯨》等等。這些作品中的“復仇”有一個共同特點:復仇者在復仇前都做了精心的準備和安排。可以說,他們都是在有仇必報的心態(tài)下實施復仇行為的。這也就成為了復仇母題的傳統(tǒng)模式。在康拉德的《海隅逐客》、《黑暗的心》、《吉姆爺》及《間諜》等作品中也存在著復仇情節(jié):《海隅逐客》中愛伊莎為愛情復仇;《黑暗的心》中庫爾茨被非洲大地所吞噬;《吉姆爺》中土著頭人為兒子復仇;《間諜》中維妮為弟弟復仇,手刃親夫等等。不過,復仇并不是康拉德作品中特別明顯的情節(jié),并未占據(jù)重要位置,而且也與傳統(tǒng)的復仇模式不同,因此其在塑造人物性格和揭示主題方面的重要性常常被人忽略。本文試圖通過對康拉德小說中復仇現(xiàn)象的倫理學解讀和與傳統(tǒng)復仇現(xiàn)象的對比,結合康拉德的出身背景,揭示復仇者的心路歷程和復仇的被動性及合理性,證明被復仇者的虛偽本質(zhì)和罪有應得,從而進一步挖掘作品的思想內(nèi)涵和價值取向。

      在康拉德叢林小說中,一個重要的話題就是“凸顯在原始與文明的交鋒中文明力量的衰朽和人類道德的墮落”(王松林 2008: 128)。《海隅逐客》屬于康拉德早期叢林小說“馬來三部曲”中的一部,描寫了白人威廉斯與強盜之女愛伊莎之間的愛恨情仇。在馬來半島,“海大王”林格船長收留了碼頭少年威廉斯,并對他細心栽培,使他成為海盜富商胡迪的親信。然而,他卻盜竊胡迪公司的錢去還賭債,被胡迪發(fā)現(xiàn)后遭到驅逐。在走投無路之際,又得到林格的庇護,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女婿阿爾邁耶的莊園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邂逅了瞎眼海盜奧馬的女兒愛伊莎,并迅速墜入愛河。與愛伊莎的一往情深相比,威廉斯與愛伊莎交往純粹是為了填補他空虛、無聊的內(nèi)心世界。為與愛伊莎來往,他謊稱自己孤身一人:“我告訴你以前我從來沒有別的女人,我也沒有什么可以遺憾的,我除了仇敵外什么都不記牢,你一定得相信我說的話”(康拉德 2000: 110)。不過,在與林格談及愛伊莎時,威廉斯表露了他對愛伊莎的真實看法:“她,一個野蠻人,我,一個歐洲文明人,而且為人還聰明!她這么一個比一頭野獸強不了什么的人!”(206)這些言語充分暴露了威廉斯自私、虛偽的性格特征。馬來人巴巴拉蚩對威廉斯的評價可謂一針見血:“那白人不知道什么是恐懼,什么是愛,什么是慈悲——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鄙視及暴力”(177)。

      與威廉斯的自私、虛偽相比,愛伊莎對威廉斯的愛單純而又熱烈。當她的父親瞎子奧馬要殺死威廉斯時,愛伊莎寧愿獨自殺死她父親也要保護威廉斯。她積極幫助威廉斯謀劃推翻林格在森巴的勢力,實現(xiàn)他的野心,并坦率地告訴林格,這是她的主意,以減輕林格對威廉斯的仇恨。正如敘述者所言:“她會永遠仰賴他——一生一世!然而他卻離得她遠遠的,日甚一日,每一天他好像更遠,而她卻跟隨著他,耐心地、滿懷希望地、盲目地,然而堅定不移地,追隨著他踏著曲折迂回的心路歷程”(189)。

      威廉斯后來背信棄義,參與了海盜巴巴拉蚩的陰謀,使林格在經(jīng)濟上蒙受重大損失。不過林格并沒有殺死他,而是把他與愛伊莎一起流放到拉坎巴廢棄的土地上以示懲戒。他的伙伴兼對手阿爾邁耶為打擊威廉斯,設法送威廉斯的妻子到流放地找他。當威廉斯的妻子帶人去找他時:“愛伊莎正空手從屋里出來,一眼瞥見了兩個手執(zhí)武器的人。感到意外,她輕輕驚呼一聲,退回屋里,然后閃電似的重新在門口出現(xiàn),手里拿了威廉斯的槍?!偃缢劳鰜砼R,不論來自何方,他倆都會死在一起的”。她看到威廉斯在樹下跟什么人在搏斗,她毫不猶豫地沖下樓梯,口里叫道:“我來了!”(270)美國心理學家埃里希·弗洛姆認為,愛是一種分享與交流的體驗,它使人能充分展示其內(nèi)在的能動性。愛的質(zhì)量比愛的對象更重要(弗洛姆 2007: 34)。常言道,愛之深,恨之切。正因為愛伊莎對威廉斯無私的愛才招致她最后對威廉斯的背叛的徹骨之恨。

      愛伊莎得知真相后,悲憤欲絕。她質(zhì)問威廉斯:“你的兒子跟孩子的母親還活著,你卻告訴我,你在家鄉(xiāng)無牽無掛!于是我以為你可以成為我的,我還以為我會……”(康拉德 2000: 272-273)。正如敘述者所言,她的愿望很美好:“她本希望將來能有個孩子纖弱的手臂把他倆的生命系在一起,世上任何的事物都拆不開,這是愛戀、感激與柔情敬意系成的結。她是第一個——唯一的一個”(273)。然而,即使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愛伊莎依然表現(xiàn)出了無私的愛。她告訴威廉斯趕快離開:“別走近來……不然你就死在眼前!快走吧,趁我還記得……記得……?!钡峭箙s想把武器從她的手里奪過來,因為他“不敢不帶武器就離開”(275)。在搶奪武器的過程中,愛伊莎盲目地扣動了扳機,打死了威廉斯。正如英國文學理論家特里·伊格爾頓認為的那樣,康拉德的作品中彌漫著一種“事實與價值的分離、理想與現(xiàn)實的分離、物質(zhì)與精神的分離、自然與意識的分離”(Eagleton 1976: 42)。愛伊莎雖說是強盜之女,卻懂得如何去對待自己的知心愛人。她抱守著虛偽的承諾,無怨無悔地陪伴落魄的威廉斯來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孤島上,即使威廉斯妻子的到來徹底粉碎了她的夢幻,她仍然愿意放威廉斯和妻子離開。在護送威廉斯尸體的船上,愛伊莎緊緊抱著他的尸體不愿松手:“她坐在船艙里,抱著他的頭枕在她膝上,不時用頭發(fā)拭拂他的臉?!宦飞险鶄€鐘頭里,她不停地對這死尸溫溫柔柔地低訴!”(康拉德 2000: 277)

      法國心理學家拉康對主體的身份和符號身份進行了區(qū)分。他認為,符號身份是采用一副面具,這面具比它掩蓋的真實的臉更真實、更實在。在形象欺騙中,主體呈現(xiàn)了一個虛假的自我形象,而在符號欺騙中,主體呈現(xiàn)的是一個真實的形象,卻幻想著讓他人認為這是一個假象(齊澤克 2006: 172)。對威廉斯而言,愛伊莎只是他在落魄時期的慰藉而已,但他卻要在愛伊莎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忠貞和誠實,使愛伊莎把這一假象面具視為威廉斯真實的面孔。作為丈夫,威廉斯維持著他和喬安娜的婚姻,就像維持其他社會角色一樣,同時也將婚外情作為“更真實、更實在”的事情去進行。然而,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婚姻的社會面具比真實的婚外情更加重要。因此,當妻子找上門時,威廉斯當即決定和妻子一起離開。愛伊莎是在不了解威廉斯真面目的情況下愛上他的,誤把假象看作真實。她把與威廉斯的婚外情作為自己真正的婚姻來經(jīng)營,在關鍵時刻履行著妻子的責任和義務。她激憤之下“誤殺”了威廉斯,這是她在為自己的感情復仇,也是威廉斯為自己的道德淪喪付出的代價。

      《間諜》主要關注的是主體倫理行為的缺失。這部小說雖名為《間諜》,然而絕大部分章節(jié)都是表現(xiàn)人與人之間關系以及矛盾沖突的,對女主人公維妮的生活描寫包括婚前和婚后兩個階段。維妮出生在一個勉強維持溫飽但缺乏親情的家庭,父親脾氣暴戾且酗酒成性,母親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了智障兒子斯迪威的身上。維妮從小就知道照看弟弟,她最關心的就是弟弟今后的生活。為了弟弟,她總是勇敢地對抗父親,保護弟弟免受父親的打罵。父親去世后,同樣是為了保護和撫養(yǎng)弟弟,她承擔起所有的生活重擔,甚至在以后的愛情婚姻道路上,她也常常以對方是否接受弟弟作為交往的條件。她曾經(jīng)與一位“活潑愉快”的男子相愛,可因為對方“那艘小船太小了,只容得下一個劃船的女伴,不能多載一位乘客”(康拉德 2002: 218),溫妮只好與他中斷了來往。她最后選擇嫁給維洛克,是因為“他口袋里也有幾個錢……他的這條小船似乎能夠載運旅客”(218)。她的人生哲學就是,“任何事情都經(jīng)不起尋根究底”(159),她“始終保持一種深不可測、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3)。至于維洛克在從事什么活動,她一概不關心,只要事情對她和弟弟有利,她根本不會對生活“尋根問底”。

      維洛克是一個極端自大且冷漠的人,他也沒有真正去愛維妮,更不可能去愛維妮的弟弟和母親。在他眼中,斯迪威就像“家里養(yǎng)的狗一樣”(166),隨時供他差遣,而岳母則是個“要養(yǎng)活”的累贅、廢物,他根本不理解維妮“單純”而“高尚”的生活目標就是要照顧好弟弟,而和他的婚姻只是能夠照顧弟弟的手段而已。維洛克執(zhí)行任務失敗后打算帶妻子潛逃到國外去,可在這個時候她仍在為弟弟著想。她不愿帶智障弟弟到國外受苦,為博得丈夫的歡心和同情,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用力地吻著他的前額……出人意料地纏綿”(173),“她像拉家常一樣談這件事,從各方面提出了反對意見”(174),然而她并不知道弟弟已經(jīng)被維洛克利用,被炸成了碎片,她更不知道維洛克對斯迪威的死麻木不仁。得知弟弟的死訊后,她馬上意識到“她沒有必要再留在這里,再在廚房里操勞,再住在這所房子里和這個人在一起”(225)。

      這時的維洛克完全不理解維妮的悲憤之情,竟然躺在沙發(fā)上向她發(fā)出求歡的信號,然而迎接他的卻是妻子的水果刀。“刀很鋒利,費不了多大事就刺進了他的身子,她孤注一擲,居然也會這樣準確,維洛克太太走到沙發(fā)前面用盡全身之力深深地刺了一刀;這一刀發(fā)泄了她出身寒微,在小酒店中含辛茹苦,在酒吧間忍氣吞聲,蘊藏在她胸中的怨仇大恨”(236)。中國學者辜正坤認為,在人類的一切關系中,血緣關系是最親密、最合天理、最自然的人際關系。盡管在家庭關系中也會存在不可避免的利益摩擦,但其成員之間的真心關愛、無私奉獻的利他精神是其他人際關系無法比擬的。因此,家庭倫理是最自然、最合人性的倫理(辜正坤 2013: 75)。

      與讀者的閱讀期待相背離,文本中對維妮一系列殺夫動作的描述都沒有行為主體,這種描繪方式使維妮似乎完全置身于謀殺行為之外:“她用右手順著桌子邊輕輕摸著桌子。當她向沙發(fā)走去,放在盤子一邊的那把切肉刀卻無聲無響地不見了蹤影”(康拉德 2002: 235)。文中,動詞“skim”(掠過)前加上修飾詞“slightly”(輕輕地)進一步增強了動作的模糊性,而“had passed”和“had vanished”的完成體形式似乎非主體所為。這在某種意義上減輕了行為主體的謀殺責任,體現(xiàn)出作者對維妮的同情。

      此外,康拉德在《間諜》中普遍運用反諷的方法。首先,對主體充滿諷喻。所有的主體都充滿了矛盾,他們徒勞無功。其次是故事情節(jié),沒有一個情節(jié)是按照主體的設計進行下去的,故事的結局是情感上的虛無主義。再次,是對存在的諷喻,正如維妮發(fā)現(xiàn)的那樣,生活是不值得去追求的(97)。批評家利維斯認為,《間諜》的反諷針對的是“道德信仰上自我中心主義的幼稚,傳統(tǒng)道德立場的因循性以及習慣和利己之心在斷言絕對是非曲直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愚鈍的自信”(利維斯 2002: 350)。維洛克不是無政府主義者,而是受環(huán)境影響而異化的無望的個人。斯迪威和維洛克之間的關系在正常環(huán)境下是很單純的,但維洛克雙料間諜的身份使他們之間的關系復雜起來,最終導致家庭毀滅。維妮手刃親夫只是為了給弟弟報仇,完全不是為了她自己。盡管她堅信“沒有任何人會注定成為奴隸”(康拉德 2002: 185),但她除了最后的自殺,始終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所以,在這個世界上,主體被看作是手段而非目的。報紙上對維妮死亡報道的最后一句話是:“難以解釋的秘密似乎命中注定要永遠籠罩著這一瘋狂絕望的行動”(276)。這句話表現(xiàn)出了小說中充斥著的理性虛無感。同時,也在暗示人們,不可能運用科學、理性的方法來揭示社會中的犯罪行為,對理性的啟蒙性理解是靠不住的。

      在希臘悲劇《美狄亞》中,復仇女神美狄亞為報復丈夫的背叛,先是設計燒死了伊阿宋的新婚妻子,然后又殺死了她本人和伊阿宋所生的兩個孩子,以此來從精神上折磨伊阿宋,讓他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雖然美狄亞是一個受害者,但她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求愛情的方式本身就包含著自私和對他人利益的漠視成分。愛情在狂熱的追求中就會變成極端的私欲,就會在追求之路上沒有了罪惡感,喪失了理性,從被同情者演變?yōu)闅⑷四Ec美狄亞復仇情節(jié)相比,愛伊莎似乎是美狄亞的翻版。不同的是,愛伊莎沒有為報復做任何的準備,好像只是倉促間的條件反射;維妮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悲憤之中,而維洛克卻在這時向她求歡,絲毫不理解維妮的感受,這使得維妮激憤殺人。愛伊莎和維妮起初沒有任何殺人動機,她們的行為似乎更令人同情。

      在《吉姆爺》中,倫理責任與個人行為間的矛盾表現(xiàn)得極為突出。吉姆從小就受到家庭中濃重的基督教信仰的熏陶和傳奇文學中英雄主義的影響,“吉姆的主體身份構成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家庭特別是他父親對他的影響;二是傳奇文學以及資本主義社會對他的同化”(李長亭 2013b: 46)。他的父親是一個宗教徒,對吉姆而言,“他父親的形象表現(xiàn)為家庭、國家甚至上帝的形象”(George 1999: 82)?!皬男”闶苤熑?、服從、文質(zhì)彬彬的忠誠、不帶虛飾的勇敢等英國傳統(tǒng)觀念的熏陶”(米勒 2008: 31)?!八矚g幻想,喜歡夢想成真。這些才是生活中最美妙的部分,是神秘的生活真諦,是藏而不露的生活現(xiàn)實”(康拉德 2008: 14)。鮑爾·維利認為,“在一個沒有時間但有秩序的想象世界里,吉姆把自己想象為英雄和救世主,能夠對外界秩序做出價值判斷。這些價值判斷都是依據(jù)騎士精神和宗教傳統(tǒng)……他特別想成為一名宗教式的英雄,如有必要,會毫不猶豫地為別人獻出自己的生命”(Wiley 1966: 55)。然而,在做水手時,他在危險面前置全船的乘客性命于不顧,跳船逃生,從而受到社會的譴責,自己良心上也深覺不安,因為這與他信奉的英雄主義行為和基督教精神相背離。

      為逃離尷尬的處境,他在馬洛的幫助下,只身來到馬來半島的土著人聚居區(qū)帕吐桑。在這里,他幫助當?shù)厝舜驍×藦姳I謝里夫·阿里,從而獲得了他們的擁戴,尊其為“爺”。伊格爾頓認為:“吉姆從拋棄一船的非西方人到在馬來人中稱王,他表面上的利他主義實質(zhì)上是改頭換面的自我中心主義”(Eagleton 2005: 246)。“吉姆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而非生活在現(xiàn)實的義務和責任之中,他是一個分裂的自我,不能承擔自己的責任和義務”(Schwarz 2005: 74),他的自私和虛偽仍舊使他在關鍵時刻只想維護自己虛幻的名聲。

      在強盜布朗闖入帕吐桑時,被土著人圍困。吉姆找他談判,在他身上找到了更多自己的影子。他覺得自己和布朗是一樣的,放布朗一馬就是放自己一馬。布朗靠自己“撒旦般的才能”(康拉德 2008: 284)在吉姆身上找到了對他而言最好的弱點,“好像一個魔鬼一直咬著他的耳邊提建議似的”(285)。太多的共同點使吉姆思想的天平從帕吐桑的陣營傾斜到了布朗一邊,認為他是他們中的一員。吉姆沒有向多拉敏和華里士講明布朗的真實面目和危險性,并以性命擔保放布朗一伙走不會出什么亂子,這使得布朗一伙順利地逃離重圍,并為自己強盜生涯的失敗狠狠地報了仇?!安祭实某晒μ用撨€在于吉姆違犯了土著人與這些強盜勢不兩立、血戰(zhàn)到底的誓言”(李長亭 2013a: 167)。事實上,吉姆只身去找布朗談判,就是把自己的生命、愛人的幸福和他承諾要保護的人的安危統(tǒng)統(tǒng)置于一個未經(jīng)證明的假設之上,即對一個惡貫滿盈的強盜進行道德教化。他擔保放走布朗一伙不會出亂子這一事實本身也就違背了自己以前的承諾,因為他向玉兒發(fā)過誓永遠不離開她,而他的擔保就違背了此承諾。正如戴維森所言:“吉姆向玉兒許諾意味著他已經(jīng)成了東方的新郎,他背叛那些信賴他的人是因為他有永恒的信念,他只忠誠于他自己已被神圣化了的虛幻的形象”(Davidson 1984: 28)。在多拉敏要槍殺吉姆為兒子報仇時,他有機會和玉兒一起逃走,然而這個“聲譽的無名征服者”最終選擇了死亡,“跟一種影子似的行為理想舉行他那無情的婚禮”(康拉德 2008: 306),他在土著世界取得的成就和在白人世界遭受的失敗一樣虛無飄渺,他與玉兒的浪漫愛情也像他的英雄主義那樣不可能是真實的。在浪漫的騎士氛圍中,他可以愛玉兒,但在成功和失敗交替出現(xiàn)的現(xiàn)實面前,他還是選擇拋棄愛情,面對象征著男性氣概的手槍。但是吉姆的這一英雄般的舉動恰恰揭示出他的虛偽和無能。因為從他以往的行為來看,他是以生命來做賭注,打賭多拉敏不會對他開槍的。他曾自信滿滿地說,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受損的是帕吐桑這個地方。他已經(jīng)把自我神圣化了。正如伊格爾頓所說,“自我所遭遇的不是某種外在法則,而是在其行為過程中自己建立的法則,它就像個詛咒一樣沉沉壓在自我之上”(伊格爾頓 2007: 119)。他只忠誠于他自己已被神圣化了的虛幻的形象,即羅曼蒂克式的自我形象。弗洛姆指出,“對于一個自戀的人來說,只存在一個現(xiàn)實,那就是他自己的思想、情感和需要,他沒有客觀地觀察和體驗外部世界,也就是說,只根據(jù)它自身的含義、條件和要求”(弗洛姆 2007: 38)。玉兒對吉姆的評價是“鐵石心腸”,“沒有真情,沒有同情心”(康拉德 2008: 256)。當他慷慨赴死時,玉兒告訴他:“我沒有讓你許諾。你許了沒人讓你許的諾言——記得嗎?”(369)吉姆對玉兒的愛就像他被稱為“爺”的身份一樣虛幻不定。為了表示對多拉敏的忠誠,他不得不違背他要與玉兒結婚的諾言。而正是此諾言,實際上使他對多拉敏的許諾失效。

      吉姆在危難之時,置一船的非西方人的生命于不顧,就是他思想中的自我中心主義成分占據(jù)上風的結果。他最后放棄生的機會,寧愿以死謝罪,則表現(xiàn)了他的英雄主義理想?!皬哪撤N意義上看,吉姆的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之所以說他虛張聲勢,因為沒有一個人類以外的裁判者來評判他行為的價值,它只不過是與其他人共同處世的一種方式”?!凹肥撬陨韮?nèi)部黑暗力量的犧牲品,這力量同樣在暗中統(tǒng)治著外部的宇宙”(米勒 2008: 33)。吉姆早期在帕吐桑的成功是沾了斯坦和當?shù)孛癖妼λ湃蔚墓猓彩撬詈蠼Y局的誘因。他的英勇赴死并不表明他達到了成功的頂點,實現(xiàn)了自己的行為理想。相反,他到死也沒有走出堂吉訶德式的幻想陰影,他想借助身體的贖罪以獲取精神的涅槃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表現(xiàn),因為玉兒以后要過著“活死人”的生活。

      有評論者認為,幾乎維多利亞時代的所有小說都關注個體與社會間的關系,讀者可以通過作品中的人物活動來了解社會。社會環(huán)境是固定的,小說家關注的焦點是個體而不是社會的變化可能性,不是個體如何改變世界,而是什么構成了個體本質(zhì)(Guy 1996: 68)。在維多利亞時期,自然界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生物學法則被運用到社會領域,社會達爾文主義把充滿競爭和不平等的經(jīng)濟秩序看作是社會進化過程中的一個必然階段,歐洲列強的經(jīng)濟擴張因而也被美化為自然選擇的結果。

      《黑暗的心》是一部歐洲殖民者打著傳播光明的旗號,在非洲進行殖民的象征主義小說。故事敘述者馬洛在泰晤士河上的倫敦港講述自己在非洲剛果的經(jīng)歷。他在剛果見到了“西方文明的使者”庫爾茨。庫爾茨是該作品的中心人物,他“有一部分的教育是在英國受到的……他母親是半個英國人,他父親是半個法國人,整個歐洲都對庫爾茨先生的形成做出過貢獻”(康拉德 2006: 64)。因此,庫爾茨的主體形成是建構在歐洲文明基礎之上的,他的一言一行都打上了歐洲文明的烙印。作為主人公,庫爾茨在小說中話語不多,實際意義上的行動則更少,讀者只有通過敘述者馬洛的講述才能窺見庫爾茨的本來面目。以馬洛看來,在庫爾茨為“反對野蠻風俗國際協(xié)會”寫的報告中,充分展示了庫爾茨的語言能力和人文關懷:“它讓我感到一種好像是出于莊嚴靜穆的仁愛胸懷的,異乎尋常的浩然之氣。它使我熱情激蕩。這就是雄辯的——詞藻的——火一般高尚的詞藻的無邊無際的威力”(65)。但是在報告最后的注解部分,“在這篇娓娓動人,足以激起各種利他主義感情的文章的最后”,庫爾茨卻發(fā)出了“火一般熱情的呼喊”:“消滅所有這些畜牲”(65)。報告清楚地表明,所謂的歐洲文明來到非洲這塊土地是要消除文明和種族差異的,這種白人語言背后包含的是歐洲人的種族倫理。換言之,在這塊廣袤的土地上,一切與歐洲文明不相符的事物都是不應該存在的。

      弗洛姆指出,當一個人被他的權力欲所驅使,他就不再能夠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充滿豐富性和無限性的人,而變成了一個他自身熱情的奴隸,這種熱情被投射到一個外部的目標上,他被這一目標所占有(弗洛姆 2007: 109)。庫爾茨把獲取象牙作為奮斗的唯一目標,象牙成為了一種崇拜的偶象,成為他自身追求的投射物。庫爾茨搜集的象牙使馬洛覺得,整個國家無論地上或是地下恐怕再也找不到象牙了。

      庫爾茨并不僅僅是作為象牙收購者來到非洲的,他要對當?shù)赝林诉M行教化。他自信白人會被土著當作神來膜拜,然而,庫爾茨非但沒有使土著人擺脫無知,自己反倒成了他們中的一員?!盎囊白プ×怂?,愛上了他,擁抱了他,侵入他的血管,耗盡他的肌體,還用某個魔鬼儀式上的種種不可思議的禮節(jié)使他的靈魂永遠屬于荒野所有。他成了荒野的驕子和寵兒”(康拉德 2006: 62)。

      馬洛在黑暗的中心發(fā)現(xiàn)庫爾茨不僅骨瘦如柴而且瘋瘋癲癲,“他兩排肋骨圍成的體腔在顫抖,瘦骨嶙峋的手臂在揮動……好似一只用陳年老象牙雕成的會活動的死神偶像正在向一群用暗黑色閃光發(fā)亮的青銅鑄成的毫無動靜的人威脅地揮舞著他的手臂。他咧開大嘴……好像要吞掉整個天空,整個大地,和所有他面前的人”(77)。庫爾茨在非洲表現(xiàn)出來的兇殘和貪婪,之前由于西方文明的掩飾、抑制和麻痹而隱而不見。一旦脫離了文明的藩籬,他便顯露其“黑暗的心”?!皫鞝柎氖菒耗О愕目膳碌幕?,他知道快感的秘密,并因此恐嚇、折磨他的主體,并切斷了他與通常的人類思想的紐帶”(齊澤克 2006: 205)。

      即使病入膏肓,庫爾茨仍舊不忘自己的“文明使命”,仍想拼命固守自己想象中的主體身份。殊不知,他身體上的沉疴是與他的精神構成息息相關的。他的無意識是他者即歐洲文明的話語,他到了生命的最后已變得近于瘋癲。他拒絕馬洛對他的救助,從船上又回到叢林之中?!啊荒茏呗贰檬帜_在爬行——我抓住他了’”(康拉德 2006: 85)。人從爬行動物進化到能直立行走,從此脫離野蠻和蒙昧狀態(tài),而庫爾茨的舉動卻是對整個人類的極大諷刺,整個歐洲都為塑造他做出了貢獻,他是歐洲文明的化身和縮影,他的倒退表明了歐洲文明的局限性和反動性。

      在庫爾茨臨死時,馬洛在他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一種強烈而又無可救藥的絕望的表情……他低聲地對某個偶像、某個幻影喊叫了一聲——他喊了兩次,那喊叫聲并不比一聲喘息更大點——‘嚇人??!嚇人!’”(92)正如??滤裕骸隘偘d所涉及的與其說是真理和現(xiàn)實世界,不如說是人和人所能感覺的關于自身的所謂真理”(???2007: 22)。庫爾茨的臨終呼喊是對自我的總結和反省,也是對自我理想的絕望。自我膨脹和自負并不是來自于更強的自我意識或更強的自我價值感。相反,它們恰恰來源于其反面:“自我膨脹和自負通常是內(nèi)在空虛和自我懷疑的外部跡象”(梅2008: 74)。

      正如伊格爾頓所言:“在自我中心存在異己,而自我卻令人無情地對其漠不關心,不過,要是沒有這種異己,說話或主體性就根本不可能存在。讓我們能夠看得見的正是盲點,就如同俄狄浦斯只有在眼睛失明后才會明白真相一樣?!?伊格爾頓 2007: 174)庫爾茨和馬洛都承認黑暗的存在。前者是在他臨死時,后者是當他事后回想庫爾茨臨終話語的含義的時候。他們意識到,他們所說的“黑暗”有其獨立的性質(zhì),并且有能力侵入歐洲文明內(nèi)部并對其進行改寫。他們所見到的那種傷害和摧殘人的非歐洲的“黑暗”,實際上是一個非歐洲的世界在反抗歐洲的殖民主義。

      從某種意義上講,庫爾茨和吉姆最后都有寧肯放棄生的希望也要從容赴死的壯舉和勇氣。然而,細較之下,庫爾茨似乎比吉姆更覺悟。他的臨終呼喊表明,他窺到了真實世界的面龐,具有振聾發(fā)聵的警醒作用?!吧鐣枰恍┍┝π缘臇|西來震撼已經(jīng)麻木了的痛苦,使它生動鮮活起來,以便將人類的精神從默然的非生存狀態(tài)中拯救出來”(特里林 2006: 128)。庫爾茨從光明跳入黑暗、勇于作為的魄力和勇氣使他有權斷言生活的真實性,并通過恐懼的表達戳穿了殖民進步的虛偽本質(zhì)。

      按照基督教的教義,人的本質(zhì)是惡的,是生而有罪的,世界與人的種種災難皆源于此。人的欲望中惡的一面的存在,表明惡和罪的屬人性和自然性。惡的合理性就徹底否定了理想人格的存在。善則是人性中趨向完美人格的力量,是對理想化的尋求和回歸。庫爾茨的臨終哀號是道德上的勝利。所以,他是一個殉道者,也是一個覺悟者。

      結語

      綜觀以上康拉德作品中的復仇現(xiàn)象,它們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以符號身份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者說真實目的:威廉斯向愛伊莎謊稱自己沒有結婚;吉姆向多拉敏父子以性命擔保放走布朗不會出什么問題;維洛克以姐夫的名義讓斯迪威去實施爆炸行動,卻沒有告訴他帶的是什么東西;庫爾茨更是借傳播西方文明之名,行燒殺搶掠之實。這些人總是根據(jù)自己的心理和道德吁求進行價值判斷,盡管他們清楚自己原本就缺乏這些東西,但他們依舊試圖支撐起內(nèi)心的理想和渴望。到頭來,他們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外部世界并沒有什么絕對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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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 張璟慧)

      通訊地址: 467000 河南省平頂山市 平頂山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國際合作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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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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